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心机智慧,应变筹谋,当真令人骇然,无双国士,名不虚传!
彭沛心中泛起凛然之意,凛然之后又是一阵愤怒——不是这小子横空出世,明明死了的人,突然从大越回来,又坚持原地升职礼部尚书,他现在何至于被逼到下这狠手?
春闱在即,各方的条子早已塞过,他为了既维护本主,又不伤各方势力,还不被陛下看出来,其中安排可谓煞费苦心,礼部上上下下,早上一年就开始下功夫,其间心血和牵扯,难以尽述,如今这小子突然回归,一切便都付诸流水!
这还罢了,其间却还有件事,牵扯太深,逼得他和他的主子,不得不冒险对付这出名难对付,圣卷最隆的魏知。
原先他也是魏知上司,只是魏知供职本部时间其实并不多,一任侍郎便出使南海,南海回来便失踪,突然又跑去了战场,再回来便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以前几乎没和魏知朝夕共事,听说厉害,却也不认为十八岁少年能厉害到哪去,左右不过运气好,不想今日这一番,才见了真颜色!
彭沛咬着牙,腮帮肌肉扭曲,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得罪到底,再瞻前顾后不是丈夫所为!
狠狠心,他下来一步,召出桂见周,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桂见周愣了愣,随即眼底绽放兴奋的光芒,快步下来,厉声道:“胡言乱语,一派厥词!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却不知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来人——万蛇桶搬上来!”
凤知微负手冷然不语,半晌缓缓道:“彭沛——你想清楚了。”
她不看桂见周,却直指彭沛,彭沛在上面再也隐不住,探头下来,冷冷道:“还是魏大人自己想清楚吧!本官不过照章办事而已。”
“你照的是哪门子的章?办的是谁交代的事?”凤知微森然一笑,“你要拿我,我被拿了,你关我,我进牢了,你要我交代,我交代了,交代得比你更清楚更详尽,你还有什么理由,来对我动刑?”
“你那叫什么交代?”彭沛反唇相讥,“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无权评判!”凤知微冷笑,“陛下说是,才是!”
“陛下……”彭沛阴恻恻一笑,“你想见是吗?行,过了这万蛇,再见吧。”
“这些小乖乖。”桂见周在旁嘻嘻一笑,大黑痣鲜活跃动,“等下都放在你的裤裆里,两边裤脚缚紧,底下用火一烤,蛇们怕热,在你裤子里横冲直撞……嘻嘻,滋味甚好!”
两个衙役般过一个桶来,里面足足几十条蛇,又有人搬了火炉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站到牢侧,上头人影闪动,不知道有多少人。
彭沛负手冷笑。
魏知上过战场,身边又有顾南衣那样的护卫,想必多少会点武功,他不怕魏知会武功,没给他任何禁制,就是为了让他动手的。
只要他在牢中动手,伤了任何一个衙役,他便立即可以入他以罪,什么卖国谋逆先放一边,杀人罪就可以要他命!
如今逼他到这等地步,年轻气盛的魏知,怎么可能任人鱼肉?
牢门打开,两个重甲卫士上前来,按住凤知微臂膀,一旁衙役抬着的蛇桶群蛇攒动,滑腻腻的身躯在灯下发出阴惨惨的光,渗出青色粘液,令人见之欲呕。
这东西看一看都觉得是噩梦,若要放进身体里令万蛇噬咬……
凤知微脸色似乎白了白。
桂见周兴奋的鼻翼翕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品大员动刑,热爱鲜血和惨叫的变态狱官,全身血液此刻都沸腾欲舞。
“铿!”
“哎哟!”
蓦然一声惨叫,一个衙役抱着手跳了开来,险些将抬着的蛇桶打翻。
他嗷嗷的叫着,举着手,油灯照射下,那手指软软垂下,也跟蛇似的。显见已经断了。
地下有块小石头,沾着些血迹。
彭沛霍然回身,指着对面已经起身的顾南衣,大吼,“穿了他琵琶骨!”
“是!”
衙役们抓着巨大的穿骨弯钩过去,钩尖寒芒烁烁,这东西一旦穿过琵琶骨,绝世高手也成废人。
顾南衣自牢后缓缓站起,一身重镣发出沉重玎玲声响,那些重铁的暗光在黑暗深处,如无数双森然的眼睛,凛然盯着对方。
凤知微皱了眉,眼神里掠过森然之色。
彭沛竟然胆大如此!
彭沛眼底露出得意之色——凤知微也许能忍,这个护卫却一定不能忍,他一定会动手,他动手,也一样!
深深吸一口气,凤知微眼神里掠过决然之色,抬起手指——
“穿你个头!”
声到人到,上头入口腾腾的窜下一道黑旋风,一对双刀舞得雪亮,雪花般翻滚着下来,二话不说当头一刀,对着那拿穿骨钩的衙役就砍!
刀光杀气腾腾,毫无犹豫,那衙役一抬头便见刀光已到头顶,心胆俱裂之下撒手就跑,沉重的钩子掉下来砸扁了另一个的脚趾,嗷嗷的跳脚。
那人唰的一声收刀而立,长眉下眸色乌亮,暗色中一身黑衣竟也鲜明,凛然站在顾南衣牢门口,大声道:“光天化日,滥用私刑,彭沛你无耻!”
华琼。
双刀黑寡妇最先赶到了。
“你是谁!竟然擅闯刑部大牢!”桂见周大步过去,手中锁链一挥,“滚出去!”
华琼看着他,目光在牢中凤知微身上掠过,再看看那些蛇和火炉,眼神里怒色一闪。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桂见周,见他一身狱官装扮,顿时知道了他的身份,忽然将双刀一收,笑道:“是狱官大人?我不是擅闯大牢,我是前来探望好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