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没有问,不过这回来的是个姑娘,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来闹事的。”小尼姑答道。
主持再看一眼顾紫苑,见顾紫苑依旧不为所动,只好自己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
没一会儿,程娇娥便等到了小尼姑领着年过半百的主持出来,主持见到程娇娥,先慈眉善目地朝程娇娥喊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问:
“施主是来找静心的?”
“静心?”程娇娥不明所以地微微蹙起眉头。
“就是顾紫苑,她现在出家为尼,在我们庆宁庵的僧号便是静心。”主持解释道。
“不错,我就是来找她的,这么说,紫苑她确实在这儿了。师傅,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她见上一面?”
“还不知施主您是?”
“哦,我姓程名娇娥,是她的金兰姐妹。前段时间我受了点儿伤,昨日才醒过来,听说紫苑她已经在这儿出家了,所以想来看看她,师傅,可以行个方便吗?”
主持没有答是或否,而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程施主!”然后她看向小尼姑,吩咐道,“静尘,还不快带程施主去客房。”然后再看向程娇娥,“劳烦您在客房稍等片刻,老尼去去就回。”
“那就劳烦师傅了。”程娇娥学主持的样子,也向她还了一礼,然后跟着小尼姑往客房走,边走边问:
“紫苑她来到这儿有多久了?”
“静尘师妹来的不久,应当只有十天左右吧。”
十天,算时候,应该是自己昏迷不久,她就出家了。
“那她在这儿待得还习惯吗?”
“小尼也不好说习惯不习惯的,不过师妹暮鼓晨钟、每日的功课勤勤恳恳,从不耽误,修行起来最是用心,想来应是习惯的。”
程娇娥下意识地往后院方向望了一眼,适时小尼姑把她带进客房里,为其倒了一杯清茶。
这里的茶、和侯府皇宫里的茶是不能比的,之前顾府来人时,也曾喝过,不过只喝了一口,再难咽下第二口。如此苦涩的茶,程娇娥却尝不出滋味来,约莫是心里已经够苦了,所以口中的苦便算不上苦了。
而此时主持也回到了佛堂里,她站在佛堂外,轻咳两嗓子,唤道:“静心。”
顾紫苑站起来,从人群中穿过,低眉顺眼地来到主持面前:“师傅。”
“外面来了一位姓程的施主,自称是你的金兰姐妹,你去见见吧。”
听到程娇娥竟然来了,顾紫苑一愣,一瞬间身体有些发抖,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决绝地摇头:
“劳烦师傅您替我转告她,就说我已经和前尘俗世了断了,从此之后世界上只有静心没有顾紫苑,让她回去吧。”
她来到庆宁庵这段时间,主持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她的性格,晓得她脾气倔,说不见肯定就不会见,只好唉声叹气一声,转身朝客房里走。
客房里,程娇娥心急如焚地等着,等了好久,等到主持一个人回来,楞了一下,问:“师傅,紫苑她人呢?”
“阿弥陀佛。”主持又行了一礼,如实道,“静心她让我转告施主,说世界上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顾紫苑这个人了,她如今已经削发为尼,和凡尘俗世斩断关系,所以往后昔日故人全部不见了,请施主回去吧。”
“她、她不见我?”程娇娥难以置信。
主持点头。
“不,我不相信,她怎么会连我都不见呢……”程娇娥白着脸,“师傅,我求您了,您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在这儿等着她,等到她愿意见我为止!我们是金兰姐妹,她怎么会不见我呢?”
主持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施主,凡事莫要强求。现在静心已经出家了,昔日情缘和她都无关联,您也不要再执迷了,走吧。”
“不,我不走,师傅求您了,就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主持有心要把程娇娥劝走,可她经受不住程娇娥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在程娇娥软磨硬泡许久后,终于松口:
“那我再替你去说一说吧。”
她这趟折回去,在顾紫苑那儿,不出所料,得到的依旧是不变的回答。
不过是十数日的功夫,顾紫苑的心一下硬的就像是石头似的,当初那个温柔善良的人,如今在她身上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了。
她跪在菩萨面前,敲着木鱼念着经,对于主持劝告的话充耳不闻,心里乱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似的,哪怕是再多的经文,都难以把这些小蚂蚁给驱逐。
直到主持无奈地离开,她敲打木鱼的动作才停下,停止的脊梁一下驼下来,她盯着被敲得已经有个浅浅的痕迹的木鱼,眼睛有些朦胧,心微微刺痛。
她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程娇娥了。
可偏程娇娥就在客房里,任凭主持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在主持再一次告诉她,顾紫苑不肯见她时,她竟然直接从客房里走出来:
“她不见我,那我去见她,主持,劳烦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主持只沉默无言,叹气摇头,倒是旁边的小尼姑,偷偷给程娇娥指了个方向,程娇娥立马朝那个方向而去。
庆宁庵不大,要在这儿找个藏起来的人都很容易,更不要说丝毫不加隐藏的了。程娇娥把这个方向的几个房间挨个闯了一遍,终于在佛堂里看见了独自留下的顾紫苑。
她跪在蒲团上,背对着自己,一头瀑布般的乌发已经削去了,头戴着和衣服同色的尼姑帽,只一眼,程娇娥就把她认出来。
把她认出的那一刻,她的脚步生硬停住,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思。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轻轻地呼唤道:
“紫苑。”
熟悉的声音,让顾紫苑的动作骤然一停,她想要把头转过去,去确认身后的人是否真的是她,但她到底还是回头,不过一瞬间的僵硬后,她再次恢复了敲打木鱼的动作,仿佛背后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