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双手奉上了此盒？”

雨景墨眯着一双眸子，狠狠的盯着陈延，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猫腻，可最终他还是轻舒了一口气，缓声道：

“说清楚。”

陈延和孙明见四下无人，便赶忙将他们分作四队摸进烟雨楼，突然遭遇龙游的突袭，以及龙游反杀史茵茵手下的护卫等诸事一一讲出，唯独隐瞒了他俩亲手杀掉了三名烟雨楼弟子，而是改成了乾天寨的高手杀的，他俩未作反抗。

“龙游叫你们带的话，就这么多？”

雨景墨听完，却并未就此事发表评论，而是又追问起当时的细节来了。

“龙游说的话，我们都是原句复述，连一个字都没有更改。”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雨景墨那苍老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似乎这江南扑朔迷离的形势，烟雨楼艰难的处境都不再是问题。

“老楼主？”

陈延和孙明尝试着喊了一声，就发现对方并没有理自己，而是继续大笑起来。

“好，好，好！”

雨景墨连说了三个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开心了许多。

“敢问老楼主，何好之有？”

陈延和孙明都是一脸疑惑。就算这龙游也在暗中相助烟雨楼，就算整个乾天寨都愿意成为烟雨楼的生死盟友，都不值得雨景墨这么高兴。这些对于现在烟雨楼要做的事儿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这样一个强盛的大唐朝廷，绝对不是一两个江湖门派可以轻易动摇的。烟雨楼若不是谋划多年，又有鲁家撑腰，加上四方势力暗中勾结，绝不是大唐朝廷的一合之将。

雨景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随着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一名弟子站在那里高声汇报道：

“禀老楼主，西湖边的观灯结束了，雨诺代楼主和少爷、小姐他们都回来了。”

“让诺儿过来，其他的人去休息吧。”

雨景墨轻声吩咐门外的弟子。

三人就这么在屋内等着，期间也有从史茵茵处返回的其他长老，都被雨景墨叫去休息了。片刻之后，雨诺来了偏厅后，雨景墨才继续开口：

“诺儿，你坐这儿。”

雨景墨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继续道：

“过几日，我就宣布，你正式接任你父亲雨牧的位置，成为我们烟雨楼的正式掌门。”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雨诺也搞不清楚爷爷为何突然这么宣布，但仍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赶忙回道：

“谢谢爷爷。”

雨景墨并没有就此事多说，反而是拿起了手中的木盒，轻声笑道：

“东西拿到了。”

雨诺虽然不知道盒中是何物，但这次的计划，爷爷精心安排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拉上家中女眷赶去现场演戏，便也知道盒中的东西十分重要。

“恭喜爷爷，您的计划万无一失，那些小辈又如何与您斗？”

“万无一失？”

雨景墨本来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沉声道：

“有人夜探烟雨楼，声东击西，把我房间内的账本盗走了。”

“什么？”“账本被盗？”

此时不光是雨楚，就连房间内的陈延和孙明两位长老都是大吃一惊。无论在江南查出多少武器盔甲，有鲁家的照应，朝廷都没有直接证据定烟雨楼的罪，那么再拖上几个月，各方势力都准备好后，烟雨楼就有生机。

可那账本上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铁证，若是这玩意传到了长安，只怕一个月后，大唐天军就会横扫江南，而雨家一门，也不会有任何一人能够活下来。

“这东西，就是我们的转机。”

雨景墨举起手中的木盒，轻声道。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雨诺不解，他想不出来现在还有任何东西能让雨家翻盘，似乎现在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盗取账本的人才是最关键的。李泌一行、史茵茵一行、名剑山庄以及安崇文等都有可能，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他们都属于忠于大唐的不同势力，说不定已经暗中结盟或者联手……

雨景墨在三人的注视下，轻轻打开了这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盒内是一枚方方正正的琉璃玉石，青黄之色，雕工极其精美，雨景墨随手将它印在身旁的一张纸上，朱红色的大字赫然是：范阳节度使印。

“这是，范阳节度使史思明将军的官印？”

雨诺几乎惊掉了下巴，这样一颗官印，就能让数十万边军为你效力。一旁的陈延和孙明也惊的不敢说话，在大唐，这样的封疆大吏若是官印遗失，只怕也是难逃死罪，若是因为丢失官印造成了什么不可挽救的祸端，更有可能诛连满门。

“老楼主，您的意思是？用这颗官印威胁史茵茵与我们联手，或者逼迫她做出一些让步？”

陈延在旁，小心翼翼的问到。

雨景墨看了看身边的两位长老，以及自己唯一的孙子，不禁有些感慨。这一次事情的百转千回，其实他自己心中也七上八下的，不过总归在绝境中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转机。

“原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事情似乎有变化……”

雨景墨轻轻咳嗽两声，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

“账本丢了，九死一生，可这颗官印却带来了无限大的转机。第一种可能，史茵茵受了皇命或者父命，诚心与我们为敌，这一颗节度使大印，我们能逼迫她做出妥协和让步，要不然大家同归于尽……”

雨诺和陈延、孙明两位长老，一起轻声叹了口气，这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这也并不值得高兴啊，为什么一开始老楼主这么开心呢？

大家好好等了一会儿，才听雨景墨继续道：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是我从龙游的行为推断出来的。乾天寨的龙游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收买的，况且他们与我们烟雨楼素无交情，不可能是帮我们的。为了利益也不可能，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虽然不足以证明我们有谋逆之心，但总归是违了唐律，将来是要受到朝廷制裁的，就算是有两州太守作为后盾也多少会有影响，不与我们保持距离就算是好的了，更别说冒险亲近。”

雨景墨顿了顿，雨诺等人也不敢插嘴，等了半晌，他才继续道：

“你们已经知道了，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大人，与虎狼组织有些合作，虽然具体说不清楚，但他很有可能是我们的盟友，这一次范阳节度使大印在史茵茵手上，就是安将军偷偷泄露给我们的。而乾天寨地处幽州，正好是范阳节度使史思明将军的治下，所以龙游能来江南帮史茵茵，很可能是经过她父亲授意的。所以，最好的一种可能，就是其实史将军明面上奉了圣命，来江南暗中调查、对付我们，可他暗中却和安禄山将军，或者虎狼有什么合作，并不想真的治我们于死地，所以这枚官印其实是史思明将军暗中助我们翻身的信号。”

“这……”

消息太大也太劲爆，雨诺等三人听完，一直坐在那里待了很久，方才消化了其中一部分。

“那这史茵茵姑娘还一直与我们为敌？”

雨诺有些质疑的问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为了做的更真实一些，毕竟圣人和朝廷的情报机构不是傻子。又或许，史姑娘年纪太小，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他父亲也不相信她能干掉我们，所以让她来练练手，我猜不透。”

雨景墨摇摇头，他确实也说不清楚。

“那账本怎么办？”

雨诺还是担心的问起这事，毕竟事关烟雨楼的命脉。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通知鲁擎苍了，他们只要没离开杭州，我们便有转圜的余地。你们放心，无论是我分析的那种结果，拿到账本的无论是谁，明天必定会联系史茵茵，她既算是朝廷的人也算是我们的敌人，而史茵茵也必定会因为这颗官印而联系我们。”

雨诺还想追问什么，却被雨景墨挥手打断了：

“你和两位长老都去休息吧，明儿收了消息再做打算，现在急也急不来的。”

“哎，事情虽然扑朔迷离，但也总算柳暗花明。”

雨诺站起身来，又叹了一口气：

“爷爷，您也早些休息。”

陈延和孙明也一同站起身来，齐声道：

“老楼主，属下告退……”

待雨诺和两位长老告退出了房间，雨景墨也暗自叹了一口气。这烟雨楼的运势，和接下来几个月该如何去经营息息相关，赢了可得天下，输了则要赔上性命。

雨景墨突然站起身来，眼中精光一闪，自顾自的低声一喝：

“烟雨楼，一定不会栽在我雨景墨手中，我会让它发扬光大，不负先辈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