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倪晶晶耳膜里的回声，放大一倍。太阳穴边“突突”跳的神经，蔓延到整个脑袋，于是头发丝儿一根根竖起来，拖着心中万匹草泥马，只只背后的地雷——

10、9……

从前，只有她开口说“分手”的份儿。

8、7……

尽管，上一回，她说“分手好了”，许子峰应“那就分吧”。那还是她先说。

6、5……

她今天，本就是来分手的。

4、3……

那这两个字，凭什么，让他说了去？

2、1——

倪晶晶原地爆炸，跟疯了似的，她脸红脖子粗地吼：“分呀！分吧！你当自己条件有多好？多帅？你以为你身边围着几个女的，就是万人迷了？哈！天大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我把你当傻子，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跟骆菲依那个绿茶b的差距，也只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什么哥哥妹妹？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要爱就爱，要不爱就不爱，废什么话？放什么暧昧不清的臭！说白了，所有的不阴不阳、模糊界限背后，还不就是那沽名钓誉的备胎法则？！

你以为骆菲依接近你、跟你玩儿，是因为她缺哥？她那些好哥哥手拉手围起来，都能绕你们小区三圈了！她要真拿你当朋友、当亲人，就不是一天到晚的找你花钱，明知道你没房没车，家里并不富裕，每个月工资也有限，不劝着你节约攒老婆本，倒时常撒个娇的要你买这买那！

她那是拿情谊当生意在做啊蠢货！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说，人情债难还？就是因为它没有市场价！这样一来，就能用廉价的小恩小惠，换取于她来说，最大的利了！

而所谓的认哥哥，不过是因为你当男朋友条件不够格，但身上又有利可图，所以就弄一层这样的关系，又不要她付出什么，光捞好处，那何乐而不为？！你信不信，你今天要换作是凌空，她骆菲依二话不说早把你拿下了，根本没有后来的我什么事！哪怕你当初长得像头猪，她也会说，你是她见过最帅的男孩子——蠢货！”

倪晶晶说的嘴都麻了，但她还觉不过瘾，喘了两口气，她欲再举些更具体的例子，比如国庆旅行那次，骆菲依听见凌空家里有钱，跟着就顿把许子峰这哥哥抛到九霄云外之类，以佐证自己的见解。

结果许子峰没再给她长篇大论的机会，只道：“你过去挺单纯的，怎么现在思想，变这么脏？她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既然你同意分手，那就不必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便迈开步子往外走，一边打开自家的大门，静等倪晶晶出去。

倪晶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离开许子峰家的。她只是茫然的在道上瞎晃，也不管哪儿是哪儿。跟着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前，她才发现，自己迷路了。10月底下午2、3点的阳光令她昏眩，她便一屁股坐在马路沿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痴傻了十几分钟后，拿出手机，给林妙妙打电话。

“喂晶晶……喂、喂……”

林妙妙在那头叫了好几遍，倪晶晶不是听不见，可她的喉咙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就是发不出声。不知道是不是前面讲了太多话、费了太大劲，她这会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晶晶，你怎么了？说话呀，你别吓我。”林妙妙意识到不对，口气明显焦急起来。

“妙妙……”终于，在憋了半天之后，倪晶晶开了口，嗓子有些发哑，气若游丝的，就跟生了大病似的。她说：“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说完，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林妙妙在那边的心头一紧：“好，你现在打开微信，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到。”

倪晶晶便听话的照做了。

林妙妙临出门前，给安雅发了个消息，她了解倪晶晶，自倪晶晶的爸爸去世之后，其实从小到大她受过很多委屈，她不是个不能抗的人，除非，那难过，与许子峰有关。

林妙妙虽自恃能言善辩，于工作中也找得到问题的红心点，但，在感情上，她确是一片空白，她怕自己没办法帮倪晶晶解疑答惑，所以多了个心眼儿，给安雅留言——尽管，她也知道，安雅的烧才退，这会儿需要休息，但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对林妙妙来说，朋友有难，就算前面有条河，那她也是要游过去帮忙的。

未曾料林妙妙到达目的地时，安雅已经陪着倪晶晶了。林妙妙才想起，安雅的家，离这边很近。

倪晶晶还坐在那棵梧桐树底下，哭得眼睛都肿了，她说：“安雅姐，我不明白，我就是想跟他好而已，怎么就让他那样恨我了？”

安雅想起孟清举的“反杀”，无言地扶起倪晶晶，坐到马路对过自己的车里，抽了一张纸巾替倪晶晶擦眼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才道：

“因为你触到了他的软肋，侵犯了他的权利。这就好像小时候，我们的父母，都会打着一个名叫‘为你好’的旗号，要求你这样、那样，到最后满足的，是他们的焦虑和欲望。同理，你今天打着一个名叫‘我爱你’的旗号，用大数据挖掘他、调教他，到最后想要在这段关系里，得到舒坦的人，不是他，是你。

显然，许子峰清楚，这样对他不公平，所以，他才会愤怒。一个在两性关系里得不到尊重的人，会产生深深的挫败感，那种感觉就等同于，骂他，是畜生界连配种都挨不上的废物。即便你今天将骆菲依的面目摊到他面前，你撕开的，也是他许子峰无能的真相，而不是关于骆菲依的事实。如此，他当然会恨你，因为你不是在为他好，而是在打他脸。

晶晶，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主观能动性，即便他活的再窝囊，他也会想要有自己的支配权。你懂吗？”

倪晶晶的眼泪“啪嗒、啪嗒”不停掉下来，用力点头，她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一辆车里的三个人同时沉默，只有倪晶晶的抽泣声，不绝于耳。

后座的林妙妙想：所以，这就是那个“测不准理论”吗？物理学家海森堡，在1927年时，提出过一个“不确定性原理”，说，人不可能同时知道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它的速度，以说明粒子的不确定性。这话放到人身上，似乎也是一样，人，是难懂的生物呢，即便用上大数据，也是搞不定、测不准的，而感情，更难懂……

林妙妙也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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