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随心胡乱想了一阵往日的事，耳中听得隐隐有人从远处来了，似要先叫她听到，声音有些大，说着：“请四主小心脚下些，昨日里下了雨，路有些滑。”

花三一愣，问那将她扶坐起了的低低啜泣的冬苗，“昨夜里下了雨么？”

冬苗吸了一吸鼻子，道：“昨夜里下了一晚的小雨。”

花三便恍惚想起昨夜里花黍离刚来时候，确实是一身潮气的。

眼看那冬苗仍旧是哭哭啼啼的，烦躁问道：“你究竟在哭个什么？”

那冬苗听了一惊，又跪下了，仍旧只是哭道：“冬苗若是有做不到的地方，三主斥责一顿打骂一顿就好了，冬苗会改的！请三主不要撵冬苗走！”

说着竟开始磕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咚”的，叫花三听着心惊，也看得莫名其妙的，奇怪问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那一头，已经有人领着花四进来了。

领着的那个也是个十七八的庄奴，透过屏风看到跪着磕头的冬苗，请花四落好了座，特意绕进来探头一看，竟然笑一笑，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叫花三看得心里不舒服，看她又是一副兴冲冲要告状的样子要绕出去了，叫住她，问道：“你又是谁家的姑娘？”

那庄奴立住了，乖巧地讨好道：“奴家满湘，原先是花主院子里的，前日刚过来，花主叫我好好照顾三主。”

花三看她，倒是个水灵机灵得很的，就是眼中总透着一股算计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花黍离调教出来的。问她：“你方才要出去，想去做什么？”

像是揪住了冬苗的什么把柄，欢天喜地要去找人告状的样子。

满湘做出一副天真样子，乖巧道：“奴请四主坐好了，想三主与四主姐妹二人必是有话要叙，就想去给三主四主泡茶喝。”

花三不太信，但看着屏风之外，确实是有个花四的影子，已经端正坐好了，觉得此刻也不是追究这些的好时候，淡淡道一声：“你下去吧。”

满湘伶俐应了，福了一福身，唤了一声冬苗，道：“冬苗，走吧。”

冬苗听闻这唤，脸色瞬间煞白，一双泪眼求救一样望向了花三，一只手就往上揪住了花三盖在腿上的薄被，绝望又无助，一再摇头。

花三知其中有异，看着倒是一副冬苗要被满湘带去哪里欺负了的样子，但花四在此，也不好说什么，在冬苗开口求饶之前，拉了冬苗揪着她被子的那只手握住了，对满湘道：“冬苗就留在此处了，你去将徐仙叫回来，我平日里只喝她泡的茶水的。”

那满湘听了，略略有些吃惊，又有些泄气，但仍旧扮作一副听话的样子，应了。

花三估摸着人已走了，对冬苗道：“我有些话要与四主说，你也先出去。”又交待道：“莫要走远，就在房门口，等我唤你。我唤你进来之前，谁叫你都不要跟她走。”

冬苗含泪点一点头，替她拉好了被子，又整理好了身后的靠垫，也出去了。

一时之间，房里头只剩下花三与花四二人。

花四是独自来的，并未带庄奴或庄仆，或是将人留在院外头了。

花三看着那坐得笔直的瘦弱影子，突然想通了一件一直未想起来的事情，她昏迷时候一直想要问花黍离的，那时候话明明就在嘴边，可偏怎样都想不起来。

现在见着了花四了，突然就想起来了，问花四道：“我从之洲岛给你带回来的巫兽的骨肉和眼珠，庄里的人可收着了？你可用了？”

花四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惊讶，道：“哦？那个东西？我听周生大人说了，我也已经收妥了，请了个制药的明天过来，将那巫兽的眼珠制成药丸，给你随身用。”

花三一皱眉，道：“那是我专程给你带的，用在我身上做什么？我听说那巫兽是能解百毒、壮虚骨的，用在你身上应该是有效的。”

花四是笑着回的，道：“你也不用事事都想着我，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够了。”

花三觉得花四有些不知好歹，有些气道：“单有这份心又有何用？若是我的心能叫你好了，挖出来给你吃了也是可以的。”

花四听了，突然低斥她：“莫要说胡话！”

花三被这一斥弄得莫名其妙的，想起前头她一副拒绝她好意的样子，瞬间有些郁闷，便赌气不说话了。

花四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声斥有些过头了，有意转了话题，问道：“那块长生肉，三姑娘可用了？”

说的是之前未收，给她傍身用的那块，后来她给周生为止用来活婉瑜了，确实也将婉瑜给起死回生了。

花三想起这事便有些欣欣然，笑着答道：“用了，便宜了一个活死人。”

花四在屏风外也是低笑，道：“我倒是听周生大人自己说了，渡师堂的周生为止这一来可就欠了三姑娘一个大人情，怕是怎样也还不清了。”

花三惊讶于周生为止竟然跟花四说过了这件事，但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我倒是没想过要他欠我的事，不过是想试一试苏涣的长生肉是不是管用，若真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我再从他身上剜一块，回来给你下酒吃。”

说着哈哈笑起来，不甚牵动了胸腹的伤，疼得眼泪都流出来，喉口一热，血气上冲，又剧咳起来，见屏风上花四的身影动了动，已经是站起身要过来看，便急急扯了锦被盖头，边咳着哑声高喊，“四主莫要进来，我身上有伤有血，莫要染了四主。”

一阵静默。

隔着被子，听见花四往前了两步，止住了，又过了一阵，听见凳子挪动的声音，大概是又落座好了，又发出了声响故意叫她听到。

花三松一口气。但又听得花四在外头说道：

“我昨日闲得无聊，算了时日，我与你竟已有三年未见过面了。虽说是你爱在外游玩，或是得了大哥二哥的令常外出办事，可就算是我俩都在庄内时，我也不得见过你。”

想来花四并不知道花锦郎不愿她二人见面的事。

花三讪讪一笑，“你身子骨弱，不该在房外走动。我身上杀气重，恐怕煞到了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