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都是在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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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侯家庄二庄主侯俊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两大锅粥,还有堆成小山似得的葱油饼。意在让这些难民吃了赶紧离开,以免时间长影响庄里正常生活。

其实李奇昨天已经看出侯俊不是出自真心帮助难民,只是摄于他出手制止侯荣等人欺驱赶难民时的手段,再加上有二百两银子并不赔本,才勉为其难做好事。尽管如此,侯俊已然帮了很大的忙,若不是有个栖身之所,有碗热饭暖身,肯定有不少人得淋出病来。

于是,李奇在昨晚已经考虑了下一步,无论侯俊出于什么目的,总算是行善。他决定今天带这些人进县城,哪怕是多花钱也要为他们找个住的地方。他昨晚就让大小一百九十六名难民简单的分组并选出组长,还选出正副两个头目程雷和温强,便于以后分派粮食和安排住所。

正在难民们井然有序地吃早饭时候,忽然有几个人闯进厨房所在的偏跨院。又是喊叫又是摔盆砸碗,把程雷他们吓得赶紧往墙边蹲着。李奇和穆桂英在客房都听见动静了,快速拿好随身物品赶过去。老远就看到侯俊、侯荣耷拉着脑袋站在厨房门外面,身边男的女的站了七八个,地上有些破碗残片和饭洒落的痕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正在发脾气,镶金的阴沉木①拐杖在地上点的“咚咚”响。周边的丫鬟、仆人都低着头,可见对老太太很敬畏。

李奇猜想是老太太搅得饭局,再一想还是忍忍算了。先让程雷带大家陆续离开,到庄外等着。走过去向侯俊打招呼,打算表示感谢顺便辞行。微笑着拱手还没说话就被老太太怒冲冲截住:“臭道士,可是尔这贼人哄骗逆子收留这群刁民?”老太太一身锦衣华服高挽着发髻,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怒视李奇。怎么也不像电视剧里那些雍容华贵轻言细语的老夫人,十足是穿古装的泼妇。

侯俊弟兄扭头看过来却没动地方,也没敢说话。李奇淡淡一笑,脸上略显尴尬。他向来认为好男不跟女斗,就密语传音给旁边的穆桂英。让看他眼色行事,实在不行就由她杀杀老太太的气焰。

“臭道士!尔焉敢不回安人②问话?可知此间何地?可知安人之尊崇?”老太太说话间用拐杖用力敲两下地面的青砖,斜着眼仰着头,脸上是一副飞扬跋扈的表情。

“呵呵,老夫人言语过激了。”李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看着老太太,“李某既非道士亦非臭道士,二庄主乐善好施助人于危难亦不可算逆子。刚走那些都是家遭突变,临时失去家园的劳苦大众,更非刁民。令李某诧异的是像您这样锦衣华服本该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居然在大庭广众当着丫鬟仆人们对最亲近的家人叫嚣,未免有失身份吧?”

“臭道士!尔敢顶撞安人?”老太太脾气更大了,黄眼珠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奋力往外挣扎,“安人乃先帝爷亲封的四品诰命!尔乃一游方臭道士竟如此放肆!荣儿何在?还不速将臭道士拉去送交县衙严惩?”

那边的侯荣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到老太太的前面,却又不敢太靠近李奇,虎着脸趾高气昂喊:“姓李的,尔宵小之辈,不在,不在山野静所打坐参禅,竟到我侯家庄胡作非为,难道欲,欲凭妖法造反吗?可知大宋朝乃是有,有王法之处!”

“呵呵呵呵。”李奇看侯荣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么大年岁还要依仗着老娘撑面子。不屑地说:“侯荣,依仗你老娘是诰命夫人就嚣张啦?这样跟你说,即使在皇帝赵恒面前,李某同样坚持做对的事情。”

“敢直言当今天子的名讳,尔,尔是大逆不道!夷灭九族之罪!”侯荣嚷嚷着,还是不敢靠近。

“荣儿!同他啰嗦做甚?”老太太又拿拐杖用力戳地,“速将臭道士绑了!交洪知县治罪!”

“是,是,娘。”侯荣答应着往四下里看。他昨天带回来那十几个官兵都在远处,起床后本要吃早饭,被老太太闹和的也没顾上,现在躲在厨房旁边没一个往跟前凑。他又大声叫嚷:“来,来呀!都过来!”

“呵呵,我说——侯荣,昨日傍晚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李奇仍然笑呵呵地看着侯荣。一句话下来他就不咋呼了,因为他那些手下在远处根本没动地方,他自然不敢太过激。李奇又看向老太太,声音温和了些说:“老夫人,难道你认为小小的县衙能奈何得了李某?纵然官府有数不尽的精兵良将,岂可为难我这无罪之人?李某只是为那些苦命人讨个临时避雨之地,讨几口热饭而已。况且事先亦付了银子,侯荣,是也不是?”

侯荣没话可说,向后退了两步走近老太太。低声说:“娘亲,这臭道士的确不好惹,此人谙熟妖法,昨日眨眼间便制得儿属下十几人动弹不得。”

“哦?竟有这等事?”老太太这才认真打量李奇。忽然嚷道:“荣儿,速派人去州衙找禁军指挥使吴大人,他乃是廷儿的学生,侯家有难定会出手相助!”

“可是,可是,娘,来不及。这臭道士妖法甚是了得,伤人皆在挥手间,孩儿只怕走不出这侯家庄大门就——”侯荣紧张地压低声音,眼睛还不时瞄向李奇。他哪知道即使蚊子大小的声音,李奇也能听得真真切切。

李奇居然想调侃他们一阵,也好给他长点记性,下次遇到有人求助时不要这么吝啬。笑着说:“怎么了?侯荣,想搬兵助阵?好啊,拿把椅子来吧,李某坐着等你叫人。只不过,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得是你们家哦!”

“哼!臭道士谙熟妖法?障眼法而已!何惧之有?”老太太说着直接把拐杖往旁边一丢,径直过去坐到李奇面前地上,拉住他的道袍角,扭头冲侯荣喊:“荣儿,速去州衙请救兵。臭道士,侯家庄跟尔势不两立,有甚妖法大可冲安人使!”

李奇一看这阵仗,还真有些怯意,心想这个老太婆比一千年后的刁妇撒泼有过之而不及。不由得皱皱眉头看向穆桂英,无奈地说:“桂英,我们那边有句俗话,说好男怕流氓,流氓怕泼妇!你看,这——这完全——”

“此老妪好生可恶!”穆桂英看了立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盯着老夫人,伸手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来。边走边说:“李大哥且让一旁,待我了结此等恶妇!”

看到穆桂英手中冒着蓝光的宝剑,侯荣慌了神,赶紧抽出佩刀,却又不敢太接近。连忙招呼属下和家丁,那些人在远处只是挪了几步,可仍然没人敢近前。老太太的身子也不自觉往后面缩,两手紧抓李奇的道袍。脑袋下意识的往他身后跺,眼睛却是盯着穆桂英的剑,嘴里在小声叨咕着,听不清说什么。

“切莫动手!三弟莫要冲动!穆少寨主暂息雷霆之怒,且容在下说几句。”侯俊害怕出事,连忙跑过来制止。经过昨天的事,他真害怕李奇和穆桂英盛怒之下在侯家庄杀人。李奇的名声他不知道,穆柯寨的神女他却是早有耳闻,即使他大哥候廷在场也未必敢惹她,而眼前最危险的就是他母亲。

侯俊见穆桂英停住身子,就几步来到老太太身边,弯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老太太的脸色变几变,最后狼狈地被侯俊扶起来。捡起拐杖跟地上的青砖叫劲,砸的“咚咚”响,却不再冲李奇叫骂,时不时气鼓鼓地瞪他。旁边的侯荣看老太太没有了气焰,也不敢擅自做主,磨磨蹭蹭回到侯俊旁边,腰刀也入了鞘。

又过了几分钟,侯俊总算安抚住母亲。转身又来到李奇和穆桂英跟前,让他尽快带逃难的人离开侯家庄。说是老太太脾气倔,指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又发阵火,即使他们两位让着她,也难保不会气个啥好歹。其实真担心穆桂英出手,他就彻底没法向大哥候廷交代。李奇一想也是,不管怎样,侯俊昨晚也算帮过忙。就算老太太蛮横不讲理,避开她也就算了,没必要跟她较真儿。就向侯俊拱手告辞,转身和穆桂英离开庄院。

两人到了庄子外面。李奇告诉程雷和温强,他和穆桂英先进县城张罗粮食和住处,让他们领着难民有条不紊地过去。到了以后先在城外等着,不要拥堵住城门和路口,更不许惹事,他把事情办妥肯定找他们。那两个认真答应后,两人才上马离开。

从侯家庄到河阳县城四十里的路程,两人又遇到好几拨难民,每拨约百十人。两人让他们不要四处乱跑了,就地在路边等着程雷他们。他答应一起安置他们的生活,那些人千恩万谢后蹲在路边等候。

县城南门外面聚集着更多难民,大概是淋昨天这场雨,显得更加凄凉。大多数衣衫不整,脸和头发粘着污垢,身体弱的已经病了,嘴唇发紫在城墙边哆嗦。两人仍然让他们聚集起来,待在离城门稍远点的地方。挑选几个身体壮的当组长,给几人些银子,让先为得病的人买药,再买些饼子充饥。也安排人到路口等程雷那些人,最后聚集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官道上尘土飞扬,一个小型马队从南边飞奔而来。为首的老远就喊张名远“东家”,正是河东五杰的老二熊天虎。他身后是老四熊天彪、老五熊天敖,还有十几个人都是戴富、孟军创办的张记商号伙计。这些人到李奇和穆桂英跟前下马恭敬地冲他们抱拳施礼,口称“东家”“夫人”。李奇客气几句,就让熊天彪带七八个人在这招呼着,顺便等河阴县送银子的和程雷那几拨难民,其他几人跟二人进城。

一行人进城往县衙方向走,沿路发现这里并不富裕。街上来往的人们多是粗衣旧衫,满脸泥污、蓬头垢发的比比皆是。从人们的衣着和沿街萧条的店铺,能看出没什么消费群体,跟其他北方城镇差很多。李奇感觉安置难民的确不容易,因为当地人不富裕就没有余力接济别人,更何况他们这情况比难民强不到哪去。县衙门前倒是十分干净整洁,门口的守卫看到这些人的打扮还随身携带武器,没敢为难。熊天敖上前打听了知县姓名和官声,然后告诉李奇。这里的知县名叫洪日兴,是个胆小怕事的五十岁老头。平日有点小贪心,却不怎么欺压百姓,所以他过日子也算清贫。县衙里有八品的县丞、主簿、师爷以及三个从八品的曹司小吏,外加一个十几人组成的捕快班。

李奇过去让守门的通报要求见他们知县,那人挺勤快,很快就叫出捕快班头。班头听说是要安排难民打量他们几眼,又进去叫出个主簿来。这位出来摇晃着大脑袋打着官腔,摇头晃脑的告诉李奇:由于这次水灾面积大,难民多,加上朝廷没有告示,也没有调拨专款,所以县衙没足够物资和地方安置,让他们到临近别的州县。李奇知道这种人一般没好处不会办事,就塞五十两银子给他。他态度转变很多却又说县衙确实穷的叮当响,然后又说如果李奇真想安置难民,可以撮合洪知县把靠近猪龙河的一片丘陵地低价买给他们,包括丘陵上的一座破庙和河边的荒地。县城可以把他们户籍登记成长期居民,但难民必须自立更生。李奇听了也觉得情况不是很差,又塞给主簿一百两银子,让他迅速安排并尽量给些能耕种的地。主簿这回变成眉开眼笑连带着点头哈腰,还把他们让到偏厅奉茶。

时间不大,主簿领着洪知县、师爷、典史,与李奇他们见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说好八千两纹银的价格,将猪龙河旁边的破庙方圆十里丘陵地连同树林,另包括坡下一千亩耕地和河边的荒地,卖给李奇。现场办理了地契一应文书,交纳三千两定金。李奇和穆桂英仔细看了印信字据,该有的都有,对视一笑,随后向洪知县几人道谢告辞。对于收据上只显示两千两订金总价七千两倒不很介意,古代千里为官只为财也是正常现象,只要契约上的印玺是真的就行。

主簿派几名衙役带领李奇出东门前去丈量土地,李奇让熊天敖带两个人到南门见熊天彪。让汇合程雷、温强后组织所有难民往古庙附近转移,熊天敖则在南门专等着河阴县银号送钱的车。

丈量完土地,李奇他们到古庙附近查看,商量着如何安置难民。程雷、温强跟熊天彪汇合了,又听熊天敖说东家买下大片土地安置大家,这些人高兴的不得了,这才想起问李奇的姓名和来历。虽说熊天敖也不是很了解李奇和穆桂英,这段时间在京城却听不少两人行侠仗义和神女震边关的事情,而张记商号、张记老店两位掌柜戴富和孟军对他们更是敬重有加。程雷他们听不太懂,却和熊天敖一样称呼李奇东家,打心底里感激这位新东家。

难民队伍到古庙的过程中,又陆续增加了不少人,到达古庙外时已经超过一千人。程雷和温强向李奇汇报后又重新编组,登记了本花名册。李奇让熊天虎拿上剩余一千多两银子,立刻带几个人骑马进城。先买简单的厨房用具和米面油蔬菜肉类,再用剩下的钱买搭帐篷的材料,暂时安置所有人在古庙和周边住下。让程雷组织青壮年成立工队,先打扫古庙里外,为建设新家园做准备。让温强安排老弱病残住进庙里,抽出专人负责照顾。并组织妇女组成种植队和厨娘,负责建设期间种菜做饭。

天刚刚擦黑,古庙两侧搭起两百多顶帐篷,程雷按花名册为每几人安排一顶帐篷。院子里的饭菜香味已经传出老远,李奇让熊天彪带两个人暂时负责维持秩序,难民们分几列排队打饭。这时,熊天敖和送银子的车也到了,李奇让熊天敖负责保管,对于每笔支出都要记录在册。

第二天,李奇他们开始着手建造房子。熊天虎仍然负责买东西,这次是买盖房子所需材料。还买了秋季粮食、蔬菜种子,买各种工具,回来后让程雷带部分劳力和妇女种满千亩田地。李奇和穆桂英又进趟城,到县衙付清土地款,为难民们做长期居住登记。他还亲自画了房屋结构图,制定规划房子的具体格局。

接下来一段时间,熊家三杰和程雷、温强等人加班加点的盖房子。李奇和穆桂英又到周边几个县城转悠,尤其是受灾最严重的汜水县。发现无家可归和穷困潦倒的都安排到程雷他们一起,有些家园毁得不严重又不愿背井离乡,两人就资助些银两,难民人数暴增到过万。这期间,李奇让熊天敖去趟唐县的那间客栈,取来五万两白银。他又到县衙买下旁边两千亩耕地,安排人种植。河边的荒地开始开垦种蔬果,一层层的丘陵地被种植了地黄、淮山、牛膝、菊花、金银花。

当第一批人住进新房子时,他们在这里已经忙碌了将近两个月。李奇看事情井然有序,打算离开了。因为他期盼已久的雷雨季节已经过半,他打算回牛山。他认为是时候借助雷电回2021年了,他真的想家了,想念女儿张嘉琪。临走前他做妥当安排:熊天虎三兄弟带着商号十几个仍然留下帮忙,直到所有人安置妥当;嘱咐程雷和温强建成后有困难,仍然可以派人到京城张记客栈找戴富求助。要求他们成立村委会和保安队,负责村里各项生产协调,保障村民正常生活。大伙白天忙建设,晚上熊天敖负责教他们些拳脚功夫,指导他们做防御。古庙修葺时再扩大十几间房,几间作为村委会办公用,几间作为私塾,从外面请教书先生。在县城繁华地段买上几间商铺,由村委会组织人卖村上产的作物。从总收入里面抽取小部分作为公用金,用来修葺公共设施以及将来帮助有需要的人。剩余大部分按人头均分。

李奇和穆桂英走后再没回去过,熊氏弟兄年底前也回京城了,偌大的村落和丘陵田地交给难民们自行管理。后来,程雷和温强果然不负所托,将古庙周边发展成繁华小镇——李岗镇。其中包括六个自然村镇和一个大型的集贸中心,人口达到十余万,绝大多数都是收留各地来投奔的受灾贫民。镇中心仍然是古庙前街和后街,镇上居民大多数习武,后来还出过不少的高手。一百多年后金兵打到黄河岸,改道太行山过温县,就是为专门绕开李岗镇。程雷他们感念李奇的恩典,在庙里供奉了李奇和穆桂英两人的长生牌位,让子孙们世代牢记帮助有需要的人。

八月中旬的牛山是雨季,经常出现雷雨交加。李奇和穆桂英住在秃山头旁边不远的山洞里,就是把戴富三人以前住的山洞简单整理一下,秃山头是李奇来到宋朝时落下的那个黑色小平台。当时他还是张名远,那里的磁场他已经惦记几年,总计划着从这里通过雷电形成磁场回到现代。这段时间他已经说服穆桂英同行,希望她回到现代看到周围的环境唤醒记忆,而她也愿意为了她尝试。他开始刻画未来的生活,考虑等她恢复记忆就向妻子文秀娟提出离婚,然后和女儿张嘉琪一家三口住在灞柳西岸租的房子里。也想过万一她不是羽巍,就认她做妹妹,在现代为她找男朋友。他也相信恢复记忆的羽巍和女儿张嘉琪能和平相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

连续五天都有雷电,频率也很高。每次天亮吃过丫鬟小翠送来的早点,李奇和穆桂英都会手牵手在山头黑色小平台中间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天。然而几天过去,没有一次闪电打到他们身边,也就没有出现他想象的磁场效应。晚上回到山洞他总是失落的不得了,晚饭都没心情吃。穆桂英这时候就耐心的安慰他,几天里两人的感情也突飞猛进。

第六天天不亮就是黑云密集,不断有沉闷的雷声传来。他早饭都没心思吃就拉着她过去,从早上站到天漆黑。一阵阵的电闪雷鸣乌云滚滚,仍然没有一次击中秃山头,方圆百米内都没有闪电。两人站困了也硬挺着,仍然是肩并肩手拉手。

“李大哥,咱们回山洞吧?”她悠悠地说,此时她虽是又困又累语气却甜美温柔,没有半点埋怨。

“桂英,还是再等一会儿吧。看,天空还有闪电,说不定等一下就能打到这里了呢。”他无奈地望着天,明知道希望渺茫又不愿放弃。

“可是——大哥,你早上就没用早膳,桂英知道你心急回未来,明早我们再来便是。”她知道他想回家,通过闪电光亮可以看到他眼神里凝聚的焦虑。

“唉,”他长长地叹口气,“已经四个年头了,琪琪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不知道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瘦?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不在的这几年谁来照顾她?”他无奈的语气里满是思念。牵挂女儿,更希望她赶紧恢复记忆。又担心她回到未来不能恢复记忆,医院的技术也不能帮她。那时候她还是穆桂英,他就永远失去羽巍。只是这种担心他不好意思也不敢对穆桂英提起,怕她改变主意。试想换哪个女人要跟一个没有名份的男人离开熟悉的环境不彷徨,尤其是封建年代,绝对需要莫大的勇气。

忽然间几个连环电光闪烁,一个霹雳打下来,正好击中李奇的头顶最近才盘起的发髻上的发簪。电流顷刻间传遍二人的全身,将他们甩出去几十米远,落在秃山头旁边的斜坡上。他感觉浑身酸痛透着麻木,爬起来一看还在湿漉漉的牛山,沮丧的不得了。再看十几米外的穆桂英正顺着山坡往下滚,一个起落跳过去抱住她身体,再一个鱼跃跳到山头平地上,仔细看她已经昏厥。他赶忙扶着她盘膝做好,坐在她背后为她灌输真气,游走在她周身的经脉间。时间不大,她慢慢清醒,也提起真气随着他的气流运转起小周天。他感觉到她的气流才稍微放心,真怕还没证实她是羽巍反而害了她。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她已经感觉周身的气血畅通无阻。

雨,倾盆大雨落下来,没用半分钟就把两人浑身淋透。他扶着她站起身子,随后揽着她的腰纵身跃向山洞,几个起落到达洞口,两人的衣服角已经在往下淌水。为了不被湿寒浸感冒,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将衣服脱去晾在草席边上,背对背坐在棉垫子上运功御寒。或许是明知对方光着身子的原因,两人都在闭目调息,谁也不开口说话。尽管全无睡意,尽管四下漆黑一片。洞里非常静,静的只剩下外面传来的雨声。还有,就是他们不太规律的心跳声。

一阵悉悉声从角落里传出来,接着是“叽叽叽叽”细小叫声,两只老鼠追逐着从他们身边蹿过去。把她吓得立刻转身抱住他的肩膀,脸紧贴在他脑后脖子上。他轻轻一笑,抬手顺着蹿的声音凌空拍出去一掌。“嘌”“吧嗒”“吧嗒”有东西撞击掉落的声音,接着恢复安静。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和后背接触,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下落的胳膊顺势揽住她的娇躯,轻易地把她抱在怀中温柔的说:“桂英,堂堂的三军元帅,穆柯寨少寨主,还惧怕小小的老鼠?”

“哼——大哥又取笑人家,武功高和害怕是两回事嘛!”她撒娇着将头埋进他怀中,滚烫的脸贴在壮实的心口。

“那倒也是。我每次看到蛇也心里发怵,可有一次在东莞偏偏赶上吃蛇宴。看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整晚没吃东西还险些把我纠结死。”李奇轻轻地拥着她,感觉到两人的身子有点微微发抖,就故作轻松抚着她略显潮湿的长发。

“是吗?你们那的人太残忍了,如果我去了千万别让我看到。”她声音变得愈加轻盈,一年来的相处她的说话方式也逐渐接近现代,心跳却愈发狂烈。

“残忍的是个别人,我家琪琪一直号召身边人保护大自然,爱护野生动物!小薇——就是以前的你也是吃素多过吃肉。”他感觉嘴唇发干,心也愈加慌乱。几年未近女色,某些部位早已经活跃起来,脑子里也浮现出以往与羽巍在一起时的片断。

“嗯,倘若——大哥,倘若我们回到未来,证实我不是你的小薇。那时你身边有了小薇,还有宝贝女儿,还会不会在意桂英?”她的声音变得非常细小,小的掉在地上都不会起尘土。

“不会有那种事,你肯定是小薇。琪琪也会接受你,你不知道,那孩子非常会理解人。”他说着慢慢地俯下脑袋,轻轻的触动她光滑的额头,柔软的鼻尖,激动的红唇……

清脆悦耳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李奇慢慢的睁开眼睛。一束阳光跃入洞内,照耀在正对着洞口那张小石桌的光滑台面上,又反射到内侧墙壁,扩散成一片柔和的浅黄色光芒,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温暖。他迅速的穿戴整齐,依旧用飞刀的薄刀刃刮净脸上的胡须,用洞口铜盆的水洗漱。随着马蹄声渐远,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来到身边。听得出是穆桂英熟悉的步伐和气息,也知道是山寨里小翠或小莺过来送完早点又离开,甚至闻到了红豆粥和花生糕的香味。

他转过身来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以感谢这段时间里她无微不至的陪伴,看到她时却愣住了。这时她没有戴面纱,一个极其标致的脸庞闯入他的眼帘。明媚的大眼睛修长的细眉,高挺的鼻梁小鼻头,轻盈饱满的淡紫色薄嘴唇,几缕刘海儿散在眼角,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美女。然而令他惊住的不是她惊艳的面容,而是因为眼前漂亮的女人并不是羽巍的模样,显然不是他出丑那晚见过一面那个失忆的羽巍。

“大哥——何故盯着人家看?”她低头飘了个娇媚动人的秋波,轻盈地从他身边走过,弯腰将食盒里的食物、糕点摆在台子上。然而当她把粥碗筷子摆好,在台子内侧坐下了,他却还在洞口看着她发怔,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潮。低头取筷子向外一递,眼睛却看着侧面墙壁,柔声说:“看你!还不坐下用早膳!”

“哦,”他恍然清醒。走过来几步,却没有往她对面的石凳上面坐,怅然若失地看着她说:“桂英,你,你怎么长得这样子?怎么不是刚见面的样子了?”

“啊?大哥,你,你说什么?你何曾看过我的容貌?”她也大吃一惊,“难道是桂英如今的模样太过丑陋?让大哥失望?”

“不不不!桂英,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你很漂亮,简直漂亮到极致。”他慌忙向她解释,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似得,“你确实美若天仙,可也确实不是那个样子。我记得那晚在庖工房见你,你穿着紫色罗裙,手持三尺青锋剑,分明长得跟羽巍一模一样。”

“什么庖工坊?桂英极少进庖工坊,何曾晚间在庖工坊见过大哥?何曾对大哥晾过兵刃?紫色罗裙?莫非你——”她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的脸,“大哥说的莫非是晓晓姐?”

他听这句话吃惊的倒退好几步,脑袋险些撞在石壁上,刹那间明白了眼前的穆桂英不是他应该追求的人。那个和羽巍长相一样的应该是穆晓晓,他追求了几年竟搞错目标。心里像锥扎似得:现在怎么办?古代人视贞节重过命,她两年来追随我风里来雨里去,所有人都当她是我夫人,而昨夜她又以身相许。我该怎么办?小薇知道后该怎么想?一定怪我荒唐!穆晓晓还能不能再面对我?

穆桂英见李奇不说话,心里也一震,随即难过起来。再看他低头站在墙边是不打算一起吃饭了,那就意味着不愿意接受她。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良久之后才凑近他闪烁着泪光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认为桂英配不上你?你想要的是穆晓晓对吗?”

“不,不是,别这么说。”李奇失落地抬起头,却不敢与她对视,“桂英,我对不起你!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没搞清楚你是不是小薇以前就带你离开!我更不该糊里糊涂对你——”

“你这么说就是不跟我在一起是吗?确定不要我是不是?”穆桂英几乎是喊出来的,晶莹的泪珠儿也已经夺眶而出。

“桂英,你别激动,听我解释好不好?”李奇脑袋也乱得很,他觉得是自己欺骗了穆桂英。也恨自己过于愚蠢,凭自己的功夫,早早就该看看她的样子,如今真是追悔莫及。“我想说其实我爱的是羽巍,不是古代的任何人。所以,所以我,你先别哭,万事好商量,你先坐下好吗?”他现在又想让她坐下来,想详细的说以往的事情,想说明不是故意伤害她,可又不敢想结果怎么办。娶她?辜负羽巍!抛弃她就是造孽!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羽巍知道他这样也不回原谅他,甚至他最疼爱的女儿都会看不起他。

“你,你说对不起是要离开我!是嫌弃我!对不对?”穆桂英的眼泪像断线珍珠似得从脸颊滑下来,声音逐渐哽咽。这两年她没少下功夫了解他的现代思想,为了跟他在一起努力学他的说话方式,学着他嘴里羽巍那样的体贴,为了跟他走狠心离开养大她的父亲。万万没想到还没离开宋朝就被他嫌弃,这样的失望谁承受得了。

“桂英,你别哭好吗?我从来就没想过嫌弃你,你真的已经很好了。都怪我,怪我又蠢又笨,怪我没弄清你不是羽巍。你先别激动,咱们好好商量好吗?要不然我认你当妹妹行不行?”李奇想尽量的安抚住她,心里的愧疚让他觉得无颜面对任何人。但他不敢再欺骗她,要知道这时候的穆桂英跟他女儿张嘉琪的年龄相差不大,她能在宋朝抛却门户和年龄的差异跟他,就是一种极其难的选择。

“我,我,我哪点比,比晓晓差?呜呜,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必须要她?”穆桂英已然哭了起来,脑子里忍不住跟穆晓晓比。

“不不不,不是这样说的。桂英,你真的已经很好,都是我的错!你先别难过,坐下来冷静一下,等心情平复了咱们再说好吗?”李奇已经方寸大乱。老实说几年来的相处,他对她还是有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对羽巍爱的太深,如果不是时刻惦记着回到二十一世纪,他真的愿意跟穆桂英厮守终身。

“不,不要你假,假好心!原来你是,是以为我有羽巍的容貌,对我做的,一切,一切都当我是她。那我,我,我告诉,告诉你,我不是!晓晓也不是她,不是!她,她是我爹捡,捡来的野丫头!呜呜呜呜……”穆桂英越说越伤心,哭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一抬手将食盒和碗筷都扫落在地,摇晃着向洞外走。

“桂英,别哭了好吗?不管谁是小薇,我先送你回山寨。”到这时候李奇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以前没弄清楚她的样子,后悔昨晚不该一时冲动,后悔刚才说话太直接。真想把自己暴揍一顿。

“哪个,哪个,不要你管?”穆桂英推开他伸出来要扶她的手,步伐蹒跚的走出洞口,“我,我不要再,再见到你,呜呜呜,我恨,恨你!呜呜呜呜……”

李奇跟出山洞,紧紧跟在他身后。她回头发火时先停住,她继续走就继续跟着,在她身后总保持五六步的距离。一路上他心里懊恼不已,直到看着喽啰兵出来扶着她走进寨门,才惆怅地回到山洞。面对着地上一片狼藉更加痛恨自己,真想立刻逃回现代。怎奈天气已经放晴了,他要借助雷电形成磁场回西安的愿望不得已告一段落,这个雨季留给他的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注:①乌木,由地震、洪水、泥石流将地上植物生物等全部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埋入淤泥中的楠木、红椿、麻柳、铁梨木等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长达上千万年炭化过程形成,历代都把乌木用作辟邪之物,制作的工艺品、佛像、护身符挂件。②自宋朝兴起的一种命妇封号,比夫人略低。有些地方媳妇对婆婆也这样称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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