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故水一走,花三心里头显然轻松了许多。
这位念水山庄的庄主,皮相俊美,温文尔雅,有些时候也是会体贴人得很的,也因此深得苏地姑娘家们的欢心。
但就只有一点不好,只要是碰上了苏地尊主苏木易的事,这人就变得偏执一些固执一些。
花三听说,因他这固执,还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花三有些怕他,有时候看他面上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头偏偏是冰冰冷冷的,总是一副算计计较的样子,叫花三总有些不寒而栗。
花黍离叮嘱过花三远离这人一些,说这人,像是披着人皮的一条蛇,若是忤逆了他的心意,他那口毒牙可不是闹着玩的。
花三那时问道:“譬如说呢?”
花黍离就举了个例子,“朝堂里头有个户部的侍郎,听闻苏尊在寻前朝留下的一副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像,想讨好苏尊,便也差了人出了钱去寻。可他不晓得念故水也正在给苏尊寻这幅画,竟还抢在了念故水的前头寻到了。
献画的时候,念故水也在的,那侍郎一时也是得意忘形了,大概想着念故水平日里在朝堂内总是趾高气昂的傲娇样子,竟然当着苏尊的面在言语上亏了念故水一番。
念故水那人可是睚眦必报的,等到来年春日的时候,借着户部亏空的事情,狠狠参了那侍郎一本。原本这渎职之罪,不过是贬庶或流放罢了,但念故水又差人栽赃,从那侍郎家里头搜出许多金银玉石,并说是平日里收受的贿赂、搜刮的民脂民膏。渎职加上贪腐,两罪一起罚了,为以儆效尤,秋后那侍郎就在苏城西门那处被当众点天灯了。”
花三那时张口结舌,“点……点天灯?”
不过是言语羞辱罢了,连死都不给人一刀斩头的痛快么?
这念故水果然是了得!
他这一走,花三松了一口气,也不必担心他再问苏涣的事。
看江离洲与苏木易笑谈了一阵,隐隐提到了当年二人并肩共剿叛贼的事情,竖着耳朵听了一阵,但二人竟也没讲什么,一两句就带过了,故意叫花三听得不清不楚的样子。
花三便有些愤懑。
再坐了一会儿,江离洲道:“怀恩还一人独自在家,我与桑哥儿出来这大半日了,想必她在家该等得着急了。”
是请辞的意思。
苏木易那头先是轻微一愣,“桑哥儿?”想到平日里被人称作三姑娘的花三,闺名是叫花言桑的,便笑开了,也跟着这称呼道:“桑哥儿方才也与我说过,你屋里头是有个叫徐怀恩,说的倒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美画。”
江离洲面上微微赧然,道:“不过是个朋友,暂住我家里罢了。”
花三戏谑斜看他一眼,嘴角藏不住笑,但也不说话,适时咳嗽了几声。
苏木易望了她一阵,道:“即是如此,桑哥儿身体不适,也免得叫你屋里头那个怀恩着急,你们就先回去。”又问了江离洲的住处,道:“今夜晚些若是得空,我去找你,叙一叙当年旧事。”
江离洲面上作了惶恐状,感恩应下来了。
带花三下了楼,问花三若是走回去,可还走得动?
花三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那些小瓷娃娃,我早间也是这么从城西到城南走过来的。”
走的偏还是主道,是要经过城中心的,可叫她累坏了。
想起徐厚方才是在茶馆斜对面巷口那处的,望了那处一眼,墙上也还有一枚秋花的标志,花枝指着巷子里头,虽是简单几笔,但也是形神具备的。心里头略略有些惆怅。
江离洲道:“苏尊在楼上看你,你且抬头招招手,我们这就走了。”
花三抬头,苏木易果然在三人方才看百花冬放那窗口站着,浅笑吟吟的,挥了一挥手,倒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花三也笑着招了招手,转身与江离洲走了。
路上,花三问江离洲:“是徐厚去找的你么?”
江离洲边走边片头看她一眼,蹙眉道:“是,也不是。”
花三有些不满,“这故弄玄虚的,是什么回答……”
江离洲便笑道:“是五庄的徐厚来找的我,但来找我那人却不是你们五庄的徐厚。”
江离洲早间得了自鸣城主的急邀,说是城外发现一具女子的尸首,看那手法像是五庄的花三作的恶。那城主知道苏尊微服到自鸣看百花冬放,此时已经到城里头了,怕五庄花三此来是要对苏尊不利的,便请了江离洲去,协助将花三拘一拘。
江离洲那时还想着,花三重伤卧床,怎可能还有力气杀人?怕是花四那头设下的一个调虎离山的计谋。
交待好了家里头的花三与徐怀恩不要出门,又托了左右邻的铁脚薛及拔山李梦,叫他二人顾着花三与徐怀恩一些,便出去了。
到了现场一看,那女子虽然右臂遭砍,但那伤口却粗糙的很,不是花三这种用快刀一蹴而就成的,倒像是锋利石块砸断的。且那女子头上有个碗口大的伤口,江离洲比划了下自己的拳头,笃定了是人的拳头砸出来的,并且那拳头比寻常男人的大一些。
但那城主仍旧有些忐忑,说江湖里头这样杀人的不过就花三一个,若不是花三,还能是哪个?
江离洲说了半日见说不通,刚好有人来禀报,说是苏尊与念庄主已往订好的城南茶馆去了,茶馆周遭都已设好防了。便跟城主说道,叫念故水来看看,若他也认为是花三,花三就在他江离洲宅子里,他必亲自拎她来认罪伏法。
花三听到此,张口结舌,难以置信道:“若真是我,你真打算将我这么卖了么?”
江离洲笑敲她额头一记,“就因为知道不是你,才敢这样跟人立下狂言啊。”
江离洲也没等念故水道,心下怕这是个调虎离山的计谋,就快马回了家。
进了家,看到徐怀恩哭哭啼啼的,说是将花三给弄丢了。才知道花三将徐怀恩支开,自己逃了。
安抚好了自责痛哭的徐怀恩,刚要出门去寻花三,有人恰好在那时候,敲了江离洲的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