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日。

从大早起来，各式各样的花灯便已经挂满街头，只等着夜幕降临，这些花灯就要迫不及待的绽放自己的光彩，照亮江南的夜空。

按照习俗，上元节这一天的夜食，除了特殊情况，是要家人团聚的。安崇文因为近来是敏感时期，不方便去名剑山庄与秦伯伯一家以及芷亦团聚，好在郭晞来到了江南，他们两兄弟陪着李泌一同吃酒赏灯倒也不算无趣。

安崇文和郭晞兄弟二人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吃过酒了，这一次他们能在上元节这一天江南重聚，倒也是缘分使然。

酒足饭饱，也是夜幕初降。

“走吧，咱出去观灯，我大唐子民哪儿有上元节不上街观灯的道理？安贤弟，郭贤弟，上元安康。”

李泌说完这话，立刻端起桌上的酒杯，将它一饮而尽。安崇文和郭晞也同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泌兄长，上元安康！”

“李泌兄长，你不是说今天人多嘈杂，不让我上街观灯吗？还说怕烟雨楼情急了对我不利。”

安崇文心里疑惑，昨天他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昨天午时过后，姚芷亦离开之前还专门告诉她，今晚让她好好陪秦伯伯、舒伯母一同观灯，不用等自己了。郭晞也在一旁听得真切，本来想在府中陪着自己这个二弟喝酒，怎料李泌却突然提议上街观灯。

“可能性虽不大，但却有危险，我说这些也是怕你单独行动嘛。”

李泌笑着拍拍二人的肩，顺势拿下他们手里的酒杯。

“但我们一起出行便没有这些担心了，高手护卫在旁作伴，加上我的分身他们万不敢在公开场合对我如何，肯定没有问题。”

在府中闷了一天，明日江南会就要开始了，安崇文和郭晞两个年轻人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只不过怕李泌不同意而已。不过既然是李泌兄长自己开得口，两人倒也开心得紧，赶忙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华灯初上的杭州街道上到处都是花灯，比前几日除夕的灯会更加热闹，规模也更是大了几倍不止。李泌、安崇文、郭晞三人在前观灯，后面四散着、或远或近的跟着二十多名东宫卫率的高手保护。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街上的花灯似乎也越来越亮。花灯的样式繁多，灯会的规模虽不及两京的辉宏，却也有自己的特色。放眼望去，花灯的样式繁多，造型美观，新颖别致，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有栩栩如生的拟物灯，有吉祥如意的荷花灯，也有舞姿婆娑的仙女灯。

观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一人一灯一繁星，就好似一一对应似的，好不闹热。

“你听说了吗？雨家商号请工匠做了一盏大灯摆在西湖边的大广场上，等子时一到那等便会点燃，据说到时候还有诸多礼物相送。”

一妇人打扮的女子一边观灯，一边与身边的聊着。

“我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雨家商号的人在城里贴过公告，他们所有的商铺门口也写着呢，请大家晚间到城中观灯，有好礼相赠，听说还要撒花钱呢。”

看来这次宣传是下足了功夫，这杭州城内许多人都知道此事了，另外一名女子听到消息，也立刻侃侃而谈，说了很多。

李泌看看安崇文和郭晞，小声道：

“这大灯应该有些意思啊，江南六州，烟雨楼的总舵明明就在苏州，可它却偏偏只在杭州城内花钱打造了这大灯，恐怕是有些蹊跷啊。”

安崇文也笑笑：

“既然觉得有蹊跷，不如就去看看，我倒觉着只是烟雨楼拉拢民心，展现实力的一众手段而已，这大灯要是造的不好，可是丢的烟雨楼的脸。”

既然李泌和安崇文都想去看看，郭晞自然也没啥意见，待两人说完，郭晞笑着道：

“那？说这么多干啥，咱们去瞧瞧呗，一盏灯而已，还能玩儿出什么花儿来？”

一路上赏灯观景，也算惬意，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这三人便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烟雨楼设立观花灯的位置。

果不其然，西湖旁的广场上，已经被烟雨楼的弟子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内有一个雕塑似的高大物件，但被黑布盖住，看不见内里。

“这应该就是那个巨灯吧？”

郭晞指着台子上被盖住的东西轻声道。此时的西湖边已经围满了人，不乏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这上元佳节本就是观灯的日子，烟雨楼搞出这么一个大悬念来与民同乐，倒是为它赢下了不少好的口碑。

“你瞧，雨诺都亲自来了，恐怕他们不止为烟雨楼拉点口碑和人气这么简单吧？”

李泌指着台子上的一个角落，此时正有一群烟雨楼的弟子围在那里，而雨诺则端坐在他们正中。若在仔细看看，雨家的子弟似乎来了不少，就连一向很少为烟雨楼露面的鲁成、雨甜夫妻，年轻一辈的雨楚、鲁清甚至雨妍都坐在台上。

若说上元佳节，因为江南会的原因，雨家来到杭州团聚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雨家产业遍布江南，但是一个观灯而已，大冷的冬天，雨家竟然除了雨景墨老爷子全部到齐，不禁让人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连血染长刀鲁成都来了，还有很少露面的雨家小姐雨妍……”

安崇文在雨家待过一段时间，较少露面的雨家女性成员他都认识。可你要说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带上鲁成来撑台面也情有可原，可带上雨甜和雨妍两代大小姐，又是为何？

大灯还未露，雨诺却率先走到台子正中，他经过内力加持的浑厚声音传遍了整个西湖旁的广场。

“我是烟雨楼的代楼主，同时也是雨家商号的管理者，雨诺。正逢今日上元佳节，经雨家商号出资，烟雨楼特为所有前来观礼的百姓打造了这一盏大灯，只为祝大家上元安康。”

雨诺说完听了半晌，大唐万民还是十分有礼节的，台下立刻有无数人回道：

“上元安康。”

“今日除了陪同大家一起观灯，我们还在这里准备了众多礼物要送给大家。”

雨诺摆了摆手，立马有十多个青烟级的弟子走上高台，而他们手里，还捧了许多通宝。

“烟雨楼要撒花钱了吧？”

郭晞撇撇嘴，每年上元佳节，长安也会有许多高官富商撒花钱，以求积累公德，收买人心，当然也有图一时之乐的，所以这些钱在几位公子面前并不稀罕。可真当漫天通宝被烟雨楼的弟子高高抛起之后，在场的百姓还是都争抢起来。

没过一会儿，十多人手里的花钱都已经撒完了，看起来起码也有数万钱。

“烟雨楼还真是大手笔，这些钱够养活一家三口一辈子的吧？”

李泌摇摇头，仍是看不透烟雨楼想要做什么，却不料此时的雨诺却突然举起手来，用内力发声，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没想到咱们雨家商号的最大竞争对手，因缘商号的老板史姑娘也来了……”

雨诺突然十分客气的指向人群，而史茵茵则带着雷动和几名护卫，正站在台下绕有深意的看着雨诺。似乎她也没想到这烟雨楼会突然把话题推向站在人群中的自己，而她也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看起来相当有趣的事儿。

“难道他们搞了这么多事儿，是为了算计史姑娘吗？”

郭晞面露不解的望向李泌和安崇文：

“他们怎么能算到史茵茵会出现在观灯的现场？”

李泌见安崇文要开口，便没有作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一切，而安崇文则是笑笑，拍了拍自己义兄的肩膀，轻声道：

“其实不难，有这么大个热闹，又是烟雨楼搞出来的，才十六七岁的史茵茵怎么能忍得住不来看呢？要我说，她不来才奇怪呢。”

“精彩了！”

李泌接过话来：

“你瞧，史家小姐那吃不得亏的性格，怎么会凭空被人算计？我想今晚这大灯倒是辅菜，主料还是史茵茵和雨家的较量。”

人群也是一片欢呼声起，最近在江南，因缘商号名声大起。无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瓷器古玩，柴米粮油的店子如同从天而降，一个多月之内便已经遍布江南诸州。而当中售卖的商品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都是相当不错，甚至有许多人在私下议论，这因缘商号按照这样经营下去，虽然生意不错，可完全收不回本来。

坊间还有人传，其实因缘商号的老板是烟雨楼的死对头，可能是缥缈阁的宋平亦或者其他有强大实力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打破江南商道雨家商号独大的局面而已，这样一种说法已经在坊间广为流传。

作为江南武林和商场首屈一指的大型门派，百姓还是很愿意看到有人去挑战的烟雨楼的权威，这些都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众百姓见到雨诺口中，因缘商号的老板不过是一名十六七岁的魅力少女时，更是发出阵阵惊呼，要有多雄厚的背景，在能在这个年纪就站出来和烟雨楼对着干啊？

现场一片沸腾，没人去思考雨诺和这少年之间会发生什么，而来到现场的人只觉得这一趟值了，既赏了灯，还能看一场好戏。

“怎么了，雨叔叔，这是早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史茵茵不顾身旁雷动的劝阻，竟然是轻轻一跃，在人声鼎沸中跳到了台上。

“岂敢！”

雨诺面子功夫做得十分不错，只见他轻轻抱拳作揖，轻声道：

“祝史小姐上元安康啊，不过史小姐何出此言啊，我不过是偶然看到你在人群之中，方才请你上台来和大家见见，难道我还能神机妙算到你会来到现场吗？我们杭州的大灯，可比不上长安，史小姐可不一定稀罕。”

“有趣！”

虽是寒冬，但史茵茵手里仍是拿着一柄折扇把玩，听雨诺说完，她更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既然只是让小女子和大家见见，如今我招呼也打过了，雨叔叔还有什么吩咐吗？”

台下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虽然不知道雨家商号和因缘商号的具体事宜，但任谁都看得出，以雨诺的身份，绝对不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大家都在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