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依时进行,只是中年妇人旁的座位却一直空着,放着她迷你的橘红色的爱马仕拎包。这位公子哥可真是位大忙人,同桌的所有人在目光扫视到空座时候都会涌现出这个念头。对于对方的身份,张江心里渐渐略韬了一二,她徐徐抿着杯中的葡萄酒,双手插在怀里,像大部分人一样安静地听着远处台上今晚老寿星的致辞。
张江的位置正好面对着礼堂的前排核心区,其实她也该左那片儿,但今晚偏偏就想跟何立言坐在这个偏后墙边位置,其实与其说是她带着何立言坐这儿,倒不如说是陪着何立言坐这儿。
冗长的章辞很容易让年轻人们失去耐心,张江暂且讲自己划入了年轻人的行列,毕竟谁看她都认为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丫头。她会微微地凑到何立言耳边,小声告诉他童老爷旁边那个“地中海”老头是前任市委书记,然后再旁边那个面色涂得苍白的短发老夫人是某出版社的著名编辑,亦或者遥远的哪位集团公子曾有意示好过咱们童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何立言微微倾着头也点着头,他有点惊讶张江竟然认识这么多人,渐渐算是了解些童琛琛到底是生活在怎样一个世界。
用餐的时候大家都保持得很安静,她们会聊天,但似乎都尽量控制着音量只许让同桌的人听到。在何立言看来,这般吃饭的样姿真是被食堂大妈们附体了般,永远只会夹取最小的量,然后小口地咀嚼。桌上山珍海味在这些富婆眼里不过日常,她们更倾于聊天,就像旁位两人谈论的本地市场营销份额变动一话题,何立言是万万无法插口的。
张江倒是很乐意从她们口中汲取经验,她的个人品牌正处推广阶段,但是最终也仅是礼貌地附和几句,因为她可不希望把何立言就此孤立了出去。
“立言,知道你饿了,多吃点。”张江对何立言说道。
“恩。”他不客气,但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
“我估计今晚你爷爷会跟他们喝酒到很晚,你爸肯定会陪你爷爷,晚上就我送你回去。”
“不了,太麻烦你了,我打个车就行。”
“不麻烦,要不是因为你是男的,我就直接让你到我家去住了。”
“但是江姐,你可是喝酒了。”何立言抬起跟手指对着她手上的酒杯。
“呵呵呵呵…”张江撷了下垂落的鬓发,“葡萄酒而已,等散宴估计都快十点了,那交警不休息啊,我开车稳着呢。”
何立言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一个令他感到意外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张江也注意到对面空位旁多出个男人。
咸明,何立言在脑海里检索了两遍后才找到这个名字,一个跟玫瑰花绑在一起的男人。
“抱歉,我来晚了。”他风度翩翩,在那个中年妇女嗔怒的目光下落座,显然,对于儿子的迟到很不满。
“什么场合,迟到这么久,跟那边说过了吗?”
“早道过了。”
咸明小声地与母亲解释,眼中露着歉意,在座的所有人自然不会责怪。他环顾了四围,目光最终落到何立言身上,目光在空气中微微波动。
何立言朝他蠕动了下油腻的嘴唇,该能看出是微笑吧,他心想。
“喂,你认识他啊?”张江凑过来问何立言,她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的异样。
何立言微微点了下头。
“你怎么会认识他?”张江可有点不信。那时候张江还没进入N大任教,她并不了解“绿森林”发生过的事,童琛琛自然也不会想到告诉她。
“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何立言心中苦笑。
“那你等下可得一定要告诉我,我感觉你们间一定有故事。”
故事?还是大故事呢!何立言内心真是奔过一大群沸腾的野马。
对面的咸明,脸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适,落座后便只是安静地吃着母亲刚给他盛的汤。他偶尔看下手机,又适时回应旁坐的夫人小声叨上两句,当目光落到张江身上的时候稍稍停了会儿,张江便适宜地予之回应。
何立言从未想过晚宴的最后会变得如此尴尬。
回去的时候张江在车里听全其中的缘由更是笑得差点打错了方向盘,好在她一向开得很慢。
“何立言,我可真没想到你们间还会有这误会。”
张江笑得满脸红晕,在葡萄酒的催化下她格外兴奋。
“江姐,你慢着点。”何立言再次检查了下安全带。
“哈哈哈哈......我这速度才40马。欸,说!是不是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你俩是夫妻了?这琛琛怎么就没告诉我这事儿?我说那小伙子看你时候眼神着么怪异,原来是遇到情敌了哇,哈哈哈哈......”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也是怪的么。”
“你们男人看到美女眼神不都是这般么?”
“哎——”何立言长长叹了口气,“江姐,那你觉得咸明这个人怎么样?”
“咸明么......”张江想了一会儿,“以前肯定见过几次,不大了解,只听说之前在国外生活蛮乱的,但回国这两年里倒没再听说过。他老爹不怎么管他,但是母亲管的蛮严的,我估计在国外那会儿算是放飞自我吧,他现在正忙着接手父母的产业,吃饭时候他妈不也这么说了么。”
“他家里是不是特别希望童琛琛嫁给他?”
“那自然,今天坐在厅里的公子哥们哪个不想攀上童家这根金枝。论家境,童氏集团跟咸家自然是不可同语的,但圈里谁都知道,童家一向是老头子说了算,童老爷爱才,琛琛虽是独苗但老爷子推崇自由恋爱,对于那些个公子哥来讲多少谁都有点机会。何况这咸明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我听说自从他接手“辉煌”什么后,其市值仅今年上半年就增长了百分之八,这到底是海归呐,在国外学的就是不一样。”
“你不也是海归么?”
“我?算了吧,不说了不说了。”张江不想聊起自己,但是何立言听得出,她对于咸明的评价还是中肯的。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已经驶入何立言居住的旧城区。道路由六车道渐渐变为双车道,陈旧的柏油路渐渐也有了凹陷,偶有的颠簸后,可以看到拐角口伸出半个街位的夜宵摊子。城管果真是下班了。
张江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路况。除了主街道是澄明的白色路灯外,旧城街的路灯几乎都是老式的淡黄色,扬起的尘埃在灯光所及的牢笼里如雨后迷离的水雾般等待纷散殆尽。
八月末,这个点的一切都变得氤氲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