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乱起来了,在商澈逼宫后的第六天,日趋平稳的京城,突然在一夜间,再次躁动起来。
金銮殿上早朝刚散,礼部尚书便匆忙追上前日刚刚被商澈放出,仍旧不满商澈当政,疾步走在最前面的李丞相,便追便喊
“李丞相,等等我,等等我!”
李丞相和户部尚书走得尚算亲近,停了停脚,户部尚书刚追上来,便把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
“李丞相,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他谨慎地看一眼四周,贴到李丞相耳边,以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民间都在传,太上皇还有一子,是现在的安平候,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李丞相看他一眼,户部尚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是真的吧,这又有点儿说不通,可如果是假的,陛下他现在又为何要针对提防安平侯府?”
“你这声陛下倒喊得顺溜。”李丞相冷嘲一声,一甩袖,丢下一句“空穴不来风”,再次迈开脚步,阔步朝外走,留下户部尚书琢磨着五个字的含意。
宫门外,诸家大臣的马车依次排开,整日得很,车夫们都作小厮打扮,除了平日里交好的几家,其余人多数不相识。
钟离殇身边的暗卫十一便混杂在这些人当中。他穿着粗布麻衣,平日里挺拔的身子变得佝偻,他年纪轻,又作出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只惹别人看了两眼,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他眼露着精光,眼神看似游离,实际上只盯着丞相府的马车,故而在李丞相走出宫门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了,并低调地绕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朝李丞相的马车接近。
俩人几乎同时走到马车前,李丞相并没有注意到他,就在车夫机灵地拿来马车后的踩凳,扶李丞相上马车时,他突然抓住李丞相的袖子,待李丞相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纸团。
此时十一已经松开他,继续往前走。十一的脚步看似缓慢,走得却迅速无比,李丞相抬眼找人时,人已经和嘈杂起来的马车混在一起,消失不见了。
李丞相捏了捏手里的纸团,犹豫两秒,没敢声张,装作无事发生地跨上马车,直到马车行出百丈,他才敢把纸团打开。
巴掌大的纸团揉的皱巴巴的,上面只书了时间、地点。午时、食味居。显然,是约李丞相午时在食味居见面。
李丞相不耐烦地一撇嘴,刚想把纸团顺着窗户丢出去,可就在他揉吧时,瞥见角落里不起眼的落款,动作骤然停住,待他回过神,急忙把落款凑到眼前使劲瞧,瞧清楚了、确定无误了,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是安平侯特有的印签,早在老安平候告官还乡时,那枚印签就到了钟离殇手里?
此时此刻,他不应该还在边城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商澈把入京的各个关卡都严密设防,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回到京城的?他此刻回来又为了什么?
一时间,许多念头同时在李丞相的脑子里蹦出来,他的脑子如炸锅一样,可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留给他时间去细想。
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念头仅在李丞相脑海中闪过一瞬,他便做好了选择。只见他掀开轿帘,对车夫吩咐道
“先不回府,咱们去食味居。”
车夫是个听话的,亦不多嘴问,在下一个路口立马改变方向,朝食味居走。
此时距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但李丞相宁可自己去等着,也不愿让那一位等着自己。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虽然还没有扩大到京中百姓身上,但食味居的张掌柜还是嗅出些不寻常来,尤其是近日来对门的聚贤楼愈发放肆,隐隐又有些欺凌到自己头上的意思,更让张掌柜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故而当披着朴实的黑色大氅,大半脸都被兜帽遮住,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还蓄起乱糟糟的胡子的钟离殇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先是一懵,在认出对方身份后,几乎激动到痛哭流涕。
就在他恭敬地拱起手要行礼作揖时,礼刚起了个头,就被钟离殇打断
“装作不认识我。”他低声提醒之后,故意拔高声量,以一种粗犷的声音问
“掌柜的,还有雅间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抛到柜台上,做足了财大气粗的样子。
张掌柜是个机灵的,立马反应过来,一边同样夸张地答“有有有,客官您楼上请!”一边亲自带钟离殇上楼,紧张地小声问
“侯爷,您怎么这副打扮?可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也别问,你就当没见到我。”钟离殇跟在张掌柜身后上了三楼,“今儿晌午,楼上雅间一个客人都不要招呼了,就说客满了,如果待会儿李丞相来了,直接带他来见我。”
张掌柜不敢问为什么,只忙“哎”着点头答应,竟连伺候,都没敢招呼其他伙计。
他亲自沏了茶水、端了糕点送上去,回到大堂之后,未几时,李丞相果然来了。
这是张掌柜头一回见李丞相,他是从那身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身上猜出来者的身份的,对方一进门,他便大胆地笑呵呵着凑上去,鞠躬作揖拜见道
“草民见过丞相大人!”
李丞相古怪的看他一眼,纳闷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不过却没多问,而是直接问“还有雅间吗?”
“有的有的!”张掌柜没说钟离殇已经等着了,而是恭敬地走在前头,领着李丞相上楼去。
李丞相提着衣摆,跟在其身后,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后瞄一眼,显然是紧张地怕有人尾随自己。
事实上,此时确实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进了食味居的雅间,在李丞相的身影消失在门板后,他才转身欲回去给自己的主子报信,可刚转过身,便迎面撞来一根胳膊粗细的粗棍。
“砰!”一声,他便被粗棍砸中脑袋,眼前一黑,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