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天气说冷就冷。
昨天还穿着热裤吊带今天就要穿针织衫了。艾美打了个喷嚏,蒋竞羽看了看她:“你是不是冻到了?”说着抬手摸了一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二哥你能不能别一大早就秀恩爱,快腻死了。”蒋晶晶夹了只虾饺塞进嘴里。
“腻你就少吃一口,你看你双下巴都出来了。”蒋竞羽转身朝佣人说,“给二少奶奶拿件外套。”
“你才有双下巴。”蒋晶晶拿了个鸡蛋要丢,被蒋竞昶一眼瞪回去。
蒋老爷子坐在早餐桌上看报纸,对这些小孩子的玩闹他从来都不予置评,但玩得过火了,他还是要发一发脾气。谁都知道老爷子脾气不好惹,所以蒋晶晶放下了鸡蛋。
“新药上市的情况怎么样?”老爷子突然合上报纸问。
“啊?”蒋晶晶“啊”了一声,蒋竞昶瞪了她一眼才说:“第一批的反馈结果还不错,医院也说很好用,没有病人产生排异反应,实验室打算开始第二批试验。”
“EMK那边呢?”
听到EMK陈艾美拿着勺子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蒋竞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不好打断大哥,只好由他说:“资金到位得蛮及时,没受什么影响。”
老爷子每天翻二十几份报纸,全世界发生什么事他都在第一时间知道。EMK遭律政署起诉的事虽然还没有传到洛杉矶,但想必老爷子都已经知道了。
蒋竞昶看看陈艾美,艾美正低着头捣碗里的粥。
“小心总是对的。”
“我知道。”蒋竞昶松了一口气。
气氛有点压抑,蒋晶晶看见艾美一直在捣碗里的粥,问了一句:“二嫂你不舒服吗?”
艾美摇摇头说:“可能太累了,没胃口。”
“我昨天还看你吐了,不要紧吗?”
“你吐了?”听见蒋晶晶这么说,蒋竞羽差点跳起来,拉过艾美的手说,“你怎么没告诉我。”
“以前不是也常有嘛。”她抽回手,说,“药的副作用而已。”
昨天蒋晶晶看了鬼片吓得不敢睡,硬是要拖着艾美留下来陪她睡,蒋竞羽也只好留下来住。
他们现在在家里留宿的次数也多了,蒋竞羽也不像以前那样昼夜颠倒,突然变成了朝九晚五的好青年,蒋晶晶都有点不习惯了。
看见艾美正放下勺子,蒋晶晶突然喊了一声:“二嫂,你不是有了吧?”
艾美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手边的粥碗,蒋竞羽也给呛了一口,抬头瞪了蒋晶晶一眼:“你怎么学的医啊,吐了就是有了,那肠胃科里的人都有了。”
蒋晶晶撇撇嘴,佣人已经拿了毛巾过来递给艾美。
“我去换件衣服。”艾美起身往楼上走,蒋晶晶忙跟过去,“二嫂我给你拿衣服吧,我刚买了一身套装打算以后面试用的,二嫂你一定很喜欢。”
老爷子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动静,继续翻报纸,翻了几页之后,才喊了一声佣人,说是准备茶水,他要去书房。等到老爷子也离桌之后,蒋竞羽才松了一口气。
蒋竞昶扫了弟弟一眼:“你吓出一身汗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蒋竞羽瞪了大哥一眼,“晶晶那丫头真快把我给吓死了,回头给她嘴上装个拉链,别老是一蹦蹦出一句响天雷,能把人吓死。”
蒋竞昶无声地扬了扬嘴角:“你们结婚两年多了,一直这样下去老爷子也要问的吧。”
“不是有洛洛了吗,蒋家不至于没后,就别指望我了。”
“你哪方面功能都挺健全,又不是说喜欢男人,怎么不能指望你了?”蒋竞昶笑了笑,想了一想还是说,“你跟艾美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怎么样了呢?
蒋竞羽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天他在床上抱着艾美睡着了,醒过来以为艾美得给他一顿拳打脚踢,但结果也没有,他觉得陈艾美最吓人的地方在这里。
你永远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艾美就还是跟以前一样,蒋竞羽倒变成了五讲四美好青年,既不混夜店也不逛酒吧,下了班顶多在PUB里面坐一会儿,跟梁棋厮混几个小时,然后就回了公寓。
如果艾美不在,他就一个人看电视,搞得跟深闺怨妇似的。
连梁棋都问他:“你要不要学学做饭洗衣服,回头当个家庭妇男什么的。”
蒋竞羽有一天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从抽屉里翻出那对戒指,那还是上次跟蒋晶晶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一直塞在抽屉里没有拿出来。
他拿出来把玩了一会儿,脑子里想着艾美戴上会是什么样。
他这时候才发现陈艾美也没有几件首饰,平时如果出席晚宴都是从珠宝公司借的,用完了就还。
她也从来不说喜欢哪个想要买什么,说起来是不败家,但是感觉却比蒋晶晶难伺候多了,还不如跟着蒋晶晶似的败家呢。
蒋竞羽突然想起蒋晶晶说的那句话:你看见她笑,就会很开心。
但问题是他几乎就没见过陈艾美笑,从认识到现在,她连看搞笑节目都不笑,他一度以为艾美的面部神经是不是瘫痪了。但他们有一次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他却看到艾美突然笑了一下。
蒋竞羽问她笑什么,她就摇摇头说没什么。
反正这件事,肯定跟他蒋竞羽无关。
蒋竞羽有些烦躁地合上盖子,推上抽屉往沙发上一躺。平时他如果轮休,一定是找梁棋出去鬼混,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思,他在想着怎么伺候王母娘娘。
再这么下去他真打算采纳梁棋的意见去学个做饭什么的讨好讨好陈艾美。
但是,他连她爱吃什么也不知道。
蒋竞羽有些烦躁地翻开电话,梁棋一接起来就说:“蒋公子,你当你的五讲四美好青年,干吗惹我呀?这才几点啊,我刚躺下,床还没捂暖呢。”
蒋竞羽抓了抓头发,突然朝电话吼了一声。
梁棋给吓了一跳,半晌才说:“你吓我干吗,回头吓废了我你得给我治好。”
“烦。”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只有这一个字。
“烦陈艾美?那你就不去见她呗。”
“更烦。”
“那你就去见她。”
“还是烦。”
梁棋笑起来:“我也觉得你这个老婆挺难伺候的,你说别的姑娘哄一哄就能笑,给她买个包买个车能乐半天。你这个老婆无欲无求的跟个修女似的,她别是蕾丝边吧。”
“你才蕾丝边。”蒋竞羽吼了一声。
梁棋笑得更开心了,过了一会儿说:“唉,过两天不就是你生日了吗?不如搞个Party啊……”
“没那个闲心。”
“把你老婆大人一起带过来。”梁棋打了个哈欠,“反正大家都在问蒋家二少是给哪路神仙降住了,都想见见你们家这位王母娘娘。而且你把她带出来,让她看见你跟姑娘调个情什么的,说不定就吃醋了……”
“你幼不幼稚。”
蒋竞羽虽然觉得梁棋是开玩笑,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艾美在这里没有朋友,除了蒋晶晶约她她会出去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蒋氏,要评优秀员工年年都该是她。
“那你到底是搞不搞啊?”
“搞吧。”蒋竞羽想了一想,又说,“你别弄得跟以前似的。”
“知道知道,我一定搞得跟修道院过感恩节似的。”
现在这样一算,生日也就是下个星期了。
蒋竞羽看见陈艾美从楼上下来,蒋晶晶的裙子她穿有点紧,但是包着腰线和臀部看起来很……性感。
陈艾美很少穿这么紧身的衣服,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送你去公司吧。”看到艾美下来,蒋竞羽站了起来。
“我跟大哥去就行了,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吗?”艾美一边拿外套一边说。
“上午我去一趟工厂,你让竞羽送你吧。”蒋竞昶说。
艾美“哦”了一声,看了看竞羽说:“那走吧。”
上了车蒋竞羽犹豫了一下没有发动车子,艾美看他说:“怎么了?”
他觉得吧,如果艾美跟他玩个欲擒故纵什么的,他还能问问她你干吗老躲着我,问题是陈艾美跟原来别无二致,简直就像是放了防腐保鲜剂一样始终如一,他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你下星期四有事吗?”
“晚上?”
“嗯。”
“最近项目都差不多了,我也不用加班。”艾美低头扣好安全带,“有事?”
“嗯。”蒋竞羽发动了车子,没有看她,“我生日。”
“啊?”艾美吃了一惊。
她嫁给蒋竞羽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生日这个词。艾美一直以为他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想到他突然说出生日这个词来。
“梁棋说搞个Party,你来吗?”
“嗯?”艾美一走神,就没听见他说话,“你说什么?”
“我生日……”蒋竞羽觉得这话要说第二遍太难了,想了半天挑了重点说,“你来吗?”
照陈艾美现在的年纪,再玩这种生日Party其实有点幼稚了。但是她看见蒋竞羽脸上的期待,也有点不忍心,毕竟他们顶着夫妻的名义生活了三年多。
她对蒋竞羽……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恩。”她说,“我去。”
蒋竞羽几乎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高兴地喊出来,他现在知道蒋晶晶说那些话的意思了。
是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她一句话,就能让天气多云转晴。
梁棋等了老半天也没有看到蒋竞羽的人。
电话打了好几遍都不通,他以为蒋竞羽放他鸽子,正火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人喊:“哎哟,这不是蒋家二少爷嘛?好久不见,我以为你出家了呢。”
梁棋一回头,就看到蒋竞羽走进来。
蒋竞羽他见得多了,穿什么衣服都是那个蒋竞羽,倒是跟在他身后那个人他是第一次看到。虽然陈艾美这个名字听得多了,但真人还是头回见。
本来蒋竞羽也没说陈艾美多么国色天香,但是在梁棋心目中能降得住蒋竞羽的,一定得是个超模级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脸色苍白,除了一双眼睛有几分灵动之外,毫无姿色可言。
她就跟在蒋竞羽后面进来,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大洋妞里面,她简直清秀得像缕风。
“竞羽。”梁棋挥了挥手,蒋竞羽拉着艾美走过来到吧台边才说:“我让你搞得正常点,你弄那么多人干吗?”
“人多热闹啊。”梁棋看了看陈艾
美,喊了一声,“二嫂。”
艾美只朝他笑了笑,也不说话。蒋竞羽给她点了一杯饮料,梁棋笑了笑说:“又不是未成年,喝什么饮料啊?”
“她身体不好。”蒋竞羽说着,把杯子推到艾美的面前。
艾美就一直看着舞池里的人,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蒋竞羽坐在旁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梁棋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凉,他觉得自己将来有一天要是遇到这么个克星,一定死得比蒋竞羽还惨。
“哟,这不是蒋二少嘛?”
艾美刚端起杯子,就听见一个讲着中文的人走进来了。
那女孩子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穿一身金色连衣裙,包得身材火辣得一点就能着,头发也染了紫色,是个毫无疑问的大美人。
艾美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杜妍心!你怎么来了?”梁棋一看到杜妍心,马上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蒋竞羽已经瞪了他一眼,梁棋一脸无辜地摇着头。他是知道内情的人,怎么会叫杜妍心。
“我怎么不能来了,蒋二少过生日,我不来给庆贺庆贺怎么行。”杜妍心说着,递出一个礼盒说,“送你的,不用谢我,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们也不止一日夫妻了。”
梁棋一直拿眼角撇着陈艾美,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杜妍心和蒋竞羽,不生气也没有情绪。
梁棋心下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位蒋家二少奶奶果然不是普通角色。杜妍心这就把枪口对向了陈艾美,说:“咦?这位没见过呀,蒋二少的新欢吗?”
蒋竞羽没来得及开口,杜妍心已经说:“二少你现在口味怎么这么清淡了,这小身板一捏就碎了吧。”她手朝艾美伸过去,还没碰到艾美的时候,突然被用力地推开了。
杜妍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蒋竞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别自讨没趣。”
杜妍心是被身后的人扶住了才站稳的,咬了咬牙说:“干吗,你敢做还不敢说吗?”她瞪了艾美一眼说,“我以为蒋二少奶奶是多么国色天香的一个人呢,原来就是这样的货色,怪不得你老公天天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还不等杜妍心把话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蒋竞羽把杯子拍在了桌子上。
梁棋忙拉住蒋竞羽说:“算了算了,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呢?”
“杜妍心你给我出去!”蒋竞羽正要发作,却被人拉住了。
梁棋觉得自己都快抓不住蒋竞羽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就看到艾美的手搭在他胳膊上,朝他摇了摇头说:“算了,过生日这么开心的事,干吗要搞得不开心?”
蒋竞羽抬起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
“来了就是客人。”艾美朝她笑了笑,说,“杜小姐随意。”
杜妍心脸上有些难看,反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吧。”艾美淡淡地看了杜妍心一眼说,“杜小姐没见过我,不过杜小姐那么有名,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呢。”
梁棋跟蒋竞羽都是一愣,梁棋看了看蒋竞羽,那意思你老婆怎么回事。蒋竞羽也摇头,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陈艾美,他根本不知道陈艾美在想什么。
杜妍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很讨厌这个女人,咬了咬嘴唇说:“你倒是大方呢。”
艾美笑了笑说:“我不是说了吗,来的都是客人。今天是竞羽的生日,他做东,大家都应该玩得尽兴才是。就像以前,他是你的客人,你也让他玩得很尽兴……”
蒋竞羽几乎是给噎了一下,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四周瞬间都静了一静,听不懂的老外还在问什么意思。
“你!”杜妍心抬起手,还没等巴掌落下来的时候,迎面一杯冰冷的东西砸过来,连着冰块和柠檬片撒了杜妍心一身,杜妍心尖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是很好,有时候会手滑,杜小姐不要介意。”艾美慢慢地放下杯子,看见杜妍心的脸色笑了笑,“你放心,我从来不赶客人走,但是杜小姐要是玩得不开心,我也不留。”
杜妍心咬着牙一时羞愤难当,狠狠跺了跺脚,扭头挤进了人群。
一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梁棋忙说:“别围着了,该干吗干吗去。”回头看见艾美正拿手拍着身上的水渍,一脸阿谀地说,“二嫂你还喝吗?我给你再点一杯。”
“不用了,我去趟洗手间。”艾美跳下椅子,蒋竞羽忙说:“我也去。”
“你去女厕所干吗?”艾美好笑地看他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竞羽愣愣地站在那里,梁棋忍不住拍了蒋竞羽一下说:“我靠,你这个老婆有没有备份的,给我也来一个,我太需要了……”
蒋竞羽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艾美,平时陈艾美虽然跟他发脾气吵架,但那都跟孩子耍性子一样,这么冷酷的陈艾美蒋竞羽还是第一次见。
他想起来大哥说她把NX17推进自己身体里的时候。
蒋竞羽有些不放心地说:“我去看看。”
“你去干吗呀,你是寿星你给我待着别动。”梁棋按住蒋竞羽说,“我去看看呗,五分钟不出来我就叫你行了吧。”
艾美走到水池边,用手巾湿了湿水擦着裙子上的污渍。
这条裙子还是新买的,她很少买新衣服,但是蒋晶晶说得对:“二哥那么高兴地请你去他生日会,你总得给个面子打扮一下吧。”
她正低头擦着裙子的时候,就听见隔间里有水声,心里想着不好,果然就看到杜妍心从里面走出来。杜妍心一看是她,脸色瞬间变了。艾美对着镜子里的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杜妍心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头发也擦干了。
艾美正低着头认真擦裙子,突然听见杜妍心说:“你不要真的以为蒋竞羽会收了心跟你好好过日子,他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不住他的。”
“我知道。”艾美好脾气地笑了笑。
然后她突然愣了一下,这么好脾气的笑是在哪里见过?她对着镜子愣了一愣,是了,是那个总是笑着对她说“好”的杜泽山,那么他现在在哪儿呢?
“真不知道蒋竞羽看上你什么了,要什么没什么。”杜妍心上下打量她,抬手将擦手纸扔进纸篓里,冷笑了一声说,“你也算是个女人。”
“我就算是个男人,只要他喜欢,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艾美抬头看了看杜妍心煞白的脸,揉了揉擦手纸丢进废纸篓说,“你今天来,不过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跟蒋竞羽睡过。”
“但其实他跟多少女人睡过,睡过多少次,我根本无所谓……反正只要他高兴,他怎么玩我都无所谓。”艾美走近了一步,杜妍心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在褪去,甚至明明知道这个人走得太近了竟然也没有办法抬手把她推开,反而自己退了一步。
她从来不知道蒋竞羽的老婆这么吓人。
“杜小姐,你跟竞羽的事我都知道。我既然能把这件事压下去,也一样能让它浮上来。你不想让你爸爸看到明天报纸头条是自己女儿和男人鬼混的照片吧?”
“你敢!”杜妍心想再退一步,但是身后就是墙了,“你这么做,蒋老爷子也会要蒋竞羽的命。”
谁都知道蒋家老爷子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艾美却好像不在乎:“是,但是蒋竞羽吃的苦头你也少不了,他能顶得住,你能顶得住吗?”
“陈艾美你……”
“我不在乎给他守寡,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艾美低头仔细地擦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水,“杜小姐,你怕不怕变成个瘫子,在轮椅上过完下半辈子?”
杜妍心想说你这个女人神经病吧,但是话卡在喉咙里许久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我不希望会这样,你一定也不希望吧。”艾美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既然我们都不希望这样,那就好好相处吧。”
拉开洗手间的门,艾美一下子就撞见站在门口的梁棋。
梁棋吓了一跳,猛地喊了一声:“二嫂。”
艾美也给吓了一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棋觉得背脊发毛,嚣张一世的杜妍心,居然五分钟就让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梁棋都不知道该说佩服,还是害怕了。
艾美看着他笑了一下说:“你这是怎么了?”又说,“我出去透透气,你跟竞羽说一下,不用找我,我一会儿自己会回来的。”艾美说着,就沿着走道朝出口走去了。
蒋竞羽等过了五分钟还没看到梁棋回来,正要出去找的时候,就见梁棋走了过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艾美呢?”
“她说出去透透气。”梁棋端起蒋竞羽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扭头看了蒋竞羽一眼,“你……”
“我怎么了?”
“你跟陈艾美怎么认识的?”
“啊?”蒋竞羽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梁棋虽然对他结婚这件事一直保持疑惑,但从来也没有正经问过他结婚的前因后果,这会儿突然问起来,蒋竞羽竟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就这么认识的,怎么了?”
“没……”梁棋意味深长地看了蒋竞羽一眼,低头喝酒。
蒋竞羽看了一眼热热闹闹的酒吧,有些不放心地说了句:“我去看看艾美。”
“不用,”梁棋拽着蒋竞羽说,“你那个老婆出不了事。”
酒吧附近有个很大的喷水池。
艾美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晚上亮灯的喷水池,灯光把水雾照成五颜六色,她正看得出神,却发现水雾里有个人影。
艾美先是愣了一愣,走近了两步才确认了。
对方也转过身来看到了她,笑了一笑说:“陈小姐,好久不见。”
那个声音随着水雾一点点地扑过来,灌进耳朵里,听起来像是柔柔的暖风一样舒服。
“杜先生。”她看着眼前的人,倒也没有很吃惊,但她还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他抬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喷泉的平台上,“我知道今天蒋竞羽会在这里开生日Party,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是他太太,他过生日我当然会来。”
“说的是,我差点忘了。”杜泽山笑了笑,一脸不相信。
“你对我的事还真是很上心,你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我和竞羽吗?”杜泽山没回答,艾美也没追问,转过去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喷雾,又说,“这么着急找我,是项目有问题?”
“没。”
“那没什么事,我走了。”
艾美转过身,风吹着她鬓角的头发,她抬手按了一下,正低头下台阶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肩膀刚给转过来嘴唇就被吻住了,她先是一怔,却并
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的舌尖有薄荷糖的味道,艾美闭上眼睛,直到杜泽山松开手她都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然后她看着他说:“杜先生,我说过了吧,我是有夫之妇。”
他笑了一下说:“那你刚才怎么不打我?”
“我忘了。”艾美觉得无奈似的笑了一下,突然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眼神有点冷,“现在我想起来了。”
杜泽山也没有要躲的意思,偏了偏头之后,仍然转过来看着她:“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没报警抓你你该感激我了。”艾美喘了口气,“我该回去了,不然竞羽要来找我了。”
她转身正走下台阶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人说:“我也在找你,你怎么不回来?”
艾美下台阶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我也在找你啊,你怎么不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台阶下走着。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你现在是讨厌我恨我想要打我还是杀了我都是应该的,但你不要躲着我……”
她站住了,站在台阶上抬头看杜泽山:“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懂的话,为什么看到我在这儿一点都不惊讶?不懂的话为什么刚才没有推开我?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杜泽山朝她走了过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找你。”
“我不知道……”她知道,这话说得挺没底气。
“我拿你的血样跟梁洛心的比对过。”夜风里他的声音像是被吹散了一样,飘得她周围都是,她听见他说,“我没有说错,你就是梁洛心。”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喷泉忽然停了,没有水雾没有光,四周一片漆黑寂静,连一点风的声音都没有。
“你看到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就是因为你知道我早晚还要来找你。你也知道我早晚都会知道你就是梁洛心,不然你刚才看到我,为什么不走开?”
“我说,我忘了……”
“我查过陈艾美这个人,户籍和出生是没有问题,但是那对夫妻真正的女儿陈艾美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心脏病过世了……你跟我说你不是梁洛心,那么你也不是陈艾美。”
她定定地看他,他眼睛里有细微的伤痛在蔓延开去,像是水晶球表面的蜘蛛裂纹。
“那你告诉我,”杜泽山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你到底是谁?”
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既不知道该怎么否认,也不知道该怎么承认。
他说得对,看到他的时候之所以不惊讶,是因为她知道他会来,或者说,她一直在期待他还会来。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只要他出现。
她也在想他,非常想见他。
这种思念像是一根细细的针,钻在每一根血管里流动着。
她没有告诉杜泽山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她差一点都想要冲上去抱住他,但她没有,也不能这么做。
喷泉这时候又喷出水雾来,灯光之下,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她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洛心是O型血你也是,她对动物毛过敏你也是,她耳钉打错了位置你也是,她喝咖啡只喝拿铁你也是……”
“杜先生。”她站在台阶下,没有转身看他,“这个世界上有多少O型血,多少人对动物毛过敏,多少人喝咖啡只喝拿铁……他们每一个都是梁洛心吗?”
“但DNA的话,每个人都不一样。”
“也许真的是巧合。”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杜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的巧合了,你要相信真的会有一种巧合,巧到你根本没有办法否认它是巧合,但它真的只是巧合。”
然后她迈开步子朝酒吧走去,远远的,她仿佛听见杜泽山说:“我还有个名字没告诉你。”
“失忆之前我叫江洋……”
她脚下微微一滞,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身后。
“孟江洋。”
艾美在酒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仿佛要把脑子里那个声音都散尽了才打算进去。
她是知道杜泽山肯定会回来的。
那天她在咖啡馆撞到郑凯志的时候,郑凯志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那时候就猜到他要说的话一定跟杜泽山脱不了关系。
但他终究没有说,她也不敢去问。
很多事,知道只有比不知道更痛苦,她已经快受够了。
艾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刚才就只是那样远远地看见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加速,跳得像用力拨动过的琴弦一样。
她这一路慢慢走回来,数着自己的心跳从120慢慢回到66。
艾美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才拉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已经乱成一团糟,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有的窝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有的在舞池里甩头甩得跟磕了药似的。
“二嫂你可来了。”梁棋看到艾美一把就拽住她。
“怎么了?”艾美一头雾水地看着梁棋,梁棋一把把她拽到吧台边说:“竞羽他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出去一趟回来就跟抽了疯一样,硬是把自己喝成这样?”
蒋竞羽出去过了?
艾美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蒋竞羽:“他到底喝了多少?”她也知道蒋竞羽的酒量不浅,不至于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倒下了。
“我知道他酒量不浅,但是……”梁棋叹了口气说,“他要是真心想把自己喝醉,谁都拦不住。”
艾美叹了口气,朝梁棋说:“你帮我一把。”
蒋竞羽一进门就直接冲进浴室了,差点把梁棋闪了腰,艾美看了一眼说:“没事,吐了会舒服一点。”说着朝梁棋说,“你回去吧,麻烦你了今天。”
梁棋点了点头,转身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二嫂。”艾美拉着门的手顿了顿,疑惑地“嗯”了一声,梁棋叹了口气说,“竞羽那个人就是脾气不好,但他是真的喜欢你,他跟我说过,他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你有事。”
说完,他像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他说真的。”
艾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是,我知道。”握着门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力过度,指节都变成了白色。
等她拿着水进浴室的时候,蒋竞羽已经靠在浴缸上干咳起来了。
艾美蹲下身子把瓶装水递到他嘴边说:“喝一口。”蒋竞羽很听话地喝了一口,再想让他喝第二口时候,蒋竞羽突然身子一歪靠在了艾美的肩膀上。
艾美也没有动,就任由他这样靠着。
“我看见了。”蒋竞羽忽然说,“我看见他……亲了你。”
艾美垂了垂眼睫没有说话,蒋竞羽动了动身子,将额头抵着艾美的颈窝,肩膀微微抽了一下说:“我没想会这么难受……”
“所以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他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艾美没有防备,几乎是撞进他的怀里,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竞羽?”
“我说我喜欢你吧,我说过的吧……你知道吗?”
“竞羽……”
“你说叫我别喜欢你了,你教我怎么别喜欢你了,你教我啊……”
“蒋竞羽!”
“你别跟他走。”蒋竞羽忽然松开手,枕在艾美的颈窝里闷闷地说着,“我求求你别跟他走……”
“……”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跟他走。”
“……”
“我以后不出去鬼混了,我什么女人都不碰了……”
“……”
“我说我喜欢你,陈艾美,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了。”
艾美抬手慢慢地搂住蒋竞羽,像是安抚一只小狗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竞羽,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蒋竞羽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他只当那是一句可笑的话,因为陈艾美那时候就对他说:“不要爱上我。”
他只是觉得可笑,他怎么可能会爱上这么个女人。
所以才赌气说了那句:“以后谁都别管谁,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
但是……
但是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他爱上她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蒋竞羽忽然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蠢,蠢得想哭。
他紧紧地抓着艾美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走了。
他说:“让我喜欢你好不好,当我求你……让我喜欢你。”
她抬手想要搂住他微微滑落的身体,手指无意间碰到他口袋里的盒子,目光微微顿了顿,她搂着蒋竞羽的手又紧了一些。
她的声音飘在他的耳朵里,像一根针似的扎着他的心口,她说:“竞羽,你恨我吧。”
蒋竞昶关上房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他看见了?”
“嗯。”艾美没有什么表情,她手里拿着那个戒指盒在摆弄。蒋竞昶走回到沙发旁坐下,然后慢慢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什么东西。
艾美笑了笑说:“你不是戒烟了吗?”
“没,就是不在爸爸面前抽。”艾美放下首饰盒,起身从抽屉里拿了一盒烟递给蒋竞昶,他说了声“谢� ��”,点燃一支慢慢吐了一口烟,“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看了看卧室的门,又低头看了看戒指盒。
“我跟竞羽虽然不是真的夫妻,但我……不想伤害他。”她说这句话连自己都没有底气,过了好半天才接着说,“可我知道我到最后一定会伤到他,所以我开始就想,他能恨我就好了。”
“他那个人看起来是很硬,但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蒋竞昶抬手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许久许久才说了一句,“他是我弟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艾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月光静静地照着客厅,蒋竞昶终于站了起来说:“你想好怎么做告诉我吧,竞羽那边……你不用管了。”
“大哥。”艾美突然抬头看向走到门口的人。
蒋竞昶的脚步停了下,转身看着沙发上的人,艾美笑了笑说:“你后不后悔让我跟竞羽结婚?”
“不后悔。”他答得一秒钟犹豫都没有,然后他拉开门说,“如果没有你的话,他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