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招呼丫鬟给夫人们上茶,然后便开始把话题往抓阄的事上扯了。
不外乎巴拉巴拉地说姐姐当初交代过老大家的嫁妆归府里统管,自己不能违背姐姐的遗命,但老大家的提出要讨回去,她想来想去,只能用抓阄来定夺;又说这样做是最公平的,由上天来定夺,大家都没话说;还吹嘘自己这么多年为这将军府如何如何呕心沥血……说得声情并茂,好像她是这天底下第一号好人似的。
母亲等她说完,只简短的说了几句,但句句切中要害:一是霞儿祖母亲口对她说过要把嫁妆归还给她;二是那天在祠堂,老人家还显灵写了准字;三是想分担老夫人的担子,所以提出自己打理相关产业,完全没有分家之念头。
几个夫人听了两方的说辞,心里其实都有了看法:这嫁妆本就该归云霞娘掌控,这是不可置疑的规矩,将军府老夫人手着实伸得太过了。只是她们都是在这权贵圈侵淫多年,又有惠妃娘娘这层关系,自然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所以面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老太婆觉得有惠妃娘娘这个大靠山,这几个夫人必是向着她的,遂哈哈笑着招呼丁管家:“可以开始了。”
丁管家拿了两张纸,当着大家的面写字,一张写的是准字,一张写的是否字。写好后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然后叫了庆功上来,让他把纸揉成团,扔进一个空盒子里。
云霞见庆功在扔纸团时撸了撸袖子,应该是偷换了一个纸团。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快,云霞并未看到明显的动作。要不是自己早有猜测,这回也绝对不会对庆功的做法有任何怀疑。
庆功在大家眼皮下把事情做好了,便退后站在了丁管家身侧。接着两人有一个很隐秘的眼神交流。因云霞一直紧盯着他们,所以才发现了。
“好了,现在在各位尊贵的客人见证下,我们就来抓阄确定吧。老大家的抓到准字,这嫁妆我二话不说归还,若抓到否字,那就得把嫁妆永远留在府上归府上所有。老大家的有什么意见吗?”
老太婆发表演讲的时候,云霞便跑到母亲旁边坐了下来。这时她扭过头去,给了母亲一个肯定的微笑,母亲便起身对老太婆施礼道:“娘,媳妇没有意见,都听您的安排。但是媳妇有个不情之请,鉴于媳妇自来手气极不好,我想让霞儿替我来抓这个阄,可以吗?”
“没问题啊,就让霞丫头来吧。不过,她抓到什么你都得承认啰。”老太婆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爽快地答应了。
云霞娘点头道:“那是当然,娘,今天有这么多贵客在上,媳妇怎么会做那失信于人的事。不管霞儿抓到什么,我们都以此为准。”
老太婆睁着一双浑浊老眼,像只老狐狸般狡诈地笑了。
丁管家一双厉目再次扫向庆功,庆功状似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得到确认后的丁管家也笑了。
云霞自然把这些人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她站了起来,一派天真地说:“娘,真的让我去抓吗?”
“嗯,霞儿,你去吧,希望你能给娘带来好运气。”
云霞点点头,把两只手搓了搓:“娘,我的运气一贯很好的,这回也不例外。”
另一边坐着的云慧娘,脸上的表情很呆板,心里却是欢腾不已,这蠢丫头,就等着哭鼻子吧。而云慧则紧盯着云霞,看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放着盒子的桌子,心里不停地诅咒云霞摸不到准字。
云霞在桌前驻足,静静地看着那盒子,两个一模一样的纸团乖乖地躺在盒子里。老太婆则站在桌子另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庆功不知何时蹭到了老太婆身边。
母亲立刻起身,按女儿刚才悄声交代她的,也站了过去,正好把庆功和盒子给隔开了。
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一时满室安静,估计这会儿有绣花针掉到地上,那声音也能清晰听见。
云霞向盒子伸出了手,老太婆跟着伸长了脖子。
但手伸到一半,云霞又缩了回来,老太婆脸一下就黑了。
云慧娘起身站到了老太婆身边,催促云霞:“霞儿,赶紧抓呀,在座的夫人们可没有闲工夫看你在这磨蹭。”
云霞不急不恼,一双晶莹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各位贵夫人,用清亮悦耳的声音说道:“祖母,婶婶,我若是摸到准字,剩下的就是否字,对不对?”
老太婆压根没在意云霞的话,口气不善地说:“那是当然。”
婶婶却在心中发笑:傻丫头,你若能摸到准字,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得了答案,云霞笑了笑,再次把手伸向了那个盒子,犹豫了几秒,突然迅疾地抓了一个纸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将纸团撕碎,塞进嘴里,在大家目瞪口呆中嚼了几下,生生地咽了下去。
事出突然,等老太婆一干人回过神来,云霞已经把纸团儿吃干抹净了。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另一个纸团抓在手里,当着大家的面展开,纸团上的否字,完全暴露在众人眼面前。
云霞不慌不忙地说:剩下的纸团是否字,那我抓的就是准字啰。尊贵的夫人们也都亲眼见到了,祖母,您得兑现承诺,把嫁妆还给我娘了吧?”
小姑娘嘴角衔着笑,昂着头,一张秀美的小脸放着光芒,倒把几个贵夫人看呆了,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就有了那么一种炫目夺人的魅力。
“你,你”老太婆指着云霞,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身子一软,往旁边倒去。
云慧娘伸手扶住她,用怨毒地眼神瞪着云霞,厉声道:“你这丫头,为什么吃纸团?”
“婶婶,我抓的阄,我愿意吃就吃,您管不着吧?”
女儿的聪明果决,让云霞娘恨不得拍手称快。她起身走到云霞身边,揽着女儿,对云慧娘说:“弟妹,我霞儿吃纸团并没有碍着这抓阄结果,你没必要这么恶狠狠地责怪她吧?”
说完,牵着女儿给各位夫人施礼道:“还请夫人们给我和女儿做个主。”
几个夫人你看我,我看你。事实就在面前,也容不得她们说什么,而且云霞这么做,也让她们中聪明的人开始怀疑这抓阄的公平性。几人略加商议后明确表示承认抓阄结果。
靠在媳妇身上的老太婆这下彻底没辙了,她白眼一翻,直往媳妇怀里倒。云慧娘手忙脚乱地搂着她大叫:“快来人帮我把老夫人抬到里间去。”
几个仆妇上前,把老太婆弄到了里间的床上,云慧伏在床边哭得哇哇哇的,好不伤心。
云霞在心里冷笑,老太婆又开始装了。
她摇着母亲的手大声说:“娘,祖母要不要紧啊?赶快遣人去找仙姑姑来跟她诊治吧。”
在里间的老太婆听她这么说,倒抽了一口气,那张道姑来,自己岂不是就露陷了。再者说,几位夫人都做了证,自己今天不得不认栽,必须把嫁妆还给老大家的了。
老太婆只觉得心上的肉被活生生地剜走一大块,疼得很。但那些贵夫人也是不能得罪的主啊。
于是睁开眼,让云慧娘扶她起来,颤巍巍地又出来了。
“不好意思,老身刚才担心孙女云霞,她身子自来娇弱,老身怕她吃了带墨水的纸团会生病,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昏了过去,还请大家见谅。”
云慧娘黑着脸对云霞说:“你看你,把祖母吓得可不轻啊。”
老太婆扭头对云慧娘说:“老二家的,你不要责怪她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嘛。”
“祖母,霞儿害您担心了,霞儿跟您道歉。”云霞眼眶里包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太婆。
哼,老太婆,你能装,我也能,咱们骑驴看账本,装着瞧,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