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被这声吓了一跳,圆乎乎的身子像个球一样在地上轻微一弹,大惊失色又跑到花三身边,与花三低声道:“这深更半夜的,该不会是一个女鬼?”
花三掂了一掂断风,笑道:“若真是女鬼,我倒是想好好会一会。”随即扬声问外头的人:“还没睡呢。来的是四主院里哪位?四主可有说是找我什么事?”
外头的人也不进来,先是默了一默,才高声答道:“奴婢是四主院里的喜莲,四主只叫奴婢来请三主过去,并未说是何事。”
花三看见院门那处有一圈光,恰好投在一行凸起的青石砖做的门槛上。光圈隐隐晃动,中间有个流苏样的影子。
来的人是举着一盏灯笼。
花三低声问徐仙道:“花四院里可有一个叫喜莲的?”
徐仙点了一点头,道:“是有的,是个新来的,不爱说话,脸色总是阴沉沉的。之前花二主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不让她进去伺候花四主,这两日不知为何被招进去贴身伺候花四主。原先伺候的青楠被派去了厨房,还找我哭来着。”说罢又“咦”了一声,道,“方才是歌浅的人头被人举着来请,现下这个喜莲是不是也是一个死人?”
花三看着院门那个光圈,摇一摇头表示不知道。
徐仙又道:“这可是稀奇了,花四主平日里都不太跟我们这院往来的,今日竟然三番两次来请你。”
花三道:“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比方说其实不是花四,是那个挖心人假借花四的名头,像刚才歌浅的头说的那样,引她出去,要挖她的心。
又比方说真是花四来请,如此前说好的那样,将苏涣讲给她听的那桩说错了、没说完的故事给重新讲一讲。
不论是心里想的这两个中的哪一个,花三都不太想去。
一则她对花四,从此前的怜惜与喜爱,经花四放了一把带贲木草的安宁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差些叫她跟阎王结拜去了之后,花三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再者之前她前事不知的时候,是真信了花黍离的话,当真以为她与花四是双生姐妹的,这几年往事渐渐全想清明了,看到花四那张脸,就只觉得被当时花黍离诓骗的自己实在是蠢笨得很,恨不能回到过去锤死年幼无知的自己,因此是能不见就不见,省得自己想起当时的幼稚就心烦的。安宁香的桎梏一生,她对花四此前的怜惜与喜爱便荡然散去,仅存一点点。
二则花四与李长安那件事,与她目前所行的事情也无甚冲突,管不管都无所谓。她也不是一个爱听风花雪月的情爱故事的人,她既已不关心花四了,花四这故事讲完不讲完,于她倒也没什么区别。
三则若李长安真要取她的心,也要先问她手上的断风愿不愿意,她不是歌浅那种没个江湖经验的,李长安成了僵尸,脑子必已经迟钝,全靠有人在他身后设计谋。花三不畏惧僵尸也不畏惧计谋,但此是在五庄之内,又正是她这几人要谋划离庄的时候,为免生事端,坏了全盘计划,能避开就先避开就是了。
这样一想,就决意不出去,高声与院外那人道:“夜已晚了,四主身体不好,花三就不去打扰四主了。若是有事,明日早晨花三再去找四主吧。”
花三已决意明日早早出庄,趁守门庄仆换班时候混出去,所以今晚才早早入睡,养精蓄锐,明日也好赶路,却不想遭了瞳怪和歌浅的事。
看这时辰,估摸已近二更,花四这样晚找她去,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于她有益的事。
院外的喜莲一听,似乎是急了,焦急叫了一声:“三主!”
花三见院门那灯笼的光圈晃动,往前倾来,下一刻便有一个人急急探了身进来,往她所在的屋脊兽阵这处行来。
花三在见着人刚过院门的时候便已将歌浅的头从手上一扔,再用脚拨到一旁,叫那只铜浇的天马遮挡好。歌浅的头遭跌在地,又遭花三踢得几个翻滚,不禁失声痛叫“哎呀”了几声。
花四院里的喜莲已疾行进来了几步,听得声响,左右看了花三与徐仙二人,看着都不像是二人方才发出的,又觉得院里氛围有些异样,几头青铜做的不知道什么动物之间总有风旋不停,带得花三一身单衣飘飘荡荡的,并且这院里竟只有那几头铜兽那儿有风,又阴又冷的样子。便踌躇了一下,停在了那处,问花三:“三主院里……可还有别的人?”
花三有意低头,看一眼天马座下咬着下唇的歌浅的头,头发凌乱,双颊皆是刮擦伤痕,额头还有三两块青紫,觉得歌浅可怜又觉得歌浅好笑,与喜莲道:“确是有位客人。”
喜莲犹疑起来,支吾道:“那……那三主……与这位客人是不是有事要相商……”
花三笑一笑,道:“我与这位客人确实有一些要紧的事。喜莲姑娘,夜深露重,四主有事找花三,也不必急在这一晚。你先回去吧,与四主禀告一声,明日早间我过去,若是四主赏面,我与她吃一顿早饭。”
喜莲面上一僵,用力摇头否决,着急道:“三主,等不得,四主的是要紧的事情。”
花三看她那慌乱模样,突然起了兴趣,想花四总在院中,能出个什么事?便问喜莲道:“你说说看,四主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先听着,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引她出去的一个计谋,她大可三言两语打发她走,再去寻歌浅的身子。这眼下,也没有比将歌浅的头缝回去好看看歌浅是不是能活这件事情,更叫她觉得重要更叫她感兴趣的事情了,再则她对歌浅有愧,若她当日说话谨慎些,歌浅也不会去杀人割头,招招摇摇拽着三个人头穿庄而过,后头的这些事情便也都没有了。
面上笑着看那喜莲,心里却这么盘算了一阵。
那喜莲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先是紧紧皱眉,再又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的花三一脸疑惑。
见喜莲不说话,花三一时也没了什么耐性,心里索性狠毒了一番,想这姑娘若是打发不走,一刀杀了便是。
这样想的时候,看着喜莲突然面色一白,神色大惊,似是遇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花三正丈二摸不着头脑,喜莲却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惶惶道:“请三主留喜莲一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