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_第八章 沧浪濯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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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沧浪濯缨

“儿臣……儿臣觉得这几句,描写河岸风光优美,正是难得的佳句,儿臣日日吟诵……”皇太子拓跋恂战战兢兢地回答。

“一派胡言!”拓跋宏忍无可忍,当场喝止了他的话。他若是中规中矩地说,这句话称颂后妃之德,那便罢了。或者索性大胆直白些,说这诗句写的是男女情思,至少也表明他读懂了这几句的意思,不过是答得不大适合储君的身份而已。可他说些什么河岸风光,分明就是顺口胡说的。

拓跋宏转向二皇子拓跋恪:“恪儿,你也说说。”

拓跋恪上前两步,端端正正地说道:“回父皇问话,儿臣前些天刚好读到一句话,觉得很有感触。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拓跋宏微微点头赞许:“有什么感触,也说来听听。”

拓跋恪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不能令父皇满意,转头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母妃。可高照容为了避嫌,低头理着拓跋怀的衣裳,并不看他。拓跋恪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有些胆怯,一侧头看见冯妙正向他点头,示意他不必害怕。

得了鼓励,拓跋恪理正了衣襟说道:“清澈的水用来洗帽子上的带子,混浊的水就只能用来冲洗双脚,并不是人的选择不同,而是水自身的样子决定的。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可以位列三公,无德无才的人便只能碌碌无为。”

此言一出,大殿内响起一片啧啧惊叹声。这个回答,比起皇太子的答案,不仅条理清晰,更隐隐显出几分俯瞰群臣的帝王之象。小小孩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简单。

二皇子拓跋恪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冯妙吐了吐舌头,刚要快步跑回母妃身边,又刻意顿住了步子,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一步步挪到高照容身边。

拓跋宏听了也觉得欣慰,叫人拿玉如意来赏赐他,又问了是何人教导二皇子读书,也一并都有赏赐。高照容的脸色越发谦虚低和,站起来对着二皇子的教导老师欠了欠身子,谢他们用心教授。

任城王世子也在皇帝召见之列,任城王府的老太妃刚好也在座上。这位老太妃无病无灾地到了八十多岁,儿孙都既贤能又孝顺,是众人眼中的有福之人。因着她辈分高,连拓跋宏也对她颇为尊敬,每到这种场合,老太妃便总爱多说几句话。

她见那用来赏赐的玉器莹润剔透,便对身边的任城王妃说:“皇上从小就喜爱玉器,还记得那年我带着你进宫请安,皇上也就才两岁大,抱着一块冰种翡翠如意镇枕不松手,我还拿点心去哄来着,可皇上就喜欢那凉凉的手感,非要抱着一起睡觉。”

这些话,寻常人是万万不敢说的,拓跋宏听了却不急也不恼,笑着说:“老太妃好记性,朕现在也喜欢玉器,到这个季节就要换玉枕、玉席子了。”

内官捧着玉如意送到二皇子拓跋恪面前,他刚要伸手接过来,高照容怀中的拓跋怀忽然伸出小手,向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翠玉挥舞了几下,口中发出“要、要”的声音。

老太妃见那孩子生得可爱,又接着说道:“高贵人真是有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讨喜,这位小皇子,除了那双眼睛,那小脸的轮廓,简直就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

高照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握住拓跋怀小小的手臂,安抚似的让他不要吵闹。满殿窃窃私语声,拓跋宏已经一句也听不到了,耳边只反复萦绕着老太妃那一句话,“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

拓跋怀仍旧伸着手,一定要拿那块玉如意,见别人不肯给他,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他委屈流泪的时候,会用一只小手捂住半边眼睛,却又偷偷地透过指缝,打量着周围人的反应,嘴巴抿起的样子很像冯妙,却又更多了几分狡黠调皮。

拓跋宏快步从座位上走下来,从高照容手里接过怀儿。他没怎么哄过小孩子,只会语气凶凶地吓唬人:“不许哭了,听见没有?”

可这对父子是一样的倔强脾气,他越是凶,怀儿就越是哭得大声,眼泪没流出多少,嗓子却已经有些嘶哑了。拓跋宏无奈地叹口气,对身边的太监说:“去取一个翡翠镯子来给小皇子拿着玩。”

太监一路小跑着去取了一件上好的翠玉镯子来,拓跋宏拿在手里,故意在怀儿面前晃了晃了:“不许哭了,再哭就不给你了。”

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大人的话,拓跋怀一看见那只翡翠镯子,立刻就止住了啼声,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吮着,眼睛溜溜地盯着那镯子看。拓跋宏的心悄无声息地融成了水,一滴一滴流进他的四肢百骸,他把镯子向前一递,套在怀儿藕节似的小胳膊上。

也许是那凉凉的触感让他满心舒服,怀儿咯咯笑了一声,冷不防扑在拓跋宏身上,张开长着一排乳牙的小嘴,在拓跋宏的侧脸上啃了一口,全没当面前的人是天下至尊的皇帝。

拓跋宏抱住他软软小小的身子,转过脸去背对着众人,也许上天听见了他的愿望,这真的是他的儿子,是他最心爱的妻子生育的子嗣。

他把怀儿交回高照容手中,目光轻轻地扫过冯妙的面颊,却见她定定地盯着怀儿看,唇角微微展开一点,眼睫上却挂着盈盈泪滴。

后面的亲王世子依次觐见时,拓跋宏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大部分时候都叫几名在座的汉臣代为提问。这一天结束,他便立刻派人急召始平王拓跋勰入宫,他有满心的问题,却不知道该跟谁说起。

始平王拓跋勰匆匆走进皇帝的寝宫时,迎面便听见拓跋宏急切地发问:“勰弟,你也看过怀儿那孩子,朕像他这么大时,是不是……跟他现在很像?”

“皇兄,”始平王哑然失笑,“臣弟比您还小上几岁,您三岁以前的样子,臣弟也从来没有

见过啊。”

拓跋宏也跟着笑了:“是,朕糊涂了。从前朕只觉得对这孩子好,是为了补偿妙儿,可朕今天才觉得,朕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即使心里想着他可能会是……朕也从来舍不得对他有半分苛待。”

始平王收起笑意,郑重其事地说:“皇兄,要是你真的想要确证,不如叫御医来滴血验亲,或是……干脆说明了问问皇嫂,免得这样心里存着疑惑,时间长了变成心结。”

“不必了,”拓跋宏朗声说,“朕大费周章做了这些安排,便是为了不准任何人质疑妙儿,朕自己又怎么能做那个质疑她的人。没有疑虑,又何需验证?朕相信,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妙儿一定会有一天愿意敞开心扉对朕说的。”

双明殿内,高照容坐在床榻边,看着并排熟睡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她亲生的骨血,另一个是她心头的一根毒刺。其实她并不确定怀儿究竟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她只知道上元节当晚,冯妙并没有受辱,那件对襟长裙上,只是领口处撕破了一点,是她叫嬷嬷去把衣裳整个扯开,再染上些污浊印痕,故意给皇上看见。

任城王府老太妃的话,也让高照容心生警觉,仔细端详时她也发觉,怀儿的确越看越像拓跋宏,五官的轮廓,甚至比恪儿还要更像一些。她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扫着,如果怀儿长大了,也跟恪儿一样聪慧,拓跋宏的心,迟早会向这个冯妙所生的孩子倾斜的。到那时,她的恪儿又要怎么办?

高照容起身走到书桌前,摊开纸笔,窗外的月色清辉洒落在纸面上,如同泛着一层冰凉的霜。她做的那些安排,都是为了让拓跋宏与冯妙之间生出嫌隙,让这孩子的身世带上血统不纯的传言。她的嘴角微微上挑,看来她还需要再多做一些,就算皇上和冯妙重归于好,就算这孩子重新回到冯妙身边,他们母子也翻不了身……

这一年秋,南朝传来消息,西昌侯萧鸾,在宫中用一根红绳勒死了刚即位不到两年的小皇帝萧昭业,改立他的弟弟萧昭文为帝。新帝登基不过两个多月,萧鸾又斩杀了萧昭文。这一次,他没有再从先帝的子嗣里选择傀儡,而是直接把龙袍披在了自己身上,登基称帝。

朝中有骨气的大臣,大都已经被萧鸾杀光了。宫中发生如此巨变,大臣们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穿着朝服上朝,只是跪拜的对象改变了而已,

消息传到洛阳时,拓跋宏当机立断,这正是再次南征的大好时机。迁都至今,洛阳已经变得稳定富饶,萧鸾残暴无道,更让他师出有名。他召来朝中年轻的武将,拟订了作战计划,命四路大军同时进发,征南将军薛真度南下攻襄阳,大将军刘昶攻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攻钟离,平南将军刘藻攻南郑。

拓跋宏并不冲杀在最前,却也要离开洛阳皇宫,到距离两军交战前线更近的谷塘原行宫去。临行前一晚,他布置完第二日的车驾安排,便信步走到华音殿外,踏着悠悠晃晃的木桥,一直走到雕花轩窗下。

殿内燃着一支细细的宫蜡,把一道纤细的身影投映在窗子上。拓跋宏默默站在原地看着,看她一页页翻动书册,许久都不动一动,听着她低低地咳嗽,实在太剧烈时便喝一口茶压下去。

他想推门进去,拥着她说几句话,可是又不想打破这一室的宁静美好。有这么一个人等着他,无论走多远,都会盼着早些回来的。他贴着门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心头只觉无限宁静。

门“吱呀”一声打开,拓跋宏失去借力,用手扶着一边门扇站起来。身后是冯妙走出来,轻轻地“啊”了一声,没料到门口有人。

冯妙还没开口问,拓跋宏就先带着几分不自然说道:“朕路过的……刚来……”冯妙瞥了一眼把华音殿与周围彻底隔开的水系,和水面上完全静止不动的木桥,紧抿着双唇默不作声。

拓跋宏原本想好了几句话要说,这会儿竟然全忘了,跟朝堂上凌厉果敢的样子,半点也不相似。“朕是想来跟你说,你早些睡,朕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拓跋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上,”冯妙平静地开口,“你明天不是要出征的吗?天色这么晚了,在这里休息一夜吧。”她向右微微侧身,让出半边通路来,微风吹动着她鬓边一缕发丝,拂在侧脸上。

屋内没有燃香,只放了几片桂树叶子,散发出草木清幽的气息。拓跋宏紧盯着冯妙,看她整理好床榻,垂下帐子,又关上窗子。灵枢和素问早被她打发去了偏殿,一切都要自己动手,收拾妥当,她才对拓跋宏说:“早些睡吧。”

烛火被吹灭,黑暗里,拓跋宏从背后环住冯妙,把头埋在她发间。冯妙蜷成一团,乖巧安静地缩在他胸口。有她在怀里,整个心窝都是满的。从五岁那年到现在,拓跋宏竟然第一次整夜酣睡,梦里没有凄厉的诅咒,只有淡淡的桂树香味。

冯妙醒来时,拓跋宏已经走了,她依稀记得似乎有人贴在她耳边说:“你和怀儿,要等着朕回来。”却模模糊糊地记不大清楚。

大军离开不过几天,去平城接忍冬回来的人便到了。一见忍冬的面,冯妙便觉得心里拱起一团火。有专门的宫女照顾,忍冬整个人还算干净整齐,可她的目光只会定定地看着面前一点,连冯妙也不认得了。

素问早听说了忍冬的事,上前来替她仔细又诊了一遍,摇着头对冯妙说:“打伤她的人下了狠手,看样子原本是想要了她的命,可那人大概有些紧张害怕,打偏了一点,她才留下了这一条命。”

冯妙抱着一丝侥幸问:“还有没有可能治好?”

素问摇摇头:“即使让我父亲在世时来治,也治不好这样的病症,万幸她现在并不痛苦,只是不认人也不记事罢了。”

冯妙端着粥碗,像照

顾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一勺勺喂她吃饭。忍冬倒也很顺从,勺子送到嘴边便张开嘴巴咽下,只是身体仍旧不听使唤,粥会从嘴角流出来一些。

一碗粥喂下去,冯妙把碗放在小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我一定要知道这人是谁,并且绝不饶他。”

拓跋宏离开洛阳十来天后,宫中开始流传起前线送回来的消息,说大魏的四路兵马,打得南朝节节败退,一路攻城略地,推进得十分顺利。冯妙并不懂这些,却隐隐觉得有些担忧。世上万事万物的道理,其实都是相通的,若是得来的太容易,便要提高些警惕。

冯清因着三番两次地为难冯妙,被拓跋宏褫夺了统理六宫的权力,后宫中无人主事。冯妙便召集了那些有品级的妃子来,每隔几日聚在华音殿里,动手缝制些衣衫,让往来传递消息的人,顺便带去军中,分发给将士。士兵穿了这些妃嫔女眷亲手缝制的衣裳,便会知道皇帝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冲锋陷阵的卒子,而是把每个人都看作手足兄弟。

除此以外,冯妙还存着一点别的心思。品级较高的妃子里面,有好几个都出身自汉人世家,难保她们的家人不会跟南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给她们找些事情做,让她们日日在眼前出现,她们便没有时间多动别的心思。

这些事情,冯清自然不肯做,冯妙也不跟她计较。高照容每次都抱着怀儿过来,别人动手做衣裳时,她便坐在一边逗着孩子,从来不肯动一根手指。冯妙本就想见怀儿,盼着她多带怀儿过来,每次都早早地准备好小孩子喜欢的玩具、点心。

天气渐冷,皇帝却没有返回洛阳的打算。冯妙想着尽快制出一批冬衣来,赶在落雪落雨之前送到军中,便叫那些妃嫔下次带上身边能干的宫女一起过来。卢清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放着内六局那么多宫女不用,怎么不叫她们做去?”王琬赶忙用手肘碰了碰她,让她别再多说了。

三日之后,妃子们都带了贴身的婢女过来。在宫里的日子久了,这些宫女之间也都熟悉了,难得见了面,各自的主子娘娘又不拘着,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嬉笑着说话。

冯妙正叫人拿了厚布料出来,忽然听见内间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她快步走进去,只见忍冬面色通红,像是在跟谁生着好大的气,一只白瓷凤尾樽,不知怎么被她撞翻在地上,变成一地碎片。

灵枢正俯身捡着地上的碎瓷,冯妙转身向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灵枢一脸无奈,“忍冬姑娘平常都很安静,不吵也不闹,大概是今天外面来的人多了些,让她觉得心烦。”

冯妙听着外间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又看看忍冬涨红的脸,对灵枢说:“等会儿叫粗使的小丫头进来收拾吧,你去喊两个小太监进来,用木榻抬着忍冬出去。今儿天气还好,让忍冬在门外晒晒太阳。”

灵枢应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小太监进来,用木板拼成的小榻,抬着忍冬往外走。

华音殿其实并不算大,今天来的人又多,外殿便显得有些拥挤。小太监不敢惊扰那些妃嫔娘娘,便只能叫那些婢女让一让,从她们中间穿过去。太监刚抬着木榻走到一半,那群宫女中间便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冯妙循着声音看去,见忍冬伸出一只手,牢牢攥紧了春桐的衣襟,口中不断发出浊重的呼气声。

冯妙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忍冬的手,想要安抚她。忍冬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冯妙清楚地听见她说出几个字:“娘子……快跑……”其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都躲得远远的,惊诧地看着忍冬,只当她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冯妙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打伤了她的人,脑海里仅存的一点意识,便是要叫冯妙快些离开,不要再回来。

“都散了吧,改天再叫你们来缝冬衣。”冯妙站起身,缓缓开口。那些人见情形不对,都默不作声地快步退了出去。

春桐吓得脸色煞白,她万万没想到,忍冬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冯妙拿起桌上的剪子,对着春桐直戳过去,春桐动弹不得,吓得“啊”的一声闭紧了双眼。随着“刺啦”一声响,春桐向后倒退了几步,衣襟被冯妙整个儿剪开。

冯妙把剪子和剪断的衣襟一起掷在地上,对着高照容说:“做过的事就要敢认。”

高照容低头抚弄着怀儿白皙柔软的下颔,逗得他不住地发笑。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仍旧与初进宫时一样:“多谢姐姐教导,容儿在宫中这几年,一直都靠姐姐庇佑,才能逢凶化吉,姐姐的好处,容儿心里都记着呢。”

她把手掌沿着怀儿的脖颈伸展开,做出一个近似于扼住咽喉的姿势:“每次容儿有难时,总有姐姐帮忙,这次也不例外呢。”她收回手,抱着怀儿径直走出去,跨出大门时才说,“怀儿身上的疹子还没好,下次缝制冬衣,容儿就不过来了。”

冯妙的手无声捏紧,怀儿是她的软肋,高照容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北海王已经恢复了封号,高家北平郡公在朝中也仍有影响力,抓不到高照容的错处,就动不了她,也夺不回怀儿。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对自己说:冯妙,你一定可以做到……

谷塘原行宫内,拓跋宏正对着地图沉思,他知道攻下南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却没料到,原本最有把握的那一路兵马,会在钟离遇到顽强的抵抗。魏军长途奔袭,粮草供给是个大问题,比不得南朝的军队就地取材。再继续耗下去,恐怕伤亡会越来越多。可南征毕竟顶着御驾亲征、讨伐无道的名号,要是就这样退回去,白白被人耻笑不说,军中士气也会跟着低迷不振。

正在进退两难间,哨兵进来禀告,门外有一人自称能解天命,想替大魏皇帝卜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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