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非洲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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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潜第一次见到夏绿的时候,他十五岁,她九岁。

那是盛夏的傍晚,酷热的暑气蒸腾出滚滚热浪,气温并没有因为太阳落山而降低多少,丁潜和同学打了几场篮球,回到家又累又渴,直奔厨房去拿饮料,刚走到小餐厅门口,就看到他的小侄儿丁骥和一个陌生的小孩坐在那里吃冰淇淋。

丁骥活泼,看到丁潜进来,咚咚咚跑到他身边,“小叔,你回来啦,你上回说要带我去游泳,明天可有时间?”

“明天?”丁潜想了想,低头看到小侄儿一双亮眼睛用那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笑道:“明天行啊,把你堂哥丁骁也叫上。”

丁骥拍手叫好。

“那是谁?你同学?”丁潜下颌微抬。

和丁骥一起来的那小孩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自然卷头发,身材纤细,像棵豆芽菜,皮肤晒成黑黑的小麦色,还偏偏穿着荧光绿T恤,好像生怕人看不出她肤色黑。

丁骥看向身后的小伙伴,告诉小叔,那小孩是他阿姨家的小妹妹,他阿姨一家住在非洲肯尼亚。

“小叔,她九岁我十岁,但是我秋天上四年级,她才上一年级,她爸爸是外国人,她叫夏洛特·格林,你可以叫她夏洛特。”小小的丁骥一股脑儿把夏绿的身世和名字告诉小叔。

竟然是混血儿,可为什么别的混血儿都那么漂亮,这丫头却是又黑又瘦像个难民?而且,她穿衣服那是什么品位?

丁潜又看了夏绿一眼,却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很奇特,像是能穿透人心。

只听她轻轻道:“你也没有多白。”

丁潜怔住了,没想到这黑丫头会读心术,他心里想什么她竟然全知道,这让他来了点兴致,走到她对面站定,“我说你黑了吗?”

夏绿嘿嘿一笑,低头吃冰淇淋,不再搭理他。

丁潜一愣,瞬间意会,这小女孩很狡猾,她并不与他争辩,但是叫他知道,有些话未必需要说出来,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能叫对方心里明白。

没时间跟这俩小孩儿磨蹭,丁潜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一边喝一边往客厅里走,忽然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一步差点要摔倒。

低头一看,竟是家里保姆平常在厨房择菜时坐的小板凳。

丁潜蹲下来揉揉撞疼的腿,想不通小板凳怎么会出现在客厅里,脑海中闪过一阵电光火石,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夏绿,见她笑眯眯地舔着冰淇淋小勺,目光中分明是幸灾乐祸,脑子里顿时嗡一声。

那丫头是个小怪物,她不仅会读心术,还会用意念运物。

丁潜默默站起来,决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丫头。他从小好奇心就重,对各种稀奇古怪事物都感兴趣,正愁暑假没事可做,不妨就拿这个小怪物开刀。

怀着这样的心思,丁潜走回小餐厅,笑着向丁骥道:“小丁丁,明天我们去游泳,把你这个小妹妹也带上吧,不然咱们出去玩,把她丢家里多闷。”

丁骥哪里知道小叔心里打什么算盘,叫道:“好啊,我妈妈说,让我带小妹妹玩呢。”

丁潜坐到他俩对面,故意用挑剔的目光在夏绿身上扫了扫,挑衅地问:“你刚才说,她们一家住在非洲,难道她爸爸是非洲人?”

“我爸爸才不是非洲人,他是美国人,他在非洲保护野生动物、拯救濒危物种。”夏绿语气很不屑地解释。

“那他们为什么把你送到国内上学,非洲又不是没有小学。”丁潜好奇。

哪知道他这一问不打紧,夏绿像是被戳到痛处,紧抿着小嘴,低下头不理他。

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丁潜过去看看,是他妈妈杜蘅知和三嫂苏乐吟从院子里进来。

“阿潜,来陪我们坐坐。”杜蘅知看到儿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丁潜只得走过去坐下。

“小弟越长越帅了,看这个头儿,快一米八了吧。”苏乐吟笑眯眯道,她比小叔子丁潜大多了,对待他一直像对晚辈。

“晒黑了不少,自从放暑假,天天出去疯,不到吃饭不回来。”杜蘅知亲切地看着小儿子,闻到他一身汗味,推他去洗澡。

“黑了更精神,小弟才十几岁,正是爱玩的时候。”苏乐吟笑道。

嫁进丁家十几年,苏乐吟一向知道,小叔子丁潜是公公婆婆的心头肉,不仅因为他是他们的老来子,更因为丁潜这小子出类拔萃地聪明。

陆军上将丁兆宁和妻子杜蘅知婚后育有三子,杜蘅知五十岁那年再度怀孕,生下的孩子便是丁潜,夫妻俩爱如珍宝,用《易经》里“潜龙在渊”的典故给儿子起名叫丁潜。

在父母的悉心教育下,丁潜自幼便显露出天才儿童的优势,过目不忘、一学就会,十五岁就已经上到高二,只一年就可以高中毕业上大学。

楼上,丁潜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淋浴,浴室很宽敞,足够他拿着莲蓬头一边洗澡一边扭着身子跳舞。

等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睡衣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无意中瞥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更令丁潜生气的是,那丫头竟然在用他心爱的天文望远镜观星。

“喂,不要乱碰我东西。”丁潜想也没想,跑上前来。夏绿把小手放下来,瞅他一眼,“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力很正常。”

丁潜最烦这些乱动别人东西的熊孩子,见夏绿毫无悔意,更来气,“没经过我同意,你怎么跑我房间里来了?还有,你进我房间也就算了,怎么随便动我东西?”

窗前这台天文望远镜是丁潜心爱之物,每天亲自擦拭,平时家里人谁也不让动。

夏绿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打量着他的望远镜,慢悠悠道:“800倍聚光,带赤道仪,也算不错了,不过比我爸爸那一台,就还差点。”

这丫头说话老气横秋,丁潜不怒反笑,“你爸爸也喜欢观星?”

夏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非洲的夜晚很适合观星,不像这里,也就夏天还能看看。”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偷偷进我房间?”丁潜故意瞪着眼前这个小大人。

“是小丁丁要来,我陪他而已。”夏绿指了指身后。

丁潜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丁骥坐在一旁看他的漫画书。

看到丁骥聚精会神看漫画的模样,再看看夏绿,丁潜哑然失笑,和夏绿这样早慧的孩子一比较,小丁丁的天真可爱似乎跟更符合他的年龄。

“你叫夏洛特?”

“对。”

“这名字绕口,不如我给你起个中文名,你姓格林……”丁潜打量她一眼,“又喜欢穿绿色,不如你就叫夏绿吧,夏天的一抹绿……虫子。”

还是菜青虫,他想,最后两个字有意说得很轻,两个孩子都没听到。

“夏绿?”这是夏绿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中文名。

“不好听,什么瞎驴,难听死了。”丁骥在一旁嚷嚷着发表意见。

丁潜一阵笑,本以为夏绿会生气,哪知道她也在笑,心里想,这孩子倒是大度得很,不介意别人用她的名字开玩笑。

“从今以后,我就叫夏绿了。”夏绿大声宣布。

一家人吃饭,夏绿看着摆在餐桌中央的锅,好奇地问:“不是说吃火锅吗,火呢?”

苏乐吟道:“哪有火,早都用电磁炉了。”

众人一通笑,丁潜想,果然是非洲来的,竟连火锅也没吃过。

丁骥揶揄道:“外星人,下回我带你去吃有火的火锅。”夏绿瞅着他翻了个白眼。

一家人吃过饭在客厅闲坐,看到夏绿和丁骥坐在一旁看漫画,苏乐吟忍不住和婆婆谈起她。

原来苏乐吟和夏绿的妈妈石晶并不是亲姐妹,而是远亲,石晶在美国读的大学,后来嫁给了年长自己二十岁的教授,也就是夏绿的爸爸,两人都是从事野生动物研究的学者,一直来往于非洲各国,夏绿就是在肯尼亚出生的。

“他们怕耽误女儿上学,就把她送回了国。她妈妈当年因为婚姻的事和家里闹僵了,所以把女儿送到我家。”苏乐吟解释夏绿跟着她的原因。

丁潜原本在一旁看电视,听到这里,好奇地想,为什么夏绿的妈妈会因为婚姻和家里闹僵?嫁个外国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再看夏绿和丁骥,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合看一本书,头靠头互相依偎着,偶尔说一两句悄悄话,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很美好。

这丫头,跟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很天真,跟大人在一起又能说大人话,丁潜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阿潜,你发什么呆?”一个少女脆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丁潜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是谁,必然是与他同龄的侄女丁骏。

丁骏是丁家长子丁志国的女儿,虽只十五岁,已经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家里人也当她是个安琪儿,各方面精心培养。

“明天我们去游泳,你去不去?”丁潜望着丁骏。

他也有青梅竹马,他的青梅竹马就是他侄女,两人同年,一出生就像双胞胎,又住在同一屋檐下,整天形影不离,但是这半年情况不同了,丁骏有了小男友,她和那个男孩感情非常要好。

“我带慕泽一起来,好吗?”丁骏笑问。

“不行!家庭聚会。”丁潜瞪眼。

“那我就不去了,我跟慕泽去别处玩。”丁骏满心只有小男友,哪里还在乎小叔高兴不高兴。

“重色轻友。”丁潜恶狠狠又不甘心地给她这句评价。

丁骏咯咯娇笑,“你将来不也一样。”

“我绝不。”丁潜握拳。

“别把话说太满。”丁骏并无兴趣跟他斗气。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夏绿,丁骏像是发现新大陆,走过去看看她,“这孩子是谁,小丁丁,是你同学?”

“是我干妹妹。”丁骥看到姐姐,笑呵呵。

“长得像外国人。”丁骏所有所思地看着夏绿小小的脸上精致的五官。

好漂亮的大姐姐,夏绿看着丁骏背影,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凝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和丁潜怀疑的目光相触,她才低下头。

翌日,叔侄几人约好了在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游泳馆碰面,酒店离市区有点远,来游泳的人不是很多。

看到夏绿穿的是一条粉红色吊带裙,丁潜暗想,这丫头看来是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颜色,回回穿的衣服都衬得她皮肤更黑。

几个男孩子去男更衣室换泳裤,丁潜不放心地问夏绿:“你自己去换衣服行吗?”“我认得路。”夏绿只瞄了瞄,就把游泳馆里各项设施的方位记得一清二楚。

“那好,你换好了衣服出来,就在这里等我们,不等到我们,你千万不能下水,也不要跟任何大人走。”丁潜带着两个小侄子走了。

然而,让丁潜想不到的是,他们从更衣室出来,一走到泳池边就惊讶地看到夏绿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身上只穿了一条小泳裤。

那丫头,她居然光着身子跑出来。尽管她才九岁,大庭广众下也不能这样吧。丁潜气急败坏地跑过去,“傻瓜,你怎么不穿泳衣就跑出来了?快回去穿泳衣。”

夏绿好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我穿了啊。”她指了指腰间的小泳裤。

“你又不是男孩,你是女孩,怎么能只穿泳裤。”丁潜赶紧把肩上的浴巾拿下来包住她。

夏绿仍是疑惑地看着他,“我在非洲的时候,我爸爸带我去河里游泳,我都这么穿。”

“这里不是非洲!我们也不是土著人。”丁潜哭笑不得。回头看看,丁骁和丁骥那两个小鬼正龇牙咧嘴地笑。

“我就带了泳裤。”夏绿把身上的浴巾甩掉,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很快露出脑袋,她非常善游,下了水像一条鱼。

哪里有点女孩的样子!丁潜无奈,只得随她去。

丁骁丁骥小哥俩儿在一旁玩水,丁潜游到深水区,先是蛙泳,后是仰泳,泳姿出众,吸引了泳池边好几个女孩的视线。

从小到大,丁潜早已习惯了女孩子们这种追随的目光,到了青春期,更是把这种习惯变成了享受,只是,他的目光却从不曾被谁吸引。

就在丁潜因为那些目光扬扬自得的时候,十米台有人跳水,水花

溅了他一脸,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在那一瞬间形象全无。

他正要看看那始作俑者是谁,就见一个小小的黑黑的背影浮出水面。

原来是她,丁潜不屑地吐出一口气,想不到她一声不响,竟然敢从十米台往下跳,到底是非洲来的野丫头,无拘无束惯了。

夏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丁潜脑海里浮现“野丫头”三个字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看他。

丁潜以为夏绿有话要说,刚要游近一点,哪知道那丫头竟不是要跟她说话,她的目光看向丁骁和丁骥的方向。

一头扎进水里,夏绿像鱼一样游向泳池另一边,丁潜的目光好奇地跟着她,忽然发现情况不对,丁骥那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玩水玩得腿抽筋了,一浮一沉,像是在呼救,而原本跟他一起玩水的堂哥丁骁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丁潜赶紧游到泳池边,爬上岸跑向丁骥的方向,没想到却晚了一步,夏绿从水里钻出来,一只胳膊搂住丁骥,把他带向泳池边。

丁骥得救了,丁潜把他从水里抱出来放到泳池边坐着,一边替他按摩抽筋的右腿,一边问夏绿:“你怎么知道小丁丁的腿会抽筋有危险?”

夏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丁潜会这么问,随口道:“预感。”

预感?谁相信一个九岁的女孩会有这样强的第六感,丁潜习惯性地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什么样的预感?”

夏绿没有答话,一双眼睛只关切地看着丁骥,见他漂亮的眼睛因为受了惊吓而含着泪水,细心地走到一旁拿起浴巾给他盖在身上。

“小丁丁,你想喝点什么,我去买。”夏绿像个温柔的小姐姐,安慰着丁骥。

丁骥瞅瞅她,很不甘心在女孩子面前出丑,“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你是小丁丁。”夏绿微微一笑,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多么可爱。

他们说话的时候,丁骁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正跟几个漂亮女孩搭讪,一回头看到丁骥坐在泳池边,问明情况才吓一跳。

把小侄子从地上抱起来,丁潜笑道:“这小子真沉。”三个男孩去休息区,夏绿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坐下喝饮料,丁潜仍不放过夏绿,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预感到了什么?”

这回夏绿倒是很诚实,雪白牙齿咬着吸管儿,“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小丁丁会有危险。”她没有说谎,她从十米台跳下来之后,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念头挥之不去,丁骥会有危险。

世界上确实有不少第六感超强的人,但不应该是个九岁孩子,丁潜半信半疑地看着夏绿。

夏绿忽道:“小叔叔,那边有好几个大姐姐在看你。”

什么?丁潜没弄明白她这句没来由的话。

夏绿微笑,“你去研究她们好了,我不是妖怪。”

嘿,这丫头,居然教训起长辈来了。丁潜撇了撇嘴。

他并不知道,小小的夏绿心里正懊恼。

从记事起,夏绿就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强烈的感悟力,她能清晰地记住别人记不住的事。

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非洲,动物保护中心提供的住宅非常简陋,父母都是学者,痴迷野生动物研究,于家庭事务上并不讲究,东西经常丢三落四,每当他们急于找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会叫夏绿。

小小的夏绿自家中每一个角落把大人要找的东西翻出来,凭着记忆,看到爸爸妈妈把东西放在某处,记在心里,三五天后仍能准确指出地方,而大人往往用过随手一丢,到用时才想起来要找。

初时,她年纪尚小,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四五岁以后渐渐有了记忆,见过一面的人,她就能记住对方姓名身份,大人们谈话的时候,一时忘记某个人的信息,她就在一旁补充。

“马修叔叔的新妻子是田纳西人,不是堪萨斯。”

“鲁滨孙的仆人叫星期五,不是星期六。”

“昨天卡伊的小儿子来过,借了一百元,爸爸你怎么忘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让大人终于注意到这小人儿不同寻常,夏绿记得,六岁那年,父亲带她去测验智商。

“什么?只有25?”格林教授非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测试出来的结果会是这样,25只相当于狗的智商。

医生也大惑不解,格林教授的女儿有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智力低下儿童,于是他低头去看那张答卷,终于发现端倪。

拿着铅笔,医生把那些答案用直线连接,绘成的图案居然是一只大象,他啼笑皆非地把答卷拿给格林教授看。

格林教授看了答卷,大笑起来,低声跟小女儿耳语一阵,说服她再做一次测试。

“很重要吗?”小女孩问爸爸。

“是的,亲爱的,很重要。”爸爸吻了吻小女儿的脸颊。

小女孩很听话地把试卷上那些问题重新答了一遍,医生看过之后,又是一阵惊讶。

“我的天,太不可思议了,竟然有164,六岁的孩子有这样高的智商,一千万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医生吃惊之余又产生怀疑,拿起铅笔把那些答案用线条连起来,然而这一回连出来的图形毫无头绪、杂乱无章,显然并不是先前那样的恶作剧。

“这个测试结果可以报名门萨俱乐部。”医生非常高兴,见证了一个天才儿童的诞生。然而,格林教授只是付诸一笑,就把那张答卷撕掉了。

那个测试并没有给夏绿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但是她与众不同的名声渐渐传扬出去,尤其是当她随口说出些带有预言性的话,而后来又得到证实的时候,人们逐渐深信,这女孩具有一般人没有的灵力。

夏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力,自从她记事起,她的麻烦一直不断。

一开始,附近的村民闻知她特别善于找东西,找不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会来找她帮忙,说也奇怪,只要听当事人描述经过之后,她往往能推断出东西的大致方位。

后来,她的名声渐渐传开了,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尤其是居住在当地的一些比较原始的部落,往往把人类具有的这种第六感认为是一种巫术,而夏绿的早慧是现代文明也不能准确解释的,因此这种谣言越传越广。

格林教授家的小女巫——人们给夏绿起了这样的外号,一半是善意的玩笑,一半含着敬畏。

和很多异常聪明的孩子一样,夏绿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热爱小动物、热爱大自然,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玩,忘记时间。

有时候,她会从雨林里抱回受伤的小动物,在妈妈的帮助下,替小动物进行简单治疗,直到它们康复,在此期间,她每天去陪伴那些受伤的小家伙,父母不止一次发现她对着小动物自言自语,像是在跟它们交流。

作为出色的动物学家,格林教授也具有和动物简单交流的能力,但是女儿夏绿无师自通,依然让他惊讶。

对此,夏绿的妈妈石晶却不觉得稀奇,她告诉丈夫,中国最有名的圣人孔子,有一个叫公冶长的学生,相传公冶长精通鸟语,孔子爱其才,把女儿嫁给他,公冶长位列孔门七十二贤士之一。

“我们的孩子继承了你我的基因,所以特别聪明。”

格林教授虽然是美国人,但很喜欢东方文化,尤其是在娶了一个中国妻子后,更觉得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充满了魔力。

“我倒不希望夏洛特去当个天才,她只要快乐地过日子就好。”石晶疼爱地看着女儿,见她拿着蜡笔趴在书桌上画图,眼蕴微笑。

夫妻俩达成了共识,并不刻意去挖掘女儿的天才特质,任其自由发展,随着夏绿越长越大,他们渐渐烦恼地发现,这孩子性子越来越野了,而且胆大包天,偷偷跟附近村里的一个黑孩子汤姆去跟踪野生象群,两天两夜没有回家。

汤姆回到村子里以后,持续高烧不退,父母四处寻医,当地红十字会救援医院甚至是村子里的巫医都看过了,打了针,男孩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中了邪!”

村里的巫医笃定地说,而且还补充,跟他一起去跟踪野生象群的女孩是个女巫,用邪术把汤姆迷惑住了,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汤姆大病一场,而她却好好的。

汤姆的母亲听了巫医的指示,跑到动物保护中心找格林教授,哀求格林教授让他女儿夏绿去救救汤姆。

“巫医说,只有巫女本人才能解掉自己下的咒语。”

“别着急,我会带夏洛特去看看。”

格林教授安慰汤姆的母亲,对方只是个不识字的肯尼亚妇女,笃信本族宗教多年,让她一时间转变观念是不可能的,只有让夏绿去一次,对方才能安心。

带着女儿,格林教授走进了那个原始部落的村庄,这里住的都是肯尼亚西南部最早的居民马赛人,极度贫困让这里很大程度上还保持着人类早期群居生活的风貌。

村里的房屋相当简陋,房顶仅以木棍支撑,圆形的黏土墙混杂着干草和树枝,房间里又黑又矮,还混合着牛粪的怪味,格林教授把女儿放下来,让她去看看她生病的小伙伴。

高烧让汤姆失去意识、嘴唇干裂,四肢也不时抽搐,夏绿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高热,低下头靠近他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汤姆平静了许多。

紧接着,夏绿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药瓶,倒了两片药给汤姆吃下去。

“你给他吃什么?”格林教授忍不住问。

“只是阿司匹林,爸爸,汤姆会好的,他是看到大象打架,受了惊吓。”小小的夏绿很沉着地观察小伙伴的病情,对症下药。

事情正像夏绿说的那样,当天下午,汤姆的烧热开始减退,到了傍晚,他已经能坐起来要东西吃。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格林教授夫妇却很无奈,这么一来,夏绿会巫术的谣言会流传更广,尽管夏绿自己对这些不在乎,但是父母发现,村里的孩子再也不来找夏绿玩耍,她变得很孤单,每天只能跟小动物说话。

教授夫妇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让女儿接受传统学校教育,都是格林教授自己传授女儿各学科知识,因此夏绿长到九岁,一天也没去过学校,经过这一次,夫妻俩觉得,还是要让孩子去上学,哪怕让她感受一下学校的气氛,收一收她的心。

石晶决定送女儿回中国上学,她在国内的时候和表姐苏乐吟最亲,和丈夫商量之后,她开始和苏乐吟联络,苏乐吟只有独子丁骥,很想再要个女儿,因此和石晶一拍即合。

尽管夏绿很聪明,用中文交谈也没有障碍,但是汉字读写能力比较差,很多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写出来,学校经过测试,只安排她上一年级。

这让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哥哥丁骥非常高兴,他已经四年级,而夏绿只上一年级,虽然夏绿能看他看不懂的英文频道,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丁骥依然觉得自己了不起,四年级高才生就是比一年级强。

更让丁骥大开眼界的是,夏绿从非洲带来好些他连见也没见过的昆虫,还有她的宠物蜥蜴,翠绿色的外皮、火红的眼睛,听夏绿介绍每一种昆虫的名字和特征,丁骥非常开心。

在丁家,夏绿一开始还能按着临行前父母的叮嘱,心里有什么预感也不要说出来,和丁家人混熟之后,她就把什么都忘了,常常说些令大人瞠目结舌的话。

几个人喝着饮料,丁潜低头玩手机游戏,丁骁和丁骥哥俩歪着小脑袋凑过去看,夏绿对游戏不感兴趣,眨巴着眼睛看深水区的人高台跳水。

不知不觉,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几个人不约而同抬头去看,原来是两个漂亮女孩为争三米板而发生口角。

“无聊的女人。”十三岁的丁骁不屑地发表评价。

“就是,无聊!”十岁的丁骥附和堂哥的意见。

丁潜也没兴趣看女孩子吵架,刚要低头继续玩游戏,无意中看到夏绿小小的眉头紧拧,她这个表情让丁潜在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要掉下去了。”夏绿喃喃自语。

旁人都没在意,丁潜却听到了,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女孩越吵越凶,其中一人忽然伸出手推了对方一把,哪知道对方没怎么样,她自己却因为地上湿滑失足落水。

丁潜站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水面。

“不会有危险。”夏绿细小的声音飘进

耳朵里。

“为什么?”

“都能跳水了,还怕落水?”

果然,落水的女孩很快浮出水面,游向岸边。

“你干的吧?”丁潜忽然话锋一转,英俊的脸上表情丰富,不怀好意地笑。

什么?夏绿愣住了。

离开游泳馆,几个人去酒店餐厅吃东西。丁骁和丁骥抢先跑去占了靠窗的位子,丁潜和夏绿紧跟其后。

点了一份烤肉芝士比萨,服务生端上来以后,丁潜替众人把比萨分到碗里,丁骁和丁骥哥俩自幼受到培养,吃相斯文,相比之下,夏绿没形象多了。

丁潜简直没看过这样的女孩子,她几乎在用手抓,真不愧是非洲来客,化外之民一般,只差茹毛饮血。

看到丁家三个男孩都用一种鄙夷又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夏绿悠然自得,“不好吃吗?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绿绿,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手抓?”丁骥很小声地提醒夏绿,这不是在家里。

夏绿这才不自在地拿起刀叉,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她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生活惯了,和父母过的都是简单质朴的日子,让她讲究用餐礼仪,还真是赶鸭子上架。

“野丫头!”英俊少年丁骁最擅长的就是给人起外号。

夏绿眨了眨眼睛看他,在非洲的时候,她就经常听人叫她野丫头,没想到回到母亲的故乡,依然被人叫野丫头。

看到夏绿明亮的双目扫视丁骁一眼,丁潜暗道一声不好,丁骁口无遮拦,得罪这丫头不会有好下场。

见夏绿默不作声,丁骁更得意了,随手拿起手边的番茄酱,想倒一点在比萨上,哪知道倒了半天才倒了一点点,丁骁拿起番茄酱的瓶子放在手上晃了晃,这一晃不打紧,番茄酱喷出来,喷了他一脸。

丁骥见此情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丁潜也笑,拿纸巾给丁骁擦脸。丁骁既尴尬又懊恼,噘着小嘴气红了脸。

夏绿一边吃,一边看着丁骁,嘴角一丝笑意,哪知道丁骁只顾着生气,头也不抬。夏绿又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和丁潜目光相触,她明显感觉到对方表情里的敌意,似乎他是既生气又有些好奇。

大概他又把丁骁这件事算到自己头上了,夏绿只要一看丁潜的目光,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是她回国后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

夏绿没有解释什么,她觉得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玩了一下午回家,丁骥邀请众人去他家玩。

丁骁爱热闹,头一个表示赞成,丁潜眼珠转转,也同意了。夏绿看到他嘴角牵动,一脸心怀叵测,心里隐隐不安。

丁兆宁的几个子女都是军人,丁潜的三哥、也就是丁骥的爸爸也不例外。

外人一进到丁家,从那种简单大方的氛围就能感受到,主人家特别注重家风,每一件家具和器物都放在最恰当的位置,房间内没有一点多余之物,因而不显凌乱。

从丁潜心里来说,他对他哥哥们的家并没有参观的兴趣,因为这里处处都跟他自己的家一样,一草一木皆是规规矩矩,家里人从不高声说话,连保姆和勤务员也都是柔声细语。

丁骥家唯一特别之处是家里的庭院,因为女主人苏乐吟喜欢绿色植物,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有玫瑰、月季和栀子花,还修建了一个金鱼池,一到夏天,睡莲绽放,人走过去能看到数十条金鱼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悠游,其中不乏丁骥爸爸心爱的珍贵金鱼品种。

客厅里摆放了不少盆栽,还插了一瓶粉色玫瑰,让家里的气氛多了几分温馨。

父母都不在家,丁骥作为小主人,自豪地带着小叔、堂哥、妹妹,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上楼去他的房间。

看到隔壁房间的门紧闭,丁潜有意问:“旁边有人住?”

“哦,那是绿绿的房间,小叔,你想进去参观吗?我劝你别进去。”机灵鬼丁骥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神秘兮兮地笑。

丁潜的好奇心成功地被侄子这番话给勾起来。

“为什么?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没什么特别,就是……那房间里住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许多朋友。”丁骥又一阵怪笑,向夏绿眨巴眼睛。

“许多朋友?”丁骁也好奇了,那么小小的一个房间,能住得下许多朋友?

当他们好奇地推开夏绿房间门的时候,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仅仅一个乱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所看到的,不仅乱,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到处都是瓶瓶罐罐不说,书籍也随手乱扔,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个九岁女孩子的房间。

他们都看过丁骏的房间,那才真正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家具和地板、床单色彩搭配协调,到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连床上和沙发上摆放着的毛绒玩具,也是坐有坐相。

“我的天,都是虫子,各种虫子。”丁骁夸张地大叫。

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虫子聚集在一个地方,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玻璃缸里那只绿蜥蜴吸引住了,他不是没见过有人养蜥蜴当宠物,可没见过这么大的。

夏绿见他对蜥蜴感兴趣,忙提醒他,“你千万不要用手碰——”

没等她话音落下,毛手毛脚的丁骁已经把手伸到玻璃缸里去抓蜥蜴,手指头当即被蜥蜴锋利的牙齿咬住了,鲜血直流。

丁骁疼得嗷嗷直叫,下意识地想甩掉蜥蜴。

夏绿着急地在一旁安抚她的蜥蜴,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说来也神奇,那蜥蜴仿佛听得懂她声音,松开嘴,爬到沙子里藏起来了。

“你把它吓坏了,它钻进沙子里,起码一晚上不敢出来。”夏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丁骁受伤的手指头,从柜子里拿出药箱。

丁潜意外道:“你还会自己急救?”

“我爸爸� ��常带我去野外露营,简单的急救我都会。”夏绿很从容地拿出消毒用的酒精,替丁骁处理伤口,又拿纱布替他包扎好。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咒语?”

“肯尼亚马赛语,蜥蜴的上一任主人是马赛人,所以它听得懂马赛语。”

“蜥蜴有这个智商吗?一只爬行动物,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我以为它只是出于动物遭遇攻击时的应激性反应。”丁潜不信道。

夏绿瞥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他。

丁潜原本以为她是无言以对,但很快会意,这丫头傲得很,对于说了超出自身知识范围的话的外行人,她懒得解释。别看她小小年纪,小脑袋里知识丰富。

丁潜在沙发上坐下,哪知道刚坐了没多久,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手上爬,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他平生最讨厌的生物。

果然,他一甩手,那只巨大的毛蜘蛛被他重重地摔到墙上,落地之后停顿了好几秒钟,才气势汹汹地向他爬过来,可谁都看得出来,蜘蛛像是受了伤,爬了没几步就爬不动了。

“你为什么把它丢到墙上?它是玫瑰蜘蛛,没有毒。”夏绿跑过去蹲下,把她的宠物蜘蛛拿起来放回它的瓶子里,看到蜘蛛被丁潜摔断了两条腿,很是心疼。

“谁知道它突然跑出来咬我的手。”要说丁潜最怕什么,毫无疑问就是这种巨型蜘蛛。

他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母亲带他去动物园,在昆虫馆看到过各种巨型蜘蛛,越是五彩斑斓,毒性越大,其中一种捕鸟蛛把活生生一只老鼠咬死吃掉,那场面把年幼的他吓坏了,从此有了阴影。

这些男孩子讨厌死了,进了别人的房间乱翻乱找不说,还不停搞破坏。夏绿终于忍无可忍,“你们去小丁丁的房间玩,别在我房间里了。”

看来这丫头是生气了,丁潜知趣,带着两个侄子离开,夏绿关上门,再不理他们。

对着受了伤的玫瑰蜘蛛,夏绿自言自语:“玫瑰,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你好好休息,多多吃虫,你的腿蜕皮的时候还能长出来。”

说话间,她在另一个瓶子里拿了几只小虫放到玫瑰蜘蛛瓶子里,用木棍推到玫瑰蜘蛛面前,哪知道那小东西竟真的像是生了气,一动不动。

夏绿叹了口气,在小床边坐下,看着窗外暮色降临,思乡之愁在小小的心灵里泛起涟漪,那里有亲切的父母、动物保护中心风趣幽默的叔叔阿姨们,就连村子里那些迷信但善良的村民她都想念,当然,还有她的小伙伴汤姆。

而这里,虽然物质生活比她一直生活的马赛马拉自然保护区好上很多,但是一点也不自由,不能光着脚在森林里爬树,也不能自由自在地跳进池塘里游泳,不能跟她爸爸捡来的那只小黑猩猩一起吃香蕉,所能做的,只是等待新学期的到来,进学校,当个一年级新生。

她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丁潜临走前来敲门,很久也没有人回应,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转,发觉门并没有锁,推门进去。

房里没有开灯,暮色中,夏绿背对着门,身影在飘飞的白纱窗帘中若隐若现,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丁潜呆住,他看到了一张忧郁的小脸,精致美丽如瓷娃娃。

年少的丁潜听见自己的心一阵狂跳,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其实这样美。

掩饰住心绪,丁潜讪讪道:“那蜘蛛怎么样了?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是——”

“他是害怕,我小叔最怕虫子了。”丁骁很不知趣地插嘴。

丁潜在他脑袋上弹了一指头,“乱说什么,谁怕虫子。”他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怕虫子?

夏绿瞅着他俩,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它还没有成年,亚成体蜘蛛的腿断了,蜕皮的时候会长出来。”

“那就好,不危及生命就行。”丁潜放心地带着侄儿离开。

夏绿目送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牵动。丁骥刚好走过来,看到她这个表情,懵懂地看看她,又看看楼梯,却只看到小叔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

“你在笑什么?”丁骥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我没笑。”夏绿矢口否认。

丁骥没跟她争执,催促她,“我妈让我每天教你学会十个汉字,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丁骥这孩子聪明伶俐,虽然调皮,学习成绩却是名列前茅。

“哦。”夏绿应了一声。小丫头很懂得入乡随俗。

丁骥的房间里,两个孩子趴在书桌上,夏绿照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画地学着写,丁骥则像个小老师,一边看漫画一边监督她。

看了一会儿漫画,丁骥打了个哈欠,凑过头去看夏绿写字,见字写得歪歪扭扭,评价道:“你的字写得真难看,要多练练。”

夏绿忽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丁骥,“小叔叔为什么怕虫子?”

丁骥嘿嘿一阵笑,见夏绿满怀期待地等他答案,才不得不说:“不知道。”

怕夏绿瞧不起他们丁家人,丁骥又补充道:“小叔胆子一点都不小,他跟我们玩真人CS,从来都是冲在前面,大人都玩不过他,而且他的枪法特别准,从来没打偏过。”

“可他怕蜘蛛。”夏绿笑道。

“你那些蜘蛛,一般人都怕,那么大,还毛毛的,电视上说,蜘蛛都有毒。”丁骥天生是个不肯服输的脾气,凡事都喜欢跟人争辩。

夏绿不说话了,抿着嘴角只是笑。可丁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刚才的话并不能说服她,不禁有些着急。

“我小叔什么都会,他参加奥林匹克,还去德国拿过金奖。”丁骥觉得,男孩子的尊严一定要维护,尤其是丁家的男孩子。

“奥林匹克?他是运动员?”

“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就算他当了物理学家,成了爱因斯坦,跟他怕不怕蜘蛛也没有什么关系。”夏绿是个逻辑清晰的人,并不会被强词夺理扰乱思绪。

丁骥被她气坏了,可又辩不上来。

夏绿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咯咯直笑。

“黑丫头,非洲人!”丁骥悻悻地使出撒手锏,充分暴露了他这个年龄男孩子的情商,不管掰出什么理,他一定要在语言上压倒对方。

夏绿依然不气不恼,从容反驳,“就算你说我是外星人,小叔叔怕蜘蛛也是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丁骥彻底气疯了,把夏绿的作业本推到地上。

夏绿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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