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人的太傅，鲁文腾鲁老在去长安的路上被人刺杀，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鲁老在大唐门人学生众多，不少皇室子弟和朝廷高官，都在年轻之时受过鲁老的教育，此次噩耗一出，圣人直接下了圣谕，在长安的鲁老旧居设立了一个祠堂，有不少当朝的权贵都赶过去祭拜。而在江南，杭州太守鲁擎苍也请了两日的休息，赶回苏州老家，与自己的兄长鲁擎宇一同祭拜亡父。

苏州太守府。

众多本地及附近的官员，商贾贵胄，甚至武林人士，只要在这江南有些名气的，都纷纷赶来凭吊。

比起前厅的喧闹，此时的后院却显的格外安静。鲁成亲自带着护卫，已父亲和叔叔伤心多日，要在后院休息为由守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有本事偷偷潜入。

“兄长，为何偏偏选在今日见面，今天府内人多口杂，或许会有不方便啊。”

鲁擎苍坐在次座，略有些不太适应。今天被派出去调查死因的密探归来，鲁擎宇还邀请了几个和鲁家最为亲信的江南官员一同来到府中，想共同揭开鲁老的秘密。没人相信德高望重，又带着精锐护卫的鲁老能被一般的山匪所杀，但又有谁会精心谋划这一场阴谋呢？

两位中郎将，一位长史，加上明州太守陈守一以及鲁家的两位兄弟，一共六位四品以上官员如今都端坐在鲁家后厅之内。

“进来吧。”

鲁擎宇见几位鲁家的亲信好友都到齐了，与他们分别寒暄问候了几句后，方才拍拍手，请几个派去襄阳的密探入内。

“你们将所有调查的内容全部如实公布，在场的各位都是我们鲁家的生死之交。”

鲁擎宇大手一挥，几人赶忙躬身行礼，见众位大人都看向自己，才道：

“禀告各位大人，此次调查却有重大发现。最初接到命令，我等先将襄阳太守送来的尸体仔细检查了一遍，老爷的伤口是神武军制式军刀所为，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出纰漏我们还专门求到了原物对比，吻合程度惊人。”

说罢，真有人拿出一把锋利的长刀，北衙六军的所有兵器都是皇家定制，不可私自流通民间，看来此次这几人也是下了功夫。

“可神武军毕竟是圣人亲卫，若是贸然至襄阳杀人太过招摇，至少也会伪装，所以我们私下重金贿赂了领军卫和骁卫的参军，要来了长安城在鲁老死前一月的所有进出城记录，却发现并没有北衙禁军远离过长安。”

“可若是授命于圣人，城门卫敢留下记录吗？”

虽然此话大大不敬，在毕竟在场没有外人，鲁擎苍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确有此种可能，但我们却在其中发现了其他的秘密。鲁老遇刺七天之前，有三十右千牛卫出城办事，直到鲁老遇刺身亡后的五天才返回长安。最重要的是，这三十名千牛卫，竟是在几日后执行一次并不困难的擒贼任务中，全部身亡。”

“什么？”

现场一片哗然，三十千牛卫，竟无一生还？

“千牛卫大将军是右相李林甫门下，而右相和卫国公二人一直支持圣人炼丹求药，却屡屡遭到鲁老太傅的反对，甚至更有鲁老弟子奏折参过林相和卫国公二人……”

明州太守陈守一摸了摸头上的汗，作为臣子妄自猜疑圣上已经是大大不敬，可鲁老对自己有知遇甚至救命之恩，再者他自己也知道这所为的炼丹求药不过……

鲁擎宇深呼吸了一口，方才颤抖着开口道：

“有没有什么证据……”

“有！”

那名密探似乎也紧张了起来：

“我们感到长安之时，正好是几名千牛卫死亡的第二日，虽然仵作的验尸报告并无异常，但我们与尸体下葬第二日偷偷开棺，发现三十人全部死于中毒，并且……我们从一个武官的陪葬物品里，找到了一把宝剑，是烟雨楼的记号。大人您知道，鲁老进京的队伍中有两人是烟雨楼的高手，暗中保护鲁老，我猜是朝廷士兵不懂江湖规矩，不知那剑能证身份，武者一时贪了上好兵器，所以杀完人后随身当做战利品带走了。”

厅内一阵沉默，所有的事情其实大家都是推论，没有谁愿意进入到这样一个最难的局，若杀鲁老是圣人的意思，该怎么办？

“你们都是我鲁家心腹，此次调查着实辛苦了，重金赏赐，先退下休息吧。”

鲁擎宇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场内的其余五人也都不敢说话。

“恐是我们江南道惹了圣怒，前些日子圣人着全国十道寻能人义士，只有我们江南没有按时完成。”

鲁擎苍话刚出口，又有些后悔，可说都说了，他也大起胆子来：

“若是父亲都会被刺杀，那我们这些阳奉阴违的江南官员只怕也……”

“圣人不至于……”

驻守扬州的中郎将小声嘀咕道，却没敢把话说完。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到这些消息后，没有人敢率先开口。圣人早年就有废太子，一日杀三子的故事，虽是有着丰功伟绩，创造了开元盛世的一代大帝，但心狠手辣也是自不必说。加之晚年沉迷享乐，与杨贵妃有半数时间都居住骊山温泉宫，逐丹求药，被奸臣李林甫和杨国忠把持朝权，就算真的做出什么来也不是不可能。

“鲁擎苍，鲁擎宇二位兄台！”

明州太守陈守一站起身来，又对在场诸位恭敬的鞠了一躬，才道：

“今日得到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我们都是大唐的栋梁之才，但难保圣人深居宫中，不会被奸臣蒙蔽双眼。我等为了大唐千秋万代的基业，切记不可愚忠，若有奸臣加害，我等必须有能力自保，方才有机会在圣人面前沉冤昭雪。”

“对！”

鲁擎宇也在这时站起身来，接过话来：

“关于我父亲的死，事关重大影响深远，虽说我等一定要忠于大唐，但切记不可被奸臣所害，诸位牢记。”

场内几位不仅与鲁家关系极好，也都是官场上的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但大家都能懂。但若真是圣人暗中授意加害鲁老，这事情就太复杂也牵扯太大了……鲁家在江南官场经营超过三十年，更何况他们的姻亲雨家也是江南武林和商贾两道里首屈一指的，若真是把他们逼急了……

“太守大人，此事牵扯过大，请容我等细细思考，但请您放心，我等不会离开苏州，借着祭拜老师顺便就在府中小住一日，不住是否欢迎？”

鲁擎宇知道，这些人知道了如此大的秘密，也怕鲁家起疑心，小住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消除嫌隙的最好办法。

“立刻给几位大人安排住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