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口……”

陆忱一眼就注意到她腿上的红色，心头一震，脸色变得无比严肃起来，赶紧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住了楚凝的肩膀压回了床上。

“我不要你管。”

“……”陆忱黑着脸沉默，一只手控制住她的动作，另一只手迅速的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楚凝的身子本就虚弱，哪里比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双手被陆忱牵制住，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只得狠狠地咬着牙，故意说出的难听的话来刺激他。

大概是刚经历过一次凶险的灾难，她有种无所畏惧的放纵，以前压根不敢对陆忱说的话，这次一股脑通通的说了出来，怎么难听怎么说，句句戳心。

没过多久，医生和护士一起赶了过来。

“吵什么吵什么，这里是医院。啊呀我说你这干啥你，瞧瞧你的腿上的伤口又给你撕裂了。不想好了是吧？”闻声敢来的一个医生看到楚凝腿上沁出鲜血的伤口，不由得眉头一皱，很是不满的责备道。

听到医生的责备，楚凝一时间也没有开始的气势，毕竟还是有外人在场，她不好继续跟陆忱闹。

医生见她乖乖低着脑袋的模样，又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一下陆忱，“你也是的，病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良好心态，养好身子。她这才刚醒来，你就跟她吵架？你扪心自问，这对不对？”

陆忱无言以对，只是沉着一张脸，站在了一旁。

医生看这两人算是冷静下来，这才让护士帮楚凝拆绷带。

看着那缠的严严实实的纱布一圈圈的绕开，皮肤渐渐o露出来，当纱布完全撤走以后，原本平滑细嫩的腿上，多了一道丑陋的裂开的伤口。那线还没有拆，皮肉-缝合处清晰可见，再次涌出来的鲜血将伤口处染得通红，触目惊心，仿佛一条沾满鲜血的蜈蚣。

看到自己腿上这条伤口，楚凝只觉得心脏比身体还要疼。

委屈渐渐地在内心积攒。

当医生检查了一下，又让护士重新敷上药粉，再次包扎纱布的时候，陆忱看到楚凝放在床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捏的越来越紧。

他的眉心一跳，出声对护士道，“麻烦动作轻点。”

楚凝微微一愣，护士也一愣，动作果然放的比之前轻柔许多。

感受到陆忱那灼灼望过来的目光，楚凝硬是没有抬头，即使他的目光宛若强烈的阳光快要将她给融化灼伤。

等到伤口处理完之后，医生又给楚凝做了个例行检查，确定状态良好之后，临走离开病房前还不忘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教育了一句：“我说你们小两口也真是，这边刚出了车祸醒过来，就不能好好休息。你还想不想你媳妇下地走路了。”

这最后一句是很明显冲着陆忱说的。

饶是陆忱也被这老医生怼的哑口无言。坐在病床上的楚凝更是说不出话来，甚至忘了反驳令她一时气短的“小两口”。

等到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医生那一句“小两口”……

楚凝现在真的很想晕过去，这种尴尬场景简直令人窒息。

就在她准备闭眼装死的时候， 陆忱似是想通什么，突然开口说道，“阿凝，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忱竟然会道歉。

楚凝没有说话，冷笑不止，将脑袋扭向一旁，目光望向窗外，那是一株光秃秃的枝桠。

深冬，万物萧条，寒风瑟瑟。

陆忱看到楚凝不说话，深吸一口气，“你肚子应该饿了，我先去洗漱，然后去买些吃的回来。”

“……”无视。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依旧无视。

“我会买些小米粥来，还有牛奶鸡蛋。”

“……”

他从未对一个人有如此的耐心。

陆忱已然无话可说，纯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凝，盯着她的轮廓优美的侧脸，几秒钟后，移开目光，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漱。

等到他要出门的时候，楚凝却回头叫住了他。

“我的手机呢？”

她的再次开口，让陆忱心底闪过一抹轻松，然而，当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时，眸中的冷漠与距离感，让他那短暂的轻松感消失殆尽，随即而来的是千万倍的沉重。

“手机被车撞坏了，已经无法开机了。”

陆忱说着，走到一旁，拿出抽屉里的手机递给楚凝。

楚凝看到屏幕完全爆裂、机身都呈现30度扭曲的手机，明白陆忱所言非虚……

她有些丧气的看着那手机，很是烦闷——手机坏了，她该怎么跟梅姐联系。昨天自己出去买个东西就被车撞，再次醒来就过了一夜。这一夜未归，都没跟梅姐打个招呼，她肯定是要担心死了！

目光缓缓地移到陆忱身上，难不成要向这个人开口借手机吗？她做不到。

就算借到了，她也不记得梅姐的电话号码啊……

陆忱自然捕捉到楚凝忧虑的神色，略作沉思，出声道；“你要用手机？”

问题正中心事。

但一想到自己的心事就这么轻易被陆忱猜到，一份不甘心冒了出来，让楚凝违心的摇头，语气生硬的说：“不需要。”

看着她闷闷的模样，还有不自觉微微撅起的嘴，陆忱无奈，说她长大了，但有的时候还是小孩子脾气。

陆忱倒也不拆穿，只是轻声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这句，他就推开病房门，离开了。

等到病房门重新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下楚凝一个人了。

看着这四周明亮的病房，楚凝的精神完全松懈下来，软软的靠在枕头上。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出个门就被车撞。再比如为什么自己进了医院陪在身边的却是陆忱。又比如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她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手机的重要性。

没有手机，楚凝只好靠在枕头闭目养神。她本就刚刚醒过来，身子还是虚弱疲劳，本来打算眯一下的，没想到这一眯，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被食物的香味给吸引的。

楚凝半眯着朦胧的睡颜，有些懵懂的看着那个逆光的身影。

陆忱半弯着腰，拆开打包盒，用汤匙轻轻地搅拌着香气四溢的小米粥，让滚烫的粥温度散去一些。

似乎感受到一侧的目光，他偏过头朝着右侧看去，就看到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睡意朦胧的懵懂模样，像极了多年前那个乖乖地小女孩。

陆忱的心底忽的就响起一个声音，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乖巧的在自己身边多好。

他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醒了？可以喝粥了。”

这温柔的话语，配上他眉眼间的温润，恰如雨后天晴的连绵山峦旖旎美好。

楚凝快要沉溺其中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将她拉入理性的现实——她不能再被他的虚情假意蒙蔽。

“哦。”

冷冷的应了一声，她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她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陆忱本想伸手扶一下，她的身子本能朝后一躲，抗拒的动作太过明显，让他伸出一半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得尴尬的收回去。

“……”

楚凝端着那碗粥，一时间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伤到手，不然无法自己吃饭，那就更加尴尬了。

她慢慢的吃着，饿了整个晚上，胃里半点东西没有，早就空虚无比。

陆忱出去的时候，她自个想了很久，觉得虽然陆忱人混蛋，但开始说的那句话还是有些道理——自己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身体跟他置气。

要是自己不吃饭，饿着的也是自己，又饿不到陆忱。

为了赶紧恢复，为了尽快远离陆忱，她要多吃一些！

于是抱着这种念头，满满当当的一碗粥很快就被楚凝给喝的精光。连带着满满一杯牛奶和鸡蛋都一同消灭掉。

陆忱坐在一旁端着笔记本看今日的股市情况，再次抬头看向楚凝，发现她胃口如此之好，倒是有些吃惊。

见陆忱看着自己，楚凝思忖片刻，还是开口将压抑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倒是楚凝醒来后，第一次主动开口。

陆忱微微挑眉，道，“你一出事，医院就联系我了。他们从你的钱包里找到一张信息卡，上面填着的紧急联系人，是我。”

楚凝眯了眯眼睛，思索一会儿，脑袋里蹦出那张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旧信息卡……

心底，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最后是挥散不去的苦涩味道。

呵，她以为可以将陆忱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剔除，却没想到他还生活在微不足道的点点细节里。

十年时间，这个男人对她人生的影响有多么大，她自己都难以说明。

见楚凝坐在床上表情漠然的出神发呆，陆忱也若有所思。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以后，默默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又拿着暂新的水果刀，坐在折叠床上认真无比的削起苹果来。

楚凝只装作他不存在，闭目养神。

等到一个苹果完整削好，他又细致的将苹果切成一小瓣一小瓣，装在小碟子里，递到楚凝的面前。

“吃点苹果吧。”

他似乎从某本杂志上看到过，心情低落时吃点甜食会让心情变好。

楚凝睁开双眼，看到眼前那碟水果，心中一软。可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小恩小惠就动摇决心……

想到这里，她索性把心一横，苍白的脸庞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不由分说，很是粗暴地推开陆忱的手，冷冷道：“不想吃。”

她本意是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的力气一下子没控制住，这样一推，陆忱这边一个猝不及防，没能拿稳碟子。

“哗啦——”一声，碟子掉在医院的瓷砖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那些切好的苹果躺在玻璃碎片里，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