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对他的爱,就是她最坚定最深刻的信仰
开始培训的第一天晚上,雪容就拿一首《阳春白雪》把所有跟她一期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和老师都震了。一下台就无数人涌过来围观她的琵琶。
“时间有点紧,所以只来得及练一首比较容易的曲子。”雪容跟人群解释道。
大家又是一番惊讶,纷纷表示下次要再听她表演。
她一边四处跟人微笑道谢,一边心里苦笑着想,这次真是被Peter害得不轻。
庆祝开学的派对结束以后,她跟一群同学一起往公司总部旁边的公寓楼走,一边走,一边低头急着拿新换的号码跟陈洛钧发消息,渐渐地拖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眼看就要走到楼里了,雪容刚想快点跟上去,冷不防地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她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齐诺。
“你……我……怎么……”她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走在她前面的同学听见她叫都转回了头,可是看见齐诺笑眯眯地低头看她的样子,又都心领神会地扭头走了。
“惊喜吧!哈哈哈哈。”齐诺一阵狂笑。
雪容等他笑完,终于找到话说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哈哈哈哈。”齐诺得意地快飞到天上了,“我来这里做客座教授的。都来了两个月了,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你?教授?开什么玩笑?”雪容也大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齐诺怒了,“我博士毕业了好不好!”
“好好好。太厉害了!”雪容还是忍不住笑。
“这是什么?”齐诺指指她背上的琵琶问。
“不告诉你。”雪容假装想逃,却又被他一把拽住。
“喂!我大老远的来找你,不请我喝杯咖啡吗?”齐诺凑过来。
“下次好不好?我请你去吃饭。今天太晚了,好累。”雪容求饶。
“那你让我现在回去啊?”
“你住哪里?”
“倒是不远……”
“那就好了啊。有机会的嘛。”
齐诺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又拽着她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才勉强放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开始整理还没来得及拆包的行李时,雪容终于忍不住坐在地板上叹了叹气。
她本来也不迟钝,早就意识到齐诺的玩笑里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是真心的,可是他们都默契地装糊涂,才能把这种单纯的友谊坚持到现在。只是他现在居然追到了这里,她觉得再也装不下去了,只是暗自希望他千万不要真的来个正经的表白——毕竟他们还有合作的关系,她也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雪容唯一的办法就是躲。
齐诺每次找她吃饭,她都装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一拖再拖,他有意见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排的密密麻麻的课程表给他看,什么跨文化交流,媒体传播技巧,甚至还有项目预算设定之类的,看得他两眼发直,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每拒绝他一次,雪容都会觉得深深地内疚。说不定齐诺只是单纯地找她吃饭而已,她却自己心虚,老是不给他面子。
只是她赌不起。她已经花了太多精力来建筑自己得来不易的感情,实在舍不得让任何一点点可能的隐患毁了她的成果。
其实她跟陈洛钧从一开始就是聚少离多的,哪怕是她到了A城以后,他也常有一出去演出就一两个月不见人影的时候,她一向都能调节地很好,自娱自乐地很开心。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年多来,他因为工作很少,几乎每天都有空陪她,搞得她反而不能适应现在的两地分居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边温暖潮湿的空气,是因为每天没完没了地被丢在全是英文和粤语的环境里上课,还是因为总被齐诺骚扰而变得忐忑的心情,总之她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他,从早晨一睁眼开始,就要跟强烈的想飞回去的欲望斗争。
她天天缠着他视频,他也好脾气地答应了,只要在家就上线陪她,哪怕不说话,一个人在这头看书,一个人在那头研究明天要上的课,也是好的。
她有一天晚上看着他的身影,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他一开始还没看清,直到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发现她哭了。
“怎么了?”他凑到摄像头前问。
“没什么啦。”雪容觉得自己笨得要命,一边慌乱地擦眼泪,一边却没出息地流得更多。
“没什么怎么哭了?”
“眼睛进沙子了。”她死不承认。
“房间里哪来的沙子?”他追问。
“你好烦人啊。”她哽咽着说。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雪容恼羞成怒地扭过脸去,“想你了,不行吗?”
他安静了片刻,随即温柔地唤道:“容容。”
“干嘛?”她还是拿后脑勺对着镜头。
“转过来。”
“不要。”
“乖。转过来。”
她没什么抵抗力地转了过去,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
“真的想我了?”
“废话。”
“那怎么办?”
“……不知道。”她抽泣着嘟囔了一句。
“你回来?”
“那怎么行。领导会杀了我。”她抹泪。
他偷偷叹了口气,“以前没见你这么脆弱啊。”
“那你眼睛上面那个疤哪来的?”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了按眼角,会心一笑,“被小猫挠的。”
她含泪笑起来,又嘟着嘴说:“阿洛,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我嘛……我这两个月已经跟同学们开发了好多好吃的地方了,就等你来带你去了。”
他考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最近不行。”
雪容一下子泄气了,“哦……”
“上次拍的电影下个星期上映,要开始宣传了。”他难得有耐心地跟她解释自己的日程安排。
“那是好事啊!”她强打精神地笑了笑,“要发现场照片给我看哦。”
他一笑,“不哭了?”
“谁哭了?”
他没辙,“好好,没人哭。”
“阿洛。”
“嗯?”
“等下你睡觉的时候把电脑放在枕头边上,不要关视频好不好?”
“……”
“好不好嘛。”
“好……”他拖长了声音答应道。
小小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她顿时傻乐起来。
睡下去的时候,雪容看着视频窗口里他靠在床头看书的身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当时没想到,看完这一眼以后,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了。
陈洛钧在她来香港培训前拍的那部片子,忽然间一夜爆红。
这部小成本的剧情片本来完全没有人注意,连宣传和推广都十分低调,却在上映以后一下子成了票房黑马,据说片子的故事精彩,节奏紧凑,结局意外,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陈洛钧在里面演的是一个长期饱受失眠折磨的作家,雪容只在网上看了预告片,就被他骨瘦如柴,眼神诡异的样子吓到了。
网上的评论几乎一边倒地都在夸奖他的演技和敬业精神,可是雪容一点都看不下去。
他们没有亲手摸到过他突兀的肋骨,又怎么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再多的溢美之词,都像是无关痛痒的隔岸观火,而他到底吃了什么样的苦,除了他自己,恐怕谁都不清楚。
陈洛钧一下子成了很多媒体的焦点,几乎所有报刊杂志的电影版都拿这部片子做了专题。
林晓琪有一次跟雪容聊天时说:“不过你家洛钧哥哥也太讨厌了吧,谁家的专访都不肯接哎。我们跑电影条线的记者好几次都撞得一鼻子灰。”
“哈哈哈,他平时话就少,哪能问出来什么内容啊。”雪容和稀泥说,“不过你可千万别把我给卖了啊。”
“当然了。你当我傻吗?把自己的好朋友卖给八卦新闻?”
“嘿嘿,那就好。”雪容暗自庆幸。
她几乎在网上看过所有陈洛钧参加各种宣传节目的视频,镜头里的他温柔谦和,彬彬有礼,说话也滴水不漏,只回答跟电影有关的问题,至于媒体八卦他的个人问题,他都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他忽然开始马不停蹄四处奔走,忙着宣传通告,而片约也像潮水一样地涌了过来。
几乎每次雪容在问他做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不是“在路上”就是“看剧本”。
“这真是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啊!”雪容感叹道,“你看你忙得都没空跟我视频了。我只能看二手娱乐新闻。”
陈洛钧在电话的那头淡淡一笑,“那些有什么好看的。”
“蛮好看的啊。”她很贼地笑着说,“看你说‘有机会参加这部片子的制作我觉得很荣幸’这种套话还挺好玩的。”
“……”
“原来你也会说这种哄人的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里的登机通知,雪容只得乖乖地说:“该登机了吧?那先拜拜喽。”
“容容。”他却叫住她。
“嗯?”
他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第无数次叮嘱道:“别老熬夜。不要乱吃东西。晚上睡觉……”
“被子盖好嘛。”她接话道,“都听了无数遍啦。换点新的好不好?”
“……”
“比如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啦。”
“……”
“哼,知道你打死也说不出来。亏你还是演员呢,逢场作戏都不会。走吧,别耽误了上飞机。”
“嗯。你自己乖一点。”
“知道啦。你也是。拜拜。”
“拜拜。”
雪容挂了电话,颓然倒在床上。
她一边着实替他高兴,一边又单纯地因为寂寞而有些失落。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他忙得没空搭理自己就胡闹的小女孩了,可那种一夜之间要跟所有人分享阿洛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受。
还好她每天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下了课一群同学又总是约好了一块儿出去吃饭聊天,忙起来的时候便顾不上一个人悲春伤秋了。
齐诺约过她无数次,她却只跟他一起吃过顿饭,好在吃饭时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互相拆台,让她害怕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发生。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后来再面对他,就自然多了。
放暑假的时候齐诺没有回英国,而是憋在学校给他安排的公寓里,号称要发愤图强,拼命写书。他一投入起来,常常废寝忘食,雪容见他一个人也没人管,时不时还要及时打电话给他,提醒他吃饭睡觉。他有时写得崩溃了,就会顶着一头乱发来找雪容吃饭,只是吃什么都不合心意,不是嫌奶茶不够冰,就是抱怨海鲜不够新鲜,一肚子的小孩子脾气,撒娇耍泼,雪容也拿他没办法。
夏去秋来,雪容的课程也已经上完一半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阿洛不在身边,她想,她也许会爱上香港这座城市。
她爱这里潮湿温暖的气候,爱这里繁华都市和市井小巷并存的独特气质,爱这里的整洁干净和井井有条。可是因为爱的人不在,这儿再好,也显得与她无关。虽然她住过那么多城市,可心里的家,早已经停在了海棠花园那小小的一室一厅里。
陈洛钧的生日在深秋,他一向不是很在乎这些,这几年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从来没有正经过过,而今年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城市,雪容一开始只打算给他寄个礼物,直到她被论坛上的一个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帖子里的一群粉丝热情高涨地要给他庆生,连他在什么地方,在拍什么戏都打听地一清二楚,还约好了谁负责准备花,谁负责煮好长寿面带过去。
雪容看这个帖子看得都呆了。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她本来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有了这么多支持者,一下子如此受欢迎。跟这些姑娘相比,她这个正牌的女朋友——虽然是地下的——实在是太失职了,她只知道他最近在拍新片,连他具体哪天在哪里都有点稀里糊涂的。
他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拍戏的地方离雪容也不是很远,她算了一下,周六一早飞过去,第二天再飞回来,也不耽误培训。于是她注册了一个账号,跟帖报名了。
本来那个周末她跟同学们约好要一起去澳门的,只得找了个理由,说去不成了。
“哦,是男朋友来了吧?”有人打趣她。
“没有啦,要回去陪家人过生日。”她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那个周六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风和日丽。雪容顺利地到了跟网上那些粉丝约好碰头的地方,一报自己的Id,就被塞了一块KT板拿在手里。
她们一共就十来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就开始分享打算送给陈洛钧的生日礼物,有送书的,有送吃的,甚至还有送毛绒玩具的。
“你呢?”带头的一个叫“朝朝暮暮”的姑娘问雪容。
“啊?我……只是来看看的,没有带礼物。”雪容装傻说。
朝朝暮暮看了雪容一眼,似乎对她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就招呼大家一起打车走了。
她给他买的礼物是个杯子。当年送他的那个歪歪扭扭的DIY杯子早就不知去向了,他说搬家的时候找不到了,她很怨念,代表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杯子,怎么就被他给弄丢了呢?
她打算先偷偷地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然后再等大家走了以后一个人溜回去,单独霸占他一会儿。
光是幻想一下陈洛钧在粉丝团里看见她时的表情,她就美得不行,一路上都在傻笑。
那个叫朝朝暮暮的领队刚好跟她一辆车,一直在跟其他女孩子讨论陈洛钧正在拍的这部新片,还从包里掏出一沓杂志,一人发了一本。
那本杂志里有陈洛钧上部片子导演的专访,雪容一直在香港,根本没有看到过。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显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就默默地把杂志装进了包里。
朝朝暮暮打听到陈洛钧他们剧组今天是在郊外的一栋老式别墅里拍戏,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就找到了门口。
“你们等着,我去打听一下。”她对大家宣布道。
雪容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悄悄地往里张望了一下。
隔着一扇厚重的铁门,她只能看见一栋别墅的上半部分,红色的屋顶,五彩缤纷的窗户,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
朝朝暮暮走回来,很肯定地说:“问清楚了,洛钧他们剧组确实在里面。不过这里安保管得很紧,不让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出来吧!”
大家都表示没有意见,跟着她走到大门边上站好了开始闲聊。
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谈话,雪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了。
她们谈起陈洛钧的语气,都带着深深的仰慕,说他怎么帅,工作怎么努力,为人怎么谦虚有礼。
可那不是她的阿洛。
她的阿洛,是吃饭时给她剥虾,天冷时骂她穿太少,不开心时一个人去跑步也不会跟她说的那个人。
她站在一群热情洋溢的粉丝后面,情不自禁地有点想逃。
可是来都来了,说什么也要见他一面吧。
雪容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给陈洛钧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接,大概是正在忙吧。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关着的铁门还是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
那个叫朝朝暮暮的女孩过一会儿就要去门卫那儿打听一下,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天完全黑了以后,别墅里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行色匆匆的样子。
朝朝暮暮立刻跟上去,追着他走了很远,才回来跟大家说:“刚才出去那个是去买晚饭的,听说他们要连一场夜戏,搞不好要通宵。”
“啊?那我们岂不是见不到洛钧了?”
“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我坐了好久的火车才到呢!”
人群里一下炸开了锅。
“不要急。”朝朝暮暮很老练地说,“我来找朋友想想办法。”
说着,她就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
雪容也趁其他人不注意,走到另一头的墙角,又给陈洛钧打了个电话。他还是没有接。
朝朝暮暮十几分钟以后回来,神色得意地说:“我费了好大劲,终于联系上他们剧组的人了。”
“那怎么样?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可能真的要拍通宵了,不过我朋友说可以帮我问问,看洛钧能不能中间抽空出来一趟。”
人群里一片欢呼,只有雪容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手里的那块KT板上写着他的名字,此刻在路灯下看来却格外陌生。
她飞了上千公里,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却没想到这么难。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吧,以为一切都会像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不知道朝朝暮暮是不是真的认识剧组的什么人,没多久,陈洛钧真的出来了。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郊外的路灯也不是很亮,大铁门吱呀一声拉了开来,他就这么出现在了月色里。
周围的人一下子拥过去,雪容却下意识地掉头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耽误了接下来的工作,更不想发现他看见自己后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去工作,只好躲起来,偷偷地看着他被一群女孩子簇拥着,浅浅地微笑,跟她们合影留念。
几个月没有见到他的真人,他已经变了样子。不光是恢复了正常的体重身材,眉宇间也重新带上了那股淡淡的光彩,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迷人。
他脸颊的轮廓那么熟悉深刻,就像她时常梦里见到的那样。
雪容真想冲过去,把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扔开,死死地抱住他,看都不让别人看一眼。
她咬着嘴唇,看着他跟每个人合完影,抱着一大推礼物回去了。
大家心满意足地准备撤退,似乎没有人留意到雪容根本没过去。她还是走在人群的最后,默默地低着头,抱紧了自己的包包,隔着布料摸着准备送给他的那个杯子。
没走两步,她的手机就响了,陈洛钧终于看见了她刚才打过去的电话,拨了回来。
“你找我?”他心情不错的样子。
“嗯。”雪容往后退了几步,跟别人拉开一点距离,“要跟你说生日快乐嘛。”
“早上不是说过了?”他笑。
“那你早上还吃过饭了呢,晚上不是还得吃?一年就过一次生日,不多说几次怎么行。”她努力笑起来,“可惜我都不跟你在一起,不能煮长寿面给你吃。”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她回头看了眼被夜幕笼罩了起来的那栋小楼,叹了口气,“可是我好想你啊。”
“你不是很快就回A城了吗?”
“是啊。可是我回去了,你又不一定在啊。”
这回他沉默了。
她很希望他会说“我会回去陪你”,可是明知道他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承诺,只好自己给他个台阶下,“不过你忙才好嘛。我一个人,没人管头管脚的,还比较自由呢。”
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在路边打车,雪容只能匆匆地说:“哎呀不跟你说了,在外面跟人吃饭呢。”
有人拦到了出租车,热情地喊雪容一起走。
她匆忙挂了电话,坐进了车里。
其他人都在欣喜地互相交换着看相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雪容一个人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窗外。
她跟大家一起在市中心下了车,径直又打车去了机场,改签到当天最后一班飞机,半夜以后终于回到了香港。
从头到尾,她都没跟人提过这次略显荒唐的举动。
回到家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准备的那只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也许是过安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吧。她呆呆地望了会儿杯身上几条长长的裂痕,只得把它扔到了垃圾箱里。
接着她立刻就洗澡上床了,打算靠使劲睡一觉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可是星期天一早,她就被电话吵醒了。
齐诺在那头期期艾艾地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雪容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问。
“今天陪我出海。”
“什么?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累死了,要睡觉。”
“拜托了嘛。”齐诺的语气难得的卑微,“今天跟学校的老师一起出海,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我一个人,多惨啊。”
“我真的好困啊。”
“船上睡嘛。到时候人家都一家人聚在一起,又好多小孩,都没人陪我说话。”他使劲哀求,“我也找不到别人陪我。”
雪容被他说得心软了,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好吧好吧,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到哪儿找你?”
“我在你楼下啦。”齐诺终于笑开了,“早饭都买好了哦。”
雪容只好爬起来,洗了个脸穿上衣服就下楼去了。
齐诺笑眯眯地举着手里的纸袋对她说:“热吐司,给你的。”
雪容接过来,哼了一声,“我其实比较想吃肠粉。”
“待会看到再买。”齐诺把她推进等在路边的出租车。
齐诺的心情好得不行,一路唱着歌到了码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打过招呼,他的同事们都把雪容当做是他的普通朋友,没有一个人用暧昧的眼神看他俩。
雪容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下终于轻松了下来。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他们十几个人上了游艇,很快驶到了开阔的海面上,雪容站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略带潮湿的新鲜空气,终于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了起来。
齐诺拿着两瓶饮料上来问:“你怎么一个人跑上来了?”
“吹吹风喽。”她拢拢头发,“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不好?”齐诺耸耸肩。
“不合群啊。”
“哪有人管你。你想干嘛就干嘛。”齐诺笑笑说。
“那就好。”雪容笑着接过他拿上来的果汁,“这两天书写的怎样了?”
“不太好。”齐诺皱皱眉,“昨晚一个通宵没睡,也没写多少。后来就打游戏去了。”
“哇,不太像你平常的风格嘛。”
“没办法啊,缪斯不肯来我家。”
“你把家里打扫干净点,女神说不定就去了。”
齐诺撇撇嘴,在旁边一张躺椅上躺下了。
雪容转回身去看了一会儿海景,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下她更没法回船舱里跟他的同事们待在一块儿了,只能在船舷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从包里翻出昨天拿到的那本杂志,看了起来。
陈洛钧那部电影的导演雪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如今却在电影杂志上占据了足足八页的位置,可见他也因为这部片子而一夜爆红。
她对那些专业的理念没兴趣,只是草草地浏览着文章,想找到陈洛钧的名字。
“陈洛钧当然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
她很快就找到了。
“除了为这部戏狂瘦近30斤这样人尽皆知的事情以外,导演蔡睿还给我们讲了另外一个例子。剧中有一场男主角曲直在雨里狂奔的戏,要从白天一直拍到晚上。陈洛钧全身湿透地在十几度的天气里跑了足足八个小时,最后收工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最可怕的是,他结束以后跟我说,他的脚踝两年多前演话剧的时候摔断过,今天跑成这样,估计明天只能拍坐着的戏了。’蔡导一边摇头一边大笑着说,‘我跟他说,祖宗,别说明天了,这礼拜咱都甭拍站着的戏了,回头把你送进医院了,我可就赔大了。’
“有这样一个有多年舞台经验和敬业精神的主演,电影刚一上就获得口碑双丰收,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连着八个版的访问,提到陈洛钧本人的内容就这么一段。
雪容连着看了几遍,一直看到几乎都快把这段文字背下来了,才把杂志丢在了一边,趴在栏杆上,探出头去吹着海风。
齐诺只打了个盹就醒了,起来坐到雪容身边,捡起她扔下的杂志翻了翻,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雪容没回头。
他很快看出来这是本电影杂志,坏坏地拽她的衣角问:“是不是里面有你男朋友啊?”
“没有啦。”
“骗人,肯定有。”他站起来,把头探到船舷外想跟她面对面地说话,却猛然发现她满脸都是泪水。
雪容被他发现了,只好转回身来背对他坐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齐诺也没说话,只是跑去船舱里拿了一盒纸巾上来给她。
雪容默默地抽了两张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抬头吹着海风。
齐诺小心地坐在她背后,想说话又不敢说,一副又委屈又一筹莫展的样子。
“雪容。”他终于叫了一声。
“嗯?”雪容回过头来。
他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雪容笑了笑,接过来咬了一口,低头捏在手里。
“你想跟我聊聊吗?”他很绅士地问。
雪容低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累了而已。”
齐诺对她笑笑,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说:“你知道,人的心上是有开关的吧?”
“什么?”雪容抬头皱眉看他。
“这里……有个开关,你告诉自己,只要按一下,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左胸口按了一下,“像这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忘记了。”
雪容被他幼稚的行为逗乐了,“你还有不开心的时候?”
“当然有。不过我的开关很好用而已。”
雪容重新低下头去,想了想,也很幼稚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吸吸鼻子说:“好啦,关掉啦。”
齐诺嘿嘿的笑起来,“要感激我吧?”
“切,这招我早就会了,只不过不像你这么呆,还要按一下。我的开关
说关就能关掉的。连这个都不会的话,碰到那么多事情还怎么活啊。”雪容不屑地说。
“你都碰上过什么事情啊?”
雪容没有答,只是站起来揉了揉眼睛说,“走吧,下去找点吃的,我饿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雪容的心情已经恢复了过来,她跟齐诺说说笑笑地走到了自己家楼下,刚要告别,他却忽然叫住了她。
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淡蓝色的眸子好像聚拢了漫天的星光。
“雪容。”他叫了她一声,又走近了一步,声音温柔地几乎能捏得出水来。
“齐诺。”雪容抬头看着他,抢先一步说:“今天玩得很开心。原来做你的朋友还有那么一丁点好处。”
她强调了“朋友”这个词,齐诺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本来严肃认真的表情僵了几秒,又换上了一脸赖皮猴的坏笑:“嘿嘿,下次吃饭你请喽。”
她笑着答应了,道了晚安就上楼去了。
临睡前她又给陈洛钧打了电话,他很快就接了起来。
“你休息了?”她问,“今天累不累?”
“还好。你呢?不是说这个周末去澳门吗?”
“没有去啦,大家都怕输成穷光蛋。”
“不至于吧?”
“很难说哦。对了,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不是要等回了A城才能给你了?”
“这个又不急。”
“也是。”她又叫了一声,“阿洛。”
“嗯?”
“我知道你拍戏会很认真,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他不经意地换了话题,“对了容容,原来那个帮我照顾你爸的朋友换岗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帮你想办法的。”
“哦……海潮哥哥也有帮我找人,你这么忙,别耽误你工作啦。”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客气起来。
陈洛钧怔了怔,“没关系的。”
她眼眶有点红,“那就好。我睡了哦。你也早点睡吧。”
“嗯。晚安。”
“阿洛晚安。”
她挂了电话却睡不着,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要是那个开关真的管用就好了。她翻了个身想,忘记那些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只记得阿洛坐在她对面,陪着她吃饭的样子该有多好。
还没来香港培训之前,雪容就开始做各种攻略,研究这边的好玩的好吃的。她本来想,自己要在这边待上足足半年,陈洛钧总有机会过来一趟,陪她去玩玩迪斯尼,逛逛商场什么的。不过她没想到,她一离开A城没多久,他就一扫这几年来的颓势,一跃成了杂志上说的“影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一直等到培训进入尾声,他都没有抽出空来去看她。
“我陪你去迪斯尼嘛。”齐诺说,“我来了这么久,除了上课就埋头写书,也没有去过啊。现在终于交稿了,可以好好玩了。”
“不用了。”雪容摇摇头。很多事情,重要的根本不是做不做,而是跟谁做。
“那你岂不是都白来了?”
“谁说的?培训半年,逃了那么多工作不说,还认识那么多人,玩得也很开心啊。”雪容对他笑笑,“何况还骗到了你的新书。”
“不要告诉别人我把初稿拷给你了啊。”齐诺哀求道。
“那要看我心情喽。说不定就高价卖给别的出版商了。谁让你这么傻交给我。”
“我知道你不会的。”齐诺笑着说,“反正我还要在这边待上一年,杀去A城找你算账也容易。”
雪容白他一眼,“好啦怕了你了。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你看完了给我点意见哦。”齐诺顺杆爬。
“我哪敢啊。我只是你的小翻译而已。”
“谁说的。要不是你这几个月一直提醒我吃饭,我估计都饿死了。”
“还好你在我走之前把书写完了,不然我准得少活几年。”雪容摇头叹气,“好啦不跟你说了。我午饭时间结束了,得回办公室了。”
齐诺先站起来,“嗯,我也要去逛街,顺便找个地方喝下午茶了。”
“你气死我算了。”雪容穿上外套跟他往外走。
“我要是看到什么好吃的会给你发照片的。”齐诺还在刺激她。
雪容瞪他一眼,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就走了出去。
他们吃午饭的餐厅就在雪容公司写字楼的一楼,她都不用出大门,往里转个弯就可以搭电梯上去了。
两人在公司门口的旋转门那儿告别,齐诺笑着还在跟她说话,却发现她的目光忽然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了门外,脸上的神色如同一盏被点亮的灯,一下子绽放出明媚的光彩。
他回头还没找到雪容在看什么,只见她已经推开门小跑出去,一头撞进了门外一个身材 修长的男人怀里。
那个人低了头,带着满脸的微笑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得意地翘起腿,两只脚都离开了地面,半天才放下来。
她手臂环着他的腰,抬头眉开眼笑地一直在说什么,而他就一直含笑听着,手指则看似无意地在她耳旁颊边流连,举手投足里满满的都是亲昵。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雪容才想起来往楼里看了一眼,不太好意思地叫齐诺过去。
“阿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脸皮很厚的齐诺。”雪容转向齐诺,不知为什么忽然这时候脸红了,“喏,这个就是……某人。”
“男朋友就男朋友嘛,还害羞。”齐诺揶揄地笑她,又活力四射地跟陈洛钧打了个招呼,“哈喽。”
“你好。”陈洛钧对他笑笑。
“齐诺。”雪容又说,“你下午是不是没事?先带他去我住的地方好不好?我赶着要上去呢,马上要开始做报告了。”
说着,她把自己的钥匙拿出来给了陈洛钧。
“好啊。”齐诺答应下来,“正好有人陪我下午茶了。”
“也行,随便你。”雪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过他不吃肉,也不爱吃甜的。”
“哎哟你怎么跟寄养宠物似的。”齐诺推她,“赶紧走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雪容笑笑,抬头跟陈洛钧说:“阿洛,这家伙没心没肺的,你可得当心点,看着他。”
“知道了。好好上班。”他低头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嗯。走了,拜拜。”雪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办公楼里,看他们俩并肩走了,才放心地回去上班。
那天下午是他们培训课程里一个大项目的总结汇报,所有的学员被分成四组,雪容他们组最后拿了个小小的优胜奖,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是大家还是欢呼雀跃地要晚上一起去吃火锅。
“我晚上去不了了。”雪容结束的时候拉住同组一个比较熟的泰国女孩,“肚子好痛。”
“你没事吧?”泰国女孩很关心地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就是……那个来了,你知道的。”
“哦。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要我帮你带晚饭回来吗?”
“不用了。”雪容摇头,“我等下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
“那你当心哦。”
“好好。”
雪容跟其他同学打了个招呼,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地奔回了家。
陈洛钧刚一开门,她就双手一伸,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班了?”陈洛钧转身关上了门。
“嗯。”她眉飞色舞地踮脚亲了下他的脸颊,“今天晚上同事们聚餐吃火锅,人家都没去哦。”
“那我岂不是耽误你了?”他低头笑着问。
“是啊是啊,快补偿我一下。”说着,她就仰脸闭起了眼睛。
他的吻先是落在她的额头上,接着是眼睛上,然后是脸颊上,就是一直没有碰到她的嘴唇。
雪容不满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刚要给他一个怨念的眼神,就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她的房间很小,他没走两步,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用手臂撑起脑袋,低头看着她。
雪容睁开了眼睛也看着他。
“阿洛。”她一边叫,一边用手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做梦?”
“我也觉得。”
“要不我勉为其难咬你一下?”
他把手指放到她唇边。
她扑哧一下笑出来,“我哪敢咬你啊。回头被你那些粉丝小朋友撕了怎么办?话说回来,你这两天没事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的手指划过她额头,“来谈事情的,今晚就要走。”
“啊?”她沮丧地转过身去,丢给他一个背影,小声地嘀咕着,“原来不是来看我的。这么快就走。”
她瘦瘦小小的肩膀抖了抖。
陈洛钧也没有解释,只是从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胸闷地一直拿背对着他,直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容容,让我看看你。”
她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他说要看,就真的只是看而已,没有动作,屏住呼吸,只有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
雪容竟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还好晚上没去吃火锅。”
“下次我陪你去。”他压低声音笑着说。
“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她忽然坐起来,“要不我们今晚去吧。”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她床上,闲闲地抬起胳膊枕在脑袋下面,“不想出去。”
“那好吧。”她的肩膀又垮下来,“我们叫外卖好了。”
“容容。”
“嗯?”
“你怎么把琵琶带来了?”他朝墙角指了指。
“那个啊,我们老板把我卖了,非让我表演,给他长长脸。搞得我怪丢人的。”
“怎么会丢人呢?”
“上大学开始就没弹了,都快忘光了,当然丢人。”
“弹给我听听。”他半坐起来,拍拍她的胳膊。
“才不要。”
“为什么?你小时候弹得那么烂,我不都听过了?”
雪容愈发恼羞成怒,“不要,就不要。再说我前两天又表演了一次,为了练琴手指头都起泡了。”
她举着左手食指伸到他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指,伸到灯下仔细看了眼,发现果然有个水泡。
“太久没弹了,原来练出来的茧都褪了,要不然就不会起水泡了。”她嘟起嘴说。
“你这么懒,当年还说要考音乐学院。还好我劝住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指尖。
“谢谢你及时挽救我这个失足少女啊。”她哼一声,“人家想考音乐学院还是不因为想跟你距离小一点。”
他一笑,“这个圈子我一个人进去就够了。”
“说得好像龙潭虎穴一样。我看你跟粉丝拍照片的时候可眉开眼笑了,被人追的感觉不错吧。”她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他偏开头微一皱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当然知道。我们阿洛不是在乎虚名的人,而且我们阿洛现在这么红,可全是靠自己的本事。”她硬是捏住他的脸颊,一脸坏笑地说:“想听我弹琴也简单,你先唱首歌来听听。”
“那算了。”他躺回去。
“唱嘛。”她趴到他身边纠缠他。
“不唱。”
“那好吧。”她摊摊手,“这可是你自己不肯的。我去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随便。”
结果他们晚饭只是随便吃了点粥和面,还是趴在雪容狭小的书桌上吃的。
陈洛钧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容容。”
“嗯?”她嘴里含着一口面抬起头来。
“齐诺怎么会在香港?追你来的?”他语气很平淡地问。
雪容差点把面呛到鼻子里,好不容易才忍住咳,捂着嘴巴说:“怎么可能啊,他是被他们学校派来做客座讲师的。要在这里待两年。他比我早到好几个月呢,什么追我嘛。”
“哦。”他若有所思地舀了一口粥,却迟迟没有送进嘴里。
“再说了,就算他是来追我的,也得我看的上啊。”雪容半开玩笑地用手指划划他的脸颊,“阿洛你可是大明星来的,谁会要齐诺那个没脑子的家伙。”
“今天在咖啡店还有女孩子问他要电话号码呢。”他低下头把粥送进嘴里。
“没找你要吗?那女孩是不是盲人来的?”雪容笑起来,“闹了半天原来你吃醋了啊。”
“胡说什么。”他瞥了她一眼。
雪容吐吐舌头,埋头吃她的海鲜面去了。
他则放下筷子,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专心地看着她吃。
吃到一半,有人敲雪容房间的门。
她先是抬头惊恐地看了陈洛钧一眼,接着赶紧挥手示意他躲厕所里,然后慌慌张张地把书桌上的晚饭收进角落里,才去开门。
泰国同学站在门口,递给她一个便当盒说:“我们去吃了中餐,就给你打包了一点带回来。”
雪容只把门开了一半,拿身子掩住门缝接过她手里的晚饭,“谢谢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太猥琐,泰国姑娘忽然笑笑问:“是不是男朋友来了啊?”
“没有没有。”雪容赶快推脱,“他又不在香港。”
“真的吗?上次我还在楼下看到他哦,就我们去澳门,你没去那天啊。长得很帅啊,头发颜色好金好漂亮。”
雪容一头汗,“那个不是啦。”
泰国姑娘没有纠缠,只是关心了她两句就走了。
雪容抹抹汗关上门,有点心虚地拉开洗手间的移门。陈洛钧若无其事地正靠在水斗边,抬头不知看着什么。
雪容顺着他的眼光看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自己晾在浴帘杆上的内衣。
其实他原本每天来给她做饭的时候,应该无数次地在她家看到过这些东西了吧,可是她还是一下就脸红了。
她把他从洗手间拽出来,讪讪地说:“是我同学。来给我送晚饭的。”
他点点头,走回房间里,却没有坐下。
“我得走了。”他说。
“这么快?”雪容惊讶道。
“只是抽空来看你一眼,晚上还约了人,已经晚了。”
她不好意思纠缠,只是难掩失落地“哦”了一声。
“好吧。反正我很快就回去了。”她强颜欢笑地说。
“乖。”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指,他轻轻地连抽了两次,都没有抽出手来,反而被她握得更紧。
他嘴唇动了动,微叹一声,用另一只手抱住了她。
他抱得那么紧,紧得整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像是要把说不出来的话,都溶在这个拥抱里。
她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阿洛。我怕。”
他有些不解地皱皱眉。
“怕你忽然有一天就不是我的阿洛了。”她微微一笑说,那笑容里带着胆怯,却又带着不顾一切的小小的英勇。
雪容离开A城时正是熏风微雨的初夏,而回去时,则已经下过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这回没让江海潮来接,陈洛钧也刚好赶在她到的前一天出门了,她便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一路上都在盘算先打扫哪里,再收拾哪里。
可是家里干净整洁地出乎她的想象。她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意识到陈洛钧已经在她回来之前帮她打扫好了,不由地笑起来。
她放下行李,想看看半年没用的冰箱情况如何,一拉开门,眼睛就红了。
冷冻室里有各种冰冻的虾仁干贝,还有几盒高汤,冷藏室则堆了很多个保鲜盒,里面装满了她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板栗烧鸡,酱鸭腿……
还有一张纸条:容容,蔬菜都在保鲜层里,你吃的时候自己洗一洗炒一下。先吃绿叶菜。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她把这张纸条小心地夹在一本字典里,放在书架上收好。
在她心里,再美的情话也比不上这张湿哒哒的小纸条。
她知道,哪怕她说一千次“我想死你了”也换不回他一句“我也想你”,而就算她热情似火地说“我爱你”,他估计也只会说“嗯,我知道了”。还好,这微不足道的一茶一饭,都替他说了。
不知道是在温暖的南方待了太久,还是这个冬天的寒潮来势太过凶猛,雪容回来没几天就病倒了,感冒流鼻涕流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又不想一回来就请病假,只好每天硬撑着上班,一到下午就头疼欲裂,撑到回家几乎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躺在床上东倒西歪的时候,她唯一庆幸地就是陈洛钧这几天不在。不然被他知道了,又要念叨死她。又还好他们平时都是短信联系比较多,很少打电话,她才能没有让他听见她塞得不行的鼻音。
因为每天在家的时间几乎都在睡觉,她经常半夜醒过来,朦朦胧胧间总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个时间和空间的交汇点上,有时觉得自己还在大学的寝室里,而陈洛钧在巡演,有时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在C城工作,而陈洛钧根本不在她的世界里。
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可是她不敢说。她只是一次次地在暗夜里告诫自己要乖,要克制,不要影响他的工作,不要影响他的心情,不要影响他来之不易的小小成功。
病到第二个星期,雪容有点撑不下去了。
那个星期五是她的生日。零点刚过,陈洛钧就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的消息给她。她被短信铃声从睡梦中吵醒,迷糊了片刻才意识到已经到自己的生日了。
“谢谢阿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回给他。
“今天打算怎么庆祝?”他问。
她其实什么计划也没有,只打算下了班就回家早早上床,却对他胡乱扯道:“下班会跟同事们去吃火锅。嘿嘿。”
“那玩得开心点。”
“当然啦。你好好加油哦,回来以后可要好好补我一顿大餐哦。”
她一边假装开心,一边无可救药地发觉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第二天她请了病假,在床上赖了一整天,让鼻涕和纸巾陪她过了生日。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冬天的星期五而已。她看着透过窗帘缝泻进来的灿烂阳光,裹着被子自我安慰。
而对于千里之外的陈洛钧来说,这个普通的星期五也格外漫长。
他已经连续在与世隔绝的山林里待了近三个月了,除了前段时间回去休息了两天以外,每天都跟着一个隐居的武术名家学艺,从早晨日出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歇,一直要坚持到将近半夜。跟他一个剧组有打戏的另外几个演员也是一样,只是别人的戏份没他重,自然训练的强度也没有他大。
这天山里下起了雪,汗水夹着雪水,把他的衣服浸湿了无数遍,晚上回到住地,他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了,和衣倒在了床上,全身没有一处不冷,不痛。
已经早就过了平时雪容跟他说晚安的时间,手机上却没有未读的消息,他有点不放心,想了想,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过了很久才接,语调轻快,声音却有些奇怪:“喂?”
“你感冒了?”他立刻问。
雪容支吾了一下,吸吸鼻子说:“没有啦,刚才回来路上吹了点风,有点鼻子不通,睡一觉就好了。”
“那赶紧上床,餐桌旁边的柜子里有板蓝根,先喝两包。”
“嗯,知道了。”她笑笑。
他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其实他想说的很多,比如“我很想你”,比如“抱歉不能陪你过生日”,比如“要是你在就好了”。可是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阿洛。”她叫了一声。
“嗯?”
“我……”她没有说下去,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和轻微的喘息声。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没事。”她笑着说,“有点累了。”
“那……你早点睡吧。”他有点不情愿地说,心里暗暗希望她说“才不要,我要跟你聊天”。
“嗯。好。”她答应了,“你也早点睡哦。”
“知道了。晚安。”他只好说。
雪容道了晚安挂了电话的那一霎那,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到耳边,没入了枕头里,飞快地洇湿了一大片。如果这时候跟他说,她其实无比想念当年他每天给她做保姆,烧好饭等她回来的日子,会不会太不合时宜?如果她想跟老天把他要回来,放在身边偷偷藏好,会不会太过自私?
她清楚地知道,她应该不会再有把他藏在自己厨房里的机会了。
不管是他的忙碌程度,还是他的名字在媒体里出现得越来越多的事实,都在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一个事实:她的阿洛像一把尘封的宝剑,现在一旦出鞘,就锋芒毕露,光彩四射。
连她的同事都在某天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提到了陈洛钧的名字。
“我知道他啊。”雪容的领导Maggie说,“我记得好几年前他演过一部舞剧,红得不行,我还是买了黄牛票才看到呢。你们这些小朋友估计都不知道吧。”
“谁说我不知道。”实习生抗议道,“只是没看过而已。但是他上一部电影我看了啊,就是他演一个神经病作家的那部,演技好好啊,就是扮相太吓人,搞得我回家半夜都做噩梦。不过这次的《逐鹿》可不一样了,原来他穿古装帅呆了。这部戏是不是就是那年传说中剧组翻车死了好几个人的那部啊?”
雪容埋头努力吃菜。
“是啊。本来陈洛钧是男二号,不过这次重拍改成他是男主角了。”Maggie说,“本来我对这种国产大片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看了这次的定妆照还真的蛮期待的。又能看到陈洛钧穿盔甲了哎。听说他们整个剧组已经在深山里训练了三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真的拍起打戏来时什么样。”
“我上次在网上看到他的绯闻女友是苏雅哎,是不是真的啊?”实习生又问。
“谁知道啊。当年就传他跟苏雅,不过他们俩都没承认。前段时间苏雅不是跟那个什么地产商的小开在一起了么,肯定是嫌陈洛钧不红,把他甩了,这下傻眼了吧,人家又红起来了,满世界的姑娘想要谁就有谁。”
“哎要是能让我见到真人就好了。我超喜欢他的锁骨,太性感了。”
雪容终于没忍住咳了两声。“太辣,呛着了。”她指指桌上的水煮鱼,抓起水杯狂喝。
吃完饭回公司的路上,雪容找借口一个人溜了。最近听陈洛钧说山里越来越冷,几乎天天下雪,她要去给他买保暖的装备。
从商场里出来刚走到公司楼下,雪容就被人从后面拖住了。
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唇,一手环着她的腰,低声地说:“别叫。”
他的气息如此熟悉,她忍不住一边笑一边点了点头。
陈洛钧把她拖到写字楼的楼梯间,才放开手。
雪容来不及高兴,先是紧张地问,“你怎么跑公司来了?万一被同事看到我就死定了。”
他不回答,只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吗?”雪容一边说,一边绷不住笑起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抵在墙上,低头温柔地开始吻她。
“喂,被人看到……”她反抗了一下下,就情不自禁地把手臂环上了他的腰,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还是忍不住笑。
“认真点。”他很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嘴唇。
雪容好不容易才不笑了,开始认认真真地跟他纠缠。
他的舌尖带着股甜甜的湿湿的味道,像小时候她最爱的牛奶糖,一颗接一颗,吃到生蛀牙也舍不得停下来。
她正在气喘吁吁的时候,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说:“去请假。”
“啊?”
“去请两天假。”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开始吻她,一边吻一边模模糊糊地说,“我这两天没事,我们出去玩。”
她有点惊讶地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便又说:“就两天。”
他的声音难得地有些软弱,又像是怕她走远一样,低头紧紧地抱住了她。
雪容的心一下就软了,想了想,答应了。
“那你到前面路口等我,千万别被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雪容再三叮嘱道。
“我开车来的。就停在你们的地下车库。”他摸摸她的脑袋说,“快去吧。我到车里等你。”
雪容回到办公室,发现她们领导刚好在开会,如坐针毡地等了半个多小时,领导才回来。
这天已经是周四了,她请了一天半的假,领导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她飞快地坐电梯到车库,找到陈洛钧时,发现他在车里睡着了。
她敲敲车门,掩饰不住一脸欢快的笑容。
他醒过来,似乎有那么两秒恍惚了,随即才抬眉对她笑了笑。
“哇,这么高档的车啊,哪里来的?”雪容跳上车,眉飞色舞地问,“阿洛你不是一夜暴富了吧?”
“哪有。借的。”他侧过身来给她绑上安全带,顺势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颊,跟她一反常态得亲昵。
“哦。”雪容在车里东张西望,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在安迪那儿的时候。”他按住她晃来晃去的身体,“别乱动,后视镜被你挡住了。”
“哦。”雪容老实地坐回来,笑眯眯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他认真看着前方的样子格外迷人,眉头有一点点微皱,可每次回头看她的时候又会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
车里的暖气太足,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雪容伸手过去,扯了扯他的衣领,露出半个消瘦却紧实的肩膀。
“干嘛呢。”他想把领子拉好,手却被雪容一把拍下去。
“网上有好多姑娘看上你的锁骨了。让我研究研究有什么特别。”她把脸凑过去,伸手戳了戳,“也没什么嘛,早看腻了。”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他带着她,一路开到了海边。
途中开始飘起了雪,他们开了一个下午,到海边时,空无一人的沙滩
上已经薄薄的积起了一层雪花。
雪容从来没有见过被冰雪覆盖的海滩,一下车,便被眼前无边无际的景色震惊了。
茫茫的大雪仿佛在天地间拉起了一道大幕,遮盖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大风卷起海浪滚滚而来,她觉得自己渺小极了,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被这大雪或是狂风淹没。
下一秒钟,她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冷不冷?”陈洛钧从身后环住她,温柔的声音在海风里格外清晰。
“冻得都快成冰棍儿了。”雪容笑着握住他的手,“神经病才会大冷天到海边吧。”
“这儿没人嘛。”他低头,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也是。你现在可不像以前了。我要欺负你的话,还得想想会不会有粉丝来找我算账呢。”
她明明是开玩笑的口吻,他却有点恼了,“瞎说什么呢。”
“本来嘛。你看你才上映了一部电影就这么红,万一再拍个十部八部的,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转过身,往海边的一排小别墅走去。
那些别墅看起来挺近的,可走起来却很远,又是在湿滑柔软的沙滩上,他抱着她,脚步有些艰难。
“让我下来。”
他只是摇了摇头,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起来。
整个广阔的沙滩上只有他们身后的一串脚印,很快便被连绵不断的鹅毛大雪安静地盖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走到一栋别墅的门口,他却还是不肯放她下来,只是示意她到自己的口袋里找钥匙。
雪容摸出钥匙开了门,被他一路抱上了二楼的浴室里,才终于站回地面。
陈洛钧弯腰开了浴缸的水龙头,热水冒着浓浓的白雾汩汩流出,很快便模糊了浴室里的空气。
“快泡个热水澡,不容易感冒。”他走过来,低头把她的大衣脱了,便关上门走了出去。
雪容很听话地脱了衣服坐进浴缸里,听见楼下的大门开了又关,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本来在狂风中被冻得冰凉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她胡乱泡了一会儿,便从浴缸里爬起来,穿上门后的一件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下楼张望了一下。
陈洛钧带她来的是海边的一个度假村,有好几排独立的小洋楼,每栋楼里都有客厅厨房,装备一应俱全。而他现在就站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看着煤气灶上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一锅汤。
雪容心花怒放地奔过去抱住他,“晚上吃什么啊?”
“火锅。”他说,“上次在香港欠了你一顿。”
“哎哟这么一桩小事,我都忘记了啦。”她笑得眉眼都皱成了一团,“不过阿洛做什么我都爱吃。”
他被她谄媚的笑容逗乐了,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笑容。
“对了对了。”她飞奔去厅里,又拎着个纸袋飞奔回厨房,从袋里掏出一堆暖宝宝,暖手炉,围巾,手套之类的东西。
他看了看,没忍住笑道:“这些东西我都有。”
她脸垮下来一点,随即又很开心地说:“多一点也没坏处嘛。再说了,我买的跟你自己的能一样吗?”
“也是。”他点点头,“洗点碗筷出来准备吃饭。”
“是,主人。”她立刻答应道,哼着歌儿给他打下手。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却蒸腾着滚滚的水汽,热气直冒到天花板上,整个房间都显得雾蒙蒙的。
她从去培训开始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嘴巴几乎就没停过,说得嗓子都快哑了。
他一边听,一边忙着给她煮东西,自己倒没吃几口。
“不要光说我。”她说了半天才停下来,“你呢?练武是不是很辛苦?”
他低头一笑:“还好。”
“那开心吗?”
“还好。”
“演男一号都还只是还好。你可真难伺候。”她咬一口蛋饺说。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她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干嘛?”她疑惑地问。
“关机啊。”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的在路上就关了。”
她面露难色,“不行哎,这两天在准备圣诞派对,所有媒体接待都是我负责,关机的话,好多事情都不能做……”
他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
“我保证,不是重要的电话一定不接,好不好?”她双手合十做求饶状。
他考虑一下,终于点点头。
“嘿嘿。”她又傻乐起来。
吃完饭雪容趁陈洛钧洗碗的时候到客厅里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电视能收到很多国外的台。
“阿洛!”她大叫道,“快点来,有电视台在放我最喜欢的片子。”
他走过来,看到电视上正在放几年前的一部圣诞片“Love Actually”。
“看过没?原来是我每年圣诞夜都要看的片子。”她拉他在沙发上坐下,“不过这两年每年都在公司Party,一次都没看成。”
“今天几号?”他问。
“17号。正是最忙的时候,下午请假的时候领导翻了我好多白眼。”她耸耸肩说。
他在沙发那头躺下,把脚搭在她的大腿上。
“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这部片子。”他说。
雪容愣了愣,转过脸地没敢看他,确实,她前几次圣诞夜看这部电影都是跟孟良程一起。
“我是不是好肤浅?”她觉得他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爱情轻喜剧,有点心虚地说。
他摇摇头,转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着电视问:“你最喜欢哪一对?”
她指了指电视,“就这对。”
屏幕上,休格兰特正跟着音乐扭屁股,穿着衬衫西裤的背影显得滑稽又可爱。
“啊,David和Natalie。”他笑笑。
她又开心起来,原来他也看过,“那你呢?”
他想了想,“都喜欢。”
“切,没立场。”
他没有接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电视。
雪容不时地转头看看他,好像不敢相信他就在身边似的。
不知道最近是不是上网看他的帖子看的太多了,她总觉得他愈发陌生,觉得自己对着他花痴的样子,跟全天下喜欢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而每次确定他就在自己身边以后,她就会觉得自己的体温微微地上升了几分,像是酒后微醉似的,被幸福笼罩得目眩神迷。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脚踝捏了捏,转头问:“阿洛,你那些伤……吃得消吗?”
“没问题。”他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隔着袜子摩挲了他两下,又坏笑着问:“那你回头有没有跟漂亮女演员的吻戏床戏什么的,慰劳自己一下?”
他眯起眼睛很认真地琢磨了一下,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一点儿。
雪容刚趴到他身边,他就翻身把她压住了。
“嗯,是要慰劳自己一下。”他看着她的嘴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就把双唇按了上去。
她好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如释重负地闭起了眼睛。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两个人一起出来度假意味着什么,可感觉到他身体明显起了变化那一瞬间,还是一下子脸红了,那种又甜蜜又忐忑的心情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陈洛钧却只是长久地吻她,除了紧紧地抱住她以外,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放开她以后,他便把脸埋在她肩头,像是筋疲力尽一般,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等他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他身下抽出来,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
他结实了很多,全身的肌肉都紧致而柔韧的样子,只是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地方。她再爬到沙发的另一头,撩起他的的裤脚,发现他的腿上也是一样。难怪刚才看他走路起坐都有点吃力。
雪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抱起膝盖蜷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他。
她早就知道,劝他不要太拼命,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全都是无用功,于是索性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偷偷心疼一下就好。
她去二楼抱了一床被子下来给他盖好,再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抱起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无意识地隔着被子沿着他身体的轮廓划来划去。
陈洛钧的腿动了动,却没有醒来。他睡得格外深,最近总是在梦里出现的铁马冰河,厮杀缠斗一次都没有露面,只在电影结束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句“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是电影台词还是雪容在跟他说这句话,就又睡着了。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盖着被子,全身充盈着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暖和舒适。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片黑暗,他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唯一的光源只有身边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雪容正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动了动胳膊,雪容转回头来,嫣然一笑说:“你醒啦?”
“几点了?”他睡眼朦胧地问。
“早上七点。”
“那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没睡?”他又问。
雪容又笑笑,“我上楼睡过一觉啦。外面风声太大了,一早就把我吵醒了。”她没说自己一早起来其实就是想守在他身边而已。
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拉� �了窗帘。
窗外的鹅毛大雪把天地都连成了一片,海面似乎遥远地根本看不见,周围的别墅像是沾满了糖霜的姜饼屋,渺小的不真实。
他躺在那儿,懒懒地看了两眼,又闭上了眼睛。
雪容拉起窗帘走回来,又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抱起膝盖歪着脑袋看他。
她浓密的长发盖住了胳膊,整个人蜷成一团,像只乖巧温顺的小动物。
“想什么呢?”他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够到了她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
她笑着摇摇头,坐近了一点,还是那样微扬着脸看他,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在打量一件新买的宝贝。
“第一次发现你睡觉打呼噜。”她一边说,一边抽出手,心绪万千地摸着他的脸颊。
“是吗?响不响?”
她点头,手指缓慢而小心地划过他的脸颊,像是在感觉他每一根新长出来的胡茬,“大概是你最近太累了。”
他半个脸埋在被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你昨晚电影都没陪我看完。”她笑着抱怨。
“下次陪你看。”他侧过身看了看她的电脑屏幕问。“你在看什么?”
“齐诺的新书。在香港的时候他就给我了。这次我们公司的派对他也收到邀请了,万一他过来发现我到现在都没看完,一定杀了我。”
他缓慢地眨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哎,对了,上次你跟齐诺一起去喝下午茶的时候说什么了?他怎么死都不肯告诉我?”
他答非所问地“嗯”了一声,意识却已经渐渐模糊起来。
合上眼睛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专注,还带着一丝不舍,像是深怕他会消失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把脸往她手掌心里埋了埋。什么理想,什么抱负,什么未来,这一刻都见鬼去吧,他只想在她身边,不被打扰地睡到时间的尽头。
回A城的路上雪容才意识到,这次是她跟陈洛钧第一次两个人出去旅行。虽然他们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宅了三天,所有的活动都仅限于室内,除了做饭看电视,还有无数的拥抱和亲吻以外,其他什么事都没做。
因为知道回去以后就意味着分开,她没忍住情绪低落了起来。
尽管很努力地试图掩藏,但她还是被怔怔看着窗外的表情出卖了。
陈洛钧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对着窗外,极轻极快地抹了抹眼角。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空着的右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安慰般地捏了几下。
“好好开车。”她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下来,脸朝着窗外吸了吸鼻子。
路上忽然起了大雾,高速上的车都堵成一团,陈洛钧看看时间,拿出了几天都没有开机的手机。
这两天他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倒是雪容,接了无数个电话,安排圣诞派对的事情,搞得比他忙碌很多。
他刚一开机准备打电话,手机就响了。
雪容能听得见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却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我看过了。”陈洛钧言简意赅地说,“不是很感兴趣。”
那头又说了好久,他只是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这部拍完我不太想出门。”他忽然说,说完了便又安静地听了很久。
“嗯,好。等我回来再说。”他看了眼雪容,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你是不是要来不及了?”雪容问。
“没事。”他摇摇头。
“万一要是耽误了你的正事,我岂不是罪过大了。”她低头看手指。
“是我回来找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一笑说,“圣诞节我会尽量回来的。”
“没关系啦,洋鬼子的节,有什么好过的。”
“对了。”他腾出一只手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只小盒子给她,“你的生日礼物,都忘了给你。”
雪容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她曾经还给他的那套hello kitty的项链和耳环。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地把盒子盖好,装进自己的包里。
雪容出发时一直在跟他聊天,现在却无比安静,只是闷闷地咬着嘴唇。
开到她家楼下时,她低头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别送了。”
“我……”陈洛钧有些不解地刚要说什么,她却打断他,“上去了我怕我就舍不得让你走了。”
他醒悟过来,抬手顺着她的发丝,轻声说:“等我这部戏拍完,可以好好陪你一段时间。”
“我才不要你陪。”她还是低头绞着手指,“我宁愿你忙一点。
他像是被她的善解人意震惊到了,动作停了下来,一半感动一半心酸地把她揽到肩头。
雪容抬起脸,鼻尖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上没有香水味,没有汗味,甚至连沐浴露的味道都闻不到,可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他特有的气息,熟悉的,亲切的,像是一个柔软的巢穴,给她温暖,让她心安。
“我走了。”她坐起来,对他笑了笑。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眼底里。
“阿洛拜拜。”她凑过去吻了下他的脸颊,拉开车门,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一路快步走进了楼梯道。
一直到上楼开门回到家,她才终于放任自己垮下来,倒在沙发上紧紧抱住了靠枕。
这两天以来,那种似乎要失去他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时,她总是会恍惚起来,那感觉像是握着一捧细沙,越是想抓紧,越是徒劳地看着沙子从指缝间溜走,散落在狂风中。
圣诞节前夜那天是雪容公司每年例行的大派对,这年他们请了很多文化界的名人,雪容的领导还特地让她把齐诺给叫来了。
“你是看上有人给你报销机票钱,特地来混饭的吧。”她在酒店门口接齐诺的时候忍不住揶揄他。
“谢谢。你今天也很漂亮。”他很绅士地没跟她计较,点点头说。
雪容被他说得反而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拽了拽自己的礼服裙子。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齐诺的书都是雪容翻的,她也知道齐诺的书在同事们中间很受欢迎,却没料到齐诺刚一进宴会厅,就被人团团围住,寒暄聊天起来。
她愣了愣,便默默地走到大厅的另一端跟其他嘉宾闲聊去了。
雪容一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停地伪装和假笑让她筋疲力竭,只想找个角落,什么都不用想地躺着——最好再有一杯热茶,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她接到了陈洛钧的电话。
四下张望了一番,她躲到了身后的落地窗帘里接电话。
“喂?”她以为他说话算话,真的回来陪她了,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了。”他一上来就说。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却还是一笑说:“我还没空接待你呢。你不是说这两天就要进组正式开拍了吗?现在还在山里?”
“等一下。”
她哦了一声,等他的时候随便往窗外看了看。
马路两侧的常青树上全都缠满了彩灯,把路边的积雪映得绚丽缤纷。路上人很多,大多是出来过节的情侣,个个都眉开眼笑的。
“你这条裙子很好看。”陈洛钧在电话那头忽然说。
“哎?”雪容被惊到了,下意识地贴近了玻璃窗。
马路对面的一棵树下,有人远远地对她挥了挥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条件反射般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下午刚回来,本来以为可以在这边待两天的,不过马上要去外地见一个导演,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刚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你一眼。”他说。
“我现在下来,你等我一下。”她说着就要转身。
“别动。”他叫住她,“就这样,很好。”
她抬起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想看清楚一些,却发现他离得实在太远,她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黑色的大衣,修长的身形,还有她熟悉的淡然冷静的气质——真的是她的阿洛,不是她在做梦。
他抬着头,正隔着滚滚的车流看着她在窗边不甚清晰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他也没发现她穿礼服这么好看,酒红色的丝绸勾勒出她的曲线,显得她前所未有地娇美和成熟。
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即使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远远的对视,也已经是难能可贵的片刻安宁。她只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到玻璃上,离他近一公分也是好的。
“抓住你啦!”齐诺忽然从窗帘后面窜出来,一把抓住雪容,“快救救我,我快被烦死了。”
“喂……”雪容下意识地甩开他,他这才发现雪容在打电话。
“啊不好意思。”齐诺挠了挠头,又顺着雪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找了半天才看见陈洛钧的身影。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他吐吐舌头,飞快地退了出去。
虽然齐诺只出现了一两秒,但刚才的气氛已经完全被他搅和了,雪容沮丧地转回头来,看着陈洛钧,对着手机说:“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我们领导把他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洛钧笑了笑,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该走了。”
她又擦了擦窗上新生的水雾,对他点点头说,“嗯,路上小心。”
“嗯。”他一直看着她,迟迟没有挂电话。
看着他抬起头的样子,她渐渐被无可奈何的伤感包围。周围的彩灯仿佛一瞬间失去了颜色,被黑暗完全湮没,只有他的身影在夜幕下散发着微光,像一颗遥远的星球,无比清晰,又捉摸不到。
“好啦,我要回去了,不然领导该找我了。”雪容收起伤感对他笑笑说,“你也快走吧,路上堵,别误了航班。”
他点点头,轻声地告了别,又远远地对她招了招手,才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雪容看着那辆车开远了,才转身回到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
厅里依旧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没有人意识到她消失了一会儿。
齐诺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头过来问:“他怎么不上来?”
雪容摇摇头,默默地靠在墙边闭起了眼睛,抬手捏了捏自己脖子上那个hello kitty的项链吊坠。
“你怎么了?”齐诺又问。
她没有答,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对他笑笑说:“没怎么,我只是……在按开关而已。”
齐诺会心笑起来,“对了,我的书你看完没?”
“看完了。”雪容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意见?”
她想了想,“没有。很好。”
“真的?结局你也觉得好?”
她耸耸肩,“挺好的啊。男主角死了才能永远留在别人心里嘛。”
齐诺大为意外,“你上次跟我说喜欢这个男主角,我还以为我把他写死了你会杀了我呢。”
她笑笑,“世界上有几个爱情故事是happy ending的?这样的结局才现实嘛。”
齐诺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好久。
那晚的派对结束以后,雪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陈洛钧家。
他的家里干净得空空荡荡,茶几上,餐桌上,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整齐得不像有人住过似的。
她从衣橱里翻出一套床上用品,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脱了长裙钻进被窝里。
今年的暖气倒是通了,可是主人却不在家了。
床头那本被他看得很旧的《金刚经》还在,她拿过来翻了翻,仍然看不懂,只除了一句“一切有为法,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深重的失落和思念如同一团黑影,压得她难以入眠。
她起来站在客厅的书橱前,怔怔地看着他满架子的电影碟片和各种书。
角落里的一堆书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盒子,她蹲下去,好奇地打开来看了看。
盒子里全是陶瓷的碎片,几乎无法辨认以前是什么东西,她翻了几块瓷片,直到在其中一片上看到了自己拙劣的签名,才意识到这是她当年做给他那个杯子。
已经碎得拼不起来了,难为他还留着。
她捧着那堆碎片蹲了很久,才小心地放回去,关上橱门,回到房间里,重新裹好被子,抱着他的枕头,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雪容约好了要去江海潮家,临走时,她从陈洛钧的书橱里拿了很多他收藏的碟片塞在包里,准备回去好好看一看他平时都在研究些什么。
对于她的出现,糖糖出人意料地表现得很不开心,平时总是抱大腿叫“小姑姑”的,这次却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不肯出来。
“她知道你要来把小雪接走了,前两天就开始闹。”江海潮扶着额头跟雪容说,“非要我跟你说,让你把小雪留下来。我说这是小姑姑的猫,只是暂时放在我们家的,不能留给她,她就哭。”
“哎呀你怎么这么狠心。”雪容跺脚道,“她舍不得就送给她嘛。”
“你不是说这是陈洛钧送你的?怎么能乱给人。”
“呃……”雪容这才犹豫了。
她想了想,走到糖糖房间里,蹲下来搂着她问:“糖糖,你想把小雪留下来对不对?”
糖糖看看她,怯怯地点点头。
“我没有意见的,但是它是小姑夫送给我的,所以我们问问他好不好?”
糖糖眼睛转了转,“那他不答应怎么办?”
雪容笑笑,“我们试试看嘛。”
糖糖犹豫着答应了。
雪容拿出手机,拨了陈洛钧的号码。
他很快接起来,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容容,接着就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你说话方便吗?”
“嗯。”
雪容按了免提,把糖糖拉过来说:“有人有事找你。”
糖糖冲着话筒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小姑夫”。
他立刻笑起来,以雪容完全不能想象的、温柔到极点的声音叫了一声“糖糖”。
“小……小姑夫……”糖糖看了雪容一眼,鼓足勇气接着说:“小雪可不可以留在我们家?”
雪容替她解释道:“糖糖跟它有感情了,舍不得还给我了,怎么办?”
他想都没想就说:“好啊。那就送给糖糖吧。”
糖糖一下子跳进雪容怀里,兴奋地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
“喂,你怎么把送给我的东西转送给别人,眼都不眨一下的啊。”雪容反而不爽了,关了免提拿起手机说。
“你跟小孩子还计较什么啊。”
“那我回头就一个人了,怎么办?连陪我的猫都没有了。”
他低声地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雪容在电话这头无奈地叹了叹气。他回来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就又会接到什么新片,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了吧。
她按下心里的郁闷说:“那好吧。我就把小雪留在海潮哥哥家了。反正它也不喜欢我。”
她这边刚挂电话,糖糖那边就飞奔出去跟老爸汇报好消息了。
雪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糖糖坐在江海潮怀里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地有些心酸。
这样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的日子,她明明有过,不管是当年对着爸爸,还是对着陈洛钧。只是现在她长大了,再也没有这样的资格了,她要学会不动声色,要学会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了。
“小姑姑。”糖糖恢复了平时跟她的亲热,跑过来拉着她手问:“我上次在电视上看到小姑夫啦。”
她笑笑,蹲下来问:“是吗?你看到他在干嘛呀?”
“看到他被好多拿着话筒的人围着。那些人为什么都想问他问题啊?”
雪容一时语塞,江海潮走过来给她解围说:“你小姑夫是大明星,人家都想认识他。”
“又瞎说。”雪容看他一眼,“以后可别给小朋友看娱乐新闻了。”
江海潮欲言又止地看看她,斟酌了一下,叹了叹气,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需要他开口,雪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一段多么复杂和艰难的感情。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从遇见陈洛钧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了是她的修行,她已经半途而废过一次,这回好不容易捡起来,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再放弃的理由。
她忽然开始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佛经了。他和她一样,都需要一点信仰来坚持自己的路。
而对他的爱,就是她最坚定最深刻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