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僖欲对我大楚用兵?”
楚士大夫黄砷连忙起身来到楚王熊胥身前,恭敬地讨要过后者手中的文简,仔细观阅。
只见那张文简上,仅写了两桩事。
其一,魏王的睿王姬昭于两月前抵达齐国王都临淄,并于数日前获得齐王吕僖的召见。
其二,齐王吕僖令在『邳县』修城,并运输了许多物资到该地。
看似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有提到他们楚国,但是一旦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其背后所深藏的意义,却让楚士大夫黄砷不由皱紧了眉头。
首先说魏国的睿王姬昭抵达齐国临淄求见齐王吕僖一事,尽管远在寿郢,但是楚士大夫黄砷随便想想也得猜得到前者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千里迢迢求见齐王吕僖reads();。
若单单只是求援,恳请齐国吕僖出兵攻打他们楚国借此支援魏国,这在黄砷看来还算是好了,要命的是,万一那姬昭说服齐王吕僖,促成齐魏联盟,这对于楚国而言才是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再来说第二桩事,即齐王吕僖令在『邳县』修城,这看似好像并无异状。
可问题是,邳县乃是齐楚边境的一个小城,它东边接壤溧阳君熊盛的领地,在它南边不远,便是楚国当年为了抵挡齐宋鲁三国联军而特地修筑的楚长城『符离塞』。
因此,齐王吕僖在邳县修城,而且还是在这十二月的寒冬修城,其用意已十分明显:为了来年开春时对楚国用兵!
换而言之,齐王吕僖这次是准备要将邳县打造为他们齐国攻打楚国的桥头堡。
这意味着,齐魏联盟极有可能已经达成,待等来年来春。齐魏鲁三国极有可能将同时发动对楚国的攻势。
因为楚国疆域纵横的关系,楚人习惯将楚国分称为楚东与楚西两地。相对于楚西,楚东更加富饶。毕竟楚国的王郢就在楚东的寿郢;而楚西,楚王熊胥曾经将它交给儿子暘城君熊拓代管。
对于楚东。说实话无论是楚王熊胥还是士大夫黄砷,他们都不是很担心,毕竟当年齐宋鲁三国联军攻楚之事,他们都熬过来了,又何况是如今仅仅只有齐鲁两国?
问题在于楚西。
平心而论,楚西如今的战况可谓是糜烂,楚王熊胥从未想过,楚西竟会被魏国打地这么惨:平舆暘城。两个熊氏王公贵族的领地被魏国的肃王姬润所攻破,这还不算,这次,就连魏国的汾陉塞都出兵了,那个汾陉塞的大将军徐殷,先攻破了泌阳君熊启的领地,随即转道攻打襄城。
毫不夸张地说,姬润与徐殷,他们联手已攻克了三成的楚西领地,此刻楚西的地方贵族。在他们俩麾大军的攻势,情况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待等来年开春。当齐鲁两国亦出兵攻打楚国,加入到了这场混战中后,到时候与齐国已达成协议的魏国,无疑将会加大投入对攻打楚国的军队。
到那个时候,楚东楚西分别被齐鲁与魏所攻打,战况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黄砷连忙对楚王熊胥说道:“大王,不可再战了!”
『……』
楚王熊胥默然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心里反而是松了口气。
本来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对魏国的肃王姬润用兵。可眼,因为齐国最新的动向。使得他丧失了做出选择的权利。
不过,他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相反,他反而有些庆幸。
他庆幸,他得知齐王吕僖的意图,是在他正在犹豫是否继续对魏用兵之时,而不是他决定对魏用兵之后。
试想,若是他这边刚刚发布征讨魏国肃王姬润的告示,使楚魏两国的战事变得无法返回,而那时齐王吕僖却姗姗来迟,对楚国发动突然袭击reads();。似这等情形,对楚国那才是灭顶之灾。
好在楚王熊胥顾虑着齐王吕僖的存在,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继续对魏用兵,至今还未做出最终的决定,因此,这件事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里,楚王熊胥抬头望了一眼黄砷,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想来,与魏国言和谈判的话,似眼这般情形,他身为楚王也说不出口。
好在黄砷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见楚王羞于启齿,不适时宜地建议道:“大王,若齐魏当真结盟,我大楚再与魏国纠缠,恐怕不利于我大楚的发展……不如暂时与魏国言和,待等日后我大楚做好与齐魏两国交战的准备,再做兴兵考虑。”
“言和……”楚王熊胥闻言长吐一口气,犹豫问道:“就怕魏国不允。”
“他为何不允?”黄砷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莫看那姬润眼正在攻略我大楚国土,可是在宋地,固陵君熊吾公子的军队,却是打得南宫的睢阳军节节败退。……依臣看来,魏国怕是巴不得与我大楚罢兵言和。”
“那齐王僖那边……”
黄砷闻言顿了顿,在犹豫了一番后,恭敬说道:“恕臣失言,齐王僖虽盛传行为乖张,可据出使过齐国的伯凿子所言,齐王僖乃是齐国历代君王中最拔萃的一位……”说到这里,他偷偷瞧了一眼楚王熊胥的神色。
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眼神,楚王熊胥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说去。”
他并无恼怒之色,毕竟,齐王吕僖与他楚王熊胥,可谓已是十几年的老对手了,他熊胥自然清楚,那吕僖是个何等人物。
要知道,虽然齐宋鲁三国联盟长达百余年之久,但期间历代齐王,却只有齐王吕僖能使调节好互有怨隙的宋鲁两国,将他们两国的矛盾嫁接到他们楚国这边来。
齐王吕僖,是齐国历代君王中唯一一位,险些迫使他们楚国迁移都城的雄主。
从来没有一个齐王。能像吕僖那样将他们楚国打压地这般凄惨。
对此,楚王熊胥对齐王僖可谓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有这等雄才伟略的人物充当对手。待等击败对方后才更有成就,才值得大书特书青史留名;恨的是。至今为止,熊胥对上吕僖还未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屡屡因为后者而狼狈不堪。
“臣以为,齐王僖此番顶多只是吓唬吓唬我等……”黄砷接着说道。
熊胥闻言一愣,纳闷问道:“你是说,齐魏两国并未结盟。”
“不!”黄砷摇摇头正色说道:“齐魏两国八成是结盟了。”
“那你为何说,齐王僖此次只是吓唬寡人?”
“因为魏国。……因为这场仗,也使魏国损失颇重。宋地沦陷大半暂且不说,单单颍水郡,因为暘城君熊拓的公子,魏人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收拾残局。换而言之,眼并未是齐魏两国联手攻打我大楚的最佳时机。”说到这里,黄砷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齐王僖绝非无谋之辈,他应该看得出来,在这场仗中损失颇重的魏国,即便遵照他的命令对我大楚用兵。也派不上多少用场,以他的智慧,绝不会在盟国还未做好准备的前提。便贸然对我大楚用兵,因为这样一来,非但空耗了魏国的国力,也会使得他齐国陷身于泥潭,难以抽身reads();。”
“言之有理!”楚王熊胥闻言点了点头,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派人修缮邳县城池,就是为了告诉寡人,他准备对我大楚用兵?”
“正是!……可能是齐王僖觉得。他的新盟国,魏国。在这场仗中的损失不会比我大楚小,因此。为了长远考虑,他更倾向于迫使我楚国尽早与魏国罢兵言和,好使魏国尽早安心生产发展国力,待等日后,随时听候他齐王僖的调遣,伺机对我大楚用兵。……相信到那时候,齐魏鲁三国联军的声势,将远胜于当初齐宋鲁三国联军。”
楚王熊胥闻言皱了皱眉,说道:“那若是寡人不与魏国罢兵言和呢?”
黄砷长长吐了口气:“那么,来年开春,齐王僖将顺势发兵攻打我大楚!”
楚王熊胥听得心中大怒,愤愤说道:“这岂不是说,战也不是,和也不是?!”
“不!”黄砷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要和!与魏国言和!”
“等着他魏国准备就绪后,与齐国联手讨伐我大楚么?!”
黄砷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为何大王就那么肯定,不是我大楚联手魏国攻打齐鲁呢?”
“……”楚王熊胥闻言一愣,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仍旧沿用当初的计略,拉拢魏国?”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摇头说道:“姬偲是个狡猾之辈,他不会愚蠢到背弃齐国而投向寡人。”
“姬偲的态度,并不能决定一个魏王对我大楚的态度。……臣以为,我大楚当与魏国握手言和,再等双方消除了曾经的恩怨后,便派人拉拢魏国的王公贵族,亦金帛玉石美人诱之,逐步将魏国的年轻辈的王孙公子,拉拢至我大楚这边。……这可能要十年,二十年,但是此计一旦成功,则齐国必被我大楚所灭!”
楚王熊胥闻言沉思了一番,眼中露出几许复杂的神色:寡人,还能再等二十年么?
生老病死,人之宿命,楚王熊胥早已看开,但是在老死之前,他有一个必须战胜的对手,那便是,齐王僖。
若是不能达成这个夙愿,相信他死也难以瞑目。
“二十年太久!”
黄砷闻言皱了皱眉,在沉思一番后说道:“那就只有用另外一个法子了……想办法使魏国内乱,无暇顾及我大楚与齐的战事!”
楚王熊胥闻言两眼一亮,低声问道:“计从何来?”
“姬偲的九个儿子,以及南宫!”
听闻此言,楚王熊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等得先跟姬偲的第八个儿子姬润谈妥,相信此子正等着我大楚派人与他洽谈。”
“哼!……这件事由你去办吧。”
“遵命。不过暘城君熊拓公子那边……”
“叫他听你的,就说是寡人的意思!”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