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张名远起床后到溪边洗漱,梳理垂到肩膀的头发,还用飞刀刀刃清理干净脸上的胡须。回到房间换上老人昨晚给他的新道服,扣好腰间的软剑,把飞刀袋绑在腰右后侧,子母环戴在右手腕,最后穿上道袍过去跪在石榻跟前,低头等老人训话。
“娃娃平身!汝该知晓老朽最恶繁文缛节!”老人终于抬起眼皮,眼神像一道厉光射在张名远的脸上,却没有用内力硬托他的身体。
“恩师,请你跟徒儿一起出山吧,徒儿尚有诸多不当之处待恩师点拨。”张名远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老人,算是临别时最后的敬意,他也知道老人一定不会跟他走。
“哎——切莫如此称呼!老朽自号扶摇子,自负有嘲风月笑烟霞之豪气,惯孑然自身无牵无挂。今残躯过百亦有三旬,怎可再收门人徒增扰耳?”老人平静地说,眼睛还在从上到下仔细看张名远,似乎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印入脑海。
“恕徒儿唐突之罪,相处一载有余尚不知恩师名讳,惭愧之至。”张名远跪索性趴在地上,头也不向上抬,显得非常诚恳。
“切莫如此。汝移步于此,与老朽稍作攀谈。反之则视为大不敬。”老人剑眉稍稍上扬,用手轻拍身旁的石榻,语气显得有些不高兴。
“遵命。”张名远站起来轻轻拍打新袍子上的尘土,然后站在老人右侧的石榻前,没敢坐。
“余俗家姓陈名抟,字图南,号扶摇子。宋帝赵氏玄朗曾为余赐号希夷先生。汝心知便可,且称老朽为先生,不得拘泥师徒名分。汝出山后不得以余门生居之,亦不宜以未来人闯荡江湖,免于乱纲常。”老人略微迟疑淡淡地说,“汝先离奇现于牛山,后离奇坠崖,不妨以离奇为名。日后若能仗剑江湖锄奸佞而扶良善,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谨尊恩师教诲。”张明远听到希夷先生这个名字觉得似曾听过,又听给他起名“离奇”不自觉泛起几丝不爽。再一想命都是人家救的还教一身功夫,叫个什么名字也无所谓。反正在宋朝也待不长久,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离奇就离奇吧。
“哎——休得以恩师相称!”
“是是是。谨尊先生教诲。”
“嗯,离奇,离奇。若将离字改木子李是为李奇,汝意下如何?”
“甚好,多谢先生。”张名远连忙施礼,觉得希夷先生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多谢先生教诲、赐名之恩!晚辈李奇铭感五内!”
“嗯,如此甚好。再者,今后莫动崱行礼,坐!汝与老朽虽为两世人,然性情相投相交甚笃,且以忘年友论之。无须自居晚辈。”希夷先生说着又看着张名远,“行走江湖当有响亮之名号,大成后自可令匪类闻名而胆丧。以尔今时之修贺号剑客亦不过,然初入江湖不宜锋芒过露。单论提纵术而言江湖应无出其右者,以内气催叶成舟绰绰有余。余避世自号扶摇子,汝气定神闲可谓逍遥者,未来之人属客居,不妨谓之曰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何如?”
“多谢先生赐号。”张名远再次躬身,觉得这称呼蛮不错,比刚开始叫离奇好听。虽然必须找机会回到现代去,可既然师傅教武功也给赐名了,还有意让他让行走江湖,离开之前做点好事也未尝不可。
“无须多礼,方言明以忘年友论之,汝便该率性而为,洒脱随性,去吧。”希夷先生朝张名远挥挥手。忽然面露微笑的说,“以汝未来之年代言辞当何讲?哥们儿,古拜!OK?”
张名远听着从一个宋朝老头嘴里说出来“哥们儿”“good bye”“OK”几个词挺搞笑,同时也觉得希夷先生性格确实很随和。不由得轻轻一笑,接着老人的话说,“OK!I'll miss you!(我会想你的)”说完转身走到玄铁床跟前伸手拿包袱和酒葫芦。刚要往外走又被希夷先生叫住:“且慢!汝方才所言爱什么油该当何解?”
张名远弯腰放下包袱,笑着来到希夷先生旁边坐下。认真的给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正确发音。其实他不舍得离开这个山洞,抛下这个一百多岁的老头。
没走成又住下来,两人仍然练武、聊天、下棋、听歌、吃火锅,到下次走的时候还是舍不得。
三推两拖又拖过去个把月。这天起床后他看手环上显示的时间2019年9月23号,他知道不能再拖了。按目前算法已经跟羽巍分开一年半还多,而这天还是他们约好两人共同的生日。有两个年头没有一起庆祝了,真心牵挂她的生活。这次他天色微明就收拾好了,包袱和酒葫芦斜背在肩头。一声不吭到希夷先生石榻前磕了个头,快步走出山洞。直接来个一飞冲天,迅速射向悬崖顶,并连续变化身法,不在中间停留。到悬崖上面还是忍不住徘徊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仰天长啸,离开百丈崖。
走了几百步,忽然觉得袍子口袋里有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块写满字的龙须纸①:“李奇吾弟,此去恐再见无期。弟行走江湖当以侠义为先。侠之大者,以社稷为重万民为尊;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利人莫大于教化。望弟思之再三方行。惟愿吾弟不日得见伊人,白首不弃。I'll miss you too!”
看完后,张名远把纸整齐地叠好放进包袱。不由得发自内心感叹:这位希夷先生真是高深莫测,能和这样的高人结交真是不虚此行。在我离开宋朝以前,必须遵照他的意思行侠仗义,扶危济贫。唉,他说的也对,用本来的名字闯荡江湖确实不合适,就当自己是李奇吧。
经过穆柯寨大门,李奇又想到穆桂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想了想决定找个地方给羽巍发短信,祝她生日快乐。然后等天黑混进穆柯寨见穆桂英,如果她愿意的话,最好是能一起仗剑江湖。如果她还是那么决绝也只好先走,找机会再来。见面后可以先不谈感情的事,免得她再翻脸,相处着总有机会日久生情。
晚上六点半,天就黑下来,微黄的弦月挂在西南树梢。李奇借着星斗夜色,悄悄翻墙跃脊来到穆柯寨的内宅。站在树杈中间静静地观望,亲眼看到身披红披风的穆桂英进入房内,屏退两个丫鬟,才确定那就是她的房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耳边传来“咣”“咣”的打更声,知道这是古代的定更天。看院中没有人走动,把身形一晃呈弧线形飘到那个房门口,落地没有半点声音,轻轻地叩打两下门窗。
“何人?”房里面距离窗子三米的位置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穆小姐,在下李奇,有件事情欲与小姐商谈,可否借一步说话?”李奇试着用希夷先生教的密语传音,用内气把话传到她发声地方。
“哦?”里面的声音略微迟疑,带着吃惊的语气说,“可否请高人移步前寨门百步外树林边稍候,小女子片刻即到。”
“如此甚好,请了。”李奇当然不希望在这里隔着门说话,想和她面对面谈谈,但又不能让别人发现。毕竟古代人都很保守,大晚上被人发现跟男人在闺房门口说话就算是失节,怎忍心害她。
穆桂英也说了个“请”,等了十几秒。既听不到回话,也听不到人离开的脚步声。披上披风几步来到门后,开门一看哪有半点人影,不由得又是一惊。暗忖:此高人来无踪去无影,若是对头寻衅穆柯寨危矣!连忙转回床边取了佩剑和飞刀囊,戴上面纱来到门外,拧身上房。却还是看不到任何踪迹,顺着屋脊闪转跳跃,朝前寨门飞身奔去。
跳出寨墙,穆桂英凝神向前望,果然看到树林前面有条黑夜。一弯腰向前纵身,离那人五六米远站住抱拳说:“小女子穆桂英应约前来,未知高人有何示下?”
“呵呵,小姐当真听不出小可声音?”李奇笑着问,身子向前走了几步,能看清她脸上轻纱时停住。把头发向后拢几下,略微抬起头,对着淡淡的月光,“可否看的见小可面容?”
“咦?张公子?你,你是人是鬼?”穆桂英向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诧异地看着他。
“自然是人,不过小可如今已经改名李奇,绰号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是也!”李奇淡淡一笑。
“公子何故改名?当日不是坠入万丈深渊之中?如今竟有如此高深之功力!”穆桂英还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穆小姐,此时说来话长。小可当日坠崖后蒙高人搭救,意外获得一身本领。”李奇决定按希夷先生意思,不向外人提及跟他的关系,直接跳过这一段。“今日前来欲邀小姐一起仗剑江湖,惩恶扶危,不知小姐可愿同往?”
“一起仗剑江湖?”穆桂英一时间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张名远坠崖失踪一年多,忽然冒出来说自己是李奇,还要邀约她,这变化确实够突然。思量着说,“桂英确曾有意仗剑江湖,奈何家父三令五申不得是夜远行。何况以公子今时之身手,只怕无需桂英粗拙之技献丑。”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可又岂敢妄自托大?更何况小可是出入江湖,对当代江湖知之甚少。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若小姐有意同往,小可愿将一软剑及剑法赠予小姐,并以性命担保小姐人身安全。”李奇当然知道这年头孤男寡女同行的顾虑,可还是尽量说服她。
“嗯——姑且一试也好。”穆桂英犹豫了一下,“可否容桂英见识一下公子高超技艺?”
“当然,本打算赠予小姐的。”李奇说着向后退了六七步,点绷簧抽出软剑,“小姐看仔细了,此剑法曰暴雨长虹,小可演示一遍,小姐若能看上,明日便可详细传授。”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跃起,快速挥舞起来,三九二十七式连贯演练一遍,直看得穆桂英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张名远白天在偏远溪边休息,晚上在小树林里面教穆桂英练剑,她每次出来也会给他带些糕点饭菜。
泗水县通往乾封县的官道中间,有家云来客栈。客栈的大堂里十几张桌子大部分都有客人,戴胜正殷勤地招呼客人点饭菜。
靠窗位置有张桌子四个客人,边吃边大声议论着,引得相邻桌子客人不时看他们。
“二哥,你知道吗?这震远镖局因为丢失这趟镖险些被满门抄斩,幸亏得到不问政事的楚王爷说情,为镖局挣得一百日时间追查镖车下落。不然只怕王妃都得受牵连!”一个长着串脸胡的大汉。
“嘿嘿嘿,咱们弟兄若能查到镖车下落,不仅可以得到黄金五百两,还能结交八大镖局和王爷。”被串脸胡大汉称为二哥的人也是义气奋发,这人满脸凶相,身上则是一堆堆的肥膘。
隔壁桌子有位五十岁上下的老人站起来抱拳说:“借问一声,四位可是崂山六杰二爷胡元?四爷高通?五爷陈琦?六爷路平?在下冀北武通天,这厢有礼了。”
“哟,这不是通天神拳武通天武老前辈?在下正是崂山六鬼老二胡元,老前辈过来喝两杯?”浑身肥膘那位也站起身抱拳。
“不不不,胡二爷客气了。武某刚听到几位谈论京城镇远镖局丢镖的事,想来对近期江湖消息颇为了解。”武通天先冲胡元摆手,声音却压得很低,“欲向几位打听一下江湖上另一件大事,各位可曾听闻燕蝶双飞的行踪?”
“武老英雄说的,可是近年来连续残害孕妇,被四府十三州通缉的倒采花俞飞燕和淫贼蓝尾蝶曹飞?”另一张桌子站起一位武生公子打扮的青年,手持折扇抱拳。
“正是这两个江湖败类!在冀州做下二十六宗命案!老夫受州衙知事大人所托,自去年冬月始四处追捕此二贼。十天前曾在袭庆府交手,不想临时出点状况,又让恶贼逃脱。”武通天沮丧地说着,眼里闪烁着些许无奈,“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老夫发誓要将此二贼缉拿!”
“各位大侠有理,在下大名府捕快班头齐远,说来实在惭愧。都怪我们兄弟二人学艺不精,拖累了老英雄。齐远在此代兄弟高成二人给各位侠客爷告罪。”坐在武通天左边的青年壮汉站起来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本就暗黄的脸色变得黑紫。
“二位官爷不必过谦。上次乃老夫的疏忽,二贼亦非泛泛,俞飞燕的迷魂香也着实歹毒。”武通天连忙安慰。
“如此说来,只怪那燕蝶双飞过于狡猾奸诈。武老英雄若不嫌弃,晚辈均州李广平愿助前辈一臂之力。”武生公子说着已经来到武通天身边。
胡元上下打量着李广平,忍不住问:“均州?公子可听过穿云箭李谦?”
“实不敢有瞒各位,穿云箭乃是家父。”几丝得意的笑容从李广平脸上闪过。
忽然一阵奇香从门口方向飘满整个大厅。这时候戴胜从楼梯后面端着个托盘出来,给六号桌上菜。
“咦,二掌柜,你这菜今天是出奇地香呀!”有客人认识戴胜,就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香味不是饭菜发出来的。不好,大家快屏住呼吸!”武通天发觉事情不对连忙喊,已经隐约觉得身体不适,正襟端坐开始闭气运功。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一男一女先后走进客栈大堂里。男的穿着锦缎蓝袍,斜背着宝剑,后腰腰带插着把折扇,年龄在三十岁出头。女人的年龄也仿上仿下,穿的花枝招展不说入秋天气裸露着大腿。脸上浓妆艳抹,殷红的嘴唇,胭脂花粉足有两三毫米。这两人进屋后一步三摇往里走着,眼睛也滋溜溜乱转,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家。
戴胜拿着托盘走过来打招呼:“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哟,小二哥,好敦实的一张脸,开间上房你陪我可好?”女人笑嘻嘻地说,用手还摸了摸戴胜的脸。
戴胜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女人,赶忙向后退几步,赔笑说:“夫人说笑了,小的不敢!敢问夫人要吃些什么饭菜吗?这时间灶上比较忙,只怕要等。”
“小伙计快走开!这厮是倒采花的女淫贼!”武通天说着已经转过身,两眼紧盯着刚进来的两个人,“俞飞燕!曹飞!束手就擒吧!”
这句话把戴胜吓得赶忙躲到柱子后面,偷眼往这边看。
“老匹夫,你可真是冤魂不散!”说话的是蓝尾蝶曹飞。说着从腰后摸出一把铁折扇,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淫邪嚣张,“燕姐姐请往旁边稍坐一会儿,待小弟送这老匹夫归西了,再陪你上楼快活。呵呵呵呵……”
“淫贼,纳命来!”站在武通天旁边的齐远、高成早急红眼,还没等武通天发话就举起腰刀冲了过去。大概是急着邀功,又或者想在大伙面前找回点面子。
武通天这时正在凳子上坐着运功调息,刚才闻到的香味虽不多,却知道这不是普通***,一旦进入五脏六腑可能很快会使四肢酸软。
齐远两人本就武功平平,所以迷香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两把腰刀一上一下,分别斜劈面门和横扫双腿,若是一般的江湖草寇必然顾上顾不了下。却见曹飞面不改色,眼都没眨,等两把刀离身体不足三寸的时候忽然斜着飞起来,手里的折扇先后砸在两人后脑脖和肩膀。
只听“噗通”“噗通”。高成爬倒在地口吐鲜血,当场死过去。齐远则坐在地上咬牙硬挺着,脸上的汗珠证明他伤的不轻。一个照面打倒两名捕快,曹飞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朝武通天走去。却被李广平斜着拦住,没说上三言两语就动上手。
李广平本领不算太弱,但他也中了迷香,而且没有及时运功抵御,没动手就发现运气受阻。到底是年轻气盛,一者要借机会扬威,再者不忍看这采花贼再伤更多人命。等动上手才发觉取胜无望,心想就算为武通天争取些时间也好。他跟曹飞打斗到三十几个回合就明显感觉体力不支,趁转身之际挥手打出三支袖箭,直奔曹飞面门、梗桑咽喉、心口。却见曹飞身形一转,来到李广平右后侧,袖箭射空,向门内侧的柱子射去。曹飞嘴角微带着邪笑,右腿不知道怎么一拧,快速的踢到李广平后腰。李广平横着就飞出去,直接落在胡元身后的那张桌子上,把桌上的碗碟砸个稀巴烂。桌子边坐的两个客人赶紧起身躲避,退后三四步看地上的李广平疼得瓷牙咧嘴,却又不敢多说话。
胡元右侧的串脸胡猛地站起身子,从身后取出九环刀。却听到胡元嘀咕几句话又坐回凳子上,眼睛仍旧不服气地瞪着曹飞和俞飞燕。
坐在门口一张桌子的三个人忽然站起身往出走,还没过门槛后脑就中了柳叶飞刀,身子栽倒在地。俞飞燕拍拍手咯咯地笑。大堂里一片混乱的嘈杂声,却没人敢制止两个贼。
武通天慢慢地站起身子,转身先看看地上的两位,轻轻叹口气。抬眼注视曹飞,咬牙切齿地说:“淫贼,光天化日残杀公差,尔真真是目无王法。待老夫缉捕尔等到翼州受审!”说着已经站好丁字步,右手向前平伸,左手呈弧形向上方举起,与视线的高度相仿。
“呵呵,又是通天神拳?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曹飞说的跟儿戏似得。仍然向前逼近,距离武通天三步远时忽然发招。右手折扇直击武通天面门鼻梁骨,看他抬右臂格挡,再变招出左掌,折扇又从侧面打他左腰眼。武通天不亏是人称通天神拳,一侧身就化解曹飞的攻势,双拳铁锤似得呼呼生风,频频挥舞着攻击,始终不离曹飞上三路要害。
那边崂山六鬼四位在那里坐山观虎斗,短时间内不打算帮任何一方。看两人切招换式,一个来一个往,像走马灯似得,打的难解难分,六十多个回合过去看不出谁占上风。
俞飞燕本来是坐着的,后来忍不住站起来。心想:这老家伙好生的厉害,中了姑奶奶的迷魂香还能发挥这么好,看来今天单打独斗是占不了便宜。干脆给他来个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想着转到柱子后面,用柱子做为掩护,从身后抽出三枚柳叶飞刀,仔细观察着等下手的机会。
曹飞边打拿眼角余光瞥见俞飞燕的动作,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忽地打开折扇,上下翻飞,攻击的同时身子刻意往右转。武通天打得正酣,很自然就跟着转过去,后背就全部晾给了俞飞燕。就见俞飞燕在柱子旁边闪出来,手腕一抖,三点寒光闪电般射向武通天的后脑、大椎穴、命门穴,打中任何一个当场就得毙命。
这时候戴丰刚好端着一托盘酒菜出来,看到俞飞燕抬手时的飞刀,吓得大叫一声:“呀!刀啊!”
这一声不打紧,却恰恰救了武通天的命。他忽地向右闪出两尺,避过致命攻击。就在错神的功夫被曹飞抓住机会打了一折扇,正中肩胛骨。把武通天打得横着跄踉好几步,强忍着痛稳住身形。
“小兔崽子,敢坏老子的好事!我废了你!”曹飞骂着斜刺里就蹿起来。身子直奔楼梯,要举折扇杀戴丰。
“戴丰,快跑。”戴胜喊着过来拉住曹飞衣服,却被他随意一晃摔倒在地,戴丰趁机跑进后厨。曹飞又转回身走到戴胜跟前,狞笑着举起手里的折扇对准戴胜的脑袋。
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震得胡元面前桌子上碗里的酒荡起波纹。接着就听见有人厉声说:“鼠辈休得逞凶,某家在此!”
“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曹飞打一激灵,四下里看大堂内没有人像刚过说话,不由得大骂,“哪个王八驴球球地,胆敢插手老子的事?还不快给你家曹爷爷滚出来?”
“飞弟不得无礼,此等高人非你我能敌!”柱子跟前的俞飞燕抬手制止,她听得出这声音不是从客栈里面发出来,像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话刚说完,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听声音至少在二里开外。
“鼠辈,若放下你手中铁扇退到一旁,可以暂且饶你的狗命。”随着声音从客栈大门进来一个青年道士,站在门口用眼睛扫视整个大堂。
“啊?大哥,你还活着?”戴胜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一年半以前收留他和戴富、戴丰的张名远。爬起来跑到来人跟前俯身便拜,“大哥在上,受戴胜一拜。”
“你是什么东西?敢插手曹爷爷的事情?活腻歪了吧?”曹飞转过身怒视青年道士,慢慢往跟前凑着。手里的折扇挡在胸前,刚才那声吼对他还是有几分震慑力。
“戴胜起来,不跟你们说过不要对父母之外任何人随便下跪吗?”青年道士弯腰把戴胜拉起来,微笑着看看。根本就像没听见曹飞说话,对戴胜说,“厨房有酒菜吗?去随便弄几个,咱们弟兄多日不见一起小酌几杯。”
“是,是,这就去。”戴胜马上转身往楼梯走去,边走边喊,“戴富,戴丰,大哥回来了,速备上好酒席。”
“你,你没听到曹爷爷问话?你究竟什么人?”曹飞站在道士三米外停住脚步厉声喝道,却不敢再靠近。
门外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忽然有个红色的人影飞入大堂里,站在青年道士的旁边。是个面戴轻纱穿浅粉色衣衫披大红袍的女子。她先扫了一眼大堂里面的人才轻声说:“李大哥,我到了,戴家兄弟还好吧?”
“嗯,到后面准备酒菜了,坐下等等吧。”青年道士正是李奇。说着转身走到一张空桌子跟前坐下,伸手招呼刚进来的女人。
曹飞再次被忽视,恼羞成怒地走过去。忽然换成嬉皮笑脸说:“小娘子,你男人耽误曹爷爷杀人,你得陪曹爷爷玩儿会儿,消爷的怒气。”
“桂英,不如拿这鼠辈练练剑吧,尽量不要伤人命。”李奇笑着拿起桌子上的碗,却没有伸手提桌中间的茶壶,“先给你晾杯茶。”话音落后,只见茶壶自己倾斜,茶水顺着壶嘴流出,呈∽型弧线飞入他手中的搪瓷碗碗,半滴都没有溅出来。
屋子里不少人瞪眼睛看着他们,就这一手已经把所有人震慑住,包括闯荡江湖几十年的崂山四鬼和武通天。曹飞更是倒退三四步,惊异地看着李奇。可李奇却没事人一样,倒满一碗再倒一碗,碗满了茶壶自己放平,恢复原位。
“飞弟,风紧,扯呼!”俞飞燕早发觉事情不对劲,要不是看曹飞还在没眼色地瞎吵吵,她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此时看到青年道士显露这手绝学,知道再不跑就会失去机会。
曹飞也恍然大悟,噌地一下窜起一米多高,起落间就到了客栈门口,却半步也走不动。因为他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长凳,李奇仍然在凳子上坐着,眼睛都不看门里面发憷的曹飞和俞飞燕。正泰然自若地品着茶,手里的茶一滴没洒,甚至没有摇晃。
“哼,恶贼,没听见李大哥让拿你练剑?你还想轻易离开?”红袍女子正是穆桂英。说着从腰间抽出来一把泛着蓝光的软剑,右脚一拧,与左脚形成了丁字步。冷冷地看着曹飞说,“恶贼,出招吧。”
“嘻嘻嘻,小娘子,曹爷爷要你做今晚的俏夫人!”曹飞轻佻的语气里透着邪性。动作并没有因此而放慢,转身、调戏、挥扇、踢脚,几乎同时间做的连贯动作,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春风突至。
穆桂英从鼻子里轻哼了一下,右手一颤,三朵剑花直奔曹飞的面门、哽嗓咽喉、前胸。曹飞身子微侧,右手折扇向外格挡,右脚也在下面从里往外勾。却见红袍女子手腕下沉,剑尖自下往上斜着挑。曹飞再次换手从上向下砸,运了八分内劲,打算震落红袍女子的软剑。
只听见“呛”的一声,曹飞的扇子被削断成了两节。左脸颊直到下巴也开了道斜口,鲜血眨眼间就涌出来了,顺着脖子往下流。一个照面斩了铁扇,还见了血,把曹飞吓得脸色煞白,身子向后暴退好几步。
旁边的俞飞燕也吓了一跳。自她和蓝尾蝶曹飞联合以来,遇到过大小几十次高手堵截,甚至预想过被围攻致死,却怎么也没想到曹飞会被一个女子一招内挂彩。两手悄悄探入镖囊取出六把柳叶飞刀,趁穆桂英没注意的空挡,忽地双手上扬,分六个角度射向她的上中下六大要穴。眼看就要得手,却见黑光一闪,“叮叮叮……”柳叶飞刀就像六片柳叶散落在地面。李奇依然坐在门口凳子上惬意地喝茶,右手却多了把乌黑发亮的飞刀,从容地斜插在腰后飞刀袋。
“李大哥,此贼残忍至极!门口几个尸身必是她所为,不如——?”穆桂英说着把剑一横,盯着俞飞燕。
李奇喝完手里的茶,随手将碗抛向几米外的桌面,竟然声息皆无。他眼睛都没往俞飞燕身边扫,淡淡地从嘴角蹦出一个字:“杀!”
穆桂英轻声答应,身形忽变,软剑化成一片银光洒向俞飞燕。
“女侠且慢!”说话的人是武通天。穆桂英瞄见这人不像坏人,收招跳出圈外,再一看他受伤的样子,没说话看看旁边的李奇。武通天抱着受伤的肩膀来到穆桂英近前,躬身抱拳说:“敢问两位大侠高姓大名?小老儿冀州武通天这厢礼过去了。”
“哦?原来是通天神拳武老前辈,久仰久仰。这位李大哥是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李奇,晚辈是牛山穆柯寨的穆桂英,蒙李大哥赐号飞虹侠女。”穆桂英没有隐瞒,她自幼听父亲说过冀州通天神拳的名号,所以比较客气。
“原来是李大侠,穆女侠,”武通天抱拳当胸,恳切地说,“并非老夫多事,此二贼乃是四府十三州缉拿的采花大盗,身上背负着百十条人命官司。是以老夫欲向两位讨个人情,将此恶贼押送冀州法办。”
武通天说话很客气,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李奇。虽然没听过江湖中有逍遥客这个名号,但就凭他这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还有刚亮出的飞刀绝技,就算是蜚声江湖的武林八大镖局、四大世家的局主、庄主,也未必敢说有把握胜他。再说穆桂英刚才使用的剑法,一招内伤了曹飞,即使他武通天不曾受伤,在她跟前只怕也走不出五招。
“哦?此二贼竟残害如此多人命?”李奇诧异地看了看武通天,又扫视俞飞燕和曹飞。
“回李大侠,不止如此,此二贼近年来更是针对身怀六甲之妇人下手,先奸后杀还盗取紫河车!手段极其恶劣!”武通天咬得牙根咯咯响。
“紫河车②?”李奇没听过这个词,更加诧异。
胡元也站起来,走过来到武通天身边,客气地冲李奇拱手说:“李大侠有所不知,所谓紫河车者,乃婴儿出世前之包衣。相传此物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是以有江湖术士用来炼丹采补,宵小之徒为求暴利亦挺身走险。”
“可恶至极!”李奇脸色一沉,左手袍袖向外轻轻扬了扬。俞飞燕身子斜着就飞了出去,一头撞在她偷袭武通天时躲藏的柱子上,额头立即撞破一块皮,血迹慢慢的渗出来。她扶着柱子站起来,没敢动。因为刚才那股无形的力道快得她来不及躲闪,就知道硬拼无望了。
“李大哥,如何处置?”穆桂英扭头看李奇,手里的剑并没有归鞘。
李奇没有马上搭话,沉思了约莫两分多钟,忽然看向正往门口磨蹭的曹飞。厉声质问:“尔等有多少同谋?盗取的紫河车现在何处?”他看他们不像修仙炼丹的。
“我们,我们的同谋就是——”曹飞说着忽然双手同时向上扬,九根梅花针呈圆形射向李奇前胸,趁机向门口窜去。
“啊!”“呀!”大堂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飞针的速度极快,想提醒都来不及,还是忍不住惊慌了一声。忽然又是一道亮光,“啪”的一声。曹飞在空中跳着,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鲜血四溅,身体应声栽倒在门口,一命呜呼。
众人再看李奇,左手捏着个黑色的环,曹飞的飞针全在环上粘着。这时,只见击打曹飞脑袋的物件飞回来,正好卡在环内,飞针被挤开掉在地上。显然两环是一体的。这些都是霎那间发生的事情,有的人惊呼时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连相处一阵的穆桂英,都没留意到他右手的黑色手环是暗器,而且还能破梅花针。不由得也是瞠目结舌,但好在有面纱遮住。
“尔讲!还有多少同谋?尔等盗取的紫河车现在何处?”李奇扭头瞪着俞飞燕,把她吓得打了个激灵,主要还是怕落个像曹飞那样**迸裂的下场。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俞飞燕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跪趴在地上,脑袋像捣蒜似得磕头。
“讲,别让某家问第三遍。”李奇冷冷地说,眼睛刀子般扫过她的脸。
“我说,我说。我们盗取的紫河车系数转让给沂山连环九寨的二当家白耀祖,其他的一概不知,求大侠开恩!”俞飞燕都不敢抬头看,说完后继续磕头。
“李大哥,此贼该如何处置?”穆桂英又一次问。
武通天双手抱拳说:“两位大侠,请交予老朽带回冀州,知事大人若有——”
“桂英,此二贼尸体交由前辈处理算了,咱们吃饭。”李奇说着,站起身看也不看就朝柜台前的桌子走去。戴胜、戴富正在摆放酒菜,碗筷。
“多谢大侠成全。”武通天抱拳躬身,转身要招呼齐远绑人。猛然觉得李奇用词不当,因为蓝尾碟曹飞虽死,女淫贼俞飞燕还还活着。淡淡一笑,心想不必纠缠于一个词汇。忽然间剑光一闪,“噗”的一声,俞飞燕扑倒在地,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鲜血顺着脖子流出来,真的变成尸体,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对李奇和穆桂英两人的行事越发猜不懂,无形中多了几分忌惮。
穆桂英边向柜台走边将软剑归鞘,剑身上半点血迹都没有,若无其事地坐在李奇身边。戴胜已经给五个酒碗倒满酒,五个人谈笑着吃喝起来。
武通天无奈地摇头,走过去跟李奇商量明日带尸体交差。随后扶着齐远、李广平到客房疗伤。戴胜叫几个伙计把尸体清理到门外,装上大车,等武通天带回冀州。胡元等人回到位置继续吃饭,其他人有的离开,有的继续用餐,客栈又恢复往日的热闹。
注:①书画纸精品,徽州文房四宝之一。南唐后主李煜视这种纸为珍宝,赞其为“纸中之王”,用批阅奏章的澄心堂来贮藏它,所以也叫“澄心堂”纸。②指人类的胎盘,中医认为,胎盘性味甘、咸、温,入肺、心、肾经,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之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