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府的马车果然是畅通无阻,紧跟着圣驾。
眺望了眼还在寒风里苦等的京城贵胄子弟们,贾家一干老幼,心里都松了口气。
就是王夫人,心里竟也对黛玉多了几分好感。
她到并不是多讨厌黛玉,要只是亲戚家的女孩子到家里来住住,她也许还挺喜欢这么漂亮灵透的女孩儿。
奈何家里老太太想把林黛玉许给宝玉的心思,她一眼就看得明白。
在贾家多年,生儿育女,如今珠儿去了,元春到了深宫大内,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她唯余下宝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宝玉就是她的命!
给宝玉挑媳妇,那是挑的她的儿媳妇,她凭什么不能选一个称心如意的?
林黛玉再金贵,再是林家的娇女,只她动不动便与宝玉闹别扭,宝玉见了她就发昏的样子,王夫人便很不喜欢。
更不要说,那丫头身娇体弱,一看就不是个长寿的,又是林家人,瞧着不好生养。
真娶回家,那是当媳妇,还是当祖宗供起来?
王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乐意让林黛玉嫁入贾家,只是不好和贾母闹,便只能明示暗示。
可今天遭遇这么一出,她到真正看到了黛玉的人脉,凭着这样的人脉,将来若当真与宝玉成亲,到也有些好处。
王夫人举棋不定,神色间就不免有些古怪,好在此时大家伙都心有不安,谁的气色也不算好,到没怎么引人注目。
如果方若华知道王夫人的想法,恐怕会觉得颇好笑——王夫人未免想太多!
两个孩子还小,谈婚事早得很。
这位王夫人真要不待见黛玉,不必做别的,稍稍暗示一下林如海那人精,保准林如海让贾宝玉再见不到黛玉一面。
夜行军的速度不算快。
蜿蜒的山道上点起火龙,绵延十里。
方若华坐在太上皇的面前,给他老人家诊脉,皇帝在一边捧着药碗,脸上略有些忧虑。
事情发生时,太上皇不曾失态,半点不失威仪,到是打道回宫路上,忽然心悸,身上盗汗,御医们看了只说是受了风,吃两副药静养便好。可皇帝还是第一时间把方若华叫了过来。
幻真观的医术,在皇家这些人眼中,可是一等一的高明,远非宫里那些酒囊饭袋能比。
方若华看过御医开的药方,又给太上皇诊脉,一边诊脉,一边点了点头。
给太上皇开的方子,本也不可能会有哪里不妥当,只是,太上皇的身体到似有枯竭的征兆。
全身上下的器官,衰竭的速度到好像快过平常人。
那些御医可能也看出一点,开药的时候都十分谨慎,就怕药性过烈,再给上皇脆弱的内脏造成负担。
"那个凌空,可懂仙术?"
太上皇忽然问道。
康王心中一紧,下意识去看眼前的女子。
方若华从从容容地摇了摇头,不急不躁,也没有丝毫在意。
她落在太上皇手腕上的手指,都连颤动也不曾颤动一下,冰凉如玉。
"凌空应是个江湖骗子,不过,想来也有点奇遇。"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那块昆仑石,就很随意地拎着。
这块石头光泽莹润,隐隐有宝光显现,就连在御前早学会不言不动,规矩一等一的太监宫女,也不禁侧目,只觉灿烂夺目。
皇帝富有四海,内库里的宝贝堆叠成山,此时都有点觉得满库的宝贝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
当年的传国玉玺,不知可有这块石头更显眼?
方若华却像拿着一块顽石一般,把石头递给皇帝,笑道:"不知道凌空是从何处找到的,说这是个仙家宝贝,似乎也不是完全错误。"
"我在大百科里读到过,这东西本是仙门检验自家弟子修为或者资质的玩意,遇到有灵气,有资质的人,便能与这些人通感,让其自然生出肉眼可见的光晕。"
方若华笑叹道,"可修行也就是那么回事,一千一万个有资质的人也不一定能走上正道,走上那条道的,还是不知道能修成什么模样,我朝崇道,道家佛家修士多少?大能也有,有几个能得正果的。"
她这番感慨到似发自本心,只是上皇和皇帝怎么想,那就不必说与外人知了。
方若华点了点昆仑石:"虽然没有大用,但到底是有灵气的东西,不如陛下将其留在宫中,或许能使宫中灵气充裕,左近之人,都可得益。"
这献宝的人,皇帝见了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但如方若华这般轻描淡写者,还是头一个。
不光皇帝,连上皇都忍不住笑。
"至于凌空那把剑,到真是充满凶厉之气,必然是杀人无数的邪兵,还是让我处置了为妙。"
方若华这话也理所当然。
皇帝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就没觉得眼前这位僭越过分?
一路回京,风平浪静。
回到幻真观,方若华先安排黛玉去洗漱休息,想来现在贾家也乱得很,她便没放这姑娘回去。
黛玉常在观内留宿,东西到是都齐备,只是方若华还是盯着她喝了一碗温补的粥,拿药材煮出来,味道不糟糕,但也远不算美味。
方若华好美食,自是也不会委屈了黛玉,反而是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总惦记着如今养的灾民多,白送出去的药也多,银钱消耗量大,能节俭些,便要节俭。
弄得方若华都有点担心,她要把黛玉养成个吃一桌席面先想要花多少钱的姑娘,会不会被直播间的水友们人肉出来弄死了事。
三妹可不大敢跟黛玉比粉丝量。
方若华叮嘱过桂荷和紫鹃,让她们注意,哪怕晚上冷,屋子里也要时时惦记通风,把黛玉安顿好,便起身回了房间。
此时都快天亮,再睡不了几个时辰,她进屋结下斗篷上的扣子,还没脱下,就听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很轻,好像生怕吓到她似的。
方若华就当没听见,把斗篷脱了,往屏风上一搭,绕过去,对正襟危坐,低眉顺眼,一副君子形象的洛风笑道:"没想到折扇公子也有脚踏女子闺房的时候。"
洛风:"...是洛风冒失,冒犯了方姑娘。"
幻真观的结构也太古怪,他一进来就走得乱七八糟,明明没感觉到有阵法存在,愣是迷了路,结果刚找了个屋子进...窗户,方若华便紧随其后,他也...
当然,不经主人请,随意进人家的大门,怎么说,也是他错。
方若华也不是真要和洛风计较,一伸手,邀他在桌边落座。
月光轻柔,落在洛风身上,方若华抬头看他,就不禁一笑,上几次见面,洛风还是江湖浪子的扮相,并不在意衣着打扮,这两次见,却是玄纹云袖,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外面罩着的大氅,通体火红,一点杂色都无,简直无处不富贵锦绣。
当初洛风身在陋室,穿粗布短衣,风度绝佳,如今锦衣华服,也一样谦谦君子。
方若华给他倒了杯茶,笑道:"为凌空而来?"
"应该也算。"
洛风蹙眉,点点头道,"姑娘请看。"
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又从里面取出一块玉牌。
方若华扫了一眼,这玉牌与刚送给皇帝的那块昆仑石,到是同样的材质,上书——'昆仑';二字,字迹飘逸,颇为不俗。
"姑娘可听过昆仑白玉城。"
方若华莞尔,轻轻摇头。
洛风一笑,到也不再问,轻声道:"姑娘今日得的那块昆仑石,便是昆仑白玉城的东西。"
"这世上寻仙问道的人不少,偶尔也有有人进入深山,得仙缘的传说,可仙凡有别,其实修仙的那些人,与凡间界,分数不同的两界,根本不相通。"
"修士与寻常凡人的交集也很少,除了每过二十年到百年,便有各大门派派出巡察使于各地搜寻有资质的苗子,接纳对方前去修行外,仙家们并不喜欢涉足凡尘俗世。"
洛风说了两句,咳了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说得太多了,轻声道,"唔,我都是听家中长辈们偶尔说起,听闻白玉城是仙门翘楚,二十年前,昆仑白玉城剑山大弟子黄旗海,奉师尊苏禅长老之命,下山追回流落在外的一册禁书,没想到却偶遇合欢宗,还起了冲突,劫走了合欢宗一女弟子李瓶。"
"两个人从此不知所踪,据说是身受重伤,不得不穿过界门,来到凡间。"
洛风叹息,"本来只是传闻而已,可看到昆仑石现世,这件事到有很大可能是真的。那块昆仑石就是白玉城的法器。"
方若华蹙眉:"第一个问题,凌空是不是黄旗海?"
洛风斩钉截铁地道:"不是。黄旗海相貌俊秀,风姿出众,修为在白玉城不算一流,却也是小辈弟子中的翘楚,听闻下山时已经筑基,想必驻颜有术,绝不是凌空那个样子。"
"再说,凌空并无修仙资质,黄旗海却是资质极为出众。"
方若华点点头,到是松了口气。
凌空如果只是一个人,别管他有什么奇遇,都好处理,可要是背后牵扯到什么仙门,那便不好收拾了。
她也不问洛风为何知道这么多,只道:"朝廷肯定要追捕凌空,但我总觉得,不让朝廷抓到活的比较好,幻真观会派遣人手去寻人,折扇公子若是有门路,不如也去找找。"
两个人一拍即合。
洛风也不愿意凌空活着落到旁人手里。
就看他当时在台上,看那些有资质,有天分修行的人,贪婪可怕的目光,两个人都猜出他必然是得到了什么需要用到有资质的活人的功法,或者别的东西,这绝非好事。
方若华的直觉告诉她,不把凌空毁尸灭迹,彻底挖出来打扫干净,非要出乱子不可。
"凌空也许不难对付,现在的问题是,云飞那小子犯了病,竟和他搅合到一起去。"
洛风叹气,还真有点头痛。
他头痛完,便让方若华打发走去干活找人,方若华也干脆打开大屏幕,跟着摄像头追踪。
当时在凤凰山,她就散出去一个摄像头紧随其后,目前还能跟得上。
只是得准备一个好地方设伏,能把他一网成擒,又不惊动官府才好。
现在漫山遍野全是追踪的御前高手,方若华他们反而不大方便。
祈福法会出事,凌空直接成为钦命要犯,灵云观上下都懵了,也有不少和凌空交往甚密的京城权贵们,心里不安。
凌空收了的那几个弟子,也是被直接抓起来审问,但因为凌空这人收弟子,很是挑剔出身,人们说得上名号的弟子,全是官宦子弟,还是高官显贵。
例如曾有仙子之称的种灵,那可是原来的康王妃,便是如今不做康王妃,也是皇帝的青梅竹马,种大将军种桓的爱女。
所以,这些弟子们也只是被审问了一番,然后监控起来,哪怕是冥顽不灵,还是凌空脑残粉的那些,也没有直接给判刑。
...
"那什么凌空真人,凌空大师也真是牛气,听说骗到了万岁爷头上?"
"再能耐也蹦跶不了几天,连陛下都敢蒙蔽,有他好受的。"
"听说他那些徒子徒孙们都被抓起来了?不是说种桓种将军的爱女,也入道,跟那什么凌空修行?她也被抓了?"
师尊成了通缉犯?
种灵愕然无语,目光落在贴于墙上的通缉告示上面,神色凄厉。
当日凤凰山,种灵并没有在。
她性子执拗,下定决心要办一件事,就必须要办到。
郑渊敢当着她的面,侮辱她师尊,又是个罪大恶极的畜生,不给他个教训,天理何在!
种灵一路追踪郑渊,对他下手,却屡屡失败,性子上来自是不管不顾,只盯着这一个人,折腾了这么久,连师尊的祈福法会都没有赶上...
"这不可能!"
种灵再也想不到,她正想紧赶慢赶,赶在祈福大会结束之前,回到师尊身边,这天就一下子变了。
师尊从仙师,变成了江湖骗子,从太上皇的座上客,成了钦命要犯。
他老人家怎么可能是骗子?
她种灵并不是个能轻易被骗的女人,和那些养在深闺的娇弱千金不同,她也曾仗剑江湖,也曾为民除害,那些骗术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虽说她这些日子,并未正式修行,只是调养身体,但调养身体的结果她感受得清清楚楚,身体更轻盈,更有活力,更通透,感觉非常好。
"我要去找师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