姜程程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说着话向她靠近,她听不清楚内容,只能分辨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女人语速又快又急,带了太多的情绪。
来不及揣测这些情绪后面真正的表达含义,女人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了她,紧接着姜程程的身体被外力扶起,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清晰起来:“你先扶她起来,我给她把姜汤灌下去。”
“是不是要等她醒来再喂。”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和女人的对话让姜程程心中又惊又痛,她已经拼凑出记忆,知是自己在院子里晕过去,被人发现后带回了家中。
姜程程拼命想睁开眼睛,一番挣扎后却是徒劳。
“等不得了,这么长时间没醒,我这心慌得很。唉,也不知道这孩子在苏家院子晕过去多久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是的!你一开始在巷口瞧她好像见过似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跟上去看看!”
“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时不是没认出来么。”男人叹了一声。
“好了,先把汤给孩子喂下去。刘医生说如果晚上还不醒明天就送县医院。”
“嗯,好。你小心一点,别洒孩子身上了。”
姜程程被女人喂了姜汤,除了配合她不能有任何更多的行动能力。她努力在远久的记忆里找寻这一对夫妻的身份,从二人对话可以知道,他们是认出了她。现在她迫切地想从这对夫妻口中知道,为什么苏家会大门紧锁,荒凉如此!
喂完姜汤后,姜程程又重新被女人安置好在床上,她还是不能睁开眼睛,也不能开口说话,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女人和男人很快就出了房间,房门又被关上了,姜程程心底顿时一沉,绝望和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这对夫妻是张家姓。
男人姓张,在衡水镇卖菜为生计,对苏西城和姜程程自小就很照顾,有了时令蔬菜总忘不了送上一些给他们尝鲜。
时隔多年,男人能认出姜程程也是情理之中。
男人和女人回卧房后不停地叹气,脸上愁云密布。男人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女人手中正在织的毛衣总是弄错针脚。
“唉,西城是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唉!”男人狠狠吐出一个烟圈。
“一提起这个我就替西城这孩子不值当!当年梁画画怎么就那么恶毒,居然要毁了西城!难怪被人糟蹋,她就是活该!”女人忍不住激动,咬牙切齿地看着手中的毛衣。虽然现在这个恶毒的梁画画早已经被上天报应了,可是女人一想起苏家如今凄凉的光景就恨得红眼。
苏家是多好的人啊,个个都是好人咧!当年对梁家也是处处落着好,哪知对方翻脸无情,把良心都喂了狗!
“你说话小声点!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了,传到李氏(梁画画之母)耳里,你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她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就要说,她能拿我怎么样!她女儿被糟蹋怀了野种就把脏水泼西城身上!谁会相信西城会糟蹋她女儿!”
“你别激动了,我也不相信,可是有什么办法,李氏还不是把西城告了。”当年李氏拿着梁画画堕胎的手术单把西城告了,手术单上面其中一栏签的名字正是苏西城,是西城的真笔签名。
“就是这样才毁了西城的……那字是西城签的,可一想也知道是梁画画堕胎求着西城签的!不签她怎么在H市上得了手术台!西城是着了她的道!衡水镇谁不知道她对西城的心思?都是破罐子了还想赖上西城!缺德又恶心!苏家一家都毁在她梁家手里……”
“越想越生气!”苏家怎么就摊上了梁家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苍天无眼!女人气愤难平,更没心思做活了,索性把手中织着的毛衣丢到了床上。
“唉。”男人又吐出一个烟圈。
当年西城送梁画画回来衡水镇的当晚,李氏就拿着那张手术单子闹到了苏家,而梁画画不仅默认了李氏的行为,还指控西城辜负了她。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衡水镇,有人觉得西城是被坑了,也有人觉得是梁画画被骗了,总之各种风言风语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不久后李氏把西城告了……
“记得,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程程孩子知道了,我们得想个法子。”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该如何对程程隐瞒这一切。
张姓男子是万万开不了口对姜程程道出真相的。因为,真相太残忍。
眼看天就要黑了,想起刘医生的嘱咐,女人连忙起身说:“我去看看程程,看她醒了没有,唉,可怜的孩子……”
“好,快去看看。”男人熄了烟也跟着起身。
女人说着话的当口已经走到了门边,在她打开门之后脸色蓦地一变,然后她口中惊呼着声扑了出去,身后落了几步的男人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程程,程程!”女人跪在地上摇晃着姜程程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身体,六神无主。就在刚刚她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站在门外的姜程程,她怔愣一下后眼前的姜程程软绵绵地倒下,她吓得不轻惊呼着扑向了姜程程。
“老婆别晃她了,我先把孩子安置到床上去,你再给刘医生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男人虽急却不敢乱了阵脚,连声吩咐。
“好好好!我马上打电话!”
女人给医生打了电话之后,医生在最快的时间里赶了过来,他给姜程程细细瞧了瞧之后摇了摇头说:“别在这耗着了,赶紧送县医院!”
男人和女人不敢再耽搁,一个去镇子里喊车,一个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带姜程程连夜赶去县里。
在动身的前一刻,躺在床上的姜程程突然呜咽着哭了出来,声声凄厉,闻者心碎。
姜程程做了冗长的噩梦,她在梦中哭着醒来。
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句话,姜程程嘶哑着声音问:“张伯,我想知道,西城如今在哪里?苏伯母苏伯父又在哪里?”
姜程程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一旁的女人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敢看姜程程的眼睛,像枯井,一片死寂。她知道,姜程程站在门外一定都听到了……
“梁画画咬定是西城糟踏了她,她妈李氏就逼着西城娶她进门,否则李氏就告发西城……西城又铁了心不肯娶,李氏就真告了……”
“后来呢……”姜程程声音颤抖。
“后来……后来李氏败诉,梁画画就在后山那条河寻死……梁画画就在败诉的那年冬天跳进了河里,是西城跳进去把她救上来的。”
那年冬天,梁画画站在河边哭着喊苏西城的名字,如果苏西城不出现她就立即跳下去,当时惊动了很多村民去了河岸,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因为梁画画手中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水果刀架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梁画画的行为让人不耻,可谁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寻死?
苏顺泗朴曼衣么?不可能。哪怕夫妇二人恨极了梁画画,可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苏西城么?可是谁又不知道,在梁画画出现在河边的那一刻,他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如果苏西城真的不出现,而梁画画不幸溺水身亡,那么她的死就会让苏家永不安宁,他也会陷入不复的境地。
人都会同情弱者,死去的梁画画无疑就会成为那个弱者。
梁画画握着水果刀在河边僵持许久之后终于等到了苏西城的出现,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梁画画就在苏西城出现的时候诡异地大笑起来,然后转身绝决地跳进了河里……
梁画画最终还是得救了,苏西城拼尽全力将梁画画救了上来。
“可是……”男人叹了口气。
“可是什么……”姜程程空洞的眼睛眨了一下,没有一滴眼泪落下。
她能听见男人沉痛又沉痛的声音,她能听见女人悲痛又悲痛的哭声。
可是,她的全世界,已经,万籁俱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