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的朋友这几个字,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了赵芸兰的心上,无论如何也拔除不掉。
见过崔氏以后,赵芸兰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她想见见高氏。
毕竟上次高氏来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明白,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高家的这个亲戚是谁,想查都无从下手。
葡萄看着愁眉不展的赵芸兰,十分心疼地道:“小姐,您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葡萄,你出去一趟,把表嫂请过来!”
“请过来?”葡萄脸色大变,“您要做什么?贺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不来,我怎么打听事?”赵芸兰咬牙道:“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不然的话,我寝食难安。”
葡萄没有办法,“那我听您的,过去请去。不过,您这样也不行啊!贺夫人过来一瞧您,不就露馅了吗?”
赵芸兰知道,高氏聪明,自己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见了高氏,难免会受其影响,有了情绪波动。
到时候,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赵芸兰皱着眉头,这是个问题啊!
葡萄试探着道:“小姐,要不您就说被老爷气的?”老爷把权势看得太重要了,虽然他也很疼小姐,但那都是小姐小时候的事情了。在利益面前,老爷连小姐的幸福都可以牺牲,也难怪这几年,父女俩之间的隔阂闹得越来越大。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瞒得住外人,却瞒不过高家,贺家。
高氏心里一清二楚,不然的话也不会用亲事来打动赵芸兰了。
“好,你去吧,就说我爹又动了心思,我知道以后病了。”
葡萄连忙把赵芸兰扶到床~上去,“您装病就得有个装病的样子。”她一边帮赵芸兰拆了头发,一边打量着赵芸兰的脸。
赵芸兰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秋心的话,可以说成了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所以眼底乌青一片,唇色发白,瞧着特别憔悴,倒有几分生病的样子。
“这样就行,小姐你躺下,奴婢现在就去请贺夫人过来。”
赵芸兰烦躁的躺了下去,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的帐子,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想着秋心的那些话。她越想越觉得高氏怪怪的,不对劲。
赵芸兰虽然觉得高氏怪,但是还不敢断定高氏就是要害她,秋心的话,也在两可之间,到底怎么样,她可要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想要对她不利,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想得太入神,赵芸兰连高氏来了也没有察觉到。还那样呆滞的望着床顶,配上发白的脸色,乌青的黑眼圈,瞧着可不就是病了嘛!
高氏惊讶的轻叫了一声,连忙坐到床边去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两天的工夫,人就这样了!”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葡萄在一旁看着高氏惺惺作态,可是脸上却带了几分凄苦的表情,“我们小姐心里苦啊!”她哭不出来,干脆就用帕子把脸挡住,胡乱的擦了擦。
这个时候天气还有点热,脸上又是汗又是油的,胡乱擦擦,脸上还真带出了点哭过以后的感觉。
高氏心里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的,可是脸上却是一片关切神情,“好妹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芸兰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收回来,哑着嗓子对高氏道:“还不是我爹……”
高氏压着心底的喜悦,问道:“怎么?姑父又拿你的婚事做文章了?”
赵芸兰看不透高氏,故尔语焉不详地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表嫂,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小时候爹多疼她啊!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赵芸兰发现,爹爹变了!那个每天都会陪她在院子里玩耍的爹爹,变得有些像陌生人一样了!他暴躁,势利,甚至为了赵家的功名利禄不惜把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别人当继室,进门就当娘!她那门亲事倒好,进门就当奶奶啊!
想到这些,赵芸兰的眼睛上浮现出一层雾气,表情也更加真实可信了。
“你这孩子,唉……”高氏的一声长叹,十分怜悯赵芸兰的样子。
赵芸兰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着高氏的手问道:“表嫂,你说的那个……上次你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啊!”高氏故意装作不知道。
赵芸兰暗地里都要把牙咬碎了,越发觉得高氏有问题,别的不说,单说她这故弄玄虚的态度,就太有问题了。
“就是,就是你说过,你家故友的小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跟我年纪差不多……”赵芸兰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希望之光,亮得高氏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就是想要这个结果!
只有让赵芸兰体验到绝处逢生的痛苦,她才会感激那个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
高氏觉得,时机已到。
“表妹,这件事儿啊,急不得,你说得对,这婚姻大事,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啊,急不得,你放心,等到机会合适,我会跟姑母提一下的。”
赵芸兰不答目的誓不罢休:“表嫂,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慢慢等,我怕会来不及。”最后几个字,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高氏想了想,似乎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万一逼得狠了,再想不开怎么办?赵芸兰这一副求生不得的模样,实在是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她要是出了事,陈家那边就更不好接洽了。
“好好好,你别激动。”高氏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安抚赵芸兰道:“我先跟你说说他的情况,你听了再决定也不迟。”
赵芸兰等的就是这个,只要她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家世,就可以去查一查那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父亲的朋友姓陈,祖上也曾有人做过官,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日子才艰难起来。耕读传家的人家,只要子孙昌盛,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陈叔叔的小儿子,叫陈望鹏,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秀气。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秀才,但是他非常会读书,教过他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将来肯定前程似锦。”
高氏把陈望鹏夸得像朵花似的,越是这样,赵芸兰的提防之心越重。
那么好的人,高氏会介绍给自己?按着高氏的意思说,怕是自己嫁得不好,她才高兴呢!
“表嫂,他是哪里人啊?”
高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你认不过我?”
“不是。”赵芸兰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小声道:“我是想知道他是哪里人,离我家远不远。”
高氏想了想,笑了一下,“那你是希望他家远一点,还是希望他家近一点。”
“表嫂,也不怕你笑话,你说像我这样的,离家近了有什么好?万一我真的嫁了,破坏了我爹的计划,他没准记恨我一辈子。再说,嫁远了没有了娘家人的帮衬,也是一样艰难。”说到这里,赵芸兰也动了几分真情实感,眼泪就落了下来。
高氏心里高兴,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无奈,“你呀,他家是青阳县的,离你娘家不远也不近。按这个距离来说,倒是不错!而且以后他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将来做了官,外放到任上,你们夫妻俩还不是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了。远离家里的这些事事非非,也是好事。”
赵芸兰就低下了头,“表嫂,八字还没一撇呢!”
高氏道:“你要是真有那个心思,就先跟姑姑通个气儿,咱们稍后就议,我呢,就做个中人,帮你们牵牵线,可好?”
“听表姐的。”
高氏满意极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等你精神好点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怎么办!”
赵芸兰点了点头,“好。”
高氏走后,赵芸兰也不虚弱了,也不哭了,立刻让葡萄去叫了魏清平过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两个时辰,连葡萄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魏清平走了没多久,赵芸兰便‘病了’。
暗中盯着赵,高两家的人,把事情都告诉了柳星儿。柳星儿分析了一番,什么都看不明白,就又来找杜玉娘了。
“五嫂,她们这是钻套了?”
杜玉娘正在描花样子,说话就该立秋了,她得多做几双鞋袜。
“是啊!钻套了。”
柳星儿十分不解,“可是我怎么觉得,高氏介绍的那个人,条件很好呢!”
“表面光鲜,不代表里子也光鲜。”
没有人,比杜玉娘更知道那个陈望鹏的底细了。
前世赵芸兰多高傲啊!
她紧紧的抱着贺,高两家人的大腿,她是知府夫人,她是贵妇,她风光无限。
可是背后的辛酸,谁知道?
当赵芸兰高高在上的时候,杜玉娘只是贺府的一个小妾。赵芸兰为了讨好高氏,每次来贺府,都会对着她狠狠的踩上几脚。她一个小妾,哪里敢反抗啊!
后来,听说了那件事,她觉得,那便是赵芸兰的报应。
今生,她不想让赵芸兰嫁给陈望鹏了。
与其让她成为高氏的爪牙,不如让她们狗咬狗。前世赵芸兰虽然是知府夫人,可是她真正的生活又能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呢!赵芸兰收拾她,不过是想在她身上找到平衡,这辈子她没了知府夫人的头衔,只怕会过得更凄惨些。
“五嫂,我还是不太明白,莫非你了解那个阵家?”
“略有耳闻!”
柳星儿两眼冒光,“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轻描淡写的道:“那个陈望鹏,不喜欢女人。”
啊?
什么意思?
“你……五嫂,你说的跟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柳星儿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龙~阳之好啊!
“不是,你怎么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知道?”
杜玉娘不敢糊弄别人,但是敢糊弄柳星儿。这姑娘心粗,偏生是个大夫,也是够矛盾的了。
“说起来也是巧合,做生意接触的人多了,无意中听来的,正好对上号了。”
这话别人听了肯定不信,就算不刨根问底,也得思量思量。可是柳星儿哪会想到那么多啊,她对杜玉娘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赵芸兰的相亲对象陈望鹏,喜欢男人,陈家人知道这事儿,把这事儿捂得紧紧的,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
挑媳妇也自然不会找本地人。
其实很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有养小倌的这个毛病,说起来也不是很稀奇!但是陈望鹏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他倒是挺痴情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相好的,而且两个人还是同窗,一起在书院读书,一起科举。
后来陈望鹏中了进士,而他的那位知己却落榜了,只是一个举人。听说陈望鹏出仕以后,那人就做了他的幕僚,两个人的事谁也管不了。甚至还有传闻,说赵芸兰生的那几个孩子,还有那个幕僚的,三人关系混乱……
反正杜玉娘听着就觉得很反感,不愿意多想。
如果有的选,相信赵芸兰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吧!前世的她,就是受了高氏的蒙骗啊!
她这也是帮了赵芸兰呢!
“五嫂,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杜玉娘放下手里的笔,郑重地道:“陈家人把这事捂得很死,而且平时他们行事很低调,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赵芸兰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这不是帮她嘛!”赵芸兰可是他们的对手啊!而且五嫂跟她是有旧怨的呢!
帮?
杜玉娘轻笑一声,柳星儿这孩子,还是太天真啊!!她怎么可能帮赵芸兰呢!!
以后,她哭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别管了,按我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柳星儿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便把这件事交待了下去。
杨峥手底下的人,办事速度很快。
等魏清平的人到了青阳县打听陈望鹏的时候,柳星儿安排的人,已经全部到位了。
一场好戏,就这样缓缓地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