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因为怕那些蛇虫鼠蚁才不敢进屋?”
程紫玉冲王笑。
“关心则乱了吧?你忘了,我可是经常上山挖矿,没少下泥池干活的。蛇虫鼠蚁我可没少打交道。”
而且前世的最后,她在安王府的经历可比这些还要惨多了。
朱常安为了让她忍不下去,早将她从身体到精神摧残了个遍。这个,真不算什么。
“我之所以留着那些脏东西没处理,是为了让看我笑话之人都高兴高兴,这般,皇上的压力也小些,盯着我想要将我剥皮拆骨之人才会以为我正受着折磨。所以,我便先吃点亏,才好让她们对我少点关注。而且,我掐指一算,你也该来了。”
王鼻翼和嘴角同时跟着抽搐。
“你知道我会这个时候来?”
“是呢。我在等你。”
“……”王觉得刚刚的眼泪白流了。
程紫玉猜到王会来。
文兰都早出现了,王怎会不见人影?
阿猫阿狗都被允许进来看她落难,王没有理由会被挡在外边。
王又没有可走动疏通之人,所以不存在耽搁了时间之说。因此,她只可能是得了授意才一直不见人影。
嗯,皇帝的授意。
只能是皇帝了。
大概从王向皇帝表忠,随后带着宫中侍卫强势回去安王府,再有上次张管事事件被皇帝赞许过后,王便彻底成了皇帝的人。
皇帝知她没有后路,用着放心。她也明白皇帝是她最好的保护,所以在皇帝的事上都全力以赴。虽然面上不显,但程紫玉却知道王对皇帝的投靠。
程紫玉也注意到,自己进了冷宫后皇帝便连个侍都没派来过,她当时便猜想皇帝会让王来。
谁都知道王与自己关系不错,她来探视更顺理成章,而不像皇帝若派来侍反而引人瞩目。
时间越晚,程紫玉便越笃定这个猜想。
果然,王来的时候正是太阳落山时,这是算好了宫中人等都各回住处,也是宫门落钥之前的最后时刻。
程紫玉见王身后跟了好几人。且有俩生人。
她五感好,一下便闻到那俩生人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俩人还背了两个包袱,她猜想这来的大概是医者。而能带着东西进入这里,显然是被允许过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皇帝应该是不放心自己在御书房时不叫人放心的身体状况,又不愿流露关心再派了御医前来会惹麻烦,这便让王带了人来给自己看病。
所以,自己先前的推断都是对的。皇帝相信自己,正在全力保全自己。
“你知道我来干嘛?”
“天色已晚,你带了大夫前来,才不会叫人注意。你要帮我看额头的伤,膝盖的伤,还有白日差点晕过去的病。已这个时候了,今晚不会有人再来,你正好来帮我饬打扫一番。我若没闻错,你应该还带了好吃的来。”
王无言可对,鼻间哼哼。
“还有没有其他?”
“有!我这里来来往往太乱了,皇上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让你来收拾残局的吧?”
“程紫玉,我好悔啊!我急急忙忙生怕你难熬,又怕你出事心里着急,几乎小跑而来,到这会儿后背还没干。早知就该让你在这儿慢慢等着,享受暗夜来临的煎熬……”
王气呼呼,还以为会收获程紫玉的一份感激涕零。倒是没想到,对方竟是早就算得透透的。
程紫玉的猜测,的确都对。
王不但带来了人,带来了药和食物,还是有目的的。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么你欲如何,你说吧。你放心,我虽忠于皇上,但也不会不顾你。只要对你有利,你只管说只管吩咐。”
“王,谢谢你。”程紫玉拉住她手,“我记在心上了。不过,你带来的人……”
“可信。自己人。”
“那就好。叫他们先别收拾了。或者,弄得更糟糕些。”
“……”
两人回到主屋,侍正在抓蛇。
不太好抓,几蛇只是被棍子笤帚赶到了墙角,侍正拿了袋子要去套。
程紫玉上前去,王原本还不明所以,但很快便睁大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紫玉会直接徒手去抓蛇。
那蛇已经受了惊,一下便开始扭动并张口吐信。
“抓七寸啊!你们还不去帮忙?”王急得直跺脚。那个医者却轻声在她耳边让她别急,说这是无毒蛇,不会有大危险。
王不由暗骂,自己又白担心了。
程紫玉不确定是无毒蛇怎会上前?程紫玉怎会不知要抓七寸?程紫玉若真要抓蛇早就能抓了,也不用等到这会儿吧?
自己还真就关心则乱了。
萧氏又不是傻子,也就是来折腾,来吓唬,来恶心程紫玉,哪里敢放毒蛇。她定是觉得这院破烂又久无人居住,多有蛇虫鼠蚁也未不可。这院今日不少人来看热闹,萧氏又料定程紫玉没有实据指控是她所为,这才有恃无恐敢动手……
王顿时明白程紫玉要做什么了。她这是故意引蛇相咬,却又不仅仅是苦肉计……
那边侍拿了棍子去帮程紫玉挑蛇。
蛇头一扭,便一口咬在了程紫玉手上。程紫玉另一手指甲却是狠狠一掐蛇尾,蛇吃痛一挣,伸出脑袋又一口咬到了正试图去抓它七寸的侍手上。两人就这么与蛇“斗”上了……
程紫玉一个眼色递到了王那儿。
王顿时明白了。
“知道了吗?你们跟我前来探视郡主,到场却发现郡主九死一生,正与蛇搏斗。咱们来帮忙,却反被咬了。”
王又示意了一个侍,指着墙角另两条蛇:“你,也去抓条蛇。”
侍一脸要哭的死相:“主子……”
“被咬一口一百两,事后程紫玉结账!”王说一不二。
众人偷偷瞧向程紫玉,见后者正恶狠狠盯向王,却并不曾开口反对,便是默认了。他们顿时鼓足干劲。
咬几口的事,小事啊!发家致富就看这蛇的表现了。
众人七手八脚上去抓蛇,有个侍动作快,抓了一条蛇就满院子跑起来,那蛇在他手上倏地缠上,闷头就连扎了几口,他却傻乎乎笑得不亦乐乎……
众人酸了,纷纷效仿,各自动起手来。
可惜几条蛇先前在屋中已与鼠蝎颤斗许久,只稍一折腾似乎就没了力气。还有俩没被咬上的侍一咬牙,跟那医者要了银针,取了钝头,照着蛇咬留的痕,在手上硬生生给“做”出了个咬伤……
话说王的心腹丫头香儿也想挣银子,却又对自己下不了手。
这不,王便帮了她一把,直接将她给推到了墙上,硬生生给她手上磨出了两道长长的,翻开了皮,沁出了血的擦伤:
“你这是为了救人,拿棍子打蛇,却被蛇逼到墙角给弄伤的!记住了!”王拍了拍香儿肩。
“程紫玉,这个也算百两哈!”王笑。
程紫玉好笑又好气,再次默认。
有个侍在王的示意下还给放了点血,将院中的地面也做成了血迹斑斑。一看就是惨不忍睹样。
程紫玉给了王一眼神后,王便开始了表演。
她厉声尖叫,喊着来人,随后打开了院门。
院外侍卫被她声音吸引已在飞冲过来。
“救命。”她红着眼睛一脸惶恐。
院门大开,侍卫冲了进去。
瞧见有蛇伤人,侍卫也是变了面色。
最前边的侍卫长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几蛇给砍成了七八段。顺手,又把地上几条蝎子也给砍死了。
王的侍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我们进来时就见郡主正与满屋子的蛇蝎搏斗,太可怕了啊!我们来帮忙,却一个个都被蛇咬了!还有个丫头被蝎子给蜇了!”
王说:“我怀疑有人想要谋害郡主。”
医者说:“这蛇似乎有些问题。战斗力太强了!”
而程紫玉则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手上蛇伤人。
这般动静再次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宫人,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被挡在了院外。但不少人都通过敞开的大门瞧见了诸多伤员,地上血迹斑斑,满地蛇虫鼠蚁尸体……
很快,除程紫玉以外的伤员一个个被抬出扶出,脏东西也叫侍卫们全都清理了出来。
这一次,冷宫外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宫人全都看清楚了。
事实摆在眼前。
果然,郡主刚被囚,就有人要动手吗?显然是有人要对郡主下杀手呢!
王和她的人一口咬定这蛇不一般,一定是被激发过了野性,虽然无毒,可逮人就咬,说不定是被训练过的……她话里话外要求侍卫彻查。
可蛇全都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还有好几截蛇身被王的奴才和侍卫们踩了个稀巴烂。想要通过蛇来查已不可能。
王和侍卫们一道求见皇帝,要求皇帝彻查今日所有来过冷宫之人。
再一查,发现院中的食物和水都被刻意污染过,就连器皿都没有一样是干净能用的。
皇帝愠怒,正好借此发作并作了处置:
一,锦溪郡主尚未被定罪,只不过是留在宫中配合调查,所以不管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的,都严惩不贷。责令侍卫长将今日进出过冷宫的名单送到他手上。
二,即日起,没有他的手谕或口谕,所有人不得进出冷宫。
三,所有送到郡主跟前的水和食物必须经过查检,保证无毒干净。
四,为防郡主有不妥,王侧妃可每日进到冷宫探视半个时辰……
就这样,程紫玉的目的都达到了。
这不是苦肉计,准确说来是用一个伤口来解决后患。
如此,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用应付那些恶心的人和事。
她的住处将会更安全,她的吃喝也可以放心。
没有人可以进出,是最大程度的自由。而此刻的她们尚不知,就这一点,很快就帮了她们之后的大忙了。而今日此举,又将是何等的明智。
此外,王也可以顺理成章每日给她带来京城,江南,文兰以及工坊那里的各种消息。夏薇她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让王帮忙。如此,她便有了与外界沟通之机。
程紫玉也是猜到皇帝会做此决策。
王这个时候过来,分明就是打算扫尾给皇帝创造契机可以将这院子保护起来。一天就足够了。皇帝既然要保护她,怎么可能每日都让阿猫阿狗随意进出并对她作践。
程紫玉正是摸清了皇帝心思,才索性将事情闹得大了些。皇帝果然配合上了,顺着就安排了下去……
当然,程紫玉并没有告发是萧氏放了蛇。由于没有证据,所以她若指证,反而会被萧家认定并咬定,她是因为与哲王勾结的立场,故意在报复萧家和太子。所以,她索性就无辜了一把。
事实证明,“疑似”有时候比证据确凿更可怕。
若没有证据,似乎越显得害者人手段高明。
很不幸,今日来的人虽不少,偏就萧氏带的人最多,地位也最高。而萧氏出去时,表情也最丰富。自然,第一个就怀疑上了她。
而且一排查,发现萧氏今日入宫虽名为向皇后请安,却只在皇后那儿待了不到一刻钟,反而在程紫玉这儿停留了近两刻钟。谁看她都是特意奔着程紫玉来的。
而宫外今日萧氏一掷千金抢墨玉簪之事也传开了。时间正好是出宫后,行径的嚣张和鲁莽恰好与冷宫遭受的胆大报复相一致。
太子也受了牵连。立马有人开始传谣,萧氏所为乃太子授意,杀了程紫玉便可以死无对证,甚至可以做成程紫玉畏罪自杀,那么待哲王回来,便是任由摆布的板上鱼肉……
“还是你脑子转得快,如此,萧氏倒了大霉了。太子和萧家都饶不了她!”
王正帮着程紫玉额头上药。“要说吧,去年第一次瞧见萧氏时,我还觉得她是贵女典范,颇有皇后风采。可就是那次掉了牙,破了相之后,你说她做事突然莽撞就罢了,还怎么一下就鼠目寸光且没脑子起来了?今日对手是你也就罢了,可就文兰那小丫头随机应变都能轻易对付了她,她可当真是一落千丈了。”
“是呢。她对过去太在意,对将来更不甘,整个人都魔障了,心眼也越来越小。若不是她性情大变,难成大事,还拖后腿,太子和萧家怎会放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