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第三册)_第一百三十四章 纵使无人亦自芳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宫正司。

齐佳?裕德眉头微蹙。

尹琪的汇报,让另外两位管事谭司正、鲍司正顿感情势严重,室内氛围立时凝重起来。

谭司正抬眼看着齐佳?裕德:“宫正大人,慧妃传皇上的旨意,要以荼毒龙胎的罪名秘密处死昭妃,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齐佳?裕德微微点了点头:“的确事关重大!”

鲍司正叹了口气:“要说这昭妃娘娘的八字是不是太差了,从她入宫这官司就没断过。如今这一遭更是铁证如山,若想翻身是不可能的。可在这个时候要处死昭妃,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他们就不怕逼得遏必隆一党就此反了?”

谭司正摇了摇头:“这个道理,世人都明白,可皇上若执意如此,就是与鳌拜、遏必隆撕破了脸。听说皇上已命人拟旨,要暂停遏必隆的差事,将他圈禁在家,只是能不能圈得住,这紧接着定是一场惊天巨变。”

齐佳?裕德看了一眼尹琪:“太皇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尹琪:“太皇太后惊闻皇后落胎,心神俱衰,已经卧病在床了。”

谭司正冷笑:“太皇太后这个病,来得真是时候。”

鲍司正沉了脸:“不成,现在这种情势下,咱们不能出面处死昭妃。若是将来鳌拜、遏必隆以此事由发难,皇上不能力敌,到头来怕是要把黑锅扣在咱们身上。那时,宫正司上下就会蒙难。原本太皇太后看咱们这个衙门就是多余,总想借口裁撤了,咱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尹琪莫名其妙:“可是皇上已经下了旨,慧妃的人又在步步紧逼,那慧妃可是代表着太皇太后啊。”

鲍司正与谭司正面面相觑,只把目光对上齐佳?裕德。

齐佳?裕德盯着尹琪:“那慧妃手上可有皇上的圣旨?”

尹琪摇了摇头:“没有,只说奉皇上口谕!”

齐佳?裕德:“这样,你们先去拖延,我现在就去面圣。”

尹琪与谭、鲍两位司正立即称是,退了下去。

齐佳?裕德整理了官服,唇边展开一丝浅笑:“布木布泰,看来你真是老了,居然把乌兰推在前面做你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好,本座就跟你周旋到底。”

慈宁宫。

孝庄靠在炕上,手里捻着佛珠,神情有些凝重。

苏麻喇姑上前:“太皇太后,那边已经闹起来了。慧主子已说服皇上要处死昭妃,圈禁遏必隆。”

孝庄眉头紧皱:“这个丫头,她太自以为是了。”

苏麻喇姑有些意外:“那依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慧主子这一步做得不妥?”

孝庄:“她太心急了。遏必隆在朝中的势力隐藏很深,就算圈禁他,也影响不了什么。而且这次的事,根本牵连不上鳌拜。若动不了鳌拜,朝中形势依旧没有改变,那处死昭妃,少了一个筹码,更可令他们加紧部署,死心塌地不放权。”

苏麻喇姑:“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为何不出面拦一拦?”

孝庄冷笑:“拦?这些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如今长本事了,凡事能自己定夺、自己筹划,何须我这个老婆子帮衬?也好,让他们去历练吧。”

苏麻喇姑有些担心:“可是,真要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到最后还得是太皇太后给善后。”

孝庄瞧了一眼苏麻:“你呀,跟在我身边一辈子,还是没看透。想当年福临那会儿,我事事替他操持,保护着他过了千难万险。为了他亲政立威,甚至牺牲了多尔衮,还有一直把我当亲姐姐的多铎……为了福临,我是操碎了心,什么事没做过?但凡只要他想的,我都赶在他头里帮他铺平了路,让他得偿心愿。可是,最后却落了个母子反目,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

孝庄说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苏麻低声劝慰:“格格,当年的事,先帝后来也悔过了。”

孝庄摇摇头:“悔过?他何曾真正悔过?不过是哄我罢了。他若真的悔过,何必要走?”

苏麻喇姑神情中也是浸满苦涩:“格格,眼下这桩事你真不打算管了?”

孝庄点了点头:“看一看情势再说,好赖乌兰拿到铁证,虽然不至于将那些人逼到死角,但在场面上也可以弹压一阵儿。”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忍:“只是可怜了皇后,原本欢欢喜喜地操持着大宴,却在最热闹的时候突然滑胎,如今还昏昏沉沉地睡着。若是醒来知道龙胎已掉,还不知要怎么难过。而昭妃,又的确无辜!”

孝庄冷哼一声:“无辜?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罪有应得。以她的资质,若是真心辅佐皇上,说服遏必隆忠心为臣,倒可省去咱们多少事。偏偏也是个祸水,你说她怎么偏看了木讷的福全?”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倒是瞒得辛苦,若不是这次巴林郡王点破,咱们恐怕一直还蒙在鼓里

。”

孝庄气闷,摆了摆手:“去吧,派人仔细盯着。”

苏麻喇姑应声退下。

孝庄躺在炕上翻身向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乾清宫。

齐佳?裕德与康熙成对峙之势。

康熙阴沉着脸:“宫正大人说什么?非要朕亲手写的圣旨才算数?”

齐佳?裕德态度虽恭顺却仍显不卑不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使处死一个宫女也要有章程,更何况如今要处死的是堂堂皇妃,若无圣旨可依,宫正司不敢行刑。”

康熙目不转睛地齐佳?裕德:“朕的口谕就不算圣旨吗?”

齐佳?裕德对上康熙的眼睛,毫不示弱:“口谕当然算圣旨,但是只怕日后不好留存查验。”

康熙怒极:“你说什么?什么日后?为何要留存查验?”

齐佳?裕德笑了笑:“皇上,如果真正要处死昭妃,下一道圣旨又有何难?皇上为何不下?莫不心中不舍?”

康熙被人戳穿心事,突然怔住。

坤宁宫。

仁宪皇太后与帝、后以及宫正司的人都在,昭妃再一次面临被审。

坤宁宫里坐满了妃嫔,外面是六宫的女官。

这种审问对于一位皇妃来说自然颜面无存,但对东珠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一身素服的东珠在宫正司女官的监护下入内,朝着仁宪皇太后与帝、后分别见礼,随即悄然立于殿中:“开始吧。”

慧妃笑了笑:“昭妃娘娘好气度,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淡定。”

东珠也淡然一笑:“处乱不惊,这还是跟太皇太后学的,只是如今怎么不见她老人家?”

慧妃面色微变:“放肆!你是戴罪之身,今儿召你来,就是问罪定刑的,何由得你指东指西的?”

东珠笑意更浓:“问罪?向谁问罪?我吗?那么谁来审?凭你?虽然你升了位,可你我同为妃位,你如何审我?”

慧妃美目怒睁:“好个张狂劲儿,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仁宪皇太后开口:“昭妃,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太皇太后听了十分伤心,如今还在宫里歇着。皇后身子弱,哀家又一向没个主意,所以才将这差事指给慧妃,由她和宫正司一起查办。事非黑白,今儿当着众人,你们就议一议吧!”

东珠不再言语。

尹琪上前,将事情诉说一番。

慧妃看着昭妃:“你可听明白了吗?”

东珠笑了笑:“你们说是我派人在皇后沐浴汤放了荨麻粉,在漱口水中放了白头翁的汁液,所以才令皇后全身出疹并滑胎?”

慧妃点点头:“东珠姐姐,说实话,乌兰真的很佩服你,这样的心机无人能敌。皇后千防万防,饮食起居十分小心,却没想到有人会在漱口水和沐浴汤里动手脚。而你所用的药材就是在御花园中亲自采的,有宫女宁香为证,你有什么可辩的?”

东珠面色沉静:“我的确在园中采过白头翁,原是为了给人治疾,并非用来害人。”

慧妃看了一眼尹琪。

尹琪上前,将手上书册呈给东珠:“这是承乾宫宫女来娣的证词。来娣供认是昭妃支使她将这些东西送到坤宁宫,交由与她交好的小太监旺福手中,并经旺福之手混入皇后所用的汤水中。”

东珠用目一扫:“来娣?想来你们对她用刑了!”

尹琪正色回道:“宫正司并未对来娣用刑,她是主动招认。坤宁宫小太监旺福也承认了,并在其住处搜出了剩余药粉。”

康熙紧盯着东珠:“你,怎么说?”

东珠对上康熙的眼睛:“来娣在承乾宫是粗使宫女,从来不进殿服侍,我待她并不亲厚。若真是我想毒害皇后,必万分隐秘,就算差人去行事,也会是近身宫女,哪里会用她?”

慧妃上前:“是啊,所以说你厉害呢。这来娣看起来笨笨的,才不显眼。你用她,是看中她与坤宁宫小太监旺福有私,这样才好成事。如今,来娣已将你的赏赐交出,那些东西你不会不认吧?”

尹琪呈上一些珠宝首饰。

东珠还未开口,春茵已然喊冤:“分明是栽赃,这个黑了心的来娣,主子知道她家里贫困,所以才打赏的。打赏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哪里是为了陷害皇后!”

慧妃上前狠狠给了春茵两个巴掌:“没眼色的奴才,这是什么地方,容你大呼小叫?她家里贫困?你们这些人谁家里宽裕?若是富贵,家里人会送你们来当宫女?偏对来娣如此大方,明摆着有事。”

仁宪太后开口:“这个来娣,到底什么来路?”

尹琪回话:“回皇太后的话,宫女来娣八岁入宫,如今已近十年,原为浣衣局粗使杂役,康熙二年调至尚林苑为打扫宫女,康熙三年经宫女考试升为三等宫女,在康熙四年昭妃入宫后,被派至

承乾宫当差。经查,此人一向谨慎本分,当差十年并无大小过失。”

慧妃笑了笑:“更重要的是,这个来娣原本家中贫困,可自打跟了昭妃,这两年便突然富了起来,家中翻盖了房子,置产增业,幼弟还入了塾开蒙读书,这些变故不得不让人起疑。”

东珠面色微变:“既然我给她赏赐还在这里,她家境转好便与我无关,你们也不必费尽心思,凡我没做过的事,绝计是不会认的。”

慧妃看了一眼东珠,又看了一眼皇上:“带来娣!”

来娣入内,立即跪下给各位主子请安。

仁宪太后:“来娣,召你来是想问清一件事,你要照实回答,不可隐瞒,更不可胡乱编造。”

来娣点了点头。

仁宪太后又说:“那些药粉,当真是昭妃给你的?”

来娣点点头:“是。”

东珠看着来娣:“来娣,我知道你这样说,一定有你的理由,是被人胁迫不得已而为的。可是我要提醒你,今儿你诬陷了我,日后也必不能自保。”

来娣神情微微有异,对着东珠连宫叩头:“昭妃娘娘,您对来娣的大恩大德,来娣无以为报。这件事,是来娣心甘情愿为您去做的。但是,来娣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人发现。如今,不仅我活不了,就是旺福也活不了,还要连累家人。所以,来娣只得招认,这样才可减轻些罪责,以保全家人。”

东珠愣了又愣,仿佛明白过来:“保全家人?”

慧妃看着东珠,又看了看仁宪皇太后:“皇太后,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请皇太后和皇上明断。”

仁宪把目光投向康熙。

康熙沉思不语,默默转动手上的扳指儿。

赫舍里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思绪万千。这次自己着了道,失去了龙胎,心中虽然万分难过、追悔莫急,但后悔已然无用,如今能做的是利用丧子之痛重新牢牢锁住皇上的心,只要锁住皇上的心,孩子还会再有的。如果这个时候,以这个罪名处死昭妃,不仅在皇上心中留个疤,皇上以后每当看到自己就会想起昭妃之死。那么,也必然会渐渐冷淡自己吧。况且倘若当真处死昭妃,朝堂上的局面又会如何?

看着慧妃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样子,赫舍里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她不信东珠会以这样的方法来害自己。那样骄傲的东珠是不屑用这种下作手段的。而眼下这局面,似乎对慧妃最是有利。

想到此,赫舍里一阵急喘,似乎要开口说话,却又摇摇欲坠,突然便昏了过去。

殿中立时乱成一团,康熙急召太医,众人将皇后扶入暖阁。

东珠被宫正司送回承乾宫,让她在承乾宫圈禁思过,等待旨意。

坤宁宫,众人退下,独留康熙与皇后。

赫舍里强撑病体,拉着康熙的手:“皇上,纵使是昭妃毒害臣妾,臣妾也希望皇上不要降罪于她。”

康熙有些意外:“怎么会?她令你失去孩子,承受丧子之痛,你不怪她?”

赫舍里苦笑:“臣妾不是不怪她,而是不想令皇上为难。”

康熙眼波微动,仿佛难以置信:“你自己身体都这样了,还担心朕做什么?朕又哪里为难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终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赫舍里摇了摇头:“皇上说的是气话。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皇上心里怎么想,臣妾很明白。昭妃纵使千错万错,皇上心里对她也是不舍的。如今,为了臣妾,皇上若要对昭妃施以杀伐,将来必定后悔,更受相思煎熬之痛。臣妾实在不忍皇上如此难过。更为重要的是,昭妃牵连着朝堂,就算臣妾再恨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皇上添乱。若是在此时,令权臣激变,朝中情势怕不好掌控!”

康熙将赫舍里搂在怀里:“朕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会这样想。如此通达明理,如此深谋远虑,真是朕之贤后!”

赫舍里唇边含笑:“皇上是天子,一举一动关乎万民福祉与皇权神器,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臣妾无德无能,不能襄助皇上于万一,却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令皇上忧心,以至连累国事。”

康熙凝视着赫舍里:“芳儿,朕真庆幸,陪在朕身边,坐在这后位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旁人!”

赫舍里眼中含泪,唇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能与皇上相伴,是臣妾这一生的幸运!”

康熙将赫舍里搂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

有了赫舍里的宽恕,昭妃的性命自然可以留下。

赫舍里的大度与体贴让他很是受用,也十分感动。相较之下,越发痛恨那个给自己带来无限麻烦和痛苦的东珠。

为什么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偏不是你呢?

康熙拥着赫舍里,似乎才刚刚睡着,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紧接着便是天崩地陷的噩耗,“太皇太后不好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弥天记她的4.3亿年至高降临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嫡女娇妃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女配她天生好命
相关阅读
倾城别传(全)柔福帝姬(全)六宫无妃假面(全)为你打开时间的门(全2册)五蠹(全)虐心教主:匪我思存作品集初恋爱篮球之白银帝国第八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