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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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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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到了一手绵柔。那是她的发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俯身在丰城外的河滩上,她的头发上沾了些水,像墨一样铺在石滩上,仿佛被时光遗忘了一般。他从不晓得她的发丝竟这般地软,扫在腰上痒得切骨。
她的温度也软得切骨。临衍坐在床头,遥望着一地霜色和月明,只觉那摇乱了,撕碎了的天地君亲与道貌岸然反倒一片一片重新拼接了起来。就如一个坍塌之后的豁口,他本以为自己的内质是一团纷乱而道貌岸然的塌陷之处,但此豁口并不如他所设想的这般不堪。他忽而觉得暖且值得。
朝华亦觉出了一个豁口。豁口里曾有她的惶惑与孤独,她的渴念与些许玩世不恭。现在的豁口里装了一个人,此人如切如磋,不煊赫亦不咄咄逼人。他的内质是一块温凉的玉,有匪君子,自由而完整。
有什么法子呢,她想。这世间能让我行此事的只有一个人。
待得东方渐白,更漏已不再漏的时候,朝华晕乎乎地裹着被子醒来。临衍异乎寻常地醒得比她还晚,她蹑手蹑脚爬下床,仿佛昨夜作了贼。朝华还没溜得床边,临衍勾住扯住她的脚踝,道:“九殿下吃干抹尽就想跑?”
朝华为此人的厚颜无耻惊得目瞪口呆。
“……昨天爽的好像是你。”她道。
临衍猛咳了几声,心觉她所说有理,亦燃起了几分愧疚。
“昨天非常之时,实在抱歉,其实我也可以自行……”他话方出口,怎么听却怎么道貌岸然。临衍心怀愧疚,说一半实在说不下去,朝华拍了他一掌,权当复仇。
“本座饿了,去做早饭。”
临衍颠颠向店家借了厨房,颠颠端来两碗豆浆与煎蛋,此煎蛋金黄不腻,盐味刚好,水准一如既往。朝华浑不在意地细细吃,临衍揉了揉她的后颈,几番温柔相视,欲言又止。朝华被他的悦目之柔扰得没有办法,将筷子一放,道:“干什么这般在意?你若实在心下有亏,下次再给我来一次不就行了?”
临衍含了一口豆浆喷了一桌。
“……我,从没,尝试……过……”
“我教你呀。”她这一笑之欠,之流氓,之莞尔,之目中有深意,激得临衍脸红到了耳朵尖。脸且红,且渴念,他低头佯装一本正经地一咳,道:“要收钱的。”
朝华目瞪口呆。“……怎么收?”
“不贵,三两银子,童叟无欺,我天分甚高,保准让九殿下爽得欲仙欲死。”
豆黄色的豆浆顺着桌沿流淌到地板上。朝华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缓了半天,道:“……你这开价略贵了吧?三两?”
“好说,若九殿下用罢满意,还请多多光顾,我也好混个熟客,卖个脸面,给您些许折算。”
再同他扯下去便越发要令人不忍直视,朝华佯装正经,踢了一脚他桌子下的小腿,道:“我昨日遇了个趣事,这天枢门一行怕当真得缓一缓。”
她将魅妖假扮谢棕琳之事略一说罢,临衍沉吟了片刻,道:“兰台寺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从来不曾听闻?”
朝华亦摇了摇头。
“既然人家布了这局,无论用何种手段总也得把我哄去。看样子东君同谢棕琳之事均出自同一人之手,我有种预感,此人这一番布局之广,手笔之大,连我也只是他的一枚子。”
“你是否已心有揣测?”
朝华亦将淮安王之事略同临衍一说,言罢,临衍沉默许久,敲着桌子道:“仙门薛湛,朝中庆王,东君与你的旧友都同昔年神界有些关联。由丰城里头乘黄露面开始,一路到天枢门,再到妖界……他的下一步棋……”
临衍看了看朝华,朝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体之盛,永世不衰,若此淮安王果真挟了东君是为渡魂之术,那么他所盯上的下一具容器,想必非朝华莫属!
“你的神体,我的血脉,我们都是此人的掌中棋子。那日妖界之人忽然露了个脸,我觉着妖界那边亦有大手笔。这名叫做兰台寺的地方,我们当真得去。”
豆浆已渐渐生了凉意。恰正浅秋,早晚已不复夏日炎热,朝华受托下巴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北诀同我说,那不阴不阳的庆王赵桓竟还记着春天的琼海山庄一约,我们可否从此处入手,探一探此人虚实?”
临衍摇了摇头:“人家赵桓好歹是王孙公子,你我平民百姓,朝中无人,恐怕不好施展。我方才想了想,虽说此乃赤裸裸的鸿门宴,但我们若是去了,运气好,或许还能探出些虚实;若不去,则彻底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实在太怂。我们去之前先铺好路,你同我一道,横竖你的神力还被封着,即便他们要想法子解封也还需费些功夫。”
朝华神力被封,天子白玉圭更是拿不出来。却不料那日托东君将她的神力封存好,误打误撞竟埋了个优势局。
朝华深以为然:“你我定然不能这样莽撞行事。此行凤弈定要跟着你莫要作此表情,他好歹也是个神脉,若当真打起来我们也好多个帮手。怀君那边怕是一时不好出山……”
“我们已经给陆轻舟前辈添了许多麻烦,这一番我实在不好意思向他开口。”
朝华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还不至于到得倾巢出动之时。谢棕琳乃雍州地灵,修为不在凤弈之下,东君虽孱弱,他的神体之秘也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倒是你的妖血之事,照此看来,恐怕在仙门之中已有所察觉。你可有甚打算?”
“无妨,”临衍道:“知我为人者自有其判断,不知道的人多说无用。我可以试着给北诀写个信,到时若形势有变,怀君师叔必不会坐视不理。”
临衍好容易寻了张纸,展平,提笔,他还没有落笔,忽而一抬头,道:“我为何忽然有种……故人相见的预感?”
“哪个故人?”
临衍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许是我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