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客栈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和尴尬。
秦宛南的性格本就是外向泼辣,吃软不吃硬,要是好好商量,或许这房间也就让了,可那少女一句不用商量了,顿时让她心里有些不快。
“本小姐不缺钱,要不我出双倍的价钱,你住到客栈柴房去?”
“师姐,不宜多生事端。”
姚芷亦在旁轻轻拉了拉自己师姐的手,对她摇摇头。却不料另外那少女更不是好惹的主,只见她站起身来,冷声道:
“给你双倍的钱,是本小姐心情好,和你讲理,你若不想要钱,是要逼我硬抢吗?”
秦宛南听她说完,突然就笑出了声:
“小丫头,若是要抢,那就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了。”
从小到大就是名剑山庄的大师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修罗剑秦逍之女,加上性格古灵精怪还有些急躁,秦宛南几乎没受过委屈,而史茵茵作为一方封疆大吏史思明的掌上明珠,性格更是刁蛮泼辣,两人还没说上三句话,就已经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兵器。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低声对史茵茵道:
“小姐,你答应了将军,来嵩山之后都听我的,此时无故生事,容易暴露身份,或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名剑山庄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小门派。”
“雷叔,你也看见了,我不惹事,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史茵茵说罢,还偷看了一眼雷动,见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赶忙换了一副撒娇的样子,小声道:
“雷叔叔,我自幼学习百家功夫,这只是一场江湖切磋而已,您在旁边看着还能出什么事吗?我们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关键时刻你出手制止便可。”
雷动苦笑摇了摇头,让开了挡在前面的身子。毕竟史茵茵才是主子,自己虽然凭着武功在史家地位颇高,但拿这个刁蛮的小公主还真没办法。
秦宛南和姚芷亦自然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只能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背身挡住那个少女,两人在小声交谈。
“师姐,义父正因害怕我们多生事端,才让我们赶去与他会合,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房间……”
“我只是看不惯她那个耀武扬威的德行,什么叫做不用商量了?”
姚芷亦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史茵茵已经走上来,嗤笑道:
“本小姐好生和你商量,你却不知天高地厚,瞧你年纪也大不了我一两岁,一口一个小丫头的真是狂妄。”
店老板见两位客人闹了起来,刚想劝劝,可又想到他们人多势众,都是江湖高手,一旦说错了话自己的小店不保,只得战战兢兢的低声道:
“两位客还是以和为贵,小老还有家小,全靠这个小店生活。”
听了店家的话,两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拿起兵器朝店外走去。
小镇外不远处的大路上,刚从嵩山下来的安崇文心急火燎的往客栈奔去,快些收拾好东西,去寻名剑山庄的下落是他当务之急,那天在山脚偶遇了芷亦妹妹和秦叔叔的女儿,得知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想必他们这样的名门大派打听一下应该是不难寻找。一路狂奔前行,不一会儿便已经来到了客栈不远处,谁料那门口的一块空地,竟然围满了各色武林人士和小镇的居民。
“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瞧见这人口并不算多的小镇竟然在客栈门口围上了百十来人,安崇文轻声的自言自语,悄悄挤进了人群当中。他虽年方十七,但身材已经比常人百姓略微高大,加之暗中用了一点轻功和内劲将旁人轻轻撞开,没两下便来到了人群前列。
小型的广场中央,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比武,其中一人手握长剑,身穿淡紫色衣衫,招式轻盈灵动,正是自己想要寻找的秦宛南,而和她打起来的那个少女,双手持两柄胡人弯刀,年纪更小一些,穿着黄色长衫,招式虽看不出门派但也飘逸迅捷。
定睛一看,安崇文更是头疼,那黄杉少女分明是自己在洛阳城外偶遇的那个刁蛮少女,除了上次带着的那六个训练有素的壮汉,还多带了几人,而她身后更站着一个明显气质更加沉稳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便像一流高手。
“怎么办?她怎么和秦叔叔的女儿打起来了,断然不能让她认出我来,父亲叫我低调小心,若被她认出只怕又是一阵纠缠,太过麻烦,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心里这样想,安崇文便心虚的悄悄的后退一步,躲在人群后面观察起形势来。
秦宛南的功夫明显比史茵茵高出不少,她的剑招又快又准,身法也更加轻盈,但凡一击不中从不纠缠,立刻再出下一招,整套剑法环环相扣,式式紧逼,几乎让对方没有喘息之机。
“雷动大人,小姐这样下去,输是迟早的事情,确定不暗中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一名护卫悄悄走到雷动身边,低声说道,只见雷动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小姐聪明伶俐,懂得人心,但毕竟年岁尚小,心浮气躁,这次来到江湖之中没人会认她大小姐的身份,不会想让,她略吃点亏,方才知道天下之大,这样也能更好磨炼她的心智,我们只要保护她不受伤既可。”
二十招过后,史茵茵的双刀除了刚刚出手第一下,还一招未攻,都在疲于防守,终于在第二十一招露出破绽,被秦宛南一剑挑落左手的弯刀,剑尖直指自己胸口。
被击落半边兵器的史茵茵有些恼羞成怒,大脑还来不及思考,慌乱中便从腰间摸出一刻烟丸扔在地上。有那么两三息的时间,烟尘包围了两人,本欲趁乱夺取对方手中长剑的史茵茵一时间也找不到方向,只得往后退去,而被迷了眼睛短暂失神的秦宛南更是惊慌起来。本就不清楚对方门路是正是邪,这烟丸一出更是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也判断不出自己的安危处境,没有江湖经验的秦宛南慌了心神便胡乱朝前刺出几剑。
一切都发生在两息之间,比武的双方都不知道,这把长剑会在随后贯穿史茵茵的胸腔,致她香消玉殒,可围观的众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发出声声惊呼。
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雷动根本来不及思考,见小姐命在旦夕,瞬间运起十层功力,右手催动剑鞘一甩,手中的长剑倒飞而出,剑柄带着巨力,精准的击中了快要贯胸的长剑。只听“噹”的一声,磅礴的内劲瞬间吞噬了毫无防备的秦宛南,长剑应声折断,而她也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师姐。”
姚芷亦一声惊呼,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前两步,扶住被击伤的秦宛南,柔声道:
“宛南,你没事吧?”
秦宛南受了内伤,脸色有些苍白,她扔掉了手中的残剑,抬起左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冷笑道:
“技不如人,偷用烟丸,以多欺少,卑鄙无耻。”
此时烟雾才刚刚散尽,并不知方才凶险万分的史茵茵也有些不悦,沉声道:
“雷叔叔,我若是打不过她,你再出手教训她便是,以你的功夫她撑不过三招,何故偷袭遭旁人诟病?”
雷动往前几步,从地上捡起出鞘的剑,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轻声道:
“小姐,是;雷某唐突了。”
姚芷亦搀扶着秦宛南站起身来,一向与世无争的绝世美颜上突然有些冷若冰霜,只听她冷冷对雷动道:
“尊驾年纪上是前辈,功力上也是远胜于我们,何故突然偷袭伤人,今日之事先是你家小姐无理取闹,目中无人,再是她用暗器搅乱局势,你在一旁助纣为虐坏了比试规矩,可否留下你们的姓名以便我们日后讨教?”
雷动没有说话,而史茵茵虽然刁蛮任性,但也不是全不讲理,眼见周遭围观的人都是议论纷纷,自己也略有些心虚道:
“本小姐的姓名你们不需要知道。比武切磋刀剑无眼,我属下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不小心伤了她也只能怪她功夫不到家。客栈房间的钱我照付双倍,她受的伤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用最贵的药材当做赔偿和心意。”
“是不是,武功高强,背景深厚便可以恃强凌弱,只手遮天,屠戮弱者?”
姚芷亦一改温婉,冷着声音将这几句话一字一顿的说完,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若不是得罪长安的高官显贵,父亲为何会被发配剑南。若不是自己一家三口不会武功,又怎会被黑衣人夺取双亲性命,爷爷姚崇为宰相几十年,一直告诉子孙后代,打造一个公平公正的大唐繁华盛世是每一个姚家子孙应该做的,可谁又来维护这一切呢?
“这……”
史茵茵见到这个漂亮姑娘眼神突然冷的可怕,俏脸上瞬间也有些慌乱:
“你莫要强词夺理,把一场比武切磋的高度上升到如此地步,于理我的手下赢了,于情我也做出了补偿,你不要纠缠不休。”
“呵……”
姚芷亦轻笑一声,眼神里的寒霜突然化了,变得让人有些心疼,连语气也瞬间变回了那个温言软语的调子:
“技不如人,但也不需要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假意垂怜,宛南师姐,咱们走。”
说罢便搀扶起自己的师姐,转身欲走。
“等一下。”
“等一下。”
第一声,是史茵茵旁边的雷动喊出来的,而第二声,则是刚刚走出人群的,一个白衣似雪手持银剑,头戴黑色面巾的奇怪少年喊出的。秦宛南和姚芷亦一愣神,第一时间便认出他就是那个在嵩山山脚相助的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