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夜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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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你伤还没好快进去休息着”风涯走过来紧张的说。

风逸用食指放在嘴边给他比了一个“嘘”,然后轻声说“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我们到那边去说。”随后,两人走到房间一侧的栏杆处,斜倚而谈。

“堂兄,对不起,我欠你们一个道歉,那天闯县衙是我太冲动,太自不量力了,我没想到会害你受这么重的伤,差点丢掉性命,其实那天你们跟我分析的每一个字我都了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去做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如果我不去做,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冲动任性的机会了。呵呵,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风涯半趴在栏杆上,双手交叉,沉重自责。

风逸背靠栏杆,双臂随意支撑,释然一笑“风涯,这件事我已经原谅你了,云依也不会再怪你,你只身闯入县衙虽说冲动,却至情至性,不必太过自责了”风逸眼看这句话并没有让风涯轻松丝毫,于是决定跟他深入谈谈。

“风涯,我们虽然是堂兄弟,可是自小接触不多,就算是这次离宫你对我和云依的态度情绪变化之快常常让我们措手不及,从来没有跟我们开诚布公认真正经的说过话,说明你对我们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你的本意,皇上说你性情古怪,还有这次的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的不管不顾,在我看来这些并非不可解释。”风涯抬眼盯着风逸那一抹淡淡的笑容道

“出宫以来,我一直在热情和冷漠之间来回挣扎,在成熟稳重和冲动任性之间左右摇摆,在斗嘴抱怨和充满戾气之间前后矛盾,所以才让你们措手不及,父皇说的没错,我的确性情古怪,还需要作何解释?”

“让你体现出如此古怪性情的真正原因是你内心深处的善恶疑惑,爱恨迷失,就像今晚你睡不着是不是因为你们的计划?”风逸目光坚定,字字句句说到风涯心里,虽然他并不知道风涯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这些情况风逸和云依早已察觉。这些话让风涯心中为之一动,他没想到第一个看明白他的人会是风逸。

“你都知道了?”风涯目光凝聚。

“是,云依已经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了,明天他们就会去找难民了,你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不是生气,是有些难以置信,几天前我们亲眼看见衙役是怎么对待难民的,而难民又是怎么对待山庄的,那个壮观场面我到现在还记得,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初衷的山庄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他们怎么忍心把难民再牵扯进来”风涯直了直腰,说出自己的疑问。

“难民有难民的力量。”风逸解释。

“可难民是弱者,无辜被南墨欺压多年已是不易,再来帮我们完成此事如何忍心?”风涯言语间有些激动,可以看出他的愤恨并没有消失。

“他们是弱者,他们是无辜,可是除了他们之外,谁不无辜?任何人被命运卷入这场纷争都是不幸,正因为他们是弱者,所以才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保全自己。”风逸平和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他试图缓解风涯的气愤。

“弱者为了保全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肉食者却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任意妄为,还有侠义者竟可以为维护初衷不顾生死,凭什么良善之人就要受此灾难,为恶之人却可以逍遥法外,正义之人却要承担重任,世间还有公道吗?”风逸的平和并没有缓解风涯的气愤,反而风涯的语气比从前更加激烈,甚至发出灵魂之问。

风逸看着风涯微微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它当然存在,同样不公道流转于天地,也从不会停止,只是乱世横行,愿意维护公道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你感受不到公道的存在,说明你还没有力量去拥有它。”

“没有力量?”

“嗯,我一直认为维护公道比纵容不公道要艰难的多,因为良善的前提是底线和力量,它不应该只是一把保护伞,更应该成为一把利剑。而为恶,不需要考虑这些,难民是良善弱者,可他们缺失的恰恰是力量,所以为善比为恶都更需要智慧和力量,还有付出的代价。物以稀为贵,公道之所以珍贵,不正是因为难得吗?”风逸转过身来换个姿势和风涯同向。

“你说是山庄把难民牵扯了进来,可山庄最初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帮难民?山庄和难民同一个目的同一条心,怎能不牵扯?帮山庄也许会受苦,但何尝不是帮他们自己,而山庄帮难民同样也是帮自己,互惠互利,有何不可?”风逸继续说道。

“可是南醉和易霜……”风逸猜出风涯想说什么,于是接过话继续道

“也许你认为南醉和易霜为难民付出太多,他们明明知道南墨的所作所为,明明有力量可以彻底解决此事,为什么偏偏还要对南墨太多心软,是不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明白”风涯抿抿嘴,却总归心有不甘,风逸看出他的心思。

“他们是世间难得的正义之士,他们为自己想要的做出最大争取,即使结果残酷,何尝不令人敬佩?力量越大,被寄托的希望就越大,承担的责任也越重。可是如果没有他们的力量,就连为善的资格都没有了。何况私心欲望人皆有之,又有谁能真正说得清善恶公道的真面目,有时为恶之人也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时良善之人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行侠仗义未必就是快意恩仇,也可能是鲜血淋漓。风涯,你重情重义,至情至性,只不过有时候太过认真了。”风逸清澈的凝视着远方,一番层层递近的善恶公道论让风涯动容,其思维深度,思想境界更不免让他深刻思考。

可是就算听了这些,那个深藏的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打开的,今晚,趁着明亮浩瀚的月光,风涯一时震动,对风逸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生母柔妃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子,从我记事起在后宫众多嫔妃中父皇真正倾心的只有母妃一人,正因为如此,遭到了其他妃嫔的妒忌,朦妃跋扈,慧嫔狠毒,为了父皇恩宠,几次三番明里暗里欺辱母妃,皇后沉默,怜贵妃中立,为了不让父皇担忧,母妃都一一忍了下来,可他们还不满足,皇后为了给她的大皇子挣得出路,竟然暗中指使怜贵妃在我和母妃的饭菜中下毒,刚好那天我因为生病没有胃口才躲过一劫,可是母妃却是活生生被她们给害死了,连同腹中七个月大的骨肉一同随母妃而逝,即便如此临终前母妃还嘱咐我不要记恨任何人,当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直到后来过了好久我才查清楚,可是我怎能不恨?我相信以父皇的智慧早就看穿一切了,于是我带着满心的愤恨去质问父皇,父皇默认了一切却告诉我皇后和怜贵妃在朝堂势力太大,轻易动不得,从那以后父皇便在没有提起过此事,这些年整个皇宫除了我母妃还有太多太多无权无势又不擅权术的人便被他们残忍的害死,而有权术之人相互斗争,不死不休。”风涯沉重无奈的讲述自己的故事,眼珠里尽是闪烁着迷离,风逸认真倾听,脑海中浮现出寿宴上一个个风涯提到的人,有些人还能从外表看出来,有些人根本不着一点痕迹,他也终于明白风涯变成今日这样的原因了。突然风逸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那年除夕夜皇上对月思念。

空气突然安静许久……

“难怪皇上大寿那天,你会那样凌厉,原来是因为那是怜贵妃的宫女”风逸明白了。

“其实这些年即使我在宫中不学无术,任性古怪,但是从未如此招摇的跟怜贵妃过不去,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从母妃死后,我越来越明白嫔妃派系明里暗里斗争连同前朝臣子和皇子公主都机关算尽,风澈歹毒,风漠乖张,风津消沉,就连沁儿都是从小自私自利,父皇能够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各种权势争斗之间,可是我对皇宫几乎绝望。”

风涯的故事引的风逸暗暗叹气,何止是皇宫,就算江湖最痛苦的便是如同风涯这般心存良善却毫无希望之人。

“这些年在宫中,我把自己活成一个异类,才稍微不被关注,可终究还是不可能彻底躲开。我不明白母妃生前父皇对她的百般恩宠难道都是假的?父皇对母妃可曾有过眷恋?后宫妃嫔对母妃可曾有过歉疚?那些皇子公主他们可曾有过恻隐?究竟是他们天性如此还是后天修炼?我花了十几年让自己冰冷,可是没想到我自以为如此坚硬的外壳其实这样脆弱,仅仅半年时间又或许更短只遇到一点温热便土崩瓦解,我始终做不到像他们那样百毒不侵。”

风涯看似平静实则沉重愤恨的语气将自己这些年的痛苦委屈和怨恨毫不掩饰的展露在风逸面前,风逸一边听风涯的故事,一边回忆着他口中提到的每一个人,再与自己所认识的他们对比,皇宫果真是最大的戏台。

“所以,与其说你恨皇上薄情,恨柔妃柔弱,恨皇宫狠辣冷漠,不如说你真正恨的是你自己,你恨自己明明知道世间有多么残酷,皇宫有多少阴险算计,却始终无法做到真正无情,恨自己既想不清楚又无力反抗,时至今日心头始终有一丝温热像刻如骨血,挥之不去,既想彻底抛开又终究被其牵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挣扎什么,所以才变得性情古怪,爱恨不得”风逸简短到位的总结直戳风涯心砍,他目光深邃,言语动容,好像在说自己的心声一般。风涯直直的看着风逸,既有相知恨晚的遗憾又有遇见信任之人的感动,更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期盼,多种情绪交织盘旋。

“堂兄,你果然不是简单之人,难怪能让云依折服,能让父皇信任”风涯发自内心的赞叹感动,风逸洒脱一笑。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答应父皇跟你们走这一趟,就是因为父皇答应我,只要我能完成任务,回宫之后,他会告诉我我想要的关于母妃的所有答案,虽然我不知道父皇对我是否还有隐瞒,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可我还是答应了他,不仅为了似有似无的答案,也为可以暂时离开那个让我几乎窒息的地方,堂兄,你说我太过认真,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执着于母妃之死,不该认真于善恶公道吗?”风涯嘴唇蠕动,不甘的问出心中最后的疑问。

“不,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执着认真的东西,你可以执着柔妃的死,更可以认真善恶公道,这是人之常情,若这些都可以放下,你已成佛。”风逸目光的坚毅给了风涯莫大的支持。

“我不知道皇上答应你的事是不是只是一个条件,但是从我对皇上这么多年的认识了解来看,皇上气度高远,胸襟透阔,他大智大慧大仁大义,绝非等闲之人。你从小是在皇上和柔妃的宠爱中长大的,你看到过光明和美好,可其他人未必如此,也许在你看来的阴谋险恶,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习以为常。是否被爱滋养过到底不同,志不同,何须认真?何况是非善恶,因果人性,本就复杂,不是都有答案可言。这半年走下来你也看到了,不止皇宫,任何地方只要有人就离不开江湖,离不开恩怨,在皇宫那样的地方,你还能保留住难得的良善,实属不易。可是如果没有力量去承担,走到哪里都是一样,你的那份最真挚的良善应该留给配得上之人,像是皇上,像是柔妃,其他人,不值得。能够拥有爱的力量是一种智慧和幸运,可即便是恨,那也需要一种力量啊!”风逸一番深刻的话语不禁解开了风涯的执着心结,更为他做了信任和支撑的基石。

“力量是什么?是财权,是人心”风逸最后一语总结。

“堂兄,那你是怎么平衡爱恨?怎么拥有力量的?”

“我没有平衡,也从不认为自己拥有,我只不过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多数人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不过是想要找到自己需要什么,忠于什么,然后竭尽全力把它守护好而已。”风逸的笑容如同夜空的月亮,清明透彻。

经过和风逸这番夜谈,风涯明亮不少,风逸的字字句句如同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治愈伤口的种子,这颗种子的名字就叫做光明,只等它彻底扫除阴霾,然后开花结果。

“堂兄,我终于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放心的把我交给你们了,云依侠骨柔肠,剑胆琴心,你智慧洒脱,清朗透彻,你们真的值得父皇的信任。但愿有一天我也能够找到”风涯转身感慨。

“明天我一定认真配合计划,直到彻底解决”风涯的目光与夜空的月光深深交融。

“这些日子以来云依对我的欺压倒是真的,我跟她的斗嘴打闹也是真的,那天在县衙她对我拼力相救更是真的,堂兄,如果不是这一箭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深厚,让我着实羡慕感动,你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就是云依吧!”风涯玩笑的反将一军,看着风涯这淡淡的得意表情,风逸真是为刚才费尽口舌的开导后悔一刻。他一笑转身,恢复成之前斜倚栏杆双臂微撑的样子,

“怎么,不行吗?我跟你一样母亲早逝,随后不久父王跟着离世,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更是我唯一的至亲,有问题吗?”后悔片刻过后,风逸大方磊落的回答。

听到风逸的回答,风涯心中不禁再次感动羡慕,他们能够如此坚定信任,想必这其中也有不少故事

“堂兄,云依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风涯深刻一问。

“明如日月,不可替之,温如烛火,不愿弃之,净如溪泉,不忍伤之,近如榻枕,不能离之”

风逸深刻一答,却含千言万语。

“堂兄,有时间能不能把你们的故事给我讲讲?”风涯充满期待。

“好啊!只是别忘了,手中有剑才能心有日月。”风逸一只手握拳朝向风涯,柔和而有力的一句“加油!”风涯毫不迟疑的同握一拳,瞬间两个拳头默契有力的击在一起,月光下碰拳成功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天亮后,山庄照常下山施粥,只待天黑,山庄弟兄悄悄将计划告诉难民,难民二话不说一致答应誓死相助。然后计划开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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