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轻轻一笑,摇头道,
“五万军队虽然不多,但若是在关键时刻,亦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姑娘可知当初的魏武帝彭怀,便是以五万之数,起兵西北,才有了今日的北魏。”
“可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陆明溪微微抬眸,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郭先生,
“那时是后晋乱世,群雄并起,皇室衰微,国家动荡,江湖草莽尚且称帝,更何况手握五万大军的魏武帝?而如今南楚正值盛世,百姓安乐,江山安定,时局不同,如何能够一概而论?”
四十多年前后晋无德,百姓穷困,遍地杀伐,揭竿而起者屡见不鲜!
可如今的天下,却是海晏河清,人民安居乐业,皇帝大权在握,南楚兵精粮多,想要用五万人成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哈哈哈哈,太平盛世?”
郭先生忽然笑了起来,
“你看到的是太平盛世,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腐朽的国家,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当年赵氏太祖称帝,是直接弑君夺位,与世家连同,后晋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并未拔除,而是延续了下来。
不像是北魏直接建立的新的国家,这南楚,与其说是新的国度,倒不如说是当年后晋的残余,不过是换了个姓氏而已。”
“这样一个国家,地方世家做大,贪污屡禁不止,就算是当下百姓富足,可你觉得,能够撑多远?一场天灾,足以让一切尽数归于尘土!”
“姑娘,我所做的,才是拯救这南楚百姓的义事,这样的国度,迟早消亡,不如我来推动,不破不立,让这南楚,成为一个真正的新的国度。”
郭先生说到此处,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激动,而陆明溪却是尽是平静,看着他的眼神微微收了收。
“不是的,这并非不是不能解决的。”
陆明溪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同他的想法,缓缓开口,
“世家盘踞,一直都是存在的。若要打压,可徐徐图之。
而至于各州府贪官,朝中每年都在选拔官员任用,加强中央对于地方的监管,这些蛀虫,总能慢慢拔去的。
南楚建国,虽在后晋的基础之上,氏族豪吏的确很多,可就算是北魏,也不可能全然没有。
这些东西,根本不需除去,也没有必要尽数拔除赶尽杀绝,只要慢慢来,压下去即可。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镇压住,让他们成为南楚安居的一份子,便是南楚的势力。
这些年来,已经很多世家融了进来,像是谢家这样的,只不过是少数。如此富足的国家,只要好好治理,是可以延续很久的。”
只要人民过上好日子,谁还会天天想着搞乱子?
一个国家的核心不在于皇室,更不在于氏族,而在于百姓。
南楚各地富足,百姓安居,为何会持续不下去?
荆州之乱,若非他故意搅事,蛊惑谢钰,又岂会造成如此境况?
“或许吧。”
郭先生笑了笑,
“可如今的南楚,并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当今皇帝优柔寡断,沉溺于帝王心术,掌控群臣,巩固地位,而非着手于地方世家,这样的国君,又是如何能管理好这个国家?
这一次,若非顾昀击鼓鸣冤,莫非祁连玉欲太子殿下请命,他想必也不会派人来荆州彻查此事吧。
你看,之前祁连玉稍微查出了一些东西,他不就是将他召了回去?”
他说着,又是不嗤一笑,
“你当真以为,他只是在担心祁连玉,而非害怕这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扰乱他朝中的布局?
这样的皇帝,你以为,他能做到你所说的,徐徐图之,将这个国家的祸患,一步步的,将其拔除吗?不过是将事情拖着,巩固自己的帝王之位而已,靠他,如何救这天下苍生?”
陆明溪没有跟皇帝在朝堂上打过照面,也无法厉害到从一两件事便是能够看清一个帝王,只是若是真如这郭先生所说……皇帝没用,那换一个不就行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左右这里只有两个人,陆明溪便是肆无忌惮了,直直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郭先生听着一愣,看这陆明溪满目的不可置信。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可面前的人说起来就像是再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忠志之士,可终究觉得她如此轻描淡写,过于猖獗,可偏偏这人却是没有半分猖獗的意味。
“我说如果如今的不行,再换一个不就好了?”
陆明溪笑了笑,又是开口道,
“南楚皇室人很多,总归是有有魄力的,敢做这些事情的,既然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又为了要让国家动荡,百姓不安?”
她说着,眸色微微变冷,
“而你所做的一切,强加赋税,囤积米粮,将荆州搅得一团糟,让百姓不得安宁,民不聊生,甚至饿殍遍野,说什么义事义举?说什么造福百姓?分明是为了你一己私利,亦或是为了你背后的势力得到好处!”
郭先生听着微微眯了眯眸子,看着陆明溪,
“姑娘应该知道,世无不亡之国,天下大势握于谁手,各凭本事,当年南楚覆晋,如今我们不过是要讨回来而已。”
陆明溪听着轻轻一笑,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分明是为了一己私利为祸百姓,却要将自己说成拯救天下苍生的仁人义士,先生有脸说,我都听不下去。”
她面色虽是带笑,可一字一句尽数都是冷厉之言,
“世无不亡之国,若有一日,南楚亡国,也该是它气数尽了,自取灭亡,而非是在你们的搅动下,变得千疮百孔!”
“书生读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晋的动乱持续近三十年,直到南楚建国,百姓日子才刚刚好转。你如今所做,让荆州百姓困苦数年,还敢说造福苍生?”
一字一句,尽数落在那郭先生的耳中,他面色微微一变,陆明溪冷笑一声,
“不是我看不起造反,可如你这般起事,不是与权力中心的皇帝对上,做的尽是戕害百姓的事,畏缩在角落里数年,四处挑拨,行的尽是鼠辈之事,还敢把自己放在高处指点江山?恕我直言,你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