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_第九章 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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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宸烨一直昏迷不醒,三人焦急不已,袁知嵩一直等在木屋外翘首以盼。照理说皇上那封信肯定是找帮手的,这人怎么还不来呢?

终于,三日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负手而来,明明是肉体凡胎,却如踏在莲座上一般,周遭皆是仙家的超然。

“袁将军,别来无恙啊!”

“向老前辈?”

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的袁知蒿见到来人惊喜万分,随即又困惑不已地上下打量着他:“您……你不是……”

这位老前辈不是已经仙去已久了吗?怎么会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呵呵,将军不用惊讶,如你所见,老朽没有死,只不过是图个清静才对外这么说!”老者笑道。

“呃……”

为了图清净就对外说自己死了,老前辈还真是……

不过也能理解,这位老前辈可是当今北棠国师的师父向天绝,就算他躲在深山老林里,挖空心思找他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

居然真的是向老前辈,这下圣上肯定有救了,袁知蒿赶紧冲了进去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洛太傅和李丞相见到来人,听完袁知嵩的解释,也是一阵唏嘘,激动不已。

“就连百草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只有小七那个鬼灵精,不仅知道我没死,连我住在哪儿都知道!老朽虽然闲云野鹤惯了,本不想再过问这些俗事,可是……唉,没办法,还是帮徒孙一把吧!”

“前辈处江湖之远,仍忧其君,实在令下官钦佩。”李奕霖拱手敬道。

“呵呵,别给老朽戴高帽子了!老朽来这一趟可是不情愿得很!”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利落地开始给轩辕宸烨把脉,随后替他输送内力。

三人屏住呼吸,紧张不已地在一旁看着。

噗——

片刻后,轩辕宸烨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向天绝陡然收回了功力,惊讶不已地看着他,喃喃自语道:“老朽多年不问世事,竟不知道这世间居然有人练成了玄音诀第十层!”

“前辈,皇上到底怎样了?有救吗?”袁知嵩问。

向天绝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答道:“这娃儿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必须要有人一直用内力护着,但给他输送内力的人会被他体内的噬魂蛊反噬!现在他的丹田内有一股极其浑厚的内力护着他,所以他暂时没有危险,但也经不住他这么消耗。一旦那点内力被消耗完了,他怕是就撑不住了。老朽本想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却发现他体内那股内力居然是玄音诀第十层!除非是玄音诀十层或者更高深的内力才可以为他运功,否则只会雪上加霜,让他身体内的真气更加混乱,死得更快!老朽至今也只练到了玄音诀第九层,怕是……”

向天绝话未说完轩辕宸烨的身子突然忽冷忽热,一阵痉挛。

“娘子,娘子……”

“嗯,这娃儿在说什么?什么梁子?”向天绝不解地问。

“他是在喊娘子!”袁知蒿好心解释,“他从被救回来那天起昏迷期间就一直在叫娘子,除了娘子就是夏儿,反正就是这两个颠来倒去地唤个不停。”

“前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奕霖追问。

“唯一的方法只有找到那个玄音诀第十层的人将所有功力都传给他,在这样强大的内力压迫之下,噬魂蛊自然会消亡,他已经被掏空的身体也不用担心随着噬魂蛊的死亡而衰竭。”向天绝看了眼依旧在喃喃着“娘子”的轩辕宸烨,“不过我看这法子怕是行不通了!很显然这娃儿不想拖累那个玄音诀第十层的人!”

“那前辈,您能练到第十层吗?”袁知蒿说完自觉这个问题有些唐突,又闭了嘴。

向天绝摸了摸胡子:“老朽倒是不稀罕这身功力,传给徒孙也无妨,但第十层……呵呵,老朽穷极一生也无法突破到第十层啊!想要练到第十层谈何容易!说起来,老朽倒真是很想见一见那个练到玄音诀第十层的人!”

三人闻言全都唉声叹气急得团团转。

“你们也别太沮丧了,老朽虽然不能完全根除病灶,但暂时给他保命的法子还是有的!”向天绝说完唰唰写了一张药方让三人去照着抓了。

三人按照方子给轩辕宸烨抓了药,向天绝又掏出了个葫芦倒出几粒药丸喂给他。

等了大概两个时辰,他终于醒过来了。

看他醒来几人都松了口气,同时也忧心忡忡。

正想着看能不能问出那个练成玄音诀第十层的人到底是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几人立刻警惕起来。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袁知蒿低声道:“没事,我去看看。”

袁知蒿没有开门,而是翻窗从后面绕过去,刚绕到前门便看到一蓝一红两个陌生男子立在屋外。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袁知蒿戒备地问道。

“阁下是袁将军吧!在下七煞门祁越。”

“在下千音阁锦觅!”锦觅玩世不恭地笑着,将轩辕宸烨用白鹤送到的密信递给袁知蒿看。

看锦觅笑得这么不正经,即使他有轩辕宸烨的密信,袁知蒿也很难相信他。

袁知蒿还是不放行,锦觅的笑顿时变得有些阴险,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只好使出撒手锏了!”

袁知蒿一听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怒喝一声:“你果然是假皇上派来的!”

“老大,你家娘子来了——”锦觅突然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袁知蒿一头雾水地看着锦觅在那儿大呼小叫。

“老大,你家亲亲娘子来了——”

“老大,你……”

当锦觅喊到第三遍的时候,刚修好的木门“砰”的一声被人生生从里面撞开,摔成两半,除了早有先见之明闪到了安全地带的锦觅,袁知蒿和祁越全都被突然倒塌的房门砸到,正一边抱怨一边拍着身上的碎屑。

轩辕宸烨眸子里两团火焰烧得正旺,步伐有些踉跄,一步步逼近锦觅,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微微抬起,嘶哑地问道:“她在哪儿?”

“呃,老大,你别用这样欲求不满的眼神看着人家,人家会误会你断袖于我的!”

“她在哪儿?”轩辕宸烨揪着锦觅的力道又紧了几分,锦觅的脚几乎已经离地了。

“呃,老大别生气,您跟这位袁将军先验明下我清清白白的身份!”锦觅知道不能再玩了,他都快被勒死了。

“锦、觅!”轩辕宸烨双眸变得猩红一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咬出他的名字。

锦觅冲几乎失控的轩辕宸烨苦笑着,然后看向袁知蒿:“袁将军,我和你家主子可是相识的,这下你相信我的身份清白了吧!”

袁知蒿不待见地看了锦觅一眼,暗忖着皇上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嘿嘿,老大,不这样说你怎么会出来?你不出来人家怎么能打得过袁将军?要知道人家可是很脆弱,很不经打的!”

锦觅话音刚落,祁越一个箭步蹿出好远,抱住一棵大树做呕吐状,这人皮也真厚,早知道就让离落跟他一起来了,他快被恶心死了。

“她……没有来……”轩辕宸烨失魂落魄地松开锦觅,“是啊,她怎么会来……”

“老大,虽然你能开口说话了,小弟我深感欣慰,可是你现在的声音真的甚为难听,甚为难听哪!”

锦觅这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刻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每每都能把人气得半死。

“锦觅,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轩辕宸烨很快便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们还需要一些东西,你离开时穿的衣服,还有,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锦觅问道。

轩辕宸烨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左边锁骨处,面容蓦然变得柔和了些。

一旁的向天绝看到轩辕宸烨样子和李奕霖等人解释道:“封魔贴早就对他没用了,他现在只要一激动就会被噬魂蛊控制,但据老朽观察,刚才他居然凭借自己的力量生生压制下了魔性,嗯,真是孺子可教也!没白费我那么多好药!”

“那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袁知蒿问道。

洛清鹤抚着胡子说道:“依老夫之见,既然主上如今可以勉强凭借自己的力量反控制邪术了,那么现在主上除了脾气暴躁些,人应该暂时没事。但怕是经不住这么频繁发作对身体的消耗。要根治,还是要请那位高人……”

向天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心里却了解这娃儿的性子固执,怕是不可能。

果然,轩辕宸烨和锦觅叮嘱几句之后看向说话的洛清鹤:“这件事不用再提!”

“可是,您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妙,还是该以大局为重啊!”洛清鹤劝道,李奕霖和袁知蒿也附和着点头。

“我意已决,诸位不用再劝!各位现在要做的只有助我尽快夺回政权。三日后,我们去洛城!”

众人无奈,只得领命。

至于向天绝,将药方和小葫芦留下后便继续云游去了。

一个月后。

“十一,不要再找了,你回去休息,交给我们行不行?”

花月见和沧海看她面色苍白如纸,憔悴异常,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这样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地奔波,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这样的话这些天他们已经说了千百遍,十一如今是完全充耳不闻,省着力气继续找人。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不放过,轩辕国以及周边已经快被她掘地三尺,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走不了多远。

“十一!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花月见和沧海一起拉住她,说不动只好动手了。

十一眼神一凛,双手微动,两人只觉周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已经被弹出好远,再起身的时候十一已经不见了人影。

“嘶——我的腰,疼死我了!”花月见一边单手撑着后腰,一边拍掉身上的尘土,抱怨道,“越来越暴力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沧海一瘸一拐地走到花月见身边,搭上他的肩膀,看着十一离去的方向:“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找她啊!她现在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要是遇上六皇子的人不是羊入虎口!”花月见有些烦躁地说道。

这时沧海倒是笑得一派轻松:“羊入虎口?现在的情况还说不定谁是羊谁是虎呢!我看现在是谁遇到十一谁倒霉!”

花月见连连点头:“那倒是!”

漫无目的寻找了一个月,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他就这样走了,未留下只言片语。

思念到了极致,成了蔓延成灾的哀怨,怨他就这样丢下自己。

“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楼之顶,十一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夜风撩起她银白的发丝和黑色的锦衣,如梦似幻。明明该是阴森诡异如魔魅,此刻抱膝而坐的她却若遗落人间找不到归路的精灵。

突然,一片阴影在她的头顶落下。

甚至连警惕和防备的力气都失去了,十一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要见你。”天凌看着她憔悴得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走,心脏忍不住抽痛不已。

他本想帮她,却还是失败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十一重新将头埋进膝盖间,冷声道:“他若想见我,让他自己来找我。”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轩辕宸曜居然都没有来找她麻烦,也没有为难爹娘、沧鹫、洛风尧他们,只是以案子疑点诸多为名一直这样关押着。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天凌:“他好像……有烨的消息了。”

如轩辕宸曜预料的,她未必肯随他去皇宫,所以天凌只好按照轩辕宸曜交代的以此为诱饵。

果然,十一不待天凌反应过来,已经朝着轩辕国皇宫的方向迅速飞去。

“来得可真快!”

轩辕宸曜背对着十一负手而立,语气中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有他的消息?”十一开门见山地问道。

轩辕宸曜转过身。

转身的刹那,即使知道他非他,可是那完全相同的容颜依旧让她慌了神,喃喃失声道:“阿七……”

轩辕宸曜突然变得阴鸷的神色,让十一从恍惚中醒来,有些不舍地别开脸去,拼命告诉自己,他不是他,不是他……

可是,好想好想他。即使明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可是那相同的容颜依旧让她忍不住想要去看,去触摸。

“你的心里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轩辕宸曜突然逼近她,将她逼到走廊的角落。

“你知道他在哪儿?”似是嫌他还不够失控一般,十一继续开口问道,说话间一直撇开头,不看他。

“夏儿,你还真是懂得怎么把我惹怒!”轩辕宸曜冷笑道,“为什么不看我?害怕看着我就会想到他吗?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轩辕宸曜的话让十一浑身一震。

看十一终于对他有些反应了,轩辕宸曜说道:“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却喜欢他,所以我处处模仿他的神态,动作,言行举止。只要你的目光能够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即使是做他的替身我也不在意。嗬,想不到当年因为爱你而做的努力,日后居然会用来恨你,伤你。”

听着轩辕宸曜突然说起过去,十一只是抿唇不语。

轩辕宸曜似是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恨你们胜过恨萱妃,因为她本就是我的敌人,可是你们,你们是我的亲人,可是却伤得我最深。

这轩辕国本该是我的天下,而你本该是我的皇后。可是最后,原来这一切全都是海市蜃楼,是一个美丽的陷阱!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到头来居然全都是属于他的,而我,从一开始有的就只是欺骗和背叛。”

十一的面色开始有些浮动,神情微微错乱:“当年,我们也没有想到萱妃她居然会……”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萱妃居然会疯狂到为了能让大皇子登上皇位,不惜牺牲自己的清誉,陷害我,诬陷我与她私通,让父皇龙颜大怒又不能将这丑事公告天下,只好暗地里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骗去秘密毒死?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大皇子,他有一个全心全意为着他的娘亲。而我呢?我的娘亲呢?我以为我是她最疼爱、最器重的儿子,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愚蠢得近乎可笑。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准备牺牲我,她之所以器重是为了让我从小到大都暴露在宫中的明争暗斗之下,为烨挡去一切危险,最终……让他顺利登上皇位!轩辕宸烨,我的好弟弟,他不仅得到了天下,还得到了你的心!而我呢……夏儿,这对我公平吗?”

轩辕宸曜的表情异常扭曲,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十一死死捏紧双拳,同样激动道:“所以你就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报复我们吗?你知不知道烨他以为你死了,甚至……”

“闭嘴!我不想听你为他说话,为他辩解!他是怎样对我的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在我死后理所当然地接手了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不允许宫中的人再提起我,让我完全从这个世上消失。他以为这么做,他的良心就能安稳些了吗?”

“不是,不是……他不是,为什么你要这么想他!”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你和我才是最相配的,他只知道死皮赖脸地纠缠你,为什么你爱的人是他?为什么我永远只能做你的哥哥?”

十一疲惫不

堪地别开头去:“烨从来没想到过要跟你争,我们一直把你视为最敬重的兄长……”

“你明知道我不想做你的兄长!”轩辕宸曜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每说一个字,每一句对轩辕宸烨的辩护都让他如被利剑穿心。

“嗬,你还是一样,无论任何时候,你的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他,为了他,你可以不惜将我伤得遍体鳞伤。我为了你去学他的一言一行,我认真扮演兄长的角色,只为不把你吓走,我没有他的天赋异禀,所以为了超越他,我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只为能与你相配,让你能多看我一眼,我想将来让你成为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你给我的是什么?你早知道太后的意思,知道北棠百草在利用我,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和轩辕宸烨最后只能留一个。可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烨那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伤害我。烨死了,你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找了他整整一个月仍旧不放弃。可是我呢?当年你得知我被毒死了,可有费心确认过?到头来,居然是宸凌悄悄摸索进寒冰池救了一息尚存的我!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当时还没死吗?还是,你只是装作不知道?”轩辕宸曜一步步逼问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太后和爹爹的意思,不知道你根本没死!爹爹也从来没有想要牺牲你,爹爹到最后甚至已经改变主意,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

看到十一面上的冷静终于被打破露出痛苦的神情,看到她因为自己而痛苦,轩辕宸曜狰狞的面容稍稍缓和。

他靠近她,伸手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一如当年般亲昵,声音异常温柔,极尽魅惑:“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死心,还在等待你可以回头看看我,难道即使他死了,你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够了!他没有死!”十一被这个字眼刺激到,浑身颤抖地打断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对我说这些,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等等!你不想见见他……的尸体吗?”

轩辕宸曜的话如一记惊雷从头顶注入,让她全身上下甚至连每根发丝都在疼痛。

啪啪,只听得两声拍手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两个宫人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停放在了她的身前。

白布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隐隐还可以闻到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

十一强撑着问:“轩辕宸曜,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为什么不自己看看呢?不敢吗?”轩辕宸曜突然一个挥手,将白布掀开。于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在她毫无准备之下闯进她的眼里。

那熟悉的人皮面具,他消失之时所穿的白色衣服……天地一片静谧,连心跳的声音仿若都消失了。

最好的结果便是他没有死,这是轩辕宸曜随便找来的尸体假冒的,可是这是他的面具,是他的衣服,即使他没有死,那么也能说明他现在落在轩辕宸曜手中了。

要怎样才能知道眼前的尸体到底是不是他?十一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在他身上所做的印记。

想到可以证明他身份的方法了,可是她却愣怔在原地,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一步去验证。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迈开步子,极为冷静地走到那具男子的尸体身前,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这个人死于一个月前,时间吻合……

接着,十一熟练而专业地解开他的衣服。

轩辕宸曜斜倚着栏杆,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嘴角始终扬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轩辕宸烨,其实他也并不能确定。故意找她来是因为她能让他知道真相。

半盏茶的时间后,十一的手在轩辕宸烨的锁骨处顿住,迟迟没有动作,面上掀起惊涛骇浪,随即又在瞬间化为一潭死水,好半晌十一才颤抖着细心将轩辕宸烨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后将他揽进怀中,平静地说道:“谢谢你帮我找到他,我要带他走。”

轩辕宸曜斜倚的身子猛然僵直,目光犀利地扫向十一,一脸无法置信。

他努力穿透她的眸子看进她的心,却只能看到一片死寂和空洞。

她此刻的平静令他极度不安。

“真的是他,他死了……”

虽然一直在策划着这一天,可是真的实现了,他却有些难以接受,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世上与他有着相同容颜,流着相同血液却比他幸运千万倍得到了一切的人死了。

绝世无双,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来临后心中却是如此寂寥。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容颜,他突然觉得好害怕。

她若是放声哭泣,他也许不会这么担心,她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她坚定了随他而去的决心。

“你想陪他一起死?”轩辕宸曜的指甲陷进手心里,指关节捏得发白,咬牙切齿地问道。

丝毫不在意从轩辕宸烨身上传来的腐臭,十一温柔地打理着他凌乱的发丝,她的眼里只有怀中的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轩辕宸曜一眼。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她波澜不惊地说道。

十一话音刚落便响起轩辕宸曜一拳砸在廊柱之上的巨响。

他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如此慌乱!

十一丝毫不为所动,扶着轩辕宸烨就要离开。可是刚走出几步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她甚至连倒下之前还不忘用身子护着轩辕宸烨。

“你做什么?”天凌见状迅速从暗处冲了出来,扶住几欲摔倒的十一,再将轩辕宸烨的身子轻轻放下。

“一点迷粉而已。”轩辕宸曜说着便从天凌那里接手十一,将她打横抱起,一边抚摸着她的发,一边喃喃自语道:“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放心?”

天凌满心忧虑地看着轩辕宸曜将十一带走,虽然当年他救了他,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他还没有到能够改变轩辕宸曜决定的地步。他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他像是一个局外人,目睹着一切悲剧,心痛着,哀伤着,可是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乾清宫。

轩辕宸曜温柔地将十一放置在金丝软榻上,安静地坐在她的床沿,然后细细地打量着她昏睡时的毫不防备的容颜。

此刻的她没有平日里的冷漠疏离,而他,亦没有刻意为之的阴鸷和冷森。

“不可以不死吗?没有了他,你就真的没有任何可留念的了?”

被他绕在手指上的银丝蓦然收紧,她似乎感觉到了疼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一头银发……又是为他……为何你不肯给我哪怕一点点的机会和希望?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轩辕宸曜说了许久,然后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垂着头,似是极为苦恼。

他知道,只要她醒来,他将要面对的便是另外一具尸体。

他要她痛不欲生,但是,他不要她死……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

“八皇子,你不要助纣为虐!”

是花月见的声音,隐约还有刀剑相抵的摩擦声,犀利刺耳。

“与你无关!”

“八皇子,十一待你不薄,她这么相信你,你真的忍心如此对她?”沧海义愤填膺地说道。

“我……”

轩辕宸曜凝神听着屋外的打斗,再转过头去看十一之际,发现她已经睁开眼睛醒来了。

“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吗?”轩辕宸曜嘴角又勾起一如既往邪肆的笑,语气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妃子,令人毛骨悚然。

她乌黑潋滟的眸子中倒映着他两个小小的影子,此刻,她的眼中就只有他,终于就只有他。

他突然有些欣喜。

当他的唇失控地缓缓落下,她被子下的手立刻紧握成一团。

微凉的唇接触她的温暖,他有些讶异地稍稍离开她,她清澈的眸子依旧那样看着他,波澜不惊。

她居然没有反抗?!

她只是无辜而可怜地看着他,眸子里还有着迷惑和羞涩,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他扮作轩辕宸烨第一次亲吻她时的情形。

他猛然反应过来!她居然把他当成轩辕宸烨了!好,很好……

轩辕宸曜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在她的颈侧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中有了腥甜的滋味。虽然他一直说着并不在意做轩辕宸烨的替身,但此刻却痛到整颗心都如同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她一刀一刀凌迟。

第一次,他有了反抗的意识!他就是他,他不要做他的替身!永远也不要!

“看清楚,我是谁?”

他剧烈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让她清醒,他连一秒都无法忍受她将他当成轩辕宸烨。他宁愿她恨着真实的自己,也不愿意她爱着虚幻的轩辕宸烨。

“烨,不要摇我!头好晕……”

十一有些难受地紧皱着眉头,那一刹那他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不忍心再折磨她。

“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带我走好不好,我好累,真的好累……”十一伸出双手环住轩辕宸曜的脖子,若抓住悬崖峭壁唯一能让她活命的藤蔓。

她温暖的唇摩擦过他的下颌,乞求着他,点燃他全身的火焰,是欲火,更是怒火。

外面交战的声音越来越近,天凌有意没有全力抵抗,眼看花月见和沧海已经打到了门外就要冲进乾清宫,狄浸月突然带着几十个御林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朝廷钦犯,想不到你们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狄浸月冷笑道。

“给本宫将这两个逆贼拿下!”狄浸月一声令下,御林军倾巢出动。

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让十一的神志渐渐开始清醒,伸出手微微抵着轩辕宸曜裸露的胸膛。

“不,不要……”她偏头躲开他炽热的吻,神情错乱,开始抗拒。

“该死!”轩辕宸曜不满地低咒一声,怒道,“全都给朕停手!”

轩辕宸曜话音刚落,殿外果然全都停止了打斗,所有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于是殿内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嘤咛声变得清晰起来。

狄浸月的脸色变得慌乱起来,而花月见和沧海更是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刚得知烨已死的消息,现在他们居然连十一也保不住了。

花月见目眦俱裂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发疯一般再次与御林军缠斗起来。

“皇上,请三思!”狄浸月扑通一声跪在乾清宫的殿外,眼中有焦急,更多的是愤恨,她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会为了那个女人失去理智到如此地步。

静默半晌,从殿内冲出一股巨大的气流,越过大门直直地击向狄浸月的胸口。

狄浸月还未感觉到疼痛,一口鲜血已经先一步狂涌而出,身子倾斜着,狼狈地撑住地面,神情哀戚地低低笑着,她知道自己惹怒他了,可是这一次,她不想妥协。

狄浸月艰难地跪直身子,一字一顿道:“皇上,请三思!”

“烨,你生气了?”十一看着轩辕宸曜脸上阴鸷和暴戾的神情,有些害怕地瑟缩到床榻的角落里。

轩辕宸曜长手一伸,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狠狠吻上她的唇,良久才松开。

她困惑地仰头看着他,似是对他突然停止的动作深感不解,眼中甚至有受伤的神色,被吻得微肿的红唇娇艳欲滴,像是无声的邀请。

轩辕宸曜突然将她压进自己的怀中不去看她,慢慢平息着自己紊乱的气息。

盼望多年的暖香在怀却要坐怀不乱,这对他而言未免是太过于残忍的考验。

轩辕宸曜揽着十一出现在乾清宫门前时,花月见、沧海包括天凌全都无法置信地看着温顺地依偎在轩辕宸曜怀中的十一。

花月见激动地喊道:“轩辕宸曜,你对她做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花月见的声音太大了,又或许是狄浸月嫉恨的目光太过于犀利,十一怯怯地往轩辕宸曜身后躲了躲,纤弱的双手揪着他的衣角。

“没事,别怕!”轩辕宸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十一,你醒醒!他不是烨,他是独孤无双,是轩辕宸曜!”花月见继续喊道,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在面色铁青的轩辕宸曜动手之前,十一已经怒挥衣袖,花月见立即被击飞好远,沧海慌忙跑过去扶起花月见:“怕是烨的死让她受了太大刺激,所以才会……”

花月见暴躁地打断沧海:“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对仇人投怀送抱!”

轩辕宸烨的死对花月见打击太大,而此刻十一的突然变故更是让他对轩辕宸曜的愤怒全都在此刻爆发。

“十一,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他是害死烨的人!烨他已经死了,烨他已经死了!”

“不,烨没有死,没有死!你闭嘴!闭嘴!”十一歇斯底里地喊道,嗓子已经全都嘶哑。

一次又一次,花月见被摔得狼狈不堪,虽然奄奄一息,依旧不甘地虚弱低喃道:“他死了,死了……”

沧海阻止不是,不阻止也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爬起来,另一个一掌击飞刚爬起的那个。

花月见看样子伤得不轻,沧海匆匆跑到花月见身边,为他把脉,眸子中的惊愕一闪而过,迅速被担忧淹没,劝说道:“月见,别说了!你能不能冷静点?她也很痛苦!”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绝对不会看着十一被这个浑蛋设计,绝不!”

花月见刚起身到一半便被一阵劲风击飞。

十一仰着惊慌失措的小脸看着轩辕宸曜,急得直摇他的胳膊:“烨,烨,烨……”

她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一遍遍唤他的名字:“你没有死,没有死的!”

她面上的慌乱,她沙哑的声音,她眸子中脆弱的期望,让轩辕宸曜的心盈满苦涩,无奈地拍拍她后背:“冷静点,我没事。”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用尽全力才说出那六个字,每个字都像利刃划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烨……”她终于安下心来,小脸埋进他的胸前。

算了,就让他放纵一次吧!让他贪恋地享用一会儿这样的温暖吧。

“轩辕宸曜!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看不起你!你以为这样十一爱的就是你了吗?”花月见难以抑制地冷笑起来,面上全然是不屑。

卑鄙?轩辕宸曜露出自嘲的笑!若是卑鄙就能让她对轩辕宸烨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就算卑鄙又如何?可是,一句“从未”完全击碎他所有的幻想。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将重生的他再一次毁灭了。

他真的想回头,可是,她却不给他任何希望,任何机会。

即使轩辕宸烨死了,她现在唤着的是他,拥着的……依旧是他。

而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替身,卑微地靠着这张完全相同的脸偷取她的依赖,她的拥抱。

暗处的密林中。

离落双手紧握成拳,手心里也全都是汗水。

“完了,怎么会这样?老大不是说他会给出暗示,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锦觅不动声色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一贯玩世不恭的面容也变得凝重起来:“想必是老大太高估她的理智,也太低估她对他的痴情了。一看到他� �尸体,她就完全失去理智了,哪还有心思看懂老大的暗示!”

祁越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哼:“女人就只会碍事而已!”

锦觅和离落同时看了祁越一眼,警告味十足。敢说嫂子的坏话,被老大

知道你就死定了。祁越见状讪讪地闭了嘴。

离落一边焦急地注意着远处的动静,一边为难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老大没死的真相?要是她真的被轩辕宸曜占了便宜,那后果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可是,要怎么告诉她?现在说,轩辕宸曜就也知道了!”

“哎呀呀!烦死了!”锦觅烦躁地在自己脑袋上乱揉一气。

“北棠半夏是钦犯之女,望皇上三思!”狄浸月强撑着内伤,固执地提醒道。

轩辕宸曜兀自安抚着怀中受惊的人儿,丝毫不理会狄浸月一声一声的暗含深意的劝诫。

狄浸月自嘲地敛下眸子,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个女人而已,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就像一个自说自话的小丑,做再多也得不到他丝毫的垂怜。她居然还天真地相信他想那个女人死,原来他不是想她死,而是希望她爱他。只要那个女人稍微有一点点主动和亲近,他便忘了一切了。

狄浸月苦笑着摇头喃喃:“可能吗?我们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北棠半夏不可能爱轩辕宸曜,就像独孤无双不可能爱南宫魅。”

“烨……”感觉到轩辕宸曜的分心,十一不满地想要唤回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

“烨……”

“我在。”

她天真的笑靥如此璀璨,如黑暗中突然闯入的阳光,晃了他的眼。如果这样的笑靥是为他该有多好,就算不是为他,若是可以一直这样拥有他也已经很知足了。

他一直以为只有不断地伤害和报复才能熄灭心中的恨,可是蓦然回首间,他才发现一切的一切竟都抵不过她一个笑。

他甚至自私地希望她能够这样一辈子都不清醒。

她踮起脚尖,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让他正对自己,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看我?”

轩辕宸曜宠溺地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唇。

花月见因为这一暧昧的动作立刻就要爬起来冲过去,但随即被沧海压制住了。

当轩辕宸曜的唇落在十一的嘴角,花月见愤怒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许是觉得此情此景惨不忍睹,离落垂下头去无法再看,祁越见到这一幕,眼中的不屑更为肆意了,锦觅此刻却是睁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面上是诡异的兴奋,嘴里还念念有词:“啧啧,不愧是大嫂!行事就是彪悍啊!连那个死变态都敢下嘴啃……”

她唇上如梦似幻的美好令他无法自拔。

然而,梦在最璀璨的时刻,醒在膻中穴的刺痛,醒在脖子上属于利刃的冰凉。

“让所有人退下!放了北棠百草、冷忆香、沧鹫、洛风尧!”十一灵活地绕到轩辕宸曜身后,用小巧而锋利的匕首抵住他颈边的动脉。

与此同时,原本奄奄一息的花月见居然身手矫捷地一个轻跃,长剑抵上了天凌的胸口,沧海也是丝毫不费力地制伏早已经重伤的狄浸月。

“不要想玩花样,你的膻中已经被我用淬了软筋散的银针封住。”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自信。

嗬,原来一切都是如梦一场,那些笑,那些温暖,那些软软的呼唤,全都是海市蜃楼,从未得到。

“不愧是夏儿啊!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甚至连我都开始不理智了,你还能够这么清醒。现在是怎样?救出他们,完成你在这人间最后的牵挂,然后再随他而去?”

“随他而去?你一日不死,我就不会死!”

“哈哈哈……”原来她是要为轩辕宸烨报仇,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只为杀了自己为轩辕宸烨报仇。

“夏儿,你好残忍……”

轩辕宸曜怒极,越笑越狂乱,最后竟然生生吐出一口鲜血,十一避之不及,任由他的鲜血染红了她握着匕首的右手,一滴滴落在脚下的石板上。

他的鲜血令她的心有一刹那的松动,但只是一刹那而已。

“在你对我们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后就不该奢望我对你还有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你当年教我的!”

“嗬,敌人……原来我是敌人啊!嗬,夏儿,其实,你还是太仁慈了。否则你的银针上就不该只是淬普通的软筋散,而是致命的毒药。”

轩辕宸曜叹息一声,丝毫不在意此刻被她劫持着,他伸出手去拉住她另一只手,牵引着放在自己的腰间,然后脑袋在她的肩膀蹭了蹭,竟然就这样顺势靠了上去,神态放松,形成一种极暧昧的姿势。

“动手吧!”他说。

“你……”

“动手!杀了我!”轩辕宸曜重复道。

“你以为我不敢?”十一看他一副料定自己不敢动他的神情,不由得怒道。

“不是不敢,是不舍得。”他的身子又故意往后贴近几分,脖子蹭在刀刃上,鲜血立即顺着刀刃一滴滴流淌了下来。

“你疯了!”十一低咒一声。

“嗬,我知道,你不会不舍得的,为了他,你什么都舍得,什么都舍得牺牲……”轩辕宸曜低低地笑道。

“我不想听你废话!你到底放不放人?”十一努力让自己不要被他的话扰乱心神,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放。”轩辕宸曜悠悠地说道。

“你……”他一副完全不怕死的样子,十一顿感无力。

“十一,你和他废什么话?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往他身上捅几刀,看他还嘴硬!他处心积虑才得到了这轩辕国,称霸天下也只差一步,他会舍得死?别被他骗了!”花月见中气十足地喊道,丝毫没有重伤的样子。

刚才被十一的掌风拖着飞来飞去装得和真的一样,差点连沧海都骗了过去。沧海给他把脉之后才发现他根本一点伤都没有才反应过来。

花月见一开始也以为十一真的迷失心智了,直到十一那看似猛烈其实打到身上软绵绵的一掌之后,他迅速明白过来十一的意思,于是就顺着她演了起来。而因为轩辕宸烨的死,他的愤怒全都是真的,以至于轩辕宸曜根本没有看出破绽。

十一此刻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果然是当局者迷,她还是太掉以轻心了,轩辕宸曜分明是故意强调对她的感情,激起她的愧疚,让她被感情羁绊,没办法做正常的思考。

十一立即重整旗鼓,有些生气道:“你居然利用我对你的愧疚?”

“那也要你会愧疚,我才能利用啊!善良的夏儿!”轩辕宸曜仿佛爱上了刀刃划破皮肤的疼痛,居然一次次地自己把脖子往刀刃上送,直看得她触目惊心。

“善良?可不是谁都值得我善良的!”

感觉刀刃危险地抵着动脉,还差一点点就能要他的命,轩辕宸曜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她确实变得残忍了。又或是他自视过高,以为她对自己还有一些不忍。

刚才的一幕让暗处的三人看得惊心动魄。祁越看着劫持着轩辕宸曜,一脸镇定自信的十一,眼睛到现在还发直,嘴里喃喃自语着:“这女人还真是……”

此刻的十一,无论是那眉宇间的寒彻入骨,还是一头泛着冷光的银丝,全都美得令人窒息,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光。

他难以想象,明明前一刻还柔弱得让他唾弃的女人居然毫无预兆地在一个转身之间就变得风华绝代,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又舍不得不看。

锦觅要不是离落按着,早就激动地跳起来了,亢奋地低语道:“哇呀呀!大嫂,小弟太崇拜你了!这么有趣的女人居然被老大捷足先登了!甚是遗憾!甚是遗憾啊!不过……老大现在长得没有我风流俊俏,声音也没有我迷人了,还染上了个嗜血的吓人毛病,眼睛也红得吓人,啊哈哈!说不定大嫂一比较就会发现我比较可爱呢!啊哈哈……”

听着锦觅的胡言乱语,离落的脸色越变越黑,刚刚还在说祁越,这家伙才真是嫌命长了。

“你到底放不放人?”十一再一次问道。

轩辕宸曜的面上渐渐染上杀意,身侧的手暗暗运气,沧海一直注意着轩辕宸曜的动静,此刻不由得惊呼一声:“十一,小心!”

千钧一发之时,不远处的祁越神色一凛,袖中的暗器立刻在轩辕宸曜出手之前发射出去。

狄浸月:“不要——”

噗——暗器进入血肉的声音。

“无双……”狄浸月的胸口插着七煞门的独门暗器七星镖,正不断涌出鲜血,她的整个身子挡在轩辕宸曜的身前,在七星镖射入她的身体时露出安心的微笑,然后身子贴着轩辕宸曜一点点滑下。

十一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该死!原来轩辕宸曜跟她说那么多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冲开穴道。

十一这次不再留情,直接用了十成功力封住了轩辕宸曜的任督二脉。

若不是祁越忽然出现,她怕是已经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反被劫持了。

那日她没有留下那十个男宠,但锦觅、祁越、离落三人倒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上三人执意留下,信誓旦旦说想要留在盟主身边做事,十一便把他们留下了。

感觉到十一的侧目,祁越因为之前对她的误解,神色微微有些尴尬:“盟主,你没事吧!”

十一只当他是花月见叫来做帮手的,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点了点头道:“没事,多谢!”

看到狄浸月为自己挡暗器,轩辕宸曜面无表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十一开口道:“我可以救她,但是……”

“想用她来威胁我?夏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轩辕宸曜轻嗤道。

“你……”十一气结。

算她愚蠢了一回!这家伙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对于轩辕宸曜的态度,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狄浸月仍旧感觉心痛不已。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天地在眼前旋转,一幕幕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来来回回,一时之间觉得好累好累,这条路走得好累……

当年她是血盟教前任教主的圣女,对独孤无双一见钟情,那时的他好温柔,让她的心在这黑暗寒冷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光亮和温暖。所以,即使心里知道他是利用自己的,还是无怨无悔地帮他盗出魔功心法,等他终于成功登上教主之位,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没想到却只能做他的四大护法之一——魅。

心中的哀伤和怨恨因他一两句软语相劝便烟消云散,她依旧傻傻的、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为他做日后狄国与轩辕国联手的媒介,帮他完成他的复仇计划。

“无双,这是我可以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好累,真的好累……这样死了也好……嗬,纵是情深,奈何缘浅,但……不悔……”

人之将死,就让她最后任性一次,唤他一声无双。

狄浸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杀死她的不仅是祁越淬毒的暗器,还有他眸子中的无情和冰冷。

轩辕宸曜冷漠的眸子中波澜乍现,喃喃自语道:“纵是情深,奈何缘浅,奈何,奈何……哈哈哈……”

时间最痛苦最无奈的,莫过于这八个字。

“你……”十一面色大惊,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迅速松开轩辕宸曜,跳离百步之远。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之后,轩辕宸曜百米之内的廊檐全然倾塌。

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神色暴戾狂乱。

十一怎么也没有想到轩辕宸曜居然会不要命地强行运功冲开任督二脉。

现在他耗了至少七成功力,没有一个月的闭关修养绝对不能再动用内力,否则定会经脉尽断而亡。

一时之间情势大转,御林军重新围拢上来。

十一暗暗握紧了袖中准备的毒烟。

即使伤得那样重,他依旧君临天下般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炽热的眸子紧紧锁着她……

时间如同被灌了铅,慢得让人心悸。

过了不知多久,轩辕宸曜开口道:“日前,逆贼袁知蒿集结一干反贼夺了洛城。北棠半夏,若是你能帮朕夺回洛城,那么朕姑且可以给国师一次机会重新彻查行刺一事,若国师真的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为难。”

十一警惕而困惑地看着轩辕宸曜,她知道在那么多御林军面前,他是故意如此说的。

他的意思是?以夺回洛城为条件!

十一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硬拼自己也讨不到好处,而他受了重伤光靠这些御林军根本没有把握能抓住他们,所以才会退一步,想出这个法子。

可是,洛城是怎么回事?袁知蒿造反?为什么她全都不知道?

看到十一一脸迷茫,花月见挫败地摇了摇头,敢情他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的局势她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花月见叹气道:“你不知道是必然的!这一个月来你除了找烨还关心过什么?外面天翻地覆了你都不管!”

花月见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十一的伤心事,不由得闭了嘴,担忧地注意着十一的反应。

袁知蒿造反了,若是真的,这一点她倒是不惊奇,以轩辕宸曜这种独裁专制和大规模的裁换官员的做法,朝臣叛变是早晚的事。

奇怪,袁知蒿是武将,怎会有如此胆识,居然能夺下军事重镇洛城?就算造反,也该有个拥护的王,袁知蒿幕后指使的会是谁?几个王爷一一排除之后,十一脑海中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二王爷?”

沧海道:“目前谁都不知道洛城幕后的操纵者是谁,确实,二王爷的可能性最大。他表面上仍旧在封地避世,搞不好却是运筹帷幄,暗中策划着趁轩辕国内乱想要东山再起。”

十一点点头,同意沧海的推论。

“门主,答应吧!”看十一犹豫不决,祁越忍不住在十一耳畔低语道。

听得祁越突然说话,并且语气相当肯定和自信,十一心中狐疑:“为什么?洛城易守难攻,我没有十成的把握。而且,与袁知蒿为敌,为轩辕宸曜夺回洛城……”

十一神色寂寥:“我不想介入这些事情。”

祁越反驳道:“你只要一日生为轩辕国的人就不可能置身之外,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轩辕国被这个昏君毁了?”

十一神情悲怆:“他死了,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天下是谁的与我何干……”

十一的话让祁越心头一颤,唉,老大命也太好了吧!

“考虑得怎么样了?”轩辕宸曜有些不耐烦地追问。五脏六腑如同烈火灼烧般地疼痛,可是却丝毫没有在脸上显露。

最终,十一点了点头:“我答应。”

祁越神色微惊地看着她,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一言为定。”轩辕宸曜勾了勾嘴角。嗬,夏儿,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吧!为我打下这江山,为了我……

“希望皇上能信守承诺。”

“君无戏言。”

“告辞!”

“等等……”

“还有事?”十一没有转身,背对着轩辕宸曜问道。

轩辕宸曜挥退御林军,沉默半晌突然问道:“对他,你可曾有过动摇?”他本来不死心地想问她可曾爱过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十一身子一轻,已飞至远处,只留下清清冷冷的两个字。

“从未。”

当她终于离开他的视线,轩辕宸曜所有的伪装都退却,天凌急忙扶住轩辕宸曜摇摇欲坠的身子。

轩辕宸曜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森冷:“谢谢,谢谢你斩断我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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