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啊?”
史茵茵和安崇文二人漫步在街头,随意的闲聊着。街上的商贾小贩,都在讨论着这苏州最大的风月之地醉春楼私藏兵器盔甲,涉嫌谋逆的事情,两个知晓内情的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去趟杭州……”
安崇文见史茵茵眼波流转,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得自己认真回答。
“去杭州?怎么突然又要去杭州啊,不是刚刚混进雨家吗?”
史茵茵有些没听明白,一边玩弄着手里刚买的小玩具,一边看似随意的问道。安崇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他又不想把自己的行踪和想法细细告知,只得随口敷衍道:
“自然是去办些事。”
“我知道了。”
史茵茵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微微一笑:
“是不是要去找名剑山庄的漂亮姐姐?”
提到姚芷亦,安崇文不知怎的心里一动,既有五分想念,又有五分不知道为何不想告诉史茵茵的感觉,便含糊其辞道:
“嗯……差不多吧。”
见安崇文眼神闪躲,又支支吾吾,史茵茵是何等聪明,当即猜了个七七八八,便皱了皱眉头,揶揄道:
“见便是见,不见便是不见,什么叫差不多啊?”
气氛有些微妙,这句话说完,似乎两人陷入了一个奇妙的平衡,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说什么,又行了一条街,还是史茵茵嘟着个嘴巴开了口:
“大男人和我这个小女子置气,也不害臊。正好接下来几天我也有事情要忙,顾不上你,等你从杭州回来记得来找我赴约啊。”
“嗯。”
顺口应下来的安崇文突然觉得不对,转念想想赶忙问道:
“赴什么约?”
史茵茵轻哼一声,本来已经顺着青石板路跑出两步的她又回过头来,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你不是欠我两个人情吗?第一件事便是回苏州来请我吃顿好的。”
说罢不待回话,一路小跑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安崇文轻轻摇摇头,他虽然年少,但却不无知,更是个聪明绝顶的少年。姚芷亦对他的依赖和迷恋他心中自然是清楚,更何况两人青梅竹马自幼相识,芷亦妹妹又是貌若天仙,性格温婉,自己从相逢开始心里便有些念着她了。这史茵茵也是刁蛮可爱,看她的样子对自己也颇有好感,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让安崇文有些迷茫和欢喜。
哎!如今诸多烦恼傍身,许多大事还等着自己去处理,哪儿有功夫去想这些似有若无的儿女情长。安崇文赶忙自嘲了一声,加快脚步往烟雨楼赶回去。
刚进雨家大门,就有一名普通小弟子来到安崇文面前,恭敬道:
“文公子,我们家雨妍小姐请您到后院的小演武场一见。”
“哦?”
安崇文倒是略有些吃惊,自己和雨妍不过也是数面之缘,虽然前日自己发自内心的帮她说了几句话,但交情也不算太深。想那么多干嘛,去了不就知道了?安崇文紧跟着小弟子的脚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安家后院的小演武场。
“文公子,你来了啊?”
收起手中长剑的雨妍跳下擂台,一旁服侍的丫鬟赶忙递上了一根毛巾,轻轻帮她擦拭头上细密的汗珠。能在如此寒冷的冬天练武练出汗,可见雨妍的努力,只可惜……
“雨妍小姐找我何事?”
安崇文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对着雨妍微微一笑。经历了前天的事,他心里十分欣赏这个不卑不亢,外柔内刚的姑娘。
雨妍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伸出手来绾起了自己的黑发,才小声道:
“雨甜姑妈和我父亲谈了许久,父亲也不再干涉我习武之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后院练武。只不过今天家中似乎出了些大事,父兄长辈都是没空,听闻文公子的功夫在年轻一辈中是佼佼者,所以便想请你指导一下。”
见安崇文面露迟疑,雨妍赶忙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
“若是公子不方便或不愿意就算了。”
这一说倒是让安崇文有点不好意思,赶忙道:
“在下并非不愿意,只是文某来江南本就是寻亲戚的,这几日打探到了母亲的家人似乎搬到杭州去了,明天就要先去看看,会耽搁几日,恐怕只能有幸指导小姐两天。”
“无妨,能指导多久算多久吧。”
听到这个理由,雨妍的心里总算呼出一口气。当日安崇文其实只是心里一动,便帮雨妍说了几句她不敢说的心里话,可这些话到了雨妍耳中,却是从小到大,除了她雨甜姑姑,第二个帮她说话的人,甚至连雨甜姑姑也没有为了她公然顶撞过自己的父亲。
边想边动,雨妍顺势舞起剑来。这套雨家家传的剑法她已经练了整整十年,一招一式早已融会贯通,一招一式串联的毫无衔接痕迹。如不是她脚步略虚浮,每一招的力道都稍显不足,恐怕又是一个年轻的剑术大师。
待她一套剑招耍完,就连安崇文都有些惊了,这真是一个不能习武的大小姐吗?
“雨妍小姐,您的剑法只论招式的话,已经到达精纯的境界,文某也指点不了太多。”
安崇文说的倒是心里话,只不过这番话倒了雨妍耳中,却又是另一个意思。只见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长剑收入剑鞘,方才轻声道:
“公子不可欺我,若你我是生死之战,你击败我需要几招。”
愣了半晌,安崇文才在心里暗叹,如此甜美可爱的外表下,为何有这样一个刚烈的性格,他知道欺瞒只会让人更难过,只得实话实话:
“小姐的内力极弱,我只需要正面硬拼,一招便可破你。”
惨然一笑,有凄凉也有认命,雨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剑,柔声道:
“公子是我多年来的第二个好友,不用叫我小姐,我在上个月初刚满十六,公子应该比我大一些,以后叫我雨妍或者研儿就行了。”
“这……”
看着雨妍眼里的诚恳,安崇文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变成了:
“恭敬不如从命,以后咱俩就直接以姓名相称便好,你也不用在叫我公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安崇文又在一旁指导了快一个时辰,直到申时将过,大家方才分开。
既然决定了明日大早便要启程去杭州,还是要和雨楚告别才是。回房收拾好行李的安崇文在夜食过后,离开小院往雨楚房间去了。
这几天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史茵茵明里暗里指示缥缈阁的宋平挑衅,到今日苏州城内最大的风月场醉春楼被官府查获,搜出了一大堆兵器盔甲等军资,都让雨诺父子坐立不安。虽然烟雨楼只是醉春楼的暗东家,但凭借鲁家在江南官场的权势,查明一切却并不难,或许可以搪塞过去或者鲁家帮雨家将此事压下来不至于曝光,但只怕军资一事会让雨鲁两家日后心生间隙。
安崇文来到雨楚的别院,轻轻敲了下门,只听房内传出一声回应:
“进!”
“雨少爷,是文晞。”
安崇文轻轻推开门,作揖轻施一礼后,方才入内。
雨楚眉头稍有愁色,见安崇文入内,随意指了指桌边的茶点,小声道:
“茶点自取,少爷有些心烦,就不招呼你了。”
安崇文心中暗叹,看来史茵茵这点诡计,虽然未动烟雨楼之根本,却搞得雨家的人心烦意乱,也不知这小丫头怎么想出如此阴损的点子。
安崇文见雨楚能在桌前发呆,便自顾道:
“不碍事,雨少爷,文晞来这里是告知您一声,我母亲的家人已经搬迁到杭州去了,近几日我在苏州探听到了些消息,想和您说一声,明日便动身去杭州了。”
“哦?”
雨楚回过神来,脸上是欣喜,眼中却是狐疑:
“那么说我该恭喜文少侠,正好近几日家中也遇到些事,无暇顾及到你,无巧不巧你又正好离开,合适合适!”
也不知雨楚是心性不够还是故意出言试探,如此明显的话竟是直接说了出来,安崇文想了一下,装傻充愣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便答:
“在下出道江南,幸得公子相助,本想若有机会在烟雨楼一展拳脚,但父母之命不可不遵,刚好赶上公子烦心之时却不能为公子分忧,也是深感抱歉。若公子有什么事要在下去办,我就晚去几日,或者是去了速归皆可……”
“哈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文少侠有这片心便好。”
雨楚似乎收起了怀疑,哈哈大笑起来:
“你只管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先处理好,日后才能专心做事,少侠明日动身,银钱可够?我让账房先生取些给你。”
安崇文本想说这倒不必,但转念一想,若是把自己伪装成贪小便宜之人是不是更容易取得信任,且自己的身份本也应该家境不优,便改了口:
“若雨公子能资助一二,便更好了,从长安一路赶来江南,已是钱粮将尽。”
“好,明早自会有人将盘缠送到少侠院中。”
“嗯!”
见雨楚无更多话,安崇文识趣的退出房间,轻声道:
“雨楚公子休息吧,文某告辞!”
退出雨楚房间的安崇文,想到明日或可见到芷亦妹妹,又能拿到些烟雨楼更多的消息,心中不免有些暗喜,便朝自己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