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三章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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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王确实准备了一手好戏。

太后和程紫玉到时,御医已给她施过了针,这会儿正在开方子。

而王纵是整个人奄奄一息态,也不肯躺下来,坚持跪地等太后到来。又怕太后会嫌弃她晦气,她还尤其识相地主动要求跪到了院中。

这会儿的她正靠在了香儿身上,面色惨白,蹙眉咬牙,冷汗涔涔,却坚持不发出一声呻吟,看得连芳嬷嬷都不忍心责备她了……

王原本花了几个月时间准备了一套感人肺腑的言辞预备去打动太后,可太后压根没给她机会。多亏她另外还有二手准备。

她早就预想过太后和程紫玉都不愿接收她的可能,为防万一,在三日前,她便停了药。

外人皆不知,她在上次被推倒后,这个孩子又有过好几次的流产之兆。而孩子之所以还能留到今日,全靠她一次次不气馁地承受各种保胎之道。年前那阵子又发作了,她几乎在床上躺了足足十几天没敢下床才稳定了状况。

王家护她北上的护卫里,更是安排了一位大夫乔装了随行。

为了留住这孩子,几乎耗尽了她的精气神。她的各种药更是一日都不能停。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就如昨日,若程紫玉不肯为她将朱常安的人挡出去,她也有了打算。

她会拿肚子去冒一场险,或跳或撞,最后倒在程家,堂而皇之住下去。程紫玉再怎样,也不会在一入京时就冒风险不顾声誉将个病倒的孕妇扫地出门……

月份大了,她终于有了一搏的资本。

她自然是敢搏的。不搏,孩子和她至少死一。搏了,大几率可以母子平安……

此刻御医正在小心应答。

“王侧妃的状况看起来应该是劳累过度,思虑过甚。刚刚又坐了太久,猛地起身,血气上涌,引发了胎动。由于孕相不佳,孕肚一时没能承受住,侧妃娘娘一慌,就有了小产之兆。药马上就好,先看一看状况,臣尽力保一保。”

王敛目。

都是真的,来多少御医她也不怕。

香儿正跪在太后脚边回禀,说主子身子弱,从宫门一路走到慈宁宫,中间歇了许多次,每走几步就要喘上一喘,停上一停,当时她腹中便隐隐已有绞痛,可主子一心请安尽孝,坚持走了下来……

程紫玉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她看了王一眼,当时她提出要给王求个代步的车辇,却被王一口拒绝了。想来,那时王便有想法了……

香儿又说刚刚王侧妃坐这儿等太后之时就一直在冒冷汗,说主子月份大了,最近根本坐不住。半个多时辰下来,主子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芳姑姑表示王的确一直坐的端正,也有几分强颜欢笑和不安的难熬……

所以,这番言辞充分表达了一个观点:

她之所以劳累过度,全因孝顺,全因恭谨,全因太后这里的规矩,全因在等着太后的召见,全因太后在里边说话浪费了时间,全身为了应付一众妃嫔,全是在慈宁宫没有得到休息和恢复……

说白了,是太后的责任。

这个意思,太后听懂了。

“那思虑过甚又是什么个说法?”太后索性直问。

香儿砰砰叩地。

“主子昨日受了大惊吓。身下见红便已经够让人担心了,可程府的丫鬟还被几十个侍卫又是打又是骂,不让给我们主子请大夫,叫主子吓坏了。主子当时便差点晕过去……后来虽得了大夫救治,可主子还是没缓过来,一夜几乎没睡,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还是魇着了,最后惊叫着一身冷汗醒了过来,之后好一段时间都神情恍惚的……”

程紫玉心下也是服气。

昨日那事还正好叫王拿来做了筏子。

所以,她今日之所以这般“弱不禁风”,并不完全是因为劳累,因为太后不愿保她,更多的是还是因为昨日没休息好,是因着昨日被安王府的人吓到了,更是朱常安的锅。

如此一来,她更不能回去了,万一再被那帮侍卫吓到惊到呢?……

“求太后怜悯……”

王磕了个头后就晕过去了。

姿态做到,她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她早就绷不住了。好累。几日没服药,她能感觉肚中生命的不安和虚弱,今日她的确走不动,坐不动,刚猛一起身,她便已经感觉身下有些湿。往亭中走去时,她故意不经意间从石阶上踩了一空,腹中立马就有了反应。

八分真实两分戏,这个宫里,她赖定了……

御医都来了,连番守在了她身边。

几轮针灸下来,暂时稳住了状况。

所有御医都说,她不能挪动。

于是,王得偿所愿地留下了。

但御医们同时也表示,王侧妃腹中孩儿尤其脆弱,需要时时紧盯,若再有见红,必须催产。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要早产了……

然而,王这个行为无异于摆了太后一道,太后自然是不高兴的。

御医和程紫玉等人离开后,太后笑着下了口令,让人将王送去昭妃宫里。

“把你留给昭妃照应,最合适不过了。她是你的母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王吓得差点翻白眼厥过去,使劲掐了大腿,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与昭妃本就势同水火,再因着孩子的缘故,昭妃巴不得除了她为儿子扫平前路。

她若去了昭妃那儿,昭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每日来气她几句,骂她几句,折腾几下,她这身子便该承受不住了。待产之时,一点点小纰漏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太后若真那么做,那她与孩子只怕都活不了。

王重重叩下去,芳嬷嬷却眼明手快拿垫子塞到了她的脑门下。

“王侧妃可使不得,您这脑袋磕破了,外人还得以为是太后为难你呢。到时候更得说不清了。”芳嬷嬷冷嗤了一声,心下是看不惯这做派。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若再破相受伤,便再不可能甩走了。

王整个人都筛糠子般的抖动,匍匐在地。

“现在知道怕了?哀家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

“求太后救命。”

“哀家看在小皇孙的份儿上,这次便网开一面。你好自为之。”太后到底留了一丝情面。

王被安排在了一所闲置的宫宇里,几分凄凉,几分寂寞,但对王来说,已是个让她极为满足的选择……

李纯由于领的是闲职,几乎每日都只需要上衙一个时辰。于是他有大量的时间与程紫玉腻在一起。

程紫玉入京第三日,李纯便带她到了西山新建的程家工坊。

而她几乎是瞧一眼便不想离开了。

工坊在大庄园里,背靠西山,隐蔽又自由。

地方大,有足够的场所炼泥晒泥,放眼一瞧,比锦溪程家也丝毫不差。

借着地形,那山头还建了一座窑。

如此规模,比前世她自己花钱在南城建的工坊强了太多倍,足以满足接下来几年程家的发展。

以后,程家在京城也可以立足了。

程紫玉看着那程府名头的庄子傻乐了好一阵。

李纯则在一边看她,陪着她一起笑。

她开心,他就高兴……

太后张罗的宴席转眼就到了,几乎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接到了帖子。

谁都知道,虽明面上是早春花宴,但实则是要将程紫玉这个太后跟前的红人介绍到京城的贵族圈子里。

太后此刻权力在握,何人敢不给情面?

于是这次,除了皇后依旧“抱恙”,太子妃有孕在身在府中休养,昭妃禁足,其余包括贵妃、丽妃、大皇子妃在内的高位妃嫔和贵女几乎都到了。

程紫玉从商女,艺人,善人,之后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而后成了皇上亲封的郡主,最后成了李纯的未婚妻……这些身份的蜕变,和南巡中渐渐散播开来的故事,以及前日在京中的首亮相,都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

就连许多久不露面的闺阁小姐和贵妇也都压不住好奇心,齐齐到场,想要来看看走了狗屎运的那女子有多大的脑袋当得起那大帽子……

御花园里,莺歌燕舞,程紫玉是搀着太后出现的。

齐刷刷的一轮请安后,各种带着窥探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向程紫玉身上打去。

很多人存了看洋相的心态,拿了挑剔的眼光,可她们却未能如愿。

程紫玉款款而来,从礼仪,姿容,表情,涵养……都无可挑剔。如此被众贵人围观,却连半点怯场都没有。笑容温和,言语大方,行为得体,没有半丝商女的小气和鄙陋。非但如此,就她那气度也似是从骨子里发散,并不是强装出来。

一时间,不少人再次对程紫玉多了几分打量……

太后很满意,她选的人,自然是出类拔萃的。

她只给程紫玉准备了衣装和妆面,其余内在的,都还是这孩子自己所拥有的。此刻能这么挺直了脊梁骨,才更是她要的。

一定意义上,太后将程紫玉当作了自己的门面。程紫玉越是强势,便越能显出了自己的硬气。所以太后此刻觉得程紫玉完成得很好,甚是荣光……

既是花宴,便已茶话为主,活动的范围都在御花园里。

一轮歌舞寒暄后,便开始了自由活动。

太后与几位年纪稍长的贵妇去了一边说话,临走时拍了拍程紫玉的手,既是鼓励,也有要看她表现之意……

程紫玉一礼。

很轻松啊!

因为她知道太后要什么,她也知道李纯一贯的态度。她的两座靠山的共性就是高傲。那么她自然要将这一“美德”贯彻到底。

底气不一样后,她用不着如前世一般事事筹谋,用不着四处搞关系,用不着塑造一个八面玲珑,沉稳能干的程紫玉,她要做的就是挺起胸膛,保持微笑,不巴结不逢迎,便足以大功告成!……

太后一走,众人便随意多了,不少人都围到了程紫玉的身边。

可纵是她表现再得体,众人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份。也不知是真好奇,还是想要借机奚落,这帮人句句不离一个“商”字。

善意的问询她便答上几句,冷嘲热讽她也不做争执,只冷冷掠过,进退方寸间既不会太冷漠,又与所有人保持了距离,叫人没法亲近却又拿不住她的错处。

有几位贵妇上来拿程家陶套近乎,甚至有说要订货的,也没能引起她的太大热情。

一时间,对程紫玉的好奇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不少窃窃私语都没能逃出她的耳朵,有说她恃宠而骄的,有说她骄横跋扈的,有说她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被太后嫌弃。甚至有人悄悄打赌,她能维持今日荣宠的时限……

她听得无语,却依旧保持了那种不多不少,刚好完美的淡笑。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自来熟地厚着脸皮攀附了上来。

“姐姐,郡主姐姐,我是五皇子的侧妃。你我认识一下吧?”周静宜笑得很甜,似是毫无心机地将手攀了上来。

程紫玉不喜欢这种亲近方式,做作且刻意。

她不是谁的姐姐,也不愿成为谁的姐姐。

这个周静宜明显要比她大,可那声声“姐姐”唤的热络又顺口,不是真天真,便是假惺惺。

程紫玉手肘还没能退开,周静宜便已扣住了她,随后像只黄鹂鸟一样:

“好姐姐,我来自浙地,你我也算是半个老乡,我可仰慕您好久了。在江南时您的大名我便如雷贯耳了。您十二岁那年做的茶宠我家里就收藏了,我父亲特别喜欢,常拿出来把玩。

去岁听说你捐善堂,我钦佩得很,也想成为您这样的人。可我能力有限,当时只捐了一只镯子,您可不能笑话我。此刻想来当时该再鼓励姐妹们一道捐助的……”

哦,听懂了,这是康安伯家塞给朱常哲的那位小姐。

程紫玉仔细打量了她。

圆圆的杏眼两粒酒窝,娇憨又可爱,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相貌,很无害啊!

只不过,程紫玉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位姑娘。前世的朱常哲封王后直接大婚娶了王妃,后来纳的侧妃虽是康安伯家的,却不是眼前这位。

怎么?自己重生回来,还影响了这些人的命运吗?另一位周小姐去哪儿了?

程紫玉淡笑看她。

“做善事哪有笑不笑话的,涓涓细流也能汇成汪洋,捐多少不重要,却贵在坚持,过去捐了多少不重要,最重要是现在和将来也能坚持做下去。周侧妃既然有心,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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