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秉着一片护国之心,才意欲杀孤?”此时的我,脸上已经全然没了笑意,冷冷地看着季磊道。
此时的左丞相,对着季磊已经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了。
“臣因一片谆谆护国之心,才生了蠢念头谋害王储,还望王上明鉴。”季磊磕下一记重头说道。
“放肆!”北玄枫拍桌而起。继而指着季磊说道:“身为下位者,竟敢疑心上位者之能,还以一己之断,意欲杀之。按你的意思,寡人若是有天行事不当,就理应被你这样的下位者害之了?”
话毕,堂下众臣皆低头不语,大殿内陡然安静。
自打我识得北玄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我这王叔如此动怒。
此时堂下的季磊瞠目结舌,惊吓得已经凝滞在了原处,甚至已经忘记了发抖和磕头。
也怪这季磊可真是个人才,自掘坟墓,一语戳中北玄枫痛处。
北玄枫多年前抛去本姓入我北玄血亲一脉之事本就备受争议。如今他拥有这王上之位,实属因我父兄遭难,他手握重兵平定叛乱后夺之。
接我回宫,封我为王储,明眼人都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我北玄血亲王族的身份。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这名义上的王叔很有王者才能,成为大华之主不到一年,兵权在握,政权也已逐渐稳定,但终究过不了名正言顺一关。
而我便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最大筹码。
我在,他便是平定内乱,护北玄王族和大华荣耀的国之功臣。
我不在,他便是手握雄兵,蓄谋已久,谋权篡位的不忠之徒。
这一切都只能怪他身上,终究流淌的不是我北玄血亲一脉的血液。
父王在时,碍于父王王权的权威,自然没有人敢对他冠以北玄姓氏多加置喙。
而在宫变后,正主都不在了。北玄枫这通过晌族得来的北玄姓氏终归是落人口实的。
看这殿中的局势,既然事已至此,也省得我费心费力了,便趁势说道:“王叔说的极是,若往后所有下位者都如此这般随意谋害上位者,岂非引得人人自危,朝纲大乱,法纪全无。”
“你说,孤说得可对,左丞相?”我转身冲着左丞相挑眉一笑。
左丞相虽心有愤,但却依然镇定地答到:“公主殿下言之有理,臣深以为然。”
“王上,今日在华林园中,季磊等人对公主的杀意十分明显,且出手狠厉。公主多次呼喊侍卫无果。臣为护主,又因对方人数众多,方才出了杀招以保公主安危。臣在宫中杀人,还请王上治罪。”炎彬离位下跪道。
“炎侯,你身为公主的隐卫,保护主子安全,何罪之有?起来吧。”北玄枫道。
“谢王上。”炎彬退回位上。
我与炎彬会心一笑。炎彬恰到好处的跳出说话,不仅为自己抽身事外,更是再一次推波助澜地强调了季磊谋杀王储的罪责。
“莹儿,此事既然你涉身其中,如何处置便由你决断吧。”北玄枫在左丞相表态后,怒气明显已在渐渐平息。
刚刚的一切已经把油都泼好了。那么,我准备的一把火,也是时候该添上了。
我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琉璃金簪。
随后,退居右侧的领头宫女便疾步跑至殿下,不停地磕头,大声哭喊道:“求王上做主!求王上做主……”
见此状,北玄枫也是一惊,说道:“抬起头来,好好说话,到底为何事?”
“回王上,婢子乃是这玉乾宫洒扫的领头婢女,名叫春沐。婢子要告他奸污之罪。”说罢,她抬头,泪眼婆娑地指着季磊。
此时她头上的血迹已经清晰可见。
看来这春沐也是个会行事的好苗子。
“王上,您有所不知,季大人仗着权势,在宫闱里畅通无阻,数次玷污婢子和其他宫婢,奴婢们苦不堪言。”这领头宫女又是一记重头磕下。
此时的季磊仿佛被激醒了一般,从刚刚的惊吓中醒过神来,指着春沐道:“你这个贱婢,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王上,婢子没有。”春沐抬头哭喊着望向北玄枫。
接着,她伸出右手,白皙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格外显眼。
她用左手搓捻着朱砂所在的地方,稍后肌肤上的红点便消失不见。
“王上,婢子被季大人多次玷污,早已失去完璧之身。婢子知道宫女失身是为大罪,可婢子实在不愿任人蹂躏,宁愿冒死也要揭露季大人的不耻之行,还请王上做主!”春沐再次将头磕下。
还未等北玄枫张口,只见立于大殿两侧宴桌之后的数半婢女都接二连三地跑出,跪至堂中。
“王上,奴婢也曾被季大人玷污。”
“王上,奴婢也是。”
“奴婢也是”
刹那间,殿中充斥着众多婢女的哭诉声,场面那叫一个惊人。
啪!只见北玄枫拍案而起,怒斥一声:“混账!”
此时的季磊,真真是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
堂中所有叩首的婢女也都在北玄枫的一声怒喝后屏住了哭泣声。
待季磊这厮回过神来,只见他朝着堂上一通乱扣头,惊惶喊到:“臣知罪,臣知罪,臣知罪……”
看着他处在崩溃边缘的样子,我的心里痛快不已。
“左丞相,你身居我大华八大辅臣的亚位,想必对我大华例律了然于胸,孤想知道,按我大华例律,这季磊该当如何处置?”我向左丞相发问到。
“回公主殿下,按大华例律,奸污宫女,当判宫刑。至于谋杀王储,……”,左丞相强稳着心神接着道:“谋杀王储,当,……当判腰斩,诛九族。”
“舅舅,舅舅……我是您的亲外甥啊,您不能不管我啊,舅舅……救我,救我……”季磊哭喊着再次抱着左丞相的腿。
“哦,宫刑,腰斩,诛九族……”我一词一顿,故作若有所思道。
此时的左丞相明显已经按耐不住,再也无法从容淡定,急着道:“王上,公主殿下,这季磊乃是我亲外甥不假,他对宫女做出如此可耻之事,老臣素日无半点知晓,而谋杀一事,老臣更是不知,柳家上下也并无其他族人参与,还请王上和公主圣断。”
这左丞相不愧是位列八大辅臣的亚位者。他真是把审时度势,明哲保身,弃车保帅发挥到了极致。
“哎,左丞相不必紧张。左丞相乃大华肱股之臣,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共见。孤知道,此事是季磊所谋,并非左丞相所谋,更是与柳家其余人等无关。至于这诛九族嘛,自然是谈不上。”我笑着走下堂去,拍拍左丞相的肩道。
“多谢公主。”左丞相道。
“不过嘛,这季磊毕竟是左丞相的亲侄,他这犯得事终究是于柳家名声不利,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以此事随意传扬柳家有谋反之心,那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左丞相?”我一脸坏笑道。
左丞相此时已经是咬牙切齿,但面上还得装得恭敬从良,当真是为难他了。
“多谢公主提醒。今日正好诸位都在,就请做个见证,孽畜季磊玷污宫女,谋害王储,罪大恶极,我身为柳家家主,在此代表柳氏血亲一脉对季磊进行逐族,从此以后他与我柳氏再无干系。”左丞相朗声道。
听此言后,季磊抓着左丞相的手忽得松开,双眼也失去了的神色,瘫坐在地上。
左丞相低头,心疼得看了他一眼。
随后拳头紧握,闭上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接下来的一幕,众人皆惊,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他这是,这是,行了我大华国的下俯敬礼?
这敬礼,说是敬礼,但实则是最大的跪求礼。
在大华,行此礼者,即是表明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尊严荣耀,不顾一切得来跪求他人。若是他人同意,行礼者则需舔舐宽宥者的双履之面,以示感恩。
于寻常平民而言,此礼都是一种同胯下之辱般的奇耻大辱,更何况是身居我大华八大辅臣亚位的左丞相。
我倒是真应该重新审视审视这左丞相了。真没想到这老东西给我来这手。
只见左丞相做俯首之态说道:“公主殿下,这孽畜已然被我逐出柳氏。臣知道,这子所犯之罪,本应不可饶恕,但请公主殿下念在臣为大华鞠躬半生,还请宽宥。臣愿意退出辅臣之尊位,请公主殿下将腰斩改为流放宁修,让这孽畜终生为隶。”
此时,季磊抬眼看了他这舅舅一眼,红了眼眶,随后又恢复原态。
这左丞相可真是老奸巨猾,他这一跪,做出下俯敬礼,是想让我身陷两难之境。
若是我同意,他便能保全季磊这畜生一条贱命,令我谋划的一切前功尽弃,还能落得个大义灭亲,却有情有义的好名声。那么枉顾国法的罪名自然是归在我头上。
若是我不同意,便会受天下非议,指摘我身为王储,毫无宽宥之心,进而失了群臣之心。而左丞相却依然声名俱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