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诚意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宽敞的书房里,靠墙是几个红木书架,居中放着一张紫檩木镶着卷云纹的大书案,案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些公文、一些书帖,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书案后,韩凌观脸色阴沉,他掩不住烦躁之色,揉了揉眉心,道:“三皇妹这一和亲,真是便宜了大皇兄!”一旦父皇助奎琅复辟,那大皇兄就实力大增,而自己却……

韩凌观越想,眉头锁得越紧。

最近他行事处处小心,处处谨慎,计划周全,却仍是处处不顺。

以前他以为三皇弟和五皇弟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看来大皇兄也不可小觑啊!

只是,那个莽夫,怎会有如此心计!?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坐在窗边的幕僚管路遥捋了捋山羊胡,沉着地说道:“殿下,其实这也未必!殿下仔细想想,三公主不只是大皇子的妹妹,也是殿下您的妹妹,殿下想要拉拢奎琅也未必不可行。”

韩凌观半眯眼眸,三皇妹自生母亡故后,就养在李嫔的名下,哪怕不提兄妹之情,三皇妹日后要过得舒心,就绝不能违了李嫔和大皇兄的意思。管路遥又如何不知道这一点,以管路遥性子,决不会无的放矢。

韩凌观看向管路遥,正色问道:“管先生,怎么说?”

管路遥蜡黄的脸庞上勾出一个自得的笑,道:“殿下,据属下的所知,三公主心里其实别有所爱,她并不愿意嫁那奎琅……”

韩凌观眉头一挑,“管先生,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管路遥道:“殿下,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三公主在定下和亲后,整整哭了十天,不小心漏了口风,她思慕之人似乎是文毓。若是殿下能达成三公主心中所愿,那三公主……”岂不是就会投靠了殿下?有了三公主周旋,事情也就好办了。

三皇妹竟然对文毓有意?韩凌观唇角一勾,若有所思,不由想起去年冬天咏阳姑母府的暖炉会,明明三皇妹一向和咏阳姑母走得不算近,那一日却显得莫名的殷勤,自己当时心里还觉得奇怪,现在再想来,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竟是为了儿女私情啊!

韩凌观面露喜色,女人啊,最易为情所动,如此,自己这边还大有可为。

这真正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本以为奎琅那边一定是没戏了,却不想还藏着这么一条生路。文毓若是能在三公主这边发挥一点作用,那也不枉费自己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

韩凌观的食指在紫檀木书案上点动了几下,沉吟片刻,道:“管先生,官语白过几日就要启程赶往南疆,父皇打算办一个宫宴为其送行……”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送行不过是说得好听的借口罢了,一个臣子出行哪里需要皇帝纡尊降贵地为其送行,这不过是皇帝做给奎琅看的,表明大裕对奎琅复辟的诚意罢了。

管路遥是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忙起身抱拳道:“殿下,属下这就亲自去找文毓说说……”

三公主与文毓男女有别,平日里也难有见面的时机,而宫宴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韩凌观与管路遥相视而笑,对这次的宫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三日后,宫宴如期举行,自新年朝贺以后,宫中已经好些时候没热闹过了,一时间,这场宫宴成为王都上下瞩目的焦点。

官语白身为这次宫宴的主角之一,自然是早早就出发前往皇宫。他在宫门前下了马车,一个小内侍亲热地上前引他进宫,就在这时,一车一马也到了宫门外,那匹高头大马上,一个身穿锦袍的异族男子看来高大威武,五官俊朗,轮廓鲜明,透着一种大裕人没有的异域风情,只是他的眉目间藏着一抹淡淡的阴霾。

此人正是百越大皇子、如今的大裕三驸马奎琅。

一见前方的官语白,奎琅顿时面露喜色,利落地飞身下马,随意地把缰绳丢给了随行的护卫。

“官侯爷!”奎琅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大裕话上前与官语白打招呼。

与此同时,后方的那辆朱轮车中,宫女小心翼翼地把三公主扶了下来。三公主尚是新妇,着一身大红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梳了个牡丹髻,头戴金灿灿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凤头衔着三串米粒大的珠子串成的流苏,看来雍容华贵,明艳动人。

她一下朱轮车,就直觉用目光寻找奎琅,却发现对方竟然没等她,而是往前与官语白说话去了。

三公主半垂眼帘,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果然是南蛮子,即便是什么大皇子,也是不懂规矩之人,偏偏自己金枝玉叶,竟要下嫁给这等粗人……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应该是……

三公主眸色一暗,不敢再想下去。既然奎琅不理会她,她干脆就不等奎琅,直接上了辇车,命宫女引她进宫赴宴,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也不会是她一个人。

辇车在奎琅和官语白身旁不疾不徐地驶过,但是奎琅根本瞟也没瞟三公主一眼,犹自向着官语白说道:“官侯爷,吾记得你们大裕有一句话说,相见即是有缘,既然遇上,吾与侯爷一道走如何?”

官语白含笑应下,神态如常,让奎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两人在小内侍的引领下,坐上了辇车。

辇车驶过宫门,奎琅热络地问道:“官侯爷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前往南疆了吧?”他力图镇定,但事关他的复辟大业,语气中不免透出一丝急切。

官语白淡淡应道:“回三驸马,正是。”

奎琅的面色僵了一瞬,以官语白的机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用意,却在故意装糊涂。换作从前,奎琅只想斥一句“给脸不要脸”,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奎琅不可能单单去指望韩凌赋,此役的关键在于官语白!

他现在是伤了羽翼的老鹰,也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了。

奎琅半垂眼帘,掩饰住了眼中一抹阴鸷。

然而,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没有逃过官语白的眼睛。

奎琅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侯府到了南疆后有何打算?”

“三驸马。”官语白淡淡一笑,说道,“您是想知大裕何时会与百越正式开战。”

方才官语白的敷衍让奎琅不快,而现在,他如此直截了当,更是让奎琅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准备好了的一肚子话居然一句也用不上了。

倒是官语白淡雅如斯,就连声音也没有多大起伏,说道:“不知三驸马是希望大裕大获全胜,还是……与努哈尔两败俱伤?”

奎琅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再也不装腔作势,说道:“侯爷是何意?”

官语白笑而不语。

奎琅沉默了下来,官语白也不着急,悠然看着窗外。

辇车慢慢地往前行着,五步一座楼,十步一个阁,右边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向不远处的御花园。

曲径通幽处,御园花木深。

终于,奎琅开口了,打破了平静,“侯爷,吾希望吾能重归故土……”

官语白转头看向他,微笑道:“那三驸马要如何让官某知道您的诚意呢?”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说道:“……于官某而言,和百越一战是一个好机会。”

官语白似是点到为止,却是让奎琅想得更多了。

官语白此人,奎琅在百越时就已是如雷贯耳。

他才重回王都几年,就已经稳稳地进入了大裕的权力中心,但是,以他的年纪,他的身份,要想更进一步,却是很难了。想来这次在和百越,不,在和努哈尔的这一战上,官语白这是想要趁机立功了?!所以才会来笼络自己,毕竟自己对百越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这么想着,奎琅放心了。

他就知道官语白并不是真得淡泊名利,这样就最好!

奎琅自以为是猜中了官语白的心思,这时也不再掩饰什么,直言道:“侯爷想让吾做什么?”

官语白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清雅的笑容,似水眼眸清亮无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应了“君子如玉”这个词。

……

此时,三公主已经下了辇车,在宫女的引领下,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往前走。

她心事重重,所以时不时地恍神,直到自己的贴身宫女突然厉声对着引路的粉衣宫女质问道:“站住!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三公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领到了皇宫西北方的宁福宫西花园外,这个花园位置有些偏僻,景致也不如宫中的其他三个花园,平日里少有人来,宫宴自然不会摆在这里。

三公主微微眯眼,锐利的眸光也朝那粉衣宫女射去,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把本宫引来此地,有何阴谋!?”

粉衣宫女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有人想与公主殿下叙旧,还请殿下进园……”

“放肆!”三公主愤怒地甩袖,“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本宫!”

三公主正要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表妹……”

这声“表妹”对三公主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让她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缓缓地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斯文俊俏的少年自前方的一座假山后走出,他穿了一身宝蓝色提方格纹阔袖滚回字纹锦袍,腰中系暗银嵌玉厚锦带,颀长的身材看来坚韧挺拔。

此时,夕阳的余晖暖洋洋地洒在少年宝蓝色的锦袍上,让颜色越发鲜亮明快,他的半边身子却还在假山的阴影中,明与暗、光与影交织在一起,衬得少年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质。

少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三公主,也没有继续靠近。

“毓表哥……”三公主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不正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吗?

难道说,是文毓买通了那个宫女故意引自己至此?!

难道说文毓他……

三公主心中激动不已,她想要靠近文毓,可才迈出一步,又迟疑了。

如今她已经是罗敷有夫,就算是他对她有意,又能如何呢?!谁让她偏偏生为皇家公主,注定要为父皇、为大裕而牺牲……

事到如今,米已成炊,就算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又如何呢?!

三公主泪眼婆娑地看着文毓,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转身打算毅然离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文毓不知何时大步走了过来,牢牢地握住了三公主的手腕。

三公主只觉得对方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肌肤,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不由得让她心跳加快了一拍。

“毓表哥,你……”三公主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双眸,迎上文毓灼热明亮的双眸,两人深情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这一刻,三公主早就忘了周边的其他人。

“霁雨!”文毓缓缓地唤着三公主的名字,让三公主不由芳心一颤。

原来,她的毓表哥心里真的是有她的!

“都怪我!一切都怪我!”文毓深如夜海的瞳仁中也闪烁着泪光,自责不已,“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霁雨。没想到一时的挣扎、迟疑,皇上竟然就给你赐婚了!”

三公主拿出一方玫红色的绢帕拭去眼角的泪花,幽幽叹息道:“毓表哥,今日能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就满足了……”她就知道当初毓表哥对萧霏会如此和善,只是因为感激镇南王世子妃救命之恩才爱屋及乌,早知如此,她应该早早对毓表哥表明心意才是……

晚了,如今一切都晚了!

“还不晚!”文毓仿佛看出了三公主的心思,微微拔高嗓门,双手更是紧紧地握住了三公主的柔荑,“霁雨,我们还有机会的!”

怎么可能呢?!三公主双目微瞠地看着文毓。这门亲事可是父皇赐婚,事关大裕、百越两国的百年好合,以父皇的性子,就算是她去死,也不可能动摇!

这些日子以来,三公主心里一直矛盾极了。一方面不希望奎琅复辟,因为一旦如此,她就可能要随着奎琅去南蛮百越,而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奎琅能复辟,因为唯有如此,她才不会成为大裕的一粒弃子……

但无论结局是哪个,她这辈子也已经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毓表哥,”三公主闭了闭眼,无力地说道,“父皇的决定连我都反抗不了,你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命而已。

“霁雨,你听我说!”文毓一手微微挑起三公主的下巴,正色道,“天无绝人之路,事在人为。前朝不是就有和亲公主归国,另觅良缘……”

三公主眉眼一动,若有所思地文毓看去,道:“毓表哥,你……你是说前朝的水浣公主……”

一百多年前,前朝的水浣公主和亲下嫁古羌部落首领,却在新婚之日一举诛杀了古羌部落首领……而在同一日,送亲的水浣公主的胞兄和黎大将军趁机灭了古羌部落。

古羌部落既已灭,水浣公主自当归国,最后同自己的心上人黎大将军喜结了良缘。而水浣公主的胞兄一年后荣登帝位,水浣公主同驸马二人夫妻恩爱,尊贵荣华一生。

三公主眼中闪现一丝希望的火花,但随即又熄灭了。

千百年来无数公主和亲蛮夷,也就出了那么一个水浣公主,再说,水浣公主有其胞兄为其做主,而自己什么也没有?!就算是大皇兄,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霁雨,你有我呢!”文毓温柔地将三公主搂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秀丽的乌发,声音中含情脉脉,“你别担心!有我呢!事在人为,我们还有时间慢慢筹谋的。我会努力的,为了我们的未来……”

三公主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体随着文毓温柔的呢喃,渐渐放松了下来,心随之落下。

没错,毓表兄说得没错,他们还有时间,就算镇南王想要打下百越,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既然表哥愿意为他们的将来而努力,那么自己也不能认命!

“毓表哥,”三公主在他的怀抱中抬起螓首,一脸正色道,“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忍耐的!”

文毓温柔地笑了,那看似柔情似水的眼眸中藏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自得。

片刻后,他放开了三公主,柔声又道:“霁雨,你该走了,再留下去,我怕有人生疑。”

三公主依依不舍地看着文毓,点了点头。

刚才领路的粉衣宫女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三公主跟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三公主的贴身宫女跟在她后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心想:公主殿下这是在玩火啊!……可是殿下都和亲南蛮的落魄皇子,最差也不过如此……

就在宫女复杂的心思中,几人到了太平殿,殿中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奎琅和官语白早已在各自的席位就坐。

粉衣宫女把三公主引至奎琅的身旁,奎琅此刻心情正好,只随意地瞥了三公主一眼,以为她刚才应该是去给皇后或者李嫔请安,懒得多问。

三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文毓也在一名小内侍的引领下进了太平殿中。

三公主忍不住朝他看去,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甜如蜜,羞赧地半垂首。

文毓继续往前走去,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对上韩凌观时,快速地眨了两下眼,意思是,成了。

韩凌观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案几上的一杯水酒,对着文毓转了转酒杯,然后含笑地一口饮尽,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他就知道,女人啊,最容易哄了!

文毓才刚坐下,小内侍的唱报声就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和皇后在百官恭敬的目光中升了御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皇帝坐下后,一手搭在龙头扶手上,一手随意地抬了抬,道:“免礼!众卿都坐下吧!”

待众臣又落座后,皇帝执起一杯水酒,目光朝殿中扫视了一圈,道:“官爱卿何在?”

官语白站起身来,俯首作揖:“臣在。”

皇帝朗声继续道:“爱卿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南疆,朕今日设宴为爱卿送行,望爱卿一路顺风,早日襄助镇南王匡扶百越纲常,救百越百姓于水火之中!”

官语白恭声说道:“多谢皇上信赖,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声音清然如风。

皇帝大笑了几声,让官语白坐下,然后高举酒杯又道:“众卿一起举杯敬官爱卿!”

众臣自是纷纷举杯,待皇帝先举杯一饮,其他人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一阵杯酒共筹,乐士在刘公公的示意下奏响悠扬的乐声,然后一群着一色翠色衣裙的舞姬衣袖翩翩地进入大殿,舞姿曼妙轻盈,令殿中的气氛热闹不已,百官不时交头接耳地低语着,闲聊赏舞。

这一日,直到月上柳梢头,宫宴才结束,掩不住醉酒熏意的百官纷纷散去,各回各府。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露出鱼肚白,官语白率一千精兵,从王都出发,去往南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她的4.3亿年重生之为妇不仁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至高降临弥天记恣意风流命之奇书农家娘子美又娇
相关阅读
九宫皇妃七缘结快穿之百态人生须尽欢最后一个摸金校尉女战神的黑包群霜花梦旅暗糖难防魔法学徒重生锦绣田园你如时光皆为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