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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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琬睐着他:“你最近不是躲老爷子躲得只差没上天入地了么?去西北多好的事儿啊,一去千余里,省得你成天找地儿猫。这不还背负着朝廷重任,老爷子可拿你没办法了。你说是不是?”

宁大乙愣了愣,搔头看着谢琅:“好像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谢琬笑眯眯看着他,“你替朝廷把这事儿体体面面地办成了,我自会亲自替你跟老爷子说情,让他再宽限你两年。”

“才两年?”宁大乙比出个剪刀手。

“当然只有两年。”谢琬正色道:“两年之内你必须成亲。要是没找到合适的——我们也不介意给你找个姑娘指婚。婚后培养感情也是一样的。”她挑了挑眉。

宁大乙两眼睁得更大了。他怎么就永远都拿她没办法?

朝廷派去西北的钦差在冬月廿三日出发,宁大乙穿着绛色钦差服,披着长丝绒的黑貂大氅在兵部一众官员相送中,骚包地与靳永踏上了征程。

腊月底殷昱收到了他们传来的第一封信,他们已经与蒙军统帅进行了一次会谈,会谈的结果是把对方气了个半死,扬言说要再打,被靳永以强硬的态度顶了回去。

宁大乙在信中抱怨西北的风雪太大天气太冷,那边的狼群是如何的恐怖吓人,蒙军是如何的野蛮霸道,那边的酒又是如何劲烈难以下口,但是转而又说起那里的野味是如何的丰美,烤全羊是如何的让人流涎三尺。

新的一年又在期待中来临了,很快,春风吹融了冰凌,又吹绿了堤岸。

皇帝在殷昱的大力辅政下,有了更多的时间将养身子,这大半年来犯病的频率逐渐拉开,连陈复礼去乾清宫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因着后宫嫔妃数少,皇后与武侧妃关系渐近,武侧妃远不如郑侧妃的城府心计,而如今大局已定,她与殷昌都得在殷昱手底下讨生活,是以再不敢起什么别的心思,一心一意陪伴着皇后。阴晦了数十年的后宫,竟然逐渐透着安乐详和的气息。

在谢琅的游说下,殷煦如今已经正式启了蒙,并由谢琬亲自挑选了几名稍年长的大臣子弟作为陪读。

皇帝顺手指了谢琅做殷煦的先生,而武艺方面则由骆骞廖卓暂时充任。因为暗暗有着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在课业上殷煦十分努力,而课余时间他会随微服的谢琬出去逛逛,或者去鲁国公府里与殷昭说话唠磕。再者,便是随父亲去校场溜马。

他与殷昭已然成为了一对忘年交,在她的带动下,他和顾盛宗都学会了一种新的奇怪的数字表达方式,她说叫做“阿拉伯数字”。还告诉他说西北那边蒙古草原很大,但是蒙古周围还有好些美丽的国家,并且有条美丽的河叫做多瑙河。

他很好奇,决定等长大了去看看,如果那地方不错,那么不介意把它弄回来做大胤的领土。

母妃对他这样的理想报之以哼哼冷笑,但姑姑却摸着他的脑袋大笑着夸他有志气。

他爱姑姑。但他更爱母妃,因为母妃会亲手给他缝新衣服,从前还亲手给他换不小心尿湿的裤子。他偷偷地问过别的宗室堂兄弟,知道他们的母亲从来不会为他们这样做。他很骄傲,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她常常打击他。

最近他在皇后宫里住着,并学习看舆图。

殷昱忙于国事,虽然是太子,却几乎把皇帝的工作都揽上了身。

皇帝见得朝堂安定社稷安宁,准备将皇位禅让予他,自己与皇后去南直隶养老,被他婉言拒绝。他有他的小算盘,监国是一回事,可真正接了皇位他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他既能指点江山又能独拥谢琬,在东宫里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为什么要放弃?

国事依旧他管,皇帝依旧皇帝来当,真到了他无法支撑的那一日再说。

谢琬很快有喜。

而这喜讯是随同西北大军班师回朝的喜讯一起传到殷昱耳里的。

早在二月里西北就传来捷报,在经过与蒙军统帅数次会谈之后,蒙军答应撤出关内,并承诺只要两国依然通商,便与大胤永修同好。

三月初蒙军依诺退出关外。

四月里辽东马市作为试点先行开放。八月山西大同马市开放。西北沿线战事告磐,百姓们逐渐回归本地安居乐业,临江侯于六月底率军回归后军营,而后率领功将们与靳永一干进京复命。

九月皇帝下旨论功行赏。但是,宁大乙没有回来。

他将会在辽东呆上一段时间,等到马市走到正轨才回来。

谢琬依诺去了信给宁老爷子,一来为向他肯定宁大乙对朝廷的功绩,二来为跟他说情。宁老爷子随即上京到了文定伯府,让谢琅代为转告谢琬,这是身为大胤子民应尽的本份,更是身为太子妃的“娘家人”的份内事。

“老爷子听说你到时候要给宁大乙指婚,他笑得两眼都眯缝得看不见了。”谢琅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宁大乙在西北呆上一年半载回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谢琬道:“总之不会再是当初混世魔王的样子。”想到当年在清河街头他的嚣张,她抚着微凸的小腹,也笑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了,那些久远的记忆偶尔也会在空闲时,不经意地跳入她脑海里。

清河是她的家乡,即使有过王氏,有过谢宏谢棋,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里还有谢腾与齐氏的遗骨,也不会忘记在那里她遇见了许许多多坚守在她身边的人,她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王氏母子,不可能斗得过谢荣,那个地方,依然还是她心中最亲切最温暖的地方。

“对了。”起身正要赶去乾清宫的谢琅忽然回过头来,“明日舅母做五十大寿,你去不去?”

谢琬抬起头来,“去,当然去。”

太医说过,胎儿已入了稳定期,正常的走动有益胎儿发育。

齐家如今仍在枫树胡同住着,不过去年已经把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两处一打通,顿时加倍的宽敞了。

何氏又生了个儿子,已经满了周岁,与齐如铮之间十分和睦。齐如铮还对收藏木雕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因此专门辟出一间屋子用来放他的木雕。

余氏五十大寿本来不想大办,但是儿子儿媳几次劝说,再加上武淮宁也将因为在任上抗灾有功而要进京接受嘉奖,在信里一再表示要凑份子给岳母做寿,因而也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日来府道贺的人奇多,但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一个,就是送了贺礼来也被退了回去。齐嵩官职不高,但他呆得愉快,结交的也都是差不多品级的一班中低等文官,听说谢琬会来,许多女眷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二门内等待。

她们对于谢琬并不陌生,这位太子妃在进宫前常在各府之间走动,她们对她没有太大的疏离与紧张感。这之中最高兴的除了齐家一众老小,也许要算是赵夫人与王玉春。

谢琬到达齐家的时候,王玉春站在人群里,笑盈盈地跪地迎接。

在窦谨一案彻底破解之后,谢琬与赵贞在谢府曾偶遇过一次。赵贞含笑打量着她,点头了半晌,说道:“我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再没有别的话,但这已经胜过一切。

新帝登基之后,赵贞凭借他丰富的稼穑经验,被升任户部郎中,已经是正四品的官了。赵驹病情虽没有好转的可能,但是与王玉春相处久了,对她愈发依恋重视,去年由赵夫人陪着回了趟祖籍,从族中挑选了个健康的穷苦人家的婴儿作了嗣子。

孩子很可爱,前不久王玉春来跟谢琬求赐名,以让孩子添些福气,谢琬赐了个“勋”字。

谢琬由赵夫人与余氏相伴着进了正院,满院里顿时欢声笑语,她一面微笑倾听众人说起府上的情况,一面在鞭炮声与透着喜庆的道贺声里打量着门外金黄的两座大菊山。

又是菊黄蟹肥时。透过新净的门廊,耀眼的菊花,她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深秋的早上,余氏和齐嵩带着齐如铮兄妹,披着早霜风尘仆仆地上谢府来接她和谢琅去南源……

“娘娘,外面有个老妇人请求觐见您。”

夏至一句话,将她从飘飞的思绪中唤了回来。她抬头看向夏至:“什么老妇人?是谁家的女眷?”

夏至默了下,禀道:“她自称姓王,是娘娘的祖母。”

王氏?!

满堂的人全部都震惊了。随着谢荣的死,谢琬的风光入驻凤栖宫,谢家这段家史也早被人传遍了,而王氏两个字更是成了所有拥护谢琬的人们心目中极无耻的存在!自打谢荣死后她就被发配去官家为奴了,这个时候她还敢跑到太子妃面前来自称祖母?

“娘娘,把这恶妇打出去!”赵夫人紧皱着双眉说道。

王玉春咬咬牙,也点了点头。

“这恶妇竟然还敢过来丢人现眼?大奶奶速速让铮儿带人去将她撵走!”

闻讯进来的余氏火冒三丈,回头与跟进来的何氏下令道。

沉吟了片刻的谢琬这时出声,“夏至,你去把她带进来。”

满堂的声音顿时又静下去了。

片刻后夏至带了名头发灰白的老妪进来,从模样看,的确是王氏。王氏过了门槛,先往齐齐站立在谢琬座后的各位官夫人处扫了眼,然后目光落在悠然闲坐在当中软榻上的谢琬脸上,咧开嘴,涎笑跪下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王氏算起年纪来已经六十四五岁,眼下衣衫褴褛,面上干枯暗黄,与上一次在四叶胡同见她时判若两人。与前世谢琬死时她倚在阁老府里半闭着双眼捻佛珠的模样,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谢琬看着她,笑起来,“你来见我有何事?”

王氏抬起头来,不安地挪了挪两膝说道:“早就想给娘娘来请安,一直找不到机会。

“好歹今日听说娘娘在此,想求娘娘个事,请娘娘看在我年迈的份上,让东家放了我的奴籍,等我回清河跟宏儿他们住去。荣儿虽然有罪,我却是无辜的,恳请娘娘看在我也是谢家老太爷明媒正娶回来的份上饶了我,也给娘娘全全体面!”

屋里的呼吸声们顿时粗重起来了。就连夏至都禁不住沉了脸。

谢琬笑出声。她眯眼看着指尖的蔻丹,缓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眼望着她,然后走到左侧屏风前站定,手指摩挲着蜀绣上的牡丹,侧回头道:

“哪里跑出来的奴才?拖出街口绑住,夫人寿辰过后,乱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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