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冯胜利气得呼呼直喘，条件反射地想拉开房门就要冲进去，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情绪。狠狠一跺脚，愤懑地走向堂屋。

肖战望着冯都全神贯注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冯都回头问：“你乐什么？”

肖战说：“就算你真的攒成了电视，你就满足啦？我觉得你跟黑子没两样，他逼着他爸爸买电视，你呢？自己攒！如果我爸看到你这样，就算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也会认为你庸俗。”

冯都冷笑道：“我明白，这些东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但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肖战：“说说。”

冯都放下手中的活儿，仰面思索着：“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大家如此痴迷电视？那玩意不就是一台机器吗？最近我好像想明白了。”

肖战反问：“什么？”

冯都解释说：“电视为大家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大家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肖战点点头赞同：“对，所以黑子满脑子就是出国享福，他让外国电视剧给砸晕了。”

冯都道：“我跟黑子完全就是两码事。五年前我第一次去你们家看电视，播的是《闪闪的红星》。当时我都看傻眼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肖战耸耸肩：“你没见过呗。”

冯都摇头道：“不对。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我看到的世界是彩色的，但你们家电视里播出来却是黑白的。就算《闪闪的红星》是在南方拍的，树也应该是绿的吧？所以我当时就晕了，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肖战说：“电视都是黑白的，但是听说现在有彩色的了。”

冯都抬起头望向他：“现在你明白了，当时你能想明白吗？”

肖战嘟囔道：“我当时就没想过这个事，你脑子里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

冯都沉思，然后说：“电视让我看到了一个黑白的世界，我就以为这个世界也应该是黑白的，如果电视能给创造一个四维空间，那我们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跟着电视同步了呢？”

肖战张着嘴不解的问：“你说的都什么啊？”

冯都轻描淡写说：“物理问题，也是哲学问题，这些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呢。”

肖战撇撇嘴：“我对你的哲学问题没有兴趣，不过我倒是对你和伊春的事有兴趣。”

冯都笑着道：“你也看上她啦？那你晚了一步。”

肖战冷笑着：当年你不是嚷嚷着要娶西城吗？现在为什么跟伊春打得火热？怪不得人家当时就说你不要脸呢。”

冯都骤然怒了：“西城？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弄不好真的不见我了。”

肖战调侃他：“所以你就跟伊春起腻？”

冯都理所当然的说：“伊春是咱们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我好，因为我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男生！郎才女貌，天地至理！”

肖战生气的挑起眉头：“呸！不可理喻，我没有承认你就不是，这次期末考试我是第一名！

冯都冷冷一笑：“高考见！”

肖战同样不服气：“你等着，你等着！”然后气呼呼的离开冯都的卧室。

过了一会儿，冯青睡眼迷离地从卧室里出来，一眼看到冯胜利坐在桌前发呆，她扭脸看了看座钟，居然都十二点了，疑惑的问：“爸，您干嘛呢？”

冯胜利气呼呼 说：“你哥瞧不起我！”

冯青惊愕道：“啊？哦！”

冯胜利见她这反应，抬起头追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冯青无所谓的道：“我哥就那样，我哥谁都瞧不起。”

冯胜利反问：“你呢？”

冯青连连摆手，撇清关系：“我没有我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胜利愤恨的说：“我是他爸爸，他敢瞧不起我？”

冯青咧着嘴不敢说话。

冯胜利冷笑：“看我们俩谁先把电视弄回来。”

冯青不知道什么事儿，反问：“啊？您打算怎么弄啊？”

冯胜利摆摆手，不耐烦的说：“没有你的事，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赶紧去！”

冯青灰溜溜地出去了。

冯胜利自言自语的嘀咕：“攒电视？原来那小子攒电视呢！哼！”

第二天，冯胜利就去小卖部找徐音，现在已经是小商场里，外观已经模样大变了，出现了几分现代气息。

徐音难得见他，惊讶的问：“到底什么事啊？”几番示好，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果了。

冯胜利心急火燎的说：“我问问你，听说有的商场开始卖电视了，你们这儿有吗？能买吗？”

徐音摇摇头：“那是大商场，全北京也没有几家，我们这样的小店想都不敢想。”

冯胜利又迫切的问：“大商场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徐音不解的望向他：“你打算买电视？五百多块呢。”

冯胜利梗着脖子道：“砸锅卖铁我也买。”

徐音摇摇头：“可不是花钱就能买的，得有电视票，凭票才能买呢！现在的电视机太紧俏了，一般人根本就没戏！要不，要不——”

冯胜利见她神色犹疑，连忙问：“要不什么？”

徐音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说：“要不你找找李铭柱？”知道两人关系不好，怕他生气。

冯胜利反问：“他？买电视找他干什么？”

徐音神秘兮兮的说：“李铭柱要去你们厂当厂长，知道他怎么当上的吗？”

冯胜利摇头：“我也纳闷，就算我们厂子不大也不至于找他来当厂长啊，那小子属于三种人。我们同事都说了，只要他来了大家伙就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徐音笑着道：“未准能赶得出去，人家李铭柱会做人啊！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来二十张电视票，送到你们局里去了。这一下你们局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家里就全都有电视了，李铭柱等于是给你们全局的领导谋了福利。你说，人家这么卖力气，大家能不给他个位置吗？”

冯胜利伸出两个手指头，瞪大眼睛张大嘴，不敢相信：“二十张电视票！”

徐音还有些赞许：“李铭柱

有点能力吧？谁能搞得来？估计那家伙手里没准还有呢，实在想要你就找找他，给他点好处，也说不定。”

冯胜利摇头：“再说吧，我不愿意跟那小子来往。如果我跟他单独来往，在单位里就没法混了，大家伙不得戳我脊梁骨吗？”

徐音说：“你找我要主意，我没主意，我们家也没电视。”

冯胜利在胸口上拍了几巴掌：“难道让冯都那小子得逞啦？”

徐音不解的反问：“这事跟你儿子有什么关系？”

冯胜利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没什么，我走了，你先忙着。”

冯胜利匆匆走了。

徐音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谈了口气：“是个老实人，就是面！”

冯都的电视机终于竣工里，他请来伊春，答应让她第一个看的。

桌子上的红灯一闪一闪的，冯都紧张的自言自语：“成了，成了！”此时奇形怪状的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雪花。

伊春盯着满桌子的电器元件：“这就是你的电视？这不是一堆乱七八糟吗？”

冯都得意地笑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换我爸保证说这是一堆破烂儿。”

伊春撇撇嘴，并不是很看中，点点头道：“差不多。”

冯都不管她怎么挤兑，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情。她将显示器上的毛巾拿了下来，然后指挥官似的在桌子上一指，解释道：“如果做一个壳子，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放进去，就是一台电视。其实把真正的电视拆开来一看，就是这么一摊。”

伊春无奈地摇着头：“这么多东西我看着都眼晕，你怎么弄出来的？”

冯都抱着胳膊，得意的说：“一个电阻一个电阻地焊上的，一条线路一条线路地接上的，嘿嘿，这两个多月每天我就睡四个钟头。”

“牛的你！”伊春娇嗔的道，然后指着显示器问，“能看吗？”

冯都看看小闹钟，已经到七点了，然后点点头：“有节目了，等着。”然后手忙脚乱地将最后几个插头通上电，然后小心翼翼地拽住开关，嘟囔着祈祷：“我们家要有电视了，我们家是胡同里第二家有电视的，是我冯都亲手攒出来的。一二三——”

伊春人均不经：“还念咒呢？”

冯都忽然说：“开！”“啪”的一声，冯都拽出了开关，桌子上色彩斑斓的电器元件立刻亮成了一片，各种小灯闪耀着异样的光芒，整个桌面犹如一座微型工厂。

伊春盯着显示器，惊喜地叫起来：“亮了！真亮了！”

冯都也盯着显示器，同时还解释说：“预热，屏幕得预热一下，人出来得越慢电视的质量越好！”

伊春眼中满是惊喜，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期待的说：“好像有人影了。”

此时，冯胜利已经回家，正站在冯都卧室的门口，他通过门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室内的情况，见两个人正在看电视，同时显示屏上已经有了影子，小声嘟囔：“嘿，真让这小子抢先了！”

先前他还气呼呼的，此时脸上又不由自主的涌上骄傲的神色，果然比他老爸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