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部某处山道,一队二十余人的车马队从林中缓缓而出,这队人马中领头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他一身青袍,腰间配了一把长刀,不似寻常人家。马车遮盖的严严实实,周围随行的人员虽然看似轻松随意,但各个神情戒备,暗自将马车围在中间。
马队又行了半里路,来到山脚一处小店前,只见那名领头男子举手示意马队停下,微微侧过身子,对身边随从轻声道:
“小伍,现在几时?”
被唤作小伍的年轻男子稍一愣神,轻声道:
“巳时刚过不久。”
马上男子点了点头,轻轻努了努嘴,指着前面的小店道:
“去打听打听,距离长安城还有多远?”
小伍轻轻躬身行礼,答:“喏!”
不到半刻,小伍从店内出来,恭敬答道:
“店家说,这里距离长安城不到三十里路,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能在未时之前赶到长安城内。”
领头男子松了一口气,回头微笑对众人道:
“各位一路辛苦,但越到最后关头,越不能放轻松,今日安全抵达,我请诸公在长安好好吃一顿。”
说罢率先策动缰绳,而小伍也并入队伍之中,众人继续西行。
约莫过了一刻,马队走到一处小树林旁,此时已经快到正午,太阳高高从东边升起,大家都是有些口干舌燥。马车缓缓停下,包裹严实的帘幕掀起一角,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露出半个身子,轻声道:
“烈日当空,舟车劳顿,劳烦尊驾取些酒水和食物,真人要用。”
领头男子略微有些不耐烦,但仍然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立刻换上一张笑脸,道:
“既然真人有些疲累,不如就在旁边小林树下稍息片刻,吃些东西再行上路。”
此言刚出,就有两名佩刀的年轻男子从车后骑马上前,恭敬的递上了食物和水。那小女孩接过东西,轻轻放下车帘,只听车内传出一位年轻女子轻灵动听的声音:
“感谢,一路有劳诸位!”
车外众人齐呼不敢,随后小伍轻轻牵着马车,随着队伍慢慢移动到旁边的树荫之下乘凉。
紫袍男子翻身下马,坐在树下正在喝水,另一名中年男子疾步来到他身边,低声道:
“陈都尉,这里有些不对劲啊!”
“嗯?”陈都尉放下水袋,双目忽然警觉起来,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如何不对?”
“你瞧这条官道,距离长安二十多里,正当时繁华路段,就算此时将近午时,因天气炎热大家选择休息不赶路,但也不至于前后半里之内,一个行人也没有,似乎,似乎安静的有些过了。”
“如你所说。”陈都尉自言自语的接过话头,右手摸向腰间佩刀,沉声对众人道:“此处有些安静的古怪,众人戒备。”
此言刚出,随行众人还没放下手中的东西,突然从树林中各处传来呼呼风声,几支弩箭随声而到,只听砰砰闷响,已有三四人被贯穿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御敌,护住马车。”
陈都尉抽出腰间长刀,左手从后背取下制式军弩,朝着树林中声音来源之处射出一箭。随行的一众人马也都是精英,反应很快,立刻原地翻身找住掩体,瞬间拔刀驾弩,开始迎敌。小伍反应也快,在陈都尉出声的第一时间,从背后取下盾牌,往后退至马车边,和身边另外两人高高架起盾牌,严防死守可能约过防线的弩箭。
树林中各个暗处突然出现三十余位黑布蒙面之人,他们腰带弯刀,臂挂短弩,身着轻甲附体,一看便是早有预谋又训练有素的精干死士。
“切记,千万不可伤了马车内的人,速战速决!”
领头一位蒙面人低声喝道,率先把小盾牌挂在右臂之上,一边遮挡推进,一边和马队的武士对射。另外几人听到头领的安排,借着树木的遮掩,从左右两边分开,绕了几步便朝着马车围了上去。双方互相射杀了七八人后,两队人马的距离不过数步,陈都尉弃弩拔刀,率先冲入敌阵,一刀砍刀一个蒙面人后,回头大喝一声:
“小伍,你等三人驾车先走,一定护住真人,此处距离长安不远,再行几里必有官军。”
马车边持盾三人也不犹豫,听到命令当即翻身跃上马车,一边催动马匹,一边小声对车内道:“真人,遇到不良贼人有心埋伏,先委屈一下您了。”说罢不待车内之人回话,已经驾车飞奔起来。
“射马,万分小心勿伤车内之人。”
马队蒙面之人中有几人绕过防线,见马车已经起步,深知此处离长安很近,若再往前行,必然遭遇朝廷官军,到时候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便白白溜走,可他们不敢伤害车内之人,只得张弓搭箭,一边高声喊叫,一边朝着马匹射去。马队护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身就是匆匆迎战,若不是训练有素,只怕已经败下阵来,而突袭之人则是早有预谋,来势汹汹。马队的护卫此时已经腾不出更多人手来保护马车。只见绕过防线突袭的几人一阵齐射,其中一只箭矢正中马腿,只听那白马惨叫一声,就要摔倒在地,而马车也随着一阵摇晃,差点翻倒。车内传来两个女声的惊呼,小伍三人从车上翻身下地,人还没有站稳便鼓足力气支撑住马车,才使得车内之人没有摔出车外。
围攻几人见马车停下,迅速换上第二轮弓箭齐射,而护车的三人用尽最后力气刚刚稳住马车,就被一阵乱射夺走了性命。陈都尉催动内劲,连斩三人,却发现马车被七八个蒙面贼人围住,心急如焚,大喝一声:
“护住马车和真人。”
此言刚出,就被背后偷袭一刀,划破了袍内的软甲,带出一道血痕。而蒙面之人的头领见几名属下得手,同样对着同伴大声下达了指令:
“立刻擒住车内之人,速速离开。”
那几人放下短弩,拔出佩刀,一齐朝着马车合围过去,正当他们准备挑开车帘擒住车内之人的时候,最前面那人突然两眼一晃,只见一道寒光一闪即逝,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失去了性命。其余几人立刻挥刀看去,可那人身影飘忽,轻功极佳,瞬间已经欺身到了几人身前,只见长剑若飞雪若流星,嗖嗖两声便又带走了两人性命。余下三人内心一阵恐惧,低声呢喃道:
“是飞雪剑法?是安敬之!”
听到安敬之三个字,蒙面人首领眼神一变,露出些许坚决,立刻沉声喝道:
“毁尸,退!”
马车护卫等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所有活着的突袭蒙面人瞬间从腰间拿出火折,朝着地面上自己同伴的尸体扔去。那名被唤作安敬之的剑客和陈都尉便同时喊了出来:
“远离尸体,快退。”
所有火折遇到蒙面之人的尸体,立刻燃烧起来,甚至他们的轻甲内还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几具尸体瞬间化作了熊熊火海。
慌乱之际,蒙面人趁乱退进树林,又扔下两颗浓烟弹,迅速有序的退走。一众护卫还想追击,陈都尉思考了片刻,立刻下令:
“保护马车上的人重要,不准追击,检查伤者,以及敌人尸体,看看是否留下什么证据。”
此言一出,护卫立刻分为两队,一半退到马车旁边,想车内恭敬礼貌的询问,而另一半则四散蹲下,开始检查己方伤亡,以及扑灭敌方尸体上的火焰。
陈都尉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到白衣剑客身旁,恭敬道:
“阁下可是白衣神剑--安敬之安大侠?”
那名剑客微微一笑,将长剑收回剑鞘,双手作揖,回道:
“正是在下,我有要事赶往长安,却在此处遇到你们。”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没想到我大唐盛世之下,距离都城长安不过一二十里,竟然有如此贼人,我见阁下外袍后面着的是朝廷都尉服,为何在此遇袭?”
陈都尉尴尬一笑,轻声道:
“什么都瞒不住安大侠的眼睛,既然安大侠的兄长是领军卫大将军安敬常,那尊驾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当兵的执行任务,有诸多秘密不便透露。”
双方相视一笑,安敬之收起佩剑:
“那是在下失礼了,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行一步。”
还未等陈都尉回话,便听几步之外的马车上传来一个清丽若仙的女声:
“尊驾请留步,先生既然救我一命,我心生感激,当见见先生尊容,以便日后遇到先生不会失礼。”
众护卫闻声皆是微微躬身颔首,不再多言。安敬之虽不知车内何人,但听闻声音如此动听内心便已有一丝恍惚,又见朝廷五品都尉都如此毕恭毕敬,必是贵人,当即双手作揖,回礼道:
“在下不敢当!”
马车车帘被一个年轻女孩缓缓掀开,从车内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安敬之微微抬头,偷偷瞧上一眼,此女子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道冠,手持一柄拂尘,这一身素色装扮却丝毫不能遮掩她的美丽,其容貌般般入画,身型婀娜多姿,既灿若春华又皎如秋月,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已经停滞了。那女子却大大方方,并不遮遮掩掩,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道:
“太真在这里多谢恩公了。”
安敬之回过神来,连连暗叹自己失礼,慌忙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随即他心头一震,女子自称太真,而这一众随行护卫皆是朝廷精锐士兵,莫非她便是?想到这里,他赶忙把头埋的更深一些,沉声道:
“既然各位无事,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先行一步?”
那女子已经转身回到车内,只有那随行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走到安敬之旁边,轻声道:
“恩公,我家真人命我将此玉佩赠与你手,日后恩公若是在长安城遇到任何问题,可凭此玉佩到北衙禁军寻求帮助,只要不违唐律,万事皆可开口!”
安敬之毕恭毕敬的接过玉佩,车内传出女子声音:
“恩公请自便!”
陈都尉等护卫纷纷直立起身,将部分还未烧焦的敌人遗留物件装入袋中,方便回到官署之后查验敌人底细,而安敬之也不便再留,骑上自己的白马,快速朝着长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