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等风等你来1_第一章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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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巴以政坛变化,双方冲突加剧。

2006年2月,埃及客轮红海失事,千人遇难。

2006年4月,感动中国人物丛飞逝世。

2006年6月,03级的90后初中生中考结束。

2006年7月,刘翔以12秒88的成绩获得瑞士洛桑田径超级大奖赛金牌,并打破沉睡13年之久由英国名将科林?杰克逊创造的12秒91的世界纪录。

2006年8月,06级高中生入学。

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N中,苏珩一言不发显得十分落寞,母亲临走时劝她:“成绩是你自己考的,志愿也是你自己填的,如今就是这样的结果,你再怎么闷闷不乐能改变什么?”

苏珩小声地回:“我没有闷闷不乐。”

母亲叹了口气说:“军训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你身体不好。”

苏珩送走了母亲后回到寝室,因为自己是6号床位,正巧在上铺,刚想爬上去却听到她下铺的女孩子说:“嘿,你坐我床上吧,爬上爬下的多麻烦。”

苏珩小声道谢,坐在了5号床铺的床沿,然后微微抬眸看向那个女孩子忙碌地收拾行李。

“5号”很漂亮,这种漂亮不仅仅是因为天生丽质,还因为她化了淡妆,苏珩抬头看的时候能看到她鼻尖上粉底下淡淡的雀斑。她穿得很时尚,嫩黄色的泡泡袖短衫,和能露出两条笔直大腿的那种牛仔短裤,手腕上戴着宽宽的亮色塑料手环,发型是模仿韩剧里女主角的丸子头。

苏珩默默地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意识到高中之后她需要担心自己的室友是不是好相处。

“5号”显然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等收拾好后坐在苏珩旁边说:“有妈妈陪着过来真好,都不用自己整理东西了。”

苏珩冲她轻轻一笑:“我觉得你很能干。”

“对了,你叫什么?我叫安馨,不是玉观音里的安心哦,是香气的馨,写起来很复杂的那个。”说着,她做了一个嗅的动作。

苏珩跟着她一起笑:“我叫苏珩,不是平衡的衡,是王字旁一个行人的行的那个珩。”

苏珩在进入这所她并不想进的高中之后,收获了第一个朋友。

安馨和苏珩是来得最早的,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六个女生,因为安馨是第一个和苏珩讲话的人,所以苏珩和安馨的感情算是最好的。

既然高中生活开始了,那军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苏珩所在的高一三班的军训场所被分在了篮球场,那不是块好地方,没有树荫,水泥地又硬,全班人一看到地点的时候就全都蔫掉了。

此时正值八月末,天气最热的时候,一大早或许还因为阳光不甚猛烈感觉好些,可逐渐到了中午,大家就开始受不住了。

篮球场上一共有四个班在训练,大家一休息就开始哀号,可教练软硬不吃,还故意将训练强度提高了一些。

苏珩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时被炽热的阳光晒得头昏眼花,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站军姿的时候就有些站不稳,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微胖女生见她脸色发白便好心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苏珩张着嘴巴,唇瓣干裂,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才说了句:“没关系。”

没想到这句话却被教练听到了,教练走过来瞪了苏珩一眼说:“让你们站军姿不是让你们说话。”

苏珩哦了一声,低下脑袋不敢看教练那张黑不溜秋的脸,可没想到一低头就觉得脑袋一痛,头重脚轻,轻飘飘地往后倒了去。

没有意料之中被摔在水泥地上的痛苦,苏珩感觉到一双比她身体还热的手心托住了她往后倒的身体,还问了一句:“怎么了?”声音那么好听。

苏珩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头顶的那张脸,可阳光太刺眼,她只看到了那双似乎和太阳光一样闪亮的眼睛,然后就晕了过去。

苏珩再度醒来的时候终于感觉一直发热的身体冰凉了下去,这是她平常的温度,她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角落里一只蜘蛛结的网,许久没回过神来。

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把她给唤回来的,那人说:“哎,你醒了啊。”

苏珩眨眨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然后看到了那个军训时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儿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好点儿了吗?”

苏珩愣愣地点点头:“我在哪里?”

“医务室,嘿嘿。”女孩儿抿着嘴笑,“你晕倒后,教练就让陆维安把你给送来这里了,我是死皮赖脸跟来的,说你一个女孩子必须得要个女的在旁边照顾着,教练人不坏就让我跟来了。”

“陆维安?”面对这个陌生的名字,苏珩傻傻地没反应过来。

“哦,陆维安就是那个站你后面接住你的那个男生。”说着,她眨眨眼睛,一脸俏皮,“我观察过了,他是我们班长得最帅气的那个哦。”

苏珩脸一红,忽然就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背脊上那双炙热的双手和看到的那双发亮的眼睛,心想:哦,陆维安,原来他叫陆维安。

女孩子见苏珩脸色红润了一些,便扶着她半靠在床上,对她说:“我叫许子心,是通校生,家就住在附近,你叫什么?”

“哦,我是住校生,叫苏珩。”

“苏珩?是平衡的衡吗?”

苏珩笑着摇头:“是王字旁一个行人的行的珩。”

许子心听了之后自己在手心上用指尖写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字念珩啊,我一直以为它念行来着,嘿嘿。”她傻傻地笑。

苏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笑,自己的心情也仿佛会变好,跟着笑起来。

因为苏珩很应景的眩晕,她得以和许子心一起在医务室待到了中午的吃饭时间。许子心比安馨还活泼,身上肉嘟嘟的,脸还有些婴儿肥,红起来的时候跟个红苹果一样。

苏珩很羡慕这样的许子心,因为她是一个很被动的人,除非别人主动和她交好,不然她很少会去主动认识别人,更何况她的那些好朋友没有一个来了N中,这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离家有些远。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子心就让苏珩和她一起,两人打了饭之后面对面坐着,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许子心在说话,说她辉煌的初中生涯,说她已经在班里认识了好几个朋友了,叽叽喳喳地像只快乐的小鸟。

苏珩便笑着听她说,忽然觉得,进了N中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难熬,虽然比不上她想进的H中,但是好像,也不赖。

军训时候唯一苦中作乐的事情就是拉歌,每每休息的时候,教练便会将他所知道的一系列红歌唱给学生听,除却几个五音不全的,大多同学都学得非常快,其中一首“团结就是力量”被传唱得最为广泛。

几个班互相拉歌,比哪个班级唱得更加响亮,每个同学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唱,本来就晒红了的脸这会儿红得跟玫瑰花一样。

攀比之心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比如走正步的时候若是两个班一起走,那必定会一改平时懒散的样子,一个走得比一个标准,一个走得比一个声音响亮,鞋底踏在水泥地上那啪啪的声响,就跟拍巴掌似的。又比如喊口号,教练们很喜欢带着学生一边走正步一边喊口号,那效果是非同一般的,声音大到可以响彻整个N中。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个瘦得跟柴火妞似的女人,姓杨,大家都爱叫她小杨,她年纪不大,但却极其有责任感,虽然怕被晒黑,但总会戴了墨镜开着她的小绵羊到场地旁撑把阳伞看着。

教练不习惯被那么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盯着,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居然也会泛出一丝红晕来,有几个男生胆子大,还故意取笑教练,说我们小杨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教练你脸红也没用。

教练一听懊恼了,咬咬牙罚了那几个男生绕着操场走了一圈的正步。

这几个男生里,也有陆维安。

陆维安也是朵奇葩,没想到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居然分不清左右,每次教练说向左转向右转的时候他总是做错的那个,教练恨铁不成钢,每次都点名说:陆维安你怎么每次都冒泡!

若不是陆维安这样出风头,苏珩是不会再次注意到他的。

自从她晕倒过一次之后,说起陆维安她便只记得那双灼热的手和闪闪发亮如同太阳一般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和真实的人联系在一起。

军训时他依旧站在她身后,每次被教练骂冒泡的时候,他总是委屈地说:“教练,我生下来就左右不分能怎么办?”

教练气恼道:“难道你还左手吃饭吗?”

陆维安笑着说:“教练你怎么知道我能用左手吃饭啊。改天要给你看看我这绝技不?”

教练气得脸红脖子粗,再也不管他了。

陆维安每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特清脆,苏珩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男声,就好像是泉水叮叮咚咚的声响一样,虽然这个比喻形容一个男生似乎有些奇怪。

苏珩在认人方面记性不大好,就算是军训快结束了她还没认全班里的同学,而与她最要好的便只有安馨和许子心了。

不过在许子心的带动之下,苏珩倒是已经和好几个男生都说过话了,若是以前,她是从来不会和男生交朋友的。可许子心不同,她男女通吃,任何人都可以做她的朋友,或者说,她好像更喜欢和男生做朋友,因为她说,男生之间的友谊可比女生之间的友谊靠谱多了,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破裂。

“你没听男生怎么说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生之间麻烦事情很多的。”

苏珩听了之后扭衣角,犹豫了一下后问:“那你为什么和我交朋友?”

许子心嘿嘿笑了两声,说了句特煽情的话,她说:“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想和你交朋友。阿珩,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因为一个男人闹崩,我们要做很久很久很久的朋友,久到我们都老了。”

其实曾经大家都以为友情是可以地久天长的,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未来太长,变数太多,那些以为的永远或许只能存在在青春里。

军训结束之前,高一三班和四班一起举行了一个篝火晚会,说是篝火但其实一点儿火星都没有,一群人聚在教学楼旁边的一个小操场上,四周是昏黄的灯光,将小操场照得亮堂堂的。

虽然没有篝火,但是大家都玩得很起劲,连本该回家的许子心都没回去,一定要等晚会结束再说,说什么这种活动估计一辈子也就一次了。

苏珩笑笑没在意,只是在很久的以后想起许子心的这句话时,觉得她说的真他妈的对,有些事情我们以为或许还可以再经历所以没有珍惜,但其实一辈子也仅仅只有那么一次机会,而且,过时不候,到了那时候,后悔却再也没有用处了。

许子心能歌善舞,第一个上台唱了首歌,是当时很流行的《不想长大》,她的朋友本来就多,一曲唱罢全都起立鼓掌,有些男生还喊起了安可。

许子心自然没拒绝,落落大方地又唱了好几首,有梁静茹的,有SHE的,反正都是流行歌曲。

许子心下来之后坐在苏珩旁边,挽着她的胳膊问:“我唱得怎么样?”

苏珩连连点头,说唱得太好了。

许子心挑眉笑:“那是自然,不过这里没钢琴,要是我自弹自唱,估计更轰动。”

苏珩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却被许子心一掌拍飞,笑说:“别那样看我,我容易嘚瑟。”

“没关系,你嘚瑟吧,我觉得你嘚瑟起来挺好看的。”苏珩说。

许子心咯咯地笑了两声后又问:“你不上去表演个节目。”

苏珩马上缩脖子:“我不会。”

“唱歌也不会?”

“不会。”

“真不会?”

苏珩脸红了,小声说:“其实我是记不住歌词。”

许子心笑着推她的脑袋:“我就不难为你啦。哎,快看快看,陆维安上场了。”

苏珩抬头一看,正好看到穿着件短袖衬衫的陆维安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立在了中间,他个头很高,有一米八多。苏珩如今坐着,仰头看去的时候只觉得他要和路灯差不多高了。

这样氤氲的夜色之下,陆维安顶着个板寸头,弯着眉眼和嘴角唱了首歌。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苏珩这次不想用泉水来形容他,可又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思来想去只能说一句,好听。

陆维安阳光帅气,自然也是得众人欢迎的,于是他步了许子心的后尘,一连唱了好几首才下来。那时候流行唱信乐团的歌,等唱完下场后,他急忙去找水喝,刚那几首唱得他喉咙都快涩死了。

很后来的时候,苏珩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陆维安的,会不会就是在这个月光不显、路灯昏黄、歌声欢快的美妙夜晚呢?

她不得而知。

军训很快就到了尾声,最后一天是汇报演出,大家训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最后一天能在领导面前表现,然后拿个奖状什么的装饰一下班级,荣誉一下自己。

等待上场的时候,许子心扯苏珩的袖子,说:“你快看五班,他们教练好幽默啊。”

苏珩抬眼看去,只见五班的人热得要死还在教练的带领下喊:“我们快要冷死了,鼻涕都要出来了!”

许子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说那样说了会不会真的不那么热了?”

苏珩不解地摇摇头,却乖乖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对许子心说:“没什么感觉哎。”

许子心点她的脑袋笑说:“你也是个活宝。”

轮到他们高一三班上场的时候,极富班级责任感的小杨老师又来动员了,大家被瘦得只剩几块骨头的她一动员居然也热情洋溢了许多,走正步的时候虽然不能说和解放军叔叔比,但也是这么多天的训练以来最整齐划一的一次了。

等走完后,教练热泪盈眶地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一群刚刚出生的小鸡仔。

大家都知道军训结束了,也知道这个严厉的黑面教练即将离开他们,一个个居然都有些不忍,有几个女生甚至喊:“教练我们舍不得您。”

估计这教练也是头一回当,所以这会儿也忧伤得不行,他抹了把眼泪说:“你们这群小浑蛋还挺有良心的。”

几个男生起哄:“我们本来就很有良心。”

教练笑了,然后对着喊得最响亮的陆维安说:“对了,你还没表演左手吃饭的绝技给我看呢。”

陆维安摸了摸自己扎手的板寸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吧,我是一货真价实的右撇子,不会左手吃饭来着。”

教练瞪着他:“好小子,敢情一直骗我来着。”

大家轰然笑起来,那种离别的忧伤情绪竟然也淡了几分。

最后高一三班不负黑面教练和小杨老师所望,果然拿了张代表荣誉的奖状贴在了教室后面黑板的最上方的正中间。

军训结束后有几天的假期给学生调整状态,苏珩整理了东西回家。

一回家,苏母看到原本白皙的苏珩脸上被晒伤了一大块就心疼,说你怎么不跟老师说你身体不好呢。

苏珩说:“大家都在坚持,我也行啊。”

苏母说她死心眼,苏珩却不以为然,她死心眼惯了,也没差什么。

苏珩皮肤白,不容易晒黑,就算黑了也马上能白回来,等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脸上的晒伤也几乎没了影子。

许子心见了就羡慕得很,说:“我真是羡慕你的好皮肤,你看看我,本来还算白胖,现在是黑胖了。”说着垮了脸。

苏珩急忙安慰:“你一点儿都不胖,这样很可爱啊。”

其实许子心暗地里有些在意自己肉嘟嘟的身材,不过她试过减肥,怎么都减不下来,所以就顺其自然了。因为婴儿肥,她与漂亮从来没联系在一起过,大多数人形容她基本都会说她可爱,本来她还有点而介意,不过后来想想,可爱总比有气质好,一般而言,说人有气质那是既不漂亮也不可爱没什么好话讲的时候才说的话。

既然军训结束了,那正式的高中生活也就开始了。

大家其实都有些不习惯正式的高中生活,军训的时候虽然苦但也不用动脑,然而开始正式上课之后各科老师都开始宣扬各自课程的重要性,恨不得学生把时间全用到学习上。

经过了两个多月暑假的学生在刚接触到八门课的时候都有些迷惘。

迷惘着迷惘着就到了高中里的第一次月考,然后大家才发现,高中是要月考的!而不是一学期只有两次考试,期中加期末!

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考试,可两天考八门课什么的还是让人有点儿无所适从。

苏珩也一样,很无所适从,直到坐到了考场上还有些迷迷糊糊,心想怎么这就考试了,第一门考什么来着?

一切的晕乎在陆维安坐到她面前的时候烟消云散了,她愣愣地看着陆维安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笑了笑。

苏珩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想象之后,急忙也朝他笑笑。

陆维安说:“这么惊讶?没发现我的学号在你前面?”

“哦,是这样吗?”苏珩说。

陆维安笑了笑没接话,然后转过头去了。

苏珩怔怔地看着陆维安的背影发呆,他依旧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因为他们头顶上正好没电风扇,所以他的背后渗出了汗水,湿了一片。

她脸色有些泛红,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急忙将目光从他背后湿掉的那块移开,却来到了他的后颈处。大概是真的有些热了,他的后颈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阳光底下似乎闪着熠熠的光。

苏珩抿了抿唇,刚想收回视线,却见陆维安忽然回过头来,对她一笑:“你有几支黑笔?”

“啊?”苏珩处于被他发现偷窥的羞窘之中,乍一听到他讲话甚至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于是羞怯地问了一句,“什么?”

“你看,我的笔芯快没了。”陆维安将手中的那支黑色水笔芯在她眼前晃了晃,“想跟你借支笔。”他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上扬的,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

苏珩庆幸自己一直有多带笔的习惯,此时匆匆从笔袋里掏出了一支黑色水笔递给他:“给你。”

陆维安笑着道谢:“谢啦,早上的两门课都借一下了,下午还你。”

“没、没关系。”苏珩想说不还给她也没关系,可最后却因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的念头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她在想,那支笔被陆维安用过,带着他的温度他的汗水,是不是就跟别的笔不一样了呢?

苏珩考试的时候有些分心,因为她总能感觉到因为陆维安的动作,他身上的味道迎面而来,是微微带了汗味的清爽味道,并不难闻。

这直接导致了苏珩写作文的时候一时脑热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导致了她没将数学最后一道应该挺简单的大题做出来。

下午的时候,陆维安果然将那支水笔还给了苏珩,苏珩在他转过身后给那支笔做了个记号,这才放回了笔袋。

那时候,苏珩从没有想过这支笔会伴随她那么久,久到跨越她的整个青春时光,久到当她偶然翻出的时候竟然会微微愣神,无法回忆起它身上的故事。

因为陆维安一直在她的身前以及脑海里晃悠,苏珩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这次考试肯定糟透了。

许子心本就不在意成绩什么的,见苏珩为了考试成绩烦恼便笑言:“别担心啊,反正是月考,没事的。”

苏珩哦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瘩,可她更为纠结的是,若是以后的每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都这样,那她可怎么办才好?

苏珩还没想出结果,许子心就拉着她说:“阿珩,你这礼拜不要回家了吧,我带你去玩儿。”

“不回家?”自从进了高中,她从来没有一次周末是留在学校的,许子心已经对她说过好几次了,每次她都婉拒了。她刚犹豫着这次要用什么办法拒绝,却听到许子心继续说道:“我和几个男生约好了出去逛哎,我们一起去嘛,陆维安、尤绍、楚凡他们都去。”

在听到陆维安的名字时,苏珩发现自己心口一跳,然后不由自主地回:“好吧。”等许子心欢快地抱住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懊恼地直打自己的嘴巴。

可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无法反悔,更何况苏珩其实挺乐意的,她乐意见到陆维安。

晚上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苏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母亲提了这件事情,苏母犹豫了一下后就答应了,还说:“阿珩,你知道妈妈相信你,所以别让妈妈失望。”

听到这句话,苏珩差点儿就想跟母亲坦白自己想留下来的原因,可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回:“我知道的。”

苏珩和许子心约好了周六早上见面,原本许子心说要苏珩周五住到她家去,可苏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答应,而且因为安馨这个周末也不回家,两人正好可以互相陪伴。

许子心和安馨的关系也还算融洽,得知若是苏珩跟她走了安馨便只能“独守空闺”便没反对。

虽然已经快十月,但是天气还是有些热的,寝室里又只有最中间一把小电扇,风力极弱,旋转的时候只有一会会儿的时间是转到苏珩所在的床铺,她又是上铺的,能感受到的风就更少了,若是把脚伸出去或许还能有点儿凉意。

傍晚洗好头后,苏珩爬到床上躺着,将湿着的头发从床上挂下来,让半干的头发吹风。安馨坐在下铺笑她:“阿珩,要是我有心脏病的话肯定被你吓个半死,跟贞子一样。”

苏珩嘿嘿笑了笑,拿手梳理了下还没干的头发,说:“安馨,明天我和心心一起去玩,你也一起不?”

“我明天有事哦,不能和你们一起玩。”说着,她攀着上床的小楼梯探过身去,对着苏珩的脸说,“你猜猜我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苏珩眨眨眼睛,问。

安馨干脆坐在了苏珩身边,笑嘻嘻地说:“明天有个篮球比赛,我要去看,蒋经纬是主力哦。”

“蒋经纬是谁?”

安馨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下,恨恨地说:“连蒋经纬都不知道,你还是N中的吗?”

“他很有名吗?”

“那是必须的啊!他是高二的学长,篮球队队长哦,又高又帅气。”

苏珩心想原来是高二的学长,怪不得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安馨见她一脸迷惘的样子,懒得对牛弹琴,又爬下床去,说:“人家蒋经纬可是全校闻名的哦,不知道多少女生在追他呢,不过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女朋友。”

“所以你也喜欢他吗?”

“谁会不喜欢他吗?”安馨反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一样。”

苏珩哦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其实她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她只关注她想关注的,也就是那个人。

第二天早上,苏珩起床的时候安馨已经离开了,她暗叹安馨的效率之高后默默地拾掇了自己,然后开了一直被她压箱底的手机通知许子心她准备出校门了。

许子心赶过来,拉着苏珩的手说:“今天晚上和我睡吧?他们说晚上去唱K,指不定玩到什么时候呢?估计寝室不好进了。”

“不好吧。”苏珩犹豫。

许子心皱眉:“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决定了,不能反悔了哦!”

苏珩无奈地看着她,她急忙别过脸不理苏珩哀怨的小眼神。苏珩笑出了声,说:“那好吧。”

因为N中坐落在古镇N城边缘,不去逛逛古镇是件很失策的事情,许子心从小住在N城,这会儿便担任了一次导游陪着大家把古镇给逛了一遍。

一行六人,除却苏珩和许子心两个女生外都是男生,有陆维安、尤绍、楚凡还有赵鹤立,六个年轻的孩子浩浩荡荡走在古镇的青石板小路上,还是挺招眼的。

许子心专门领着他们往小巷里钻,吃臭豆腐,吃桔红糕,吃大肉粽子,大家直呼满足,等走累吃饱了就坐在河边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看着河中不时有戴着蓝底白花头巾的姑娘摇着木船过去。

赵鹤立笑着说:“我们去坐坐那个船玩玩?”

许子心横了他一眼,说:“阿鸡,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实际?”赵鹤立说他的名字取自鹤立鸡群,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鸡。

陆维安笑:“他不过是觉得人家小姑娘好看。”

赵鹤立脸一红没说话,倒是尤绍说:“阿鸡他早在学校里看上某人了,还打算着明天去车站接人呢!”

陆维安来了兴趣,连连问:“谁啊?阿鸡你动作要不要这么迅速啊?”

“等我追到了再说。”

许子心拉着苏珩哈哈大笑:“阿鸡我看好你。” 许子心又瞪向一句话没说过的楚凡,“你咋一句话都没说过呢。”

楚凡是这四个男生中最腼腆的,长得白白净净,若不是一个寝室的,他恐怕怎么也不会和陆维安他们这种高调的人混在一起的,他抿着唇笑了笑说:“我听就好了。”

陆维安摆摆手说:“你别管他,他一天能说上十句话就算好了。”

许子心似嗔地看了陆维安一眼,笑道:“人家那叫沉稳。”

苏珩看着许子心和陆维安恍如好兄弟的交流,羡慕得很,想学着许子心一样说上几句,可张张嘴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维安看到苏珩也一直沉默着,不由得说:“许子心,你还说人楚凡呢,苏珩不是也没说过话吗。”

苏珩听言,不自觉抬头看去,却不想正和陆维安的眼神对上,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促狭眼神,她的脸腾地红了,阵阵发热。她无法承受这种直接的对视,不过两秒她就放弃地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她的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

她能在梦里或者他的身后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却无法和他对视,她生怕自己刚长芽的感情暴露在阳光底下。

许子心以为她觉得难堪了,急忙瞪陆维安:“你不知道我们阿珩是乖乖女吗?怎么能和你们比?”

这时候尤绍说:“苏珩你以前是一中的吧?”

苏珩点头,然后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隔壁班的,见过你几次,你走路从来不抬头,哪里会见过我。”尤绍笑,“我那时候以为你准进H中的呢,怎么到N中来了?”

苏珩抿了抿唇,声音低低地回:“没发挥好。”

尤绍笑着圆场:“那和维安差不多啊,他也是进H中的料子,结果中考那天早上吃坏了肚子,哈哈哈。”

苏珩偷偷抬眼去看陆维安,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好受了些,其实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苦恼,因为进不了H中而闷闷不乐,但是进哪所学校又有什么重要的?如果进了H中,那她岂不是遇不见陆维安了?

或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年纪小的时候,大家或许都不明白,得到或者失去一直都是辩证统一的,你以为失去了,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收获了别的。

所谓舍得舍得,不是有舍才有得吗?

下午,六人商量了一下去了台球馆,台球馆楼下一层就是钱柜KTV。

苏珩跟在许子心身后看着她和陆维安拼球技。

陆维安略胜一筹,许子心也不急,甚至把球杆在苏珩面前晃晃,说:“你要不要试一杆?”

苏珩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玩就行了。”

陆维安斜倚在台球桌上看着两人,右手拿巧克粉块,左手握着球杆并转动着,斜向对着间头,有节奏地来回打粉,动作优雅而帅气,他说:“反正许子心输定了,你就打一球吧,不影响的。”

苏珩犹豫了会儿,接过球杆。

许子心刚想教她姿势和打法,却没想到苏珩已经俯下腰,摆出手桥,将球杆对准了一个球,然后推杆击中主球,打出了吻击,砰砰两声,两个球已经落袋。

在许子心与陆维安都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她十分淡定地换了个角度,打出一个极佳的自然侧旋,又一个球落袋。

然后,她把球杆递回给许子心,摸了摸后脑勺儿不好意思地说:“已经八个球了。”

许子心尖叫一声抱住她:“阿珩你真人不露相啊。”

陆维安也笑,说:“我貌似只能认输了。”

许子心问苏珩是怎么学会的。

“我舅舅教的。”

到了吃饭的点,大家随便吃了点儿就往超市去。

苏珩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许子心那只超级大的包包从超市出来后就被装满了,这才明白。

KTV里面的东西卖得都比超市贵很多,还不允许明目张胆地外带,可大家又喜欢边吃东西边唱歌,于是都会自备食物,藏在包包里带进去,等KTV的服务人员发现垃圾桶里全是零食包装的时候,他们早就撤了,也抓不到一个人影。

大抵人年少的时候都单纯,欲望都不怎么强烈,有时候偶尔一件细微的事情,便能让人心情愉悦许久,不似后来,再多的钱,都买不回青春,买不回快乐。

六个人要了个中包,挺宽敞的,许子心一进去就把那只特大的包给扔在了沙发上,说:“刚那人的眼睛贼兮兮的老是往我的包看,我还以为要被发现了!”

赵鹤立笑:“你那淡定自若的表情,他们估计也就怀疑了下,哪敢看你的包。”

尤绍也接话:“对啊,要是他们敢看你喊非礼不就行了吗,哈哈哈!”

许子心斜睨了他一眼,恨恨地骂了句流氓。

六个人里有四个人都是麦霸,所以除了苏珩与楚凡安安静静地坐着之外,其他几个人全都冲上去抢麦克风和点歌了。

苏珩和楚凡正好坐在沙发的两头,这时候抬起眼来,看了对方一眼后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此时陆维安已经抢到了麦,正在深情地演唱着信乐团的歌。

苏珩一听到声音就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他站姿很好,看起来像一棵白杨,正当枝叶繁茂的白杨,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苏珩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青春里的感情总是来得猛烈,突然而单纯,喜欢或许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一首歌,一种声音,一个笑容,又或者是,一双灼热的微微带汗的手。

苏珩正看得出神,有人却坐到了她身边,她愣怔之后急忙收回眼神,略带慌乱地说:“你怎么过来了?”

许子心笑:“我点好歌了啊,等会儿轮到我再唱。”话音刚落,她忽然又朝着那边吼,“尤绍! 注意你的爪子,别提你的歌啊!”

尤绍回头嘿嘿笑笑:“别那么小气啊,让让我不行啊!”

“当然不行!”许子心坐不住了,起身去为自己争取,“你妈没教过你女士优先啊!”

“我娘只教我该下手时就下手!”

苏珩见许子心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便又抬起了眼睛去看那个唱歌的男孩儿。他正唱到高潮部分,似乎是沉浸其中,甚至微微闭了眼睛,因为如此,苏珩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嘴巴张得那样大,几乎能看到他颤抖的“小舌头”。

陆维安一曲唱完,苏珩才迅速收回眼神,双手却不停地绞着衣角,胸口怦怦直跳,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羞窘。

不过陆维安并没有看她,他唱完歌就坐到了沙发上,从那只大包里摸索出一听啤酒,啪的一声打开后就仰头喝了几口。

许子心说:“陆维安你别喝那么多,啤酒有限,限量供应!”

陆维安充耳未闻,反而又喝了一大口,还对着许子心露出你奈我何的表情。

许子心冲他握拳示意。

陆维安坐得离苏珩很近,此时见她一个人坐着,便坐了过去问她:“你不去选首唱唱?”

苏珩没想到陆维安会来找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惊慌失措,也不敢抬头,就低低地回了一句:“没关系的。”

她这话说得真的很轻,幸而这会儿在放一首歌的前奏,所以他还是听见了。

那时候,陆维安只觉得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挺可怜的,就说:“那怎么行,来这里都不唱歌多无聊啊!”说着,他已经抬头对许子心说道,“哎,许子心,你给你的阿珩点首歌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尤绍正满面深情地唱着一首歌,当时的苏珩并不关注乐坛,所以不知晓这首歌叫什么,她是后来问了许子心才知道,那首歌叫《温柔》,是2005年8月五月天专辑《知足》里的一首歌。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

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

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

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

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就在这温柔的歌曲中,苏珩第一次听到陆维安叫她阿珩,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可她在听到从他口中冒出她的小名时,心里还是不免悸动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鼓胀胀的气球砰的一声破掉了,她受了一些小小惊吓。

许子心在听到陆维安喊她的时候立马回过头来,问苏珩:“阿珩你会唱什么歌?”

苏珩急忙摆手说不用。

许子心干脆走了过来,说:“前几天音乐课上不是学了那个SHE的《五月天》吗?总不至于那么快就忘了吧?还有之前那本读者的最后一页上有宁夏的歌词,我注意到你看了好一会儿呢,肯定会唱的对不对?”说罢,她也不容苏珩拒绝,又跑过去点歌了。

苏珩无奈地看着许子心欢快的背影,有些忐忑。

她不是不会唱歌,只是不敢在陆维安面前唱歌,他唱得那样好,就仿佛是引吭高歌的白天鹅,而她就是那只永远都不敢抬起

头来的丑小鸭。

许子心照顾苏珩,把她的歌给提了上来,在尤绍的《温柔》之后就是《五月天》。

苏珩推不掉,只好被许子心推着走了上去,她紧紧地盯着大屏幕,握着麦克风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手心出了很多汗,黏湿湿的,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松了松手,侧身往许子心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对自己做出了加油的手势,这才觉得轻松了些许。

前奏已经快完,苏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启唇。

黄金海岸的岸边 我们肩并着肩 洁净的蓝天 清澈的水面 吻成一条海平线

看你温柔的双眼 弹着吉他的弦 歌词是诺言 旋律是依恋 唱出一首五月天

五月的天

刚诞生的夏天

我们之间

才完成的爱恋

紧握的手里面有好多明天

五月的天

梦开始要鲜艳

前方蜿蜒

一长串的心愿

我们 一天一天 慢慢实现

苏珩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流畅,在场的其余人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苏珩唱歌时候的声音那样好听,好像是风吹过风铃的清脆响声,又好像是空谷里泉水的滴答响声。

可苏珩唱到这里却唱不下去了,脸红得厉害,跑到许子心身边把麦克风递给了她,说:“接下来的你唱吧。”

许子心本来想拒绝,可见苏珩那羞窘的神色,直觉若是再让她唱下去她会忍不住跑走,便还是接了麦克风,接着唱了下去。

苏珩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原位,和陆维安离得很近的位置。

陆维安见她坐过来,不由得笑着说:“唱得不错啊,怎么不继续唱了?”

“唱得、唱得不好。”苏珩低着头说。

许子心的声音比较大,陆维安没听清楚苏珩说什么,便凑近了些问:“你刚刚说什么?”

苏珩没发现陆维安已经靠得那样近,乍一抬头就看到他硕大的脸,她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退,忐忑不安地说:“没、没什么。”同时脸上的红晕逐渐扩散开来,若是在正常灯光下,应该能看到她的脸上、耳朵上、脖颈上都沾染了绯红。

陆维安见她这样惶恐,知道估计是自己吓到了他,急忙也退后了,笑了笑没再说话。

六人从KTV出来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苏珩自是跟着许子心走了,而其余四个男生因为回不去寝室便干脆去网吧通宵了。

许子心领着苏珩回家,两人洗了澡之后躺在床上却是许久都没睡着。

苏珩能听到许子心翻身的声音,大概许子心误以为她睡着了所以极为克制,而她则是一动都不动,静悄悄地缩在床边。

她睁着眼睛没办法入睡,那首《温柔》仿佛还在耳边。

阿珩,阿珩,你的阿珩……

苏珩的脸红扑扑的,他的声音一遍遍地出现在她的耳边、她的心里,而后生了根,发了芽。

她觉得害羞,蓦地闭上眼,结果陆维安的那张脸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从来没有那样近距离地看到过他的脸,不白又不算黝黑,一双如同含着阳光的眼睛,她心跳如雷,伸手覆上了心脏的位置。

安静点儿,她无声地对自己说,可是没有用,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的心脏大概是疯了。

苏珩闭上眼睛:睡吧,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是数学老师值班,本来这个晚上都是大家赶作业的时候,可因为月考刚刚考完,所以数学老师便用来讲评试卷。

数学老师姓钱,大家给他取了绰号叫钱多多,钱多多一向很勤快,也很尽责,他虽然教了三个班,可考卷却已经用了休息时间全都批改完了。

苏珩坐在座位上看着考卷一张张发下来,心里有抑制不住的紧张,每当小组长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好像那张考卷是自己的一样。许子心是她同桌,见她一脸紧张不由得安慰道:“没关系的,不就是月考吗?”

“嗯。”苏珩虽然应了声,却还是紧张得直抖脚。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人走到了她身边,然后一张薄薄的试卷就轻飘飘地被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她屏住了呼吸去看。

125。

总分150。这实在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

苏珩看到后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太差。

许子心探头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叫:“考得很好啊。”

苏珩遮了遮自己试卷上的红叉,抿唇低头:“不是很好。”

许子心本还想安慰几句,自己的试卷也下来了,红彤彤的一百。她指着自己的分数笑:“如果这是百分制的话该多好啊,哈哈哈。”

苏珩听她说话,不自觉也笑了笑。

教室后面忽然传出一声轻叫,好像是赵鹤立的声音,他说:“陆维安你牛!居然考满分!”

许子心噘了噘嘴:“陆维安怎么这么厉害。”说完见苏珩表情不好又说,“你看我只考一百都没伤心呢,你也不坏啦。”

苏珩轻轻应了声,心情却不是很好。

陆维安考了满分,而她却……她心里有些酸涩,并不是因为他考得比自己好,而是因为他这样优秀。

钱多多讲评试卷的时候,苏珩听得格外认真,仿佛她一开小差就会和陆维安相差得更远一般。

等到周一的时候,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苏珩理科不算太好,文科却不错,尤其是语文,居然误打误撞拿了一百二十多分,她拿到试卷一看才发现是因为自己的作文分数高,她写作文的时候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能拿那样高的分数,她觉得有些稀奇。

总分加起来的话,苏珩排在班级的中上游,如果把理科剔除的话,估计能进前几了。

而陆维安正好和她相反,陆维安的文科不好,尤其是政治和历史,不过因为他理科成绩都接近满分,所以丝毫没有悬念地得了班级第一。

苏珩莫名地有些忧心,若是这种状况下去,她必然要选择文科,而陆维安却不可能进文科班……

大概那时候青涩的暗恋,是只要能和那人在同一个教室里便会觉得心满意足,哪里会像长大了之后那般,永远都无法知足。

十一很快就到了,许子心虽然极力邀请苏珩留在N城,可苏珩却死活都不肯了,周末就算了,要是十一都不回家,她妈妈大概要说她了。

在家的时候,苏珩跟着妈妈去了外婆家,又逛了街,第三天的时候却接到了初中同学的电话,说是想要聚一聚。

那是初中时候她最好的朋友,于是同意了。

可去了之后她才发现,来的不止她的同学林清,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林清介绍:“这是我的高中同学,知道你是N中的所以就一定要我带她也一起来。”

女孩子嘿嘿笑了两声说:“嘿,你好,我叫胡思思。”

苏珩点点头:“我叫苏珩。”

那个胡思思一看就是很活泼,她见苏珩在对面坐下便急忙问:“你们N中是不是有个人叫陆维安啊?”

陆维安?

苏珩原本低垂着脑袋,此时乍然抬头,疑惑地盯着胡思思瞧。

林清不好意思地笑:“她和那个什么陆维安以前是一个初中的,一直暗恋他来着。”

也是暗恋?

苏珩的手垂在身前,不由得扭紧了,许久才说:“嗯,有啊,是我们班的。”

“这么巧啊。”胡思思的眼睛都亮了,“他是不是很帅,而且还很有才,篮球也打得特好,要不是中考那天生病了,一定不会去N中的。”

苏珩轻轻点头:“是啊。”

胡思思拉着林清说:“你听到没有,苏珩也说陆维安很好啦,所以我才喜欢他啊。”

苏珩看着胡思思兴奋的面容,心却沉到了谷底。和她们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晚上睡觉前,苏珩又想到了陆维安那满是自信的脸,她默默地咬唇,觉得自己这气生得真是莫名其妙,陆维安并不是她的所有,她又如何能阻止别人对他的喜欢呢?更何况他又那样优秀,恐怕有不少人都偷偷喜欢着他吧。

而她,不过是无数人中最卑微渺小的一个。

十一过后没多久就是运动会。

三班的男生多,又都个高腿长,有运动细胞,早在开始报名的时候一个个就都摩拳擦掌地将所有自己能报的项目全报了。

相比而言,女生的项目就实在太少有人去报了。

作为体育委员的赵鹤立拿着报名表跑到苏珩和许子心的桌前,把报名表在她们面前挥了挥:“你们俩准备咋办?不报个项目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含辛茹苦的体育委员?”

许子心斜睨他:“含辛茹苦这话都说出来了?”

赵鹤立见许子心这副不在乎的模样,只好哀求:“我说姑奶奶哎,你们至少也报一个项目吧?一百米?四百米?八百米?跳远?”

“好了好了,那就报个一百米吧,多了不行啊。”许子心说。

赵鹤立急忙点头应了,然后又看向苏珩:“苏珩你呢?来个八百米吧?”

苏珩急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

“别呀,我看你行,就这样吧好不?你看我也难做,小杨在上头逼着呢,我得填好了交上去。”赵鹤立双手握拳向她作揖。

苏珩尴尬地看着他,想和他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可见他这副诚恳的神色,又想八百米是耐力跑,估计不算是剧烈运动,所以没有再反对。

赵鹤立见两个项目有人报了,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许子心问:“阿珩你行吗?不是身体不好?”

“应该可以吧,我也不知道。”苏珩说。

“不行不行,我看还是让他把你的名字给去了。”许子心说着就要去找赵鹤立,苏珩拉住她说:“算了吧,我没关系的。”

运动会的时候还比赛团体跳绳,赵鹤立利用职务之便又将苏珩和许子心给拉了进去,十个人找了个时间练习。

陆维安和楚凡被指派甩绳,其余八人需要一个个地跳进正在甩的绳子里,苏珩个子小,被安排在第一个,也就意味着她需要和陆维安面对面。

苏珩看着那根长绳一下一下在地上甩过,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又看了眼正在甩绳的陆维安,心里更加忐忑了。

陆维安见苏珩许久不进来,便说:“苏珩,在等什么?可以进来了啊。”

苏珩急匆匆应了声,然后咬咬牙往甩动的绳子里冲了进去,幸运的是她一次成功了,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来。她完全不敢抬头看,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近在咫尺的陆维安的脸,她怕看一眼自己的脚步便会乱套。

这时不知道是谁没找准节奏,跳错了一拍,使得前面正跳着的一群人都被迫停了下来。苏珩从停住的绳子上跨过,刚想走开却听到陆维安说:“跳得不错。”

苏珩的脸瞬间红了一片,好在她一直低着头,倒也没什么人看到。

第二次尝试的时候没第一次那么顺利,苏珩因为头先陆维安的那句话心乱如麻,所以没看好节奏,还没进去就被绳子啪的一声甩到了手背。

因为绳子粗,打在人身上还是很痛的,苏珩被打到的时候不由得轻叫了一声,陆维安急忙扔下绳子跑到她身边,看着她迅速红起来的手背问:“很痛吗?”

苏珩往后退了退,说:“还好。”

许子心也走了过来,拿起苏珩的手看了一眼就皱眉:“这也叫还好?都渗出血丝来了,先去医务室上点儿药吧,感染了就不好了。”

陆维安满是歉意:“都是我们不好。”

苏珩急忙摇头:“不是的,是我没看清楚。”

因为陆维安的坚持,所以这次练习被迫中断,苏珩由陆维安和许子心陪着去医务室上药。

走在路上,许子心忽然笑了起来:“阿珩,军训的时候你晕倒了,也是我和陆维安送你去医务室的。”

“嗯,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苏珩低着头,轻声说。

许子心笑:“你不知道陆维安这人多仗义,二话不说就把你背了起来,嘿嘿。”

陆维安居然也有些难为情:“这都多久的事情了,还记着呢。”

“哟,这里有人做好事还不想留名呢。”许子心调笑。

苏珩偷偷抬眸看了陆维安一眼,他眉眼带笑,额前因为刚刚的运动微微蒙了一层汗水,在夕阳底下亮闪闪的,原本的板寸头也在这两个月里长了许多。

苏珩没想到陆维安也会忽然看她,两人的视线居然瞬间对上,她有些羞窘,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回视线,顿了一会儿,她才用最正常的语速和声调说了一句:“上次谢谢你。”

陆维安笑:“没关系。”

苏珩呼出一口气,随即转移了视线,也不敢再去看他,只乖乖地跟着许子心一路走去。

运动会很快就开始了。

赵鹤立一大早就发了号码布,大家揣兜里之后又换上了班服,准备去操场准备开幕式的入场式。

赵鹤立准备这入场式已经很久了,还和班委选择了很多不同的方案,比如全都戴上五颜六色的假发什么的,不过大部分被小杨老师批评为华而不实还乱,所以被pass掉了。

最后,赵鹤立去网购了一批班服,搜罗了几件cosplay的道具服来,还有气球之类等等的玩意儿,准备搞一个让人难忘的入场式。

安馨和许子心两人被赵鹤立威逼利诱穿上了“小樱”的道具服,傻兮兮地站在全班的最前面,许子心说幸好没借来月野兔的,不然实在是太暴露了。

第二排的人每人手里一个气球高高举着,苏珩就是其中之一,后面的同学就比较轻松了,只用穿着班服跟着走路,然后走到主席台的时候喊喊口号就行。

赵鹤立在设计口号的时候着实郁闷了一下,因为他打听到一班的口号是“一班一班,非同一般”,他当时就懊恼了,因为他本来想的是“三班三班,非同一般”的,要知道入场式的时候是一班走在前面的,要是他们用了和一班一样的口号,那效果明显得打折扣。

最后还是陆维安一锤定音,说,那干脆就“三班三班,猛虎出山”算了。

赵鹤立当即一拍手说:那敢情好。

全班人都已经排好了阵营等着入场,一班入场,二班入场,接下来就是三班。

果然,三班一进场就迎来了一阵欢呼声,其他班没三班花样多,最多也就穿个班服,哪里还会有气球和动漫人物呢,等到了主席台那块的时候,口号叫得那叫一个嘹亮,把整个操场都震了震。

入场式完了之后,赵鹤立非常开心,说他的策划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许子心和安馨却脱下了那套厚重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吼:“你的成功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的。”

运动会终于开始了。

许子心的一百米在早上就有预赛,而苏珩的八百米则是在第二天,所以她义不容辞地跟着许子心去了检录处报到。

等在起点的时候,许子心不停地做着准备运动,苏珩看着操场边上的一群人也是紧张得很。

许子心速度挺快,预赛的时候拿了第四,顺利进了决赛,苏珩一听马上抱住了她,笑道:“心心,你真棒。”

许子心仰头:“那是。接下来是男子一百米的预赛,我们去看看吧,陆维安和尤绍都在。”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了起点处,果然看到陆维安和尤绍在那边压腿,许子心叫了他们的名字,然后挥了挥手。

他们看到了许子心,冲着她招手。

许子心笑着对苏珩说:“阿珩,来,我们一起喊加油。”

苏珩犹豫了一下朝许子心点点头,然后许子心拉着苏珩的手,说一二三,而后两人一起朝着陆维安和尤绍大声地喊:“加油!”

旁边看着的女生们见许子心和苏珩如此大声,便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都帮自己班的男生高声喊加油。

陆维安和尤绍都进了决赛,一个是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许子心早在他们开跑前就等在了终点线,看着两人连续经过终点的时候激动地跳了起来,和苏珩用力地抱在了一起。

下午就是男子女子一百米的决赛,仍旧是女子百米先跑,陆维安和尤绍两人已经在检录处报到过了,所以干脆就和苏珩一起等在终点。

许子心没让人失望,居然超常发挥拿了个第二,跑完之后就抱住了苏珩,大声问:“我帅气吗?”

苏珩也激动得很,大叫:“很、非常、特别帅气!”

陆维安和尤绍也过来拍许子心的肩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实力。”

许子心当仁不让地仰头:“那是必须的,你们也得拿个第一第二来,不然可会在我面前抬不起头的。”

陆维安和尤绍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他们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更奇妙的是两人居然一起经过了终点线,拿了并列第一。

其他项目上,赵鹤立拿了四百米的冠军,连楚凡都拿了个两百米的第三名,还有别的跳远跳高之类的比赛,基本上每个项目都有高一三班的学生拿奖。

小杨老师笑得乐不可支,移动着瘦弱的小身板给运动员送水拿毛巾,连连说你们真棒。

第二天早上先是集体跳绳比赛,因为怕犯错误,所以苏珩特意跟许子心换了顺序,大家在训练的时候总是出错,跳不到十几个就败下阵来,没想到真正比赛的时候居然超常发挥,跳了五十几个,拿了第一。

大家都高兴坏了,男男女女全都抱在一起欢呼。

苏珩也在其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居然是陆维安,他和别人一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心中一动,急忙别过头不看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那处靠近了些。

下午的时候有苏珩的八百米,还没去检录处呢她就紧张地转圈圈,许子心和安馨拉住她笑:“你别紧张,也不要你拿个名次,跑不动了就走,没关系的。”

苏珩看着她们,许久才讷讷地说:“那多没面子啊。”

许子心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你早干吗去了,我就说了不让赵鹤立这样干的,要不我替你上场?”

“那不行,不行的。”苏珩摇头。

安馨说:“那你就听我们的,你慢慢跑,累了就再慢点儿,大家都知道你身体不好的,就算最后一名也不怪你。对了,你跑的时候别用嘴呼吸,要是真受不了了,记得把舌头顶在上颚上,这样对身体好。”

苏珩张开嘴巴做了一下,然后问她:“这样吗?”

安馨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广播里已经在让跑八百米的女生去检录处会合了,许子心和安馨陪着苏珩一起过去,然后又陪着她去了起点,两人担心她,把刚刚说的又重复了好几遍,直到苏珩保证自己跑不动就走才到了一边。

苏珩一直跑在最后一个,跑了一圈之后她就开始后悔,她喘着气晃悠着跑,心想自己没有这金刚钻干吗要揽这瓷器活,可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继续跑下去,好在许子心和安馨一直在旁边陪跑,她这才能继续撑下去。

广播里传来了激情昂扬的音乐,可苏珩一点儿都听不到,只听到许子心在一旁焦急地喊:“阿珩你别跑了,走吧,没关系的,阿珩!”

苏珩侧过头想冲她们笑笑,可面部却已经僵硬了,连个笑容都摆不出来,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亦在陪跑,她想看清楚点儿却发现视线依旧蒙眬,可耳边却传来了那样清晰的声音,他说:“苏珩,累了就别跑了,走吧。”

她知道这声音是谁的,是那个她一直仰望着的男孩儿的声音。她已经绵软的双腿好像忽然有了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在最后半圈的时候猛地加速,然后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她只看到终点那边许子心正张开手臂等着她,于是她毫无顾忌地朝许子心跑了过去,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苏珩大口喘气,双腿重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许子心和安馨扶着,她恐怕没法站稳了。

她很累,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要坐下来,可许子心却不让,非要说刚跑完不能马上坐下来,得走几步才行。

于是,苏珩由她们扶着走了半圈,这才终于被赦免,坐到了草坪上,她还觉得不够,干脆躺了下来。

许子心和安馨在她身边也躺了下来,许子心说:“阿珩你怎么这么拼命,不是让你走了吗?”

苏珩还喘着,没说话。

安馨道:“许子心你就别说她了,没看她累成这样吗?”

三个人并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那时候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在极度疲惫的时候能躺下休息一下,那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陆维安、赵鹤立和尤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子,赵鹤立扑哧一下笑出来:“哎,你们注意影响啊,这还在开运动会呢。”

许子心第一个坐起来,然后拉着苏珩和安馨也坐了起来,说:“怎么不注意影响了,就我们躺着吗?”

赵鹤立嘿嘿笑着也不反驳,倒是陆维安说:“苏珩你刚怎么这么拼命,都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苏珩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是这样吗?我也不知道哎。”

尤绍笑:“苏珩的潜力看起来也是无限大的,居然从最后一个追到了第五,很有潜力啊,是可塑之才。”

许子心的眼睛亮了亮,问:“第五吗?我刚刚就注意着阿珩的脸色了,没注意名次。”

“当然是第五,不然你问陆维安和赵鹤立。”

他们也点头:“我们数了的,就是第五。”

许子心笑着揉苏珩的头发:“哎哟小妞,不赖啊。”

苏珩急忙护着头发躲开,三个女孩子坐在草坪上闹了起来,而三个高大的男孩子则是站在一边微笑着看。

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也不过如此。

运动会后苏珩好几天都觉得腰酸背痛腿发软,许子心笑她是太拼命的结果,她一笑置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才会短暂地忘却疲惫,创造出属于她的奇迹。

运动会上,高一三班是大获全胜,奖状奖牌拿得最多,最后一个文明奖也被三班给拿了,全班同学兴奋得很,小杨老师也开心,还买了好多个全家桶让全班人分着吃。

其实那可以算是苏珩高中生活中最开心的一次运动会了,而后高二分班,高三忙碌,便再没了高一时候的那种兴奋冲动与热情。

运动会之后就是两天半的假期,许子心说要和苏珩一起走到车站,两人有说有笑地出校门。

“大小姐。”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来到她们面前,微微躬身。

许子心吓了一跳,拉着苏珩往后退一步。

苏珩有些难堪,咬着唇:“林叔叔,你怎么来了?”

“苏先生有事在N城,过来接你回家。”他说着往远处指了指,苏珩看到了父亲的车。

许子心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大小姐叫的是苏珩:“阿珩……”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叫。

“心心,对不起,我爸爸来接我了。”

“啊……”许子心终于回过神来,“没事,别让叔叔等久了,快去吧去吧!”她咧开嘴笑笑。

苏珩觉得过意不去,却也没有办法,跟着林叔坐进了车里。

苏父坐在后座,一脸肃然。苏珩屏气凝神:“爸爸。”

“走吧。”苏父说。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苏父率先开口:“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初说了出点钱去H中,你非不肯要来这里,乱成这样……”

“爸爸,我只想靠我自己的能力。”

“任性也只有这一次,等这三年结束就出国,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爸爸!”苏珩轻叫。

苏父却不愿意再和她说话,苏珩低垂着眸子,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出国”这件事情,苏珩在吃晚饭的时候依旧闷闷不乐,苏母给她夹菜:“怎么了?学习上遇到困难了?要不要给你请个家教?”

她闷声摇头,低声说:“爸爸说三年后让我出国……”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和你爸爸讨论过了,还是国外的学习环境好,等学好回来就去你爸爸的公司,不是挺好的?”

就连母亲也这么说,苏珩第一次和父母闹情绪,将筷子放下:“我吃饱了。”她起身要走。

“苏珩!”苏父叫住她,“回来吃完。”

“我吃不下了。”苏珩闷闷地说完,小跑着上了楼,猛地关了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父亲和母亲的话都还在耳边,出国留学已经成了他们口中无法改变的她的未来。

可,那是她的未来,不是他们的未来,为什么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她坐在窗户边,用窗帘将自己蒙住,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一样,她不想走,不想离开她的朋友们,不想,离开陆维安。

那个在她晕倒的时候用那双汗湿的灼热的手扶住她的陆维安,那个将她背向医务室的陆维安,那个考试前转身向她借笔的陆维安,那个叫她“阿珩”的陆维安,那个在她跑步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陆维安……

她从来都不奢望什么别的,她只是想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就好。

他那么优秀,她也想变得更加优秀,优秀到可以和他并肩而立。

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却变得这么难?

有时候,我们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看着手表等秒针走完一个圈也才过了一分钟,有时候我们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过一眨眼,就几个月过去了。

苏珩觉得没多久之前他们还热汗淋漓地站在太阳底下军训,她甚至还晕倒过,可这会儿经过三次月考之后便已经寒风凛凛了。

一年快到头了,圣诞节也到了。

安馨是文娱委员,一早就在策划圣诞节该怎么过。许子心最关注的就是这些,便整天拉着苏珩和安馨一起讨论,可想来想去却也觉得只有窝在教室里唱几首歌,表演几个节目。

不过许子心想出一个好主意来,那就是大家每个人买一份礼物,然后全都放进一个大大的箱子里,以击鼓传花的方式来依次轮流,轮到某个人就可以从箱子里抽出一个礼物来。

安馨很赞同这个方法,在圣诞节前夕和小杨老师报备了之后就在班级里说了。

大家也很热情,一个个都说这主意好,然后各自都和要好的朋友讨论着什么时候一起出去买礼物。

苏珩这周末没回家,准备和许子心一起出去逛街买礼物,而且在许子心的强烈要求下,苏珩去了她家住。

两人窝在电脑前找了部韩剧看,韩剧名叫《我的女孩》,看到一半苏珩说:“男配角好可怜啊。”

许子心笑笑:“男主角都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呢,都是给我们观众爱的!对了,这个男配角还演了部电影哦,叫《王的男人》。”

“啊,是女王?”

许子心神秘一笑:“王当然是男人啊。这部电影是韩国版的《断背山》呢。”

“断背山?”苏珩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蓦地捂起了唇,低低地出声问,“你是说男人 和男人吗?”

“哈哈哈。”许子心笑,“阿珩你好搞笑啊,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gay的存在吗?”

“听是听说过的。”

“其实也没什么啦,不过是性取向不一样,你要知道,爱情是可以跨越一切的!”许子心道。

这会儿轮到苏珩笑了:“心心,你这样子好像已经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了一样。”

“唔,一定要经历才行吗?不过,早恋什么的好像还不错。”许子心抿着唇笑,不知道想起了谁,脸上竟然冒出了一丝红晕。

苏珩取笑她,许子心怎么甘愿被苏珩取笑,两人打打闹闹地在床上互挠痒痒,最后还是苏珩忍不住求饶:“好了心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第二天,两人去了街上的小饰品店买礼物,许子心挑了个玩具笔袋,是流氓兔造型的。而苏珩买了一套风景明信片,她喜欢其中一张蓝色天空白色云朵图案的,因为那张明信片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安”字,她准备到时候把那张先拿出来自己收藏。

两人买好了礼物后便开始胡逛,那个年纪的小女生都是喜欢打扮自己的,所以她们很喜欢看一些头箍耳饰手链之类的,可高中不允许戴饰品,所以也只能看看不能买,最后两人只能分别买了个有着极长棒子的五角星蓝色棒棒糖,才觉得弥补了一些心中的空缺。

走出这家饰品店的时候,许子心觉得有个熟悉的人影从她面前走过,急忙叫了声:“安馨?”

安馨回过头来,看到许子心和苏珩也是笑:“你们也来逛街了啊?”

“是啊,”许子心拉着苏珩走过去,“不是来买礼物吗?这位是……”她指着站在安馨身边的一个高个子帅气男生问。

一向落落大方的安馨居然脸红了,难为情地指了指男生说:“蒋经纬。这是我朋友,许子心和苏珩。”

蒋经纬?苏珩听到名字便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安馨喜欢的打篮球的高二学长,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蒋经纬和陆维安的气质差不多,不过蒋经纬显得更文气一些,并不像陆维安那样淘气,他笑着对许子心和苏珩问了好。

许子心冲安馨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继续逛哈,我们走了。”

等走远了之后,许子心又回头看了一眼,对苏珩说:“安馨真是厉害,这个蒋经纬也算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篮球队的队长,没想到居然……”

苏珩笑着说:“安馨也很不错,人漂亮又善良,成绩也好。”

许子心听了点她额头:“我觉得你这人有一点不好,总是夸别人夸得跟天仙似的,却总觉得自己是丑小鸭,你说安馨漂亮善良,你自己不漂亮不善良?”

“那她真的是很漂亮很善良啊。”

许子心恨恨地说:“我又没说她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也很好,别老是妄自菲薄。”

苏珩抿了抿唇,没说话。

“朽木不可雕也。”许子心说。

圣诞节那天,小杨老师牺牲了她的一节历史课,和最后一节班会课连在一起给学生举行了一次圣诞会,还因为怕自己在场大家不自在,特意没到教室去。

那会儿学生都很喜欢表现自己,有唱歌的,有跳舞的,也有几个同学组成一组演小品、演双簧、演相声的,虽然演技稚嫩,舞技平平,大家却都看得津津有味。

就好像是小时候过年,大家可以端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而长大了还会有多少人喜欢那些节目呢?

圣诞会的最后是击鼓传花环节,也是大家一直翘首以盼的节目。

苏珩的运气很好,居然第一个就轮到了她。

苏珩早先有偷偷看过陆维安准备的礼物,知道是一本他亲笔写了赠语的硬壳笔记本,所以她在箱子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等摸到类似笔记本的时候,急忙拿了出来。

看到实物的时候,苏珩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拿错。

赵鹤立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这是陆维安的礼物,便叫道:“这不是陆维安的笔记本吗?”

苏珩听到这句话后是确确实实肯定了,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半点儿没表露出来,只是像往常一样低着头走回了座位。

趁着别人没发现的时候,她偷偷地翻开第一页看了陆维安写的赠语。

“当你错过太阳而流泪,你也将错过群星了。你要相信,天空虽不曾留下痕迹,但你已飞过。”

这是泰戈尔的句子。

苏珩轻轻地合上笔记本,然后将手心放在本子上,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许子心的笔袋被楚凡拿到了,苏珩的明信片被尤绍拿到了,而许子心则拿到了赵鹤立的一个流氓兔玩偶,她还笑着对赵鹤立说:“阿鸡,没想到我们挺心有灵犀的,居然都买了流氓兔。”

赵鹤立拍了拍流氓兔的头,说:“你可要好好待我儿子。”

许子心骂了句滚,然后说:“阿鸡,你怎么可能基因变异生出兔子呢?要生也该生出鸡崽啊,哈哈哈!”

赵鹤立恨恨地瞪她。

许子心见楚凡拿着她的笔袋便过去说:“我不知道你会抽到,这个东西好像是女孩子用的呢。”

楚凡双手紧紧抓住笔袋,好像是怕许子心要收回去一样,他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话:“没、没关系的。”

许子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说:“那就好,喜欢就好。”说完,她就转身去找苏珩玩了,她有些羡慕苏珩拿到了陆维安的笔记本,那个本子看起来就很不错,听说是陆维安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呢。

苏珩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没想到一个学期竟然也快结束了,经过几次月考之后,期末考的时候她也没觉得紧张,就是她老是会不自觉地看陆维安的背影。

她也知道自己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背影的时间不多了,经过一个学期她的文科成绩越发好,而理科却一直徘徊在及格线或者七十几,到了高二她必选文科,而他必选理科,那时候两人便不再会同班,那唯一一个月一次的近距离接触也就再也没有了。

苏珩不是不失望的,可她却无法为了陆维安选择理科。

她不能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而这样,她有太多需要顾忌,比如父母,比如未来……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段能和陆维安靠近的时光,其实她更喜欢夏天,因为夏天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有些微咸却不难闻,大概因为这是她喜欢的男生的味道。

期末考试苏珩考得不错,理科虽然不好但父母却没怎么说,因为她注定要学文科的,所以高一时候的偏科他们并不在

意。

寒假的时候,初中同学举办了一次同学会,林清叫了苏珩,苏珩却以自己要走亲戚拒绝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可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产生了抗拒的心理。

苏珩家亲戚多,从年初一到十四几乎每天都在亲戚家做客,吃得多了,她原本稍显瘦小的身材渐渐丰腴了些,最明显的表现在她的胸部。

苏珩随母亲,胸不大,所以她到了高中还一直在穿棉质的小内衣,许子心有一次看到了还取笑她来着。

回到学校后,许子心往苏珩的胸前袭了一把,笑:“一个月不见长大了点儿啊,哈哈哈!”

苏珩急忙往后躲,笑骂:“流氓。”

这个学期一开学赵鹤立就春风得意,许子心好奇得紧,就问尤绍他们赵鹤立受了什么刺激。

尤绍哈哈大笑说:“他可不是受了刺激吗!花了半年的时间追的女孩子终于答应他了!”

许子心瞪眼睛,说:“哪个女孩子这么没眼光居然瞧上他了?”

“就是九班的杨诗妍,我们一起上体育课的。”

许子心想了想说:“就是那个打太极打得特好,体育老师让她领打的那个?”

高一上半学期的体育课是学习广播体操的,一群人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学期,以为可以自由选课了,却没想到学校居然要求学生统一学习太极拳,什么一个西瓜切成两半,你一半他一半的,没几个人能做好。可那个杨诗妍却好像事先学过了,打得有板有眼的,惹得上了年纪的体育老师极喜欢她,差点儿拿她当亲孙女看,她长得又好,所以老师便让她站在最前面做领队。

尤绍一拍手说:“就是她。长得还挺不错吧,不知道怎么就上了阿鸡那条贼船了!真是便宜他了!”

许子心哼哼两声说:“那是!”

赵鹤立去九班做模范男朋友去了,快上课才回来,听到尤绍和许子心在编排他,急忙说:“你们说谁呢?谁是贼船啊!

许子心才不给他面子,当即就说:“说得可不就是你!”

“哼哼!人妍妍是被我的锲而不舍打动的好吗!”

“哟,”尤绍特意学着他说话,“还妍妍呢!啧啧。”

赵鹤立咬着牙扑了过去:“好你个尤绍,等你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尤绍急忙躲开,两人闹在一起哈哈大笑。

这时却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咳了两声,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干什么呢?谁谈恋爱了?尤绍?”

两人一直旁若无人地闹着,连许子心什么时候回座位的也不知道,连上课铃声什么时候响起的也不知道,连他们的语文老师老猪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也不知道。

三班的语文老师姓祝,大家暗地里都叫他老猪。老猪人挺和蔼的,有次不小心被他听到有人叫他老猪也没恼,只说自己怎么也才三十几,怎么就成老猪了,怎么说也该是小猪啊。说完,他还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头,然后大家哄然大笑。

老猪看着赵鹤立和尤绍讪讪地回了座位,还忍不住问:“刚是说尤绍谈恋爱了吗?”

尤绍满脸通红,辩解道:“我没有!”

老猪了然地笑笑,推了推眼镜架,说:“你说有我也没想怎么着,这么着急干吗?再说了,你们这年纪吧,青春期,也是躁动期,交个朋友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别影响成绩和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就好,你说对吧?”

尤绍脸红得跟要烧起来一样,一句话没说。倒是赵鹤立在全班隐隐的笑声中大声说:“对,祝老师您说得太对了!”

全班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

一整节课尤绍都低着头没敢抬起来,等下课了还特意拦住了老猪认真且严肃地说:“老师我真没谈恋爱,你别听赵鹤立瞎讲。”

老猪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说:“没关系,我会对你们小杨老师保密的!”

看着老猪翩然远去的身影,尤绍想捅自己一刀,不对,是捅赵鹤立一刀的心都有了。

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不存在,那么便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有时候能骗得了自己,却始终骗不了别人。

就好像尤绍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再过不久他也会遇到他生命之中的劫数。

每个人都有一道劫,只是早晚而已。

而苏珩的劫数,就是陆维安。

苏珩在寒假的时候把那张写着“安”字的明信片夹在了圣诞节那天抽到的属于陆维安的笔记本里,然后将它和那支被他用过的笔放在了一个铁皮盒子里,那个铁皮盒子是她放自己最珍爱东西的,阖上的时候,她好像藏起了心中的一个个秘密,也好像是藏起了属于她的青春。

纵然她明白陆维安永远都不可能有一日知晓她为他做的这些傻事,却依旧似尝了蜜一般开心。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还算稍显轻松,所以娱乐活动还是挺多的,再者三班的班长陆维安,文娱委员安馨,生活委员许子心都是爱玩的人,一有机会就会向小杨老师提出活动申请。

这次的活动经过全体班委的商讨决定举行一次水果拼盘比赛。

水果的材料由陆维安和许子心带领几个人中午的时候出去购买,至于盘子则是由许子心去食堂借上几个。

等到了那天,陆维安拉着尤绍、赵鹤立,许子心则是拉着苏珩,大家一起出去买东西。去小杨老师那里开出门条的时候,她还仔仔细细地叮嘱:“校门口车子多,出门的时候千万小心,也别逗留太久,东西买了就赶紧回来。陆维安你这个班长要以身作则,哎别笑别笑,再这样不让你们出去了。”

陆维安急忙收了笑容,站直抬手敬礼,严肃地说:“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小杨老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好了好了,去吧,早点儿回来,注意安全。”

五人一进水果店哪种都想买,经过大家一致商议和与老板的协商,终于以最低的价钱买了一大堆的水果,除却那些许子心还买了八个苹果。

陆维安不解,问她:“苹果已经够多了,你还买干什么?”

“你傻啊,食堂抠门得很,借东西的话必须得送点儿东西吧,别让他们觉得我们也小气啊。”许子心说。

陆维安啧啧了两声:“许子心你还真是会生活,将来谁娶到你还真是有福气。”

没想到话一说完,许子心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咬着唇看了陆维安一眼,恨恨地说:“我的好还多着呢,也就你不知道。”说罢,她拉着苏珩转身走开。

苏珩难得看到许子心脸红,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嘿嘿笑:“我们的恋爱大师也会脸红哎。”

许子心笑:“恋爱大师明明是尤绍好不好!连老猪都答应帮他保密了,哈哈哈!”

尤绍瞬间脸红了:“许子心你别乱说啊,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就是不知道。”许子心对她做鬼脸。

尤绍咬牙想去抓她,却不小心碰到了站在她身边的苏珩。苏珩没站稳一个踉跄,却没想到此时一双手从后面撑住了她,她往后一看,又是陆维安。

陆维安见她站稳,便把手收了回去,笑着说:“没事吧。”

苏珩摇头,讷讷地低头说:“没事。”

苏珩心里却在想,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陆维安从身后护住她。她忽然有些怨恨现在不是夏天,隔着有些厚度的衣服她根本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或许依旧是那样的温热?

活动终于可以顺利进行,苏珩和许子心一组,组内其他几人则是陆维安、赵鹤立、尤绍和楚凡。真正动手的时候许子心并没有做什么,她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相机对着他们各种拍,每每拍到苏珩,苏珩都会伸手遮住自己的脸,懊恼地说:“心心你别拍我啦。”

多了几次后,许子心也就不对着她拍了,在自己组里拍够了之后又在全班到处走,不知道拍了多少搞笑却有爱的照片。

陆维安、赵鹤立和尤绍也闲不住到处走,到最后,他们组里就剩下苏珩和楚凡依旧在干活。

许子心回来过一次,也只是拿了片切好的苹果放嘴里,说:“阿珩你继续努力,楚凡也很有潜力啊。”然后苏珩就看到楚凡白净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苏珩在动手的时候总是能无意识地抬头在闹腾的班级里寻找到陆维安的所在,只要看到他正笑着,她便也能会心一笑。

那时候的喜欢没有太多的弯弯曲曲,不是我喜欢你,你便一定要喜欢我,只要你快乐,那么我也快乐。

把拼盘做好之后,苏珩拿了一颗提子剥了皮,捏着叫许子心:“心心,来吃提子。”

许子心正欢快地跑过来,却没想到陆维安猛地出现,而且还毫不避讳地从苏珩手里直接咬走了那颗提子,还得意地对许子心说:“被我抢了,哈哈哈。”

许子心气不过,跑过去追着打他:“陆维安你个浑蛋。”

苏珩却愣在了当场,指尖仿佛还依稀停留着陆维安唇上的温度,温温热热的,她觉得自己的手指至今还有些酥麻,有些无法活动。她弯了弯指节,然后偷偷地将食指弯了起来,抵在了手心,这样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开出了一朵花,那样美丽地绽放。

许子心跑回来的时候苏珩还在发愣,许子心恨恨地说:“陆维安真是浑蛋。”

苏珩抿着唇笑笑,说:“别气了,我再给你剥一颗。”

“还是阿珩对我最好。”许子心把头靠在了苏珩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苏珩笑,却无意间看到对面的楚凡正偷偷地抬眼看向许子心。

最后评比的时候,苏珩他们组名落孙山,实在是因为他们组的人全都出去混了,完成的作品简单无比,在一众花里胡哨的拼盘中自是落了下风。

在举行这次活动之前,陆维安向小杨老师保证,之后的考试一定继续保持第一名的位置,而且还会热心帮助成绩不好的同学。

活动结束之后没多久就是期中考,陆维安依旧坐在苏珩前面,苏珩已经习惯了肆无忌惮地看他的背影,看他的头发是不是又长了,看他脖子上的汗毛是不是长了,看他坐得笔直笔直的。

好多次考试下来,苏珩基本摸清楚了他的习惯,每当他觉得烦躁时,便会将笔用手指夹着不停地转,他转得很好。苏珩有时会迷失在水笔转出来的圆圈之中无法自拔,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然后她又会急忙低头奋笔疾书。每当他心情愉快的时候,他便习惯性跷起二郎腿,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有时候会不小心踢到前面同学的凳子,那时候他会急忙收回脚,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苏珩没想到陆维安会回过头来,于是还保持着看他的状态。

陆维安显然被她直勾勾的样子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问:“你看什么呢?”

苏珩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你衣服后面好像有条虫子。”说完,她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陆维安又转过身去,问她:“现在还有吗?”

苏珩只好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没有了,大概逃走了。”

陆维安笑了笑,说:“敢情你刚刚是在研究那虫子的构造啊?我还以为女生都会怕虫子呢。”

“唔,我也怕的。”她继续撒谎,“我怕它飞到我桌子上来。”

“这样啊,怪不得你的眼睛那样直愣愣的,倒是吓了我一跳。”陆维安说,“对了,你有橡皮吗?我发现我忘记带了。”这门课考的是数学,做图的时候需要用铅笔和橡皮。

苏珩急忙去笔袋里找,找来找去却只找到一块,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它掰成了两半,然后递给了陆维安一块,说:“给你。”

陆维安好像有些惶恐,接过之后还说:“如果知道你只有一块的话我就跟别人借了。”

苏珩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发,说:“没关系的。”

陆维安只好道谢,然后转过了身。

考试完后,陆维安又将那半块橡皮还给了苏珩,苏珩在上面做了记号,准备回家之后也放进铁皮盒子里。

期中考试之后自然便是大多数学生深恶痛绝的家长会了,听历史课代表说曾经看到小杨老师在制作各种图表用以家长会。

大家一听就焦躁了,图表最大的优点就是直观,要是暴躁点儿的家长一看自家孩子的成绩呈直线下降什么的,这不是影响家庭和谐吗?

苏珩因为苏母会来学校,所以就没回家,小杨老师知道后就让她来教室帮忙,比如端端茶送送水领领人什么的,许子心在家也闲得无聊,便说也要跟着她爸爸一起过来。

苏珩一早就来教室等着了,小杨老师便让她等在教室门口,有家长过来就领到那位学生的座位上。苏珩虽然不大认人,但是一个多学期下来,同班同学坐什么位置倒是都知道,所以这活还难不倒她。

来了几个家长后,苏珩都圆满完成任务,还乖巧地给他们送上了水,惹得那些叔叔阿姨直夸她懂事,苏珩面皮薄,不一会儿就脸红了。小杨老师看到后笑:“她叫苏珩,学习好,人也好,就是太腼腆了点儿。”

苏珩低着头又跑回了教室门口,一位衣着精致、动作优雅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问她:“小姑娘,请问陆维安是这个班的吗?”

苏珩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一个和陆维安长相极为肖似的女子,她忽然就紧张了,磕磕巴巴地回:“是、是这里。”

陆母柔柔地笑:“带我进去好吗?”

苏珩急忙领路说:“阿姨您跟我走就好。”

陆母跟着苏珩走了过去,到了陆维安的座位之后苏珩想走,没想到陆母却叫住了她:“哎小姑娘,我们维安在学校闹不闹?”

苏珩急忙摆手摇头:“不闹的,很好。”

“是吗?”陆母不相信,笑,“他还能不闹?我可不相信。”

这时候,小杨老师走了过来笑着说:“您就是陆维安的母亲吧?您可别再问我们苏珩了,在她眼里谁都不闹。不过陆维安的表现还不错,可圈可点。”

苏珩见小杨老师和陆母聊了起来,急忙躲了开去,不过她还是泡了杯茶给陆母送去。

陆母看到茶杯后对着苏珩温婉一笑,说:“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家维安要是有你的一半乖,我可就放心了。”

苏珩被夸得满面通红,转身跑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许子心,她总算是有了依靠,拉着许子心的手不肯再放。

苏母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了,苏珩没和妈妈讲几句话家长会便开始了,她只好和许子心躲在门口听小杨老师讲话。

许子心指着一个方向说:“那是陆维安的妈妈?看起来好年轻啊。”

苏珩点点头:“是啊,很漂亮。”

“我估计陆维安是遗传他妈了,你看那眉形、那鼻梁、那嘴唇,好像都一模一样哎。”许子心笑着说。

苏珩侧头看许子心,忽然觉得她今天有点儿不大一样,她看着陆维安妈妈的表情,比看着她自己妈妈的表情还激动。

苏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紧闭了双唇,脸颊猛然变得雪白。

陆维安这样优秀,许子心又喜欢和陆维安凑在一起打闹,难道是没有原因的?难道真的只是兄弟?

不,不,不可能只是因为这样。

许子心见苏珩忽然脸色发白,急忙问:“阿珩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我忽然觉得有点儿肚子疼。”苏珩只能皱了皱眉头说。

“那要去厕所吗?”

“可能是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所以胃痛,没关系的。”

“怎么能没关系,来靠着我,我帮你揉揉。”说完,许子心就伸手在苏珩的胃部轻轻地揉了起来。

苏珩能感受到她温暖的手是那样柔软,眼眶一瞬间就湿了,她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然后说:“好像好很多了。”

家长会结束之后,苏珩带着苏母去寝室,便和许子心道别。转角处,她回过头便见许子心正和陆母相谈甚欢,陆母甚至揉了揉许子心的头发。

苏珩咬了咬唇,回过了头。

苏母说:“杨老师表扬你了,说你表现很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嗯?”

“嗯,我知道了。”苏珩点头。

自从那天之后,苏珩会偷偷摸摸地观察许子心对陆维安的态度,也会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对陆维安的想法。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心底却忍不住猜测,不过最后她到底还是偃旗息鼓。

或许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与最好的朋友产生嫌隙是一种多傻的行为,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了解,陆维安之于她,只会是深藏在心底的一个幻影而已。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分不清楚轻重缓急,也会为了虚无的东西放弃现实存在的。可到后来才会发现,以前的我们是多么傻,而那时候,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了。

之后没多久就是五一,许子心说要去爬山,她一向很有凝聚力,所以刚刚说完,就有好多人要加入,陆维安、尤绍是肯定举手赞成的,赵鹤立说要带着他的女朋友杨诗妍一起去,安馨也说想和蒋经纬一起去,但是要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苏珩本不想去,可许子心怎么会同意,她迫于淫威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奇怪的是连楚凡都找到了许子心,他犹犹豫豫地问他可不可以也去,许子心自然点头说可以。转身,许子心对苏珩说:“我一直以为楚凡不喜欢这种活动呢,没想到居然主动找我说要去。”

苏珩抬眼看看楚凡,低叹了一声,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却无法和许子心说,有些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好指手画脚,于是只道:“快高二了,时间会更紧,估计他也是想放松一下吧。”

许子心撇撇嘴说:“大概吧,不过他这人实在太闷,比你还不会说话。”

苏珩有些同情楚凡,不过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那时候端午清明不是法定假期,五一也还放七天假,由于他们还是高一学生也不需要补课,所以大家一商量就准备五月一日那天去爬山,这样若是累了也还能有时间休息一下,补充精力。

最后确定去爬山的人有许子心、苏珩、陆维安、尤绍、赵鹤立、杨诗妍、安馨、蒋经纬和楚凡九个人,其实说是去爬山的,但也不过是个噱头,大家一般都会带许多东西,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吃光,若是不累就继续往上爬,若是累了就在半山腰处继续玩玩然后下山。

放假期间学校不容许住宿,所以三十号那天晚上许子心便带了苏珩和安馨回家住。而杨诗妍觉得和她们不熟所以没跟着一起去,反倒是跟着那群男生去了网吧,准备靠在椅子上睡一觉就算了,虽然赵鹤立觉得那样并不能好好休息,极力希望她去许子心家,可杨诗妍不肯他也奈何不了,只好乖乖答应了。

另外一头,许子心、苏珩和安馨三人挤一张床却怎么也睡不着,既有明日出游的兴奋,也有太过拥挤的不适。

睡到一半,许子心忽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苏珩也没睡着,便问:“心心,你干吗?”

“睡不着。”她说。

“难道又看韩剧吗?”

安馨也坐了起来,说:“不要,韩剧我都看厌了,都一个调调,也没什么意思。”

许子心先将灯打开,然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对了,我阿姨之前送了一套化妆品给我,我还没用过呢,我们玩玩怎么样?”

“不好吧。”苏珩说,“不是还没用过吗?”

安馨却很激动,说:“拿出来看看,我妈不让我用化妆品,我都不敢买呢。”

许子心听言急忙从抽屉里翻出一整套的化妆品,摆在桌上,招手让苏珩和安馨都过去,说:“我阿姨说挺贵的,不过很好用。”

安馨眼睛都发亮了,道:“我在网上学过化妆的,我来给你们试试?”

许子心急忙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看着对方诡异的面庞哈哈大笑,而后又同时捂住了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许子心瞪了安馨一眼说:“安馨,你把我化成熊猫干什么?有人化那么粗的眼线吗?”

安馨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在笑:“说不定这是以后流行的趋势,哎哟,我这是第一次动手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你以后还是别再动手了吧。”许子心说,然后指指苏珩,“我们阿珩那一张清秀的脸庞被你整得跟个鬼一样哇,你要不要负责啊。”

安馨吐了吐舌头说:“我负责帮你们洗干净好吗?”

于是,三人偷偷摸摸地钻进了卫生间,一个接一个地洗去了脸上的各种颜色,露出了最朴素的本质。

许子心舒了一口气说:“还是这个样子顺眼。”

“是我技术不好,下次一定改进一定改进。”安馨笑着说。

“没有下次了,谁还敢让你祸害啊。”

苏珩也笑:“安馨你的眼睛那儿还没洗干净呢。”

三人闹到了很晚才睡着,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真成了三只熊猫。

早上七点,九个人在许子心家附近会合。见面之后,尤绍笑着对许子心她们三人说:“怎么你们都有黑眼圈了,我们是在网吧没睡好,你们是怎么回事?”

三人相视一笑自是不会说原因。

这是苏珩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杨诗妍,果然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会露出两个梨涡,性格又好,容易和人亲近,怪不得赵鹤立那么宝贝地护着。

许子心选择的山是离N城不远的云峰,半山腰处有凉亭坐落,山顶则是有着许多宝塔,也算是附近的一个旅游景点。

几人搭了公交车前往,因为赵鹤立是模范男友,一上来就把杨诗妍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了,这样一来别的男生也有样学样,把女生的包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男生虽然也有带东西,但是不像女生一样会带那么多吃的,所以他们自己的包并不是很重。

因为正好是五一,所以爬山的人比较多。云峰虽不算很高,但几人爬得还是有些吃力,不过也是游玩,几个人边爬边玩。许子心在山路边上采了大捧的映山红,笑着说:“好漂亮。”

苏珩也摘了几束,抱在怀里看着玩。

男生负重较多,没什么玩闹的心思,只想快点儿到达半山腰的凉亭处把包里的食物解决掉。

几人走了小半天才走到半山腰,凉亭里已经满是人,所以他们在旁边的树荫底下铺了块餐布,然后大家都把自己包里的食物放在了上面,居然也放了个满满当当。

大家耗费了一早上的力气自然是累了,几下就将食物全都解决了,这下男生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再背着那么重的包爬山,怕是再怎么有气力的人都会受不了的吧。

越往上,路越难走,许子心不小心崴了脚,惊叫一声的时候已经摔倒在地。

苏珩没拉住她,见她皱着眉头好似很痛苦的样子,便急着问:“心心,你还好吗?”

许子心指着自己的脚腕说:“痛。”

听言,苏珩便抬眼看向已经围过来的众人:“我送心心下去吧?”

陆维安摇头:“你能有什么力气?对了,楚凡,你去吧。别看他瘦瘦弱弱的,可有力气了。”说的时候他还冲楚凡眨了眨眼睛。

楚凡犹豫了下果然站了出来,轻声地说:“许子心,我送你下去吧。”

许子心看着陆维安,见他只顾着让楚凡蹲在她面前也心寒了,直接趴在了楚凡的背上,没再说一句话。

苏珩不安,说要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没想到,陆维安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就是崴了脚,没什么问题的。”

许子心也瘪着嘴说:“对啊,阿珩你跟着他们继续往上爬吧。”

� ��珩看了眼陆维安抓着她的手,那样大,他能将她的手腕整个抓住不留一丝空隙,他的手背上甚至还有一些明显的青筋,看上去尤其性感。她咬了咬唇,最终低垂着眼睛说:“那好吧,心心你小心点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许子心,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陆维安见她同意便放开了手,转身往上走了。

苏珩的目光从陆维安的背影移到还带着他体温的手腕上,然后又移到了楚凡背着许子心离开的身影上,最终轻叹一声,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等楚凡和许子心走远了之后,尤绍笑着说:“陆维安你真有一手啊,要不是你,楚凡那磨磨唧唧的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和许子心单独相处呢。”

陆维安也笑:“朋友之间可不是要互相帮助,更何况楚凡那点儿小心思谁看不出来,怎么能不帮一下呢。”

这时候,赵鹤立的女朋友杨诗妍笑着问:“刚刚那个楚凡喜欢许子心吗?我没看出来哎。”

赵鹤立回道:“你当然看不出来,我们和楚凡一个寝室的,我告诉你,他可作了,居然还想给许子心写情书,而且写了一点儿就没敢写下去了,这人太内向了,咱们不帮他不行啊。”

杨诗妍捂着唇轻笑。

苏珩的心情却不好,她怔怔地看着陆维安的背影,心想,若是许子心知道他存了这样的心思,是不是会觉得心寒呢?

安馨见苏珩脸色发白,便离开蒋经纬身边走过去问:“苏珩,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苏珩说,“有点儿担心心心。”

“楚凡照顾她呢,他们不是说楚凡喜欢她吗,那还会欺负她不成?”安馨笑。

苏珩点点头:“嗯。”

爬山回去之后,苏珩和许子心打过电话,询问过那天的状况,许子心却没多说,只说自己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珩知道她是被陆维安伤了心,可又能怎么办?她们喜欢他,他却丝毫不知情,他以为他在做对她们好的事情,却不知道只会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但是偏偏又无法怪他,也不舍得怪他。

五月中旬的时候,高三毕业班拍毕业照,许子心看到后就去和小杨老师商量可不可以也给高一三班拍一次合照,毕竟没过多久高一就要结束了,而高二会文理分班,以前的同学或许再也不会在同一个班了。

小杨老师觉得这事可行,就让陆维安集合学生,让课代表去通知各科的老师,然后自己去找拍照的师傅商量。

拍照的师傅在把所有的高三毕业班全都拍完了毕业照后又留了一会儿。

陆维安指挥着大家站位,男生站在最后面的凳子上,最前面的女生坐着,中间的女生站着。

男生少,所以只站了一排就够了,苏珩和许子心都不算太矮,所以被分配到了第二排,身后就站着男生。

许子心徇私,所以和苏珩站在了最中间的位置,陆维安他们自然也站在最中间,所以几人正好是前后排。苏珩有些紧张,捏紧了手,手心还不停地冒冷汗。

许子心逗她:“阿珩你紧张什么?不就是拍个照吗?”

苏珩说:“我不上相。”

“我才不上相呢。”许子心撇撇嘴,“我的脸婴儿肥,照片里看着更圆,你看你的脸多小,最上相了。”

说完,许子心身后的尤绍也点头:“是啊是啊,苏珩你脸小,拍着肯定很好看,许子心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苏珩舒了一口气,回头朝尤绍笑了笑,却没想到对上了陆维安的眼睛,她匆匆忙忙地收回眼神,掩饰住脸上的惊慌失措。

人全都站好了,师傅对大家说:“来,一二三,说茄子。”

苏珩刚说茄子的时候,许子心忽然捏了下她的腰,她轻叫了一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照片都已经拍好了,她懊恼地对许子心说:“心心,我刚刚肯定特难看。”

许子心笑着安慰:“不会啦不会啦,你想想,别人都是中规中矩地拍照,我们耍点儿花样,不是更难忘吗?”

苏珩噘着嘴不说话,许子心只好追着逗她。

五月过后很快就是六月,一年一次的高考也就要开始了。

高考开始之前,他们收到了高一三班的合照,苏珩果然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看起来像是弯弯的月亮,很可爱,许子心做着夸张的鬼脸凑在她脸边。

最让苏珩觉得欣喜的是,照片里的陆维安居然正看着她的方向。

估计是那时候她发出一声轻叫,所以吸引了陆维安的目光,没想到他垂下眼神,露出微笑的一瞬间,正巧被照相机捕捉到了。

虽然只是无意中的巧合,苏珩却觉得格外兴奋,不论如何,在这张照片里,他的眼中,只有她。

高考开始了。

因为N中是考点,所以会有别的学校的考生过来考试,也会有考生借住学生公寓,学校为了让考生有地方住,便让高一高二的部分住校生把寝室里的东西整理出来暂存在一个固定的寝室。还好有许子心来帮忙,不然苏珩还不知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高考的那两天苏珩回家了,回学校的那天高考还没结束,她和众多等着考生出来的家长以及等着回学校的学生一起等在校门口。

已经是夕阳西下,暖黄色的阳光照下来,给每个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柔和光晕。

苏珩定定地看着校内,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一阵铃声响起,再然后便看到无数学生从教室涌了出来,充满了学校的林荫大道。

她能听到无数学生带着轻松的尖叫声,能看到无数学生将手上的书本往天空一抛,能看到无数学生从学校冲出来扑进了父母的怀里,能看到无数学生拉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满脸愉悦地离开学校,却在最后一刻回头一看,满面哀伤,像是在祭奠逝去的三年青春……

那时候她并不能理解那些学生的心情,而在两年后的同一天,她明白了,可却也已经晚了。

等人潮不再拥挤,苏珩才走回了自己的寝室,因为需要整理寄放在别处的行李,所以这天晚上不需要晚自习。

她整理了一会儿,安馨便也回来了,说:“我刚刚看到有已经考完的学生在撕书,他们总算是解放了啊,我们还有两年呢。”

苏珩停了停手中的事情,然后说:“其实时间好像过得也不慢,我们不久之前还在军训呢,现在高一都快结束了。”

安馨笑了笑说:“好像也是,对了,要选文理科了吧,你肯定是选文科,我还在纠结呢,我爸妈说读理科有出息,可我更喜欢文科一些。”

“你可以去问问小杨老师的意见。”

安馨说得没错,分文理的单子很快就发下来了。

许多学生都会去咨询小杨老师自己该选文还是选理,苏珩也随着他们走了过去,却没想到小杨老师一见到她就说:“苏珩,你就选文科。”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单子,捏紧松开又捏紧,然后默默地回去了。

苏珩走回座位的时候正好撞上陆维安,他说:“你还去咨询小杨老师?你这成绩不选文科吃亏吧?”

苏珩点点头,然后抬眼看向陆维安,说:“你也是,不选理科吃亏了。”

陆维安笑:“那看来我们以后就不会在一个班了。”

陆维安不会知道,苏珩因为他的这句话,晚上回到寝室后默默地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许子心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她只说自己前天晚上没睡好。

最后的分班结果出来了。

陆维安、楚凡去了理科班,而苏珩、许子心、赵鹤立、尤绍和安馨都留在文科班。因为文科班依旧由小杨老师带班,所以他们几个依旧会在一个班,并不会有变动。

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之后,他们聚在一起去溜冰。

安馨没黏着蒋经纬,赵鹤立也很默契地没叫杨诗妍,只有他们七个人一起去了。

苏珩从没溜过冰,一穿上鞋子就开始摔跤,好不容易抓着周围的栏杆站直了,却因为许子心的玩闹而摔了一跤又一跤。

陆维安看不过去,伸出手给她,说:“你拉着我,我带你滑。”

苏珩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震惊,却见他满脸真诚,咬咬牙之后还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如同记忆中的温暖,带着微微的汗意,她心中一紧,脚下一晃差点儿又摔倒,还好陆维安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样地用力。

陆维安笑:“别害怕,越害怕越会摔跤。”

苏珩点点头,目光却开始寻找许子心,没想到许子心居然在带楚凡溜。楚凡满脸通红,脚下却不稳,估计是因为许子心抓着他的手,他便更加紧张,居然好几次都拉着许子心摔倒在地。

见许子心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苏珩便放了心随着陆维安一起滑。

陆维安很会带人,苏珩跟着他溜了全场,居然一跤都没摔,她开始从最初的拘束变为后来的享受,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陆维安见她笑起来,也笑着说:“好玩吧?你多练练也行的。”

苏珩点头笑,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他接近而不用担心他会怀疑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

溜完之后已经下午六点,出来后大家才发现已经下起了小雨,大家也不顾雨势,仰头走进了雨中。

尤绍说自己饿了,许子心便说附近有家卖鸡粥的店特好吃,几人便齐齐往那家店而去。

在下着雨的傍晚,不知道是谁先唱起了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然后另一个人也跟着唱了起来,到最后大家全都齐声合唱,路上还有行人,也有侧目的,他们却全然不顾,仰着头好似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一般。

到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是整个世界的主宰,而是他们青春的主宰,他们只是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引吭高歌而已。

直到多年以后,苏珩也一直记得这个下着雨的傍晚,云层很厚,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将淅淅沥沥的雨滴映照得特别清晰,他们脸上有雨水,头发全都湿掉,可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真诚和美丽。

那年,未来遥远得没有形状,而我们,单纯得没有任何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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