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到了帽儿胡同的时候,杜玉娘已经靠在杨峥的肩膀上睡着了。
杨峥眼神微暗,心想自家小媳妇太辛苦了,看来今天晚上不能闹她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吃肉的想法,决定让杜玉娘好好睡一觉。
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帽儿胡同,姜氏引着轿夫往里走,走到胡同的尽头,轿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姜氏开了大门。
杨峥把杜玉娘从轿子里抱出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
轿夫的眼睛都快惊掉了,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瞧。
那位爷穿着打扮普通,可是身上气势很足啊!瞧他那身板,怕是一个人能打倒四五个。再说这帽儿胡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地界,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自己要是不开眼,得罪了人,以后就别想好好做生意了。
这会儿的工夫,杨峥已经抱着杜玉娘进了院子。
姜氏觉得那轿夫有眼色,很满意,付了钱,又额外打赏了几个钱。
轿夫千恩万谢的走了。
姜氏进了院子,返身将大门锁好。
当天晚上杨峥很自觉,一直很老实。杜玉娘睡了个昏天地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第二天杜玉娘早早的醒来了,铺子开张是大事,她心里搁了事儿,虽然很累,但是还是准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那一刻,杜玉娘有点迷茫,而后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是在轿子里就睡着了,一直没醒。
她歪着头看向杨峥,“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杨峥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我抱你回来的,睡得特别实,像只小猪。”
杜玉娘皱了皱鼻子,心想你才是猪呢!不过睡了一个好觉,身体却是轻松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习武真的能强身健体,要是换了以前,她怕是早就累趴下了,如今只是睡了一觉,便又生龙活虎了。
“今天可是大日子,早点起来收拾。”杜玉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杨峥也不敢拖她的后腿,也跟着起来洗漱。
因为今天是千味斋开张的日子,杨峥破例没有打拳,而是收拾一番,准备吃早饭。夫妻俩刚坐到饭桌前,就听到大门就被拍响了。
杜玉娘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道:“肯定是爹娘过来了!”之前收拾铺子的时候,她就曾经让人往家里送过信,后来开张的日子改了,她又让人去送了一次。
这么早,除了娘家人,杜玉娘想不到别人了。
姜氏把杜河清和刘氏迎了进来,一起来的还有小六子。
“爹,娘!”
杜玉娘和杨峥并肩站在上房门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俏丽,两个人站在一起,莫名的和谐,像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卷一般,让人瞧了,只会想到金童玉女这四个字。
刘氏挎着一个小包袱,杜河清抱着六子,杨峥连忙迎了上去,杜玉娘也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吃饭了没有啊!”
刘氏还是那么爽利,直接道:“我们吃过了,你吃了没有?”
“怎么那么早啊,我看六子还昏昏欲睡呢!”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往上房走,边走边说话。
杜河清问杨峥,“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事情都办妥了?”
杨峥点头,“办妥了!您放心吧!岳父,虎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杜河清并不知道杨峥回京的真正目的,以为他只是借着镇北侯的名声走动关系去了。
提起儿子读书的事,杜河清的眉眼上都带了光彩,“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你派人来接了。”翁婿二人边说话,边进了上房。
刘氏见桌子上摆着早饭,就道:“你先吃一点,一会有得忙呢!”刘氏心疼闺女,自是不肯让闺女饿肚子的。
杜玉娘把刘氏和杜河清安顿在了东屋,“爹,娘,你们先在这儿歇歇,等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咱们一起去铺子里。”
“你快去……”刘氏挥手,等杜玉娘走了,才捅了捅自己男人,问道:“你瞧玉娘是不是瘦了些?”
杜河清若有所思,“是瘦了,大概是忙着铺子开张,累得吧?”
这男人,到底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刘氏瞪着他,眼睛里冒火。
杜河清很无辜地问:“咋,我说的不对?”杨峥才回来呢!
刘氏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跟她说不明白。
六子躺在东屋的炕上,睡得香甜极了。
杜玉娘用了一碗粥,吃了一只煎蛋,就再也吃不下了。
杨峥皱眉,“怎么吃这么少?多吃点!”说着动手给她盛了几只元宝似的小馄饨。
“我实在是吃不下!”杜玉娘有些紧张,“杨大哥,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我这心里一直紧张,根本没有胃口。”
杨峥就没有再逼她。
杜玉娘漱口去了东屋,“娘,六子早上吃东西了吗?”
刘氏就道:“吃过了,早上喝了羊奶,还吃了蛋羹。只是来的路上又睡着了。”
“今天开张,我肯定会很忙,要不您跟六子别去了,留在家里吧!”杜玉娘道:“带着六子,您也帮不上忙,人那么多,顾不上六子,再把孩子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刘氏犹豫了一下,她要是不去,那她干啥来了?
“娘,要不您下晌再带六子过去吧,我估计要忙一天呢!上午人多,下晌太阳不毒了,等六子中午睡完觉,我让姜嫂来接您!”
刘氏一想也行,“行,那我就不过去添乱了,我跟六子给你们看家,等下晌你们那边不太忙的时候,我们再过去。”
“行,那您可记着,千万别随便给别人开门啊,也别带六子出去。”
刘氏哭笑不得,“我又不傻!”
就这样杜河清驾着马车,带着女儿和女婿,姜氏和小鱼儿,赶往铺子。
天色还早,杜玉娘一进院,就喊小鱼儿准备做点心。
新做的点心,口感更好,开张要打响头一炮,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而且今天杜玉娘还想做一些别的小吃。
“炸花生米这个活我来做。”炸花生米,这个活听着轻巧,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上火候非常难把控。而且杜玉娘要在花生米的外面裹咸味和甜味的面糊,这样一来炸出来的花生既有花生的香味儿,还有混合了鸡蛋和面粉的咸酥外衣,甜味的成糊上再撒上糖霜,就没有孩子不爱吃的。
杜玉娘想了想,让小鱼儿先把面粉和好,准备做一些栗子糕和绿豆糕。
姜氏在一旁帮忙,有些奇怪地道:“太太,咱们开的不是点心铺子吗?怎么还做炸花生?”
“咱们是千味斋啊!千种滋味,只要是零嘴,吃食,我们都卖。”杜玉娘一边忙着做花生的外衣,一边回姜氏的话。
小鱼儿也点头,“娘,我师傅之前就说过的,你忘了?”
姜氏瞪了她一眼,“没规矩。”虽是师徒关系,也应该叫太太啊!
小鱼儿做了一个鬼脸,不说话了。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窑炉已经烧好了,小鱼儿把做好的栗子饼和绿豆饼摆在刷了油的铁盆子里,然后盖好盖子,小心翼翼的用铁钩子摆弄着铁盘底下的炭火,控制火候。
杜玉娘把花生炸好,分别放在两个盆子里,其中一个盆里的花生是咸口的,杜玉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芝麻五香粉,均匀的撒在上面。另一个盆里装的是甜口的花生,杜玉娘准备好糖霜,散在花生上。
“杨大哥~”杜玉娘冲着外头喊了一声。
杨峥快步走了过来,“需要帮忙?”
杜玉娘指了指两个盆,“需要你拿出去颠一颠。”刚炸出来的花生米,如果不及时晾凉,很容易捂软,失去脆脆的口感!杨峥的力气大,抱着盆子反复颠,不但能让花生迅速冷却下来,还能让芝麻五香粉和糖霜更加均匀地裹在花生上。
杨峥一听就会了,抱着两个大盆到了院子里,按着杜玉娘的说法,哗啦哗啦地颠了起来。他的力道,手法都十分老道,那些花生别提多听话了,一个都没有飞出盆子。
很快,豆绿糕和栗子糕也做好了。
杜玉娘垫着厚厚的抹布,将铁盘子拉开,一股清香味瞬间飘散了出来。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用夹子把两样点心分别夹到盘子里,然后打量着它们的卖相。
如象棋棋子大小的点心,表面焦黄,因为馅料不同,所以看起来的颜色也不同。
焦黄的酥皮下满满都是豆色馅料的是绿豆糕,而呈现出棕黄色馅料颜色的栗子糕。
杜玉娘把点心拿过来,每人发了一块,让他们尝尝。
之前就做过这个点心,小鱼儿和姜氏早就尝过了,所以不用尝她们也知道味道如何。杨峥和杜河清却是第一次吃,两个人咬了一口点心,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皮酥而且还很薄,馅料十足,香中带甜,又不会给人太甜腻的感觉。口感绵软,又有栗子和绿豆的香气,吃一个,便停不下来了。
“太好吃了!”肖诚也尝了一个,吃了以后不由得对杜玉娘竖起一根大拇指,有这样的点心在,不愁销路问题。
杜玉娘让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把糕点端到前面去准备着,还仔细的吩咐他们,一定要盖上防蚊虫的那种细纱帘子。卫生问题要是不弄好,就算不会吃坏肚子,客人瞧见了也膈应,是不会愿意在你这里花钱买东西的。
两个伙计年纪都不大,一个叫来福,一个叫来安,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两个人不是招来的,是杜玉娘买来的,都是签了死契的。
“是,东家。”
杜玉娘又指了指一旁的小碟子,道:“那些是留给你们俩的,一会儿你们先尝尝,等会客人上门了,就不一定有机会吃了。”
两个伙计都十分高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饭量奇大的岁数,只不过他们都是自幼被家里卖了的奴才,没被饿死,已经算是运气好了,哪里还敢想吃饱,吃好这样的事?
让他俩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会有人把他们买下来当伙计,不但给他们住处,给他们饭吃,还不曾打骂他们一句,拿他们当成家人一样。这让一直没有固定去处,兜兜转转过颠簸日子的两个人,对杨峥和杜玉娘生出了感恩之心。
“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两个半大的小子抱着木盘往前走,浑身都是劲儿的样子。
肖诚走过来,道:“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算吧!”
当初杜玉娘说招伙计的时候,肖诚就觉得不太妥当。别的不说,这伙计能不能把铺子里的事情到处嚷嚷?万一把他们铺子里的事说了出去,被人发现了端倪,也有样学样怎么办?
虽然点心的配方是保密的,但是窑炉啊,做点心的那些模具啊,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机会看到,要是真的被别有用心的人收买了,到时候损失的是他们。
肖诚这个人,被人算计怕了,所以他的思想里带了很多阴谋论的东西。他不信任那些来应聘的伙计,干脆自己做主找了人牙子,买了两个机灵的回来。
一开始杜玉娘还不太赞同,觉得买人没有必要。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她觉得肖诚这个主意非常好!
她甚至想,等将来铺子生意好了,再买两个有手艺的妇人,婆子,来店里帮忙做点心。只让她们掌握流程,不让她们掌握配方,这样泄秘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小。最重要的是,买来的下人都签得死契,哪个要是有了背叛之心,杜玉娘作为他们的主人,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处死!
手里握着他们的卖身契,就如同掌握了生杀大权,只要不是脑筋有问题,都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是是是,你高明。”杜玉娘称赞了肖诚一句,这个时候,杨峥那边的花生也颠好了。
小鱼儿和姜氏尝了几个,都不住的说好吃。
杜河清也幽幽地说,这是下酒的好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