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银灯生暗尘
上元佳节这一天,平城内几条繁华热闹的街市上都挂满了各式灯笼,将整条街都映照得流光溢彩。而东花市,恰恰位于王公贵胄的府邸与平民百姓的住宅相交之处,早先不过是有些花农聚集在这里,等着那些贵胄府邸里的人出来采买鲜花,渐渐地就变成了一条最繁华的街市。
这条街上不仅有平城最好的酒楼,还有最有名的青楼明秀堂、最昂贵的胭脂水粉店铺、最齐全的首饰玉器铺子、最阔大宽敞的绸缎庄。
玉叶在人群里快步穿梭,走进一家小酒馆,对门边一张桌子上正在喝酒的男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递给他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那男子转身进入后堂,招呼了另外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出来,把那包东西打开,分到每个人手里,竟是一包黄澄澄的金锭。
东花市一直走到尽头,就是青岩山脚下。这一天晚上,青岩寺也山门大开,住持亲自站在大殿中,为上山祈福的善男信女解签。
青岩后山内,冯妙正用小勺子拨弄着碗里的两颗汤圆,盯着窗棂上的一处莲纹雕花出神。自从元日那天拓跋宏来了以后,这十几天宫中又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了。绢画上的石榴叶子已经画满了,她提笔蘸了一点朱砂,在树叶间勾了一朵含苞的石榴花出来。
石榴多子,当时只是无意间选了这种东西来作画,这会儿看起来,反倒带了点别样的意思。喝过李夫人留下的药,冯妙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她想起元日那一晚脸红心跳的情景,用手捂住面颊,却又忍不住轻抿嘴角微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镜带着一名宫女模样的人走进来。那小宫女先客气地问了一声“冯娘子好”,然后才送上几样素斋,说是今晚宫中夜宴的菜色,特意多做了一份给冯娘子送来。那小宫女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应该是刚刚选进宫不久的,连丹朱的名字都说不上来,只说是一位老嬷嬷让她帮忙来跑一趟。
从前拓跋宏也这样叫丹朱嬷嬷送过菜来,冯妙看了一眼那几样精致的御膳菜色,便猜想他今晚多半不能出来了,叫青镜嬷嬷拿赏钱赏她,神情却有些落寞。
没想到那小宫女接了赏钱后并不离开,反倒接着说:“还有几句话,叫我来跑腿的嬷嬷说,是皇上转告冯娘子的。皇上说,青岩山脚下便是东花市,上元节是赏灯的好时候,到东花市走走,说不定还能遇到故人呢。”
冯妙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拓跋宏一向喜欢拿些诗词歌赋里的句子来跟她猜谜逗趣,这话太过直白,反倒不像是他说的。可她想到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约她同去东花市赏灯,心里早已经禁不住盼望这是真的。她入宫数年,直到此时才真正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偏偏又隔着山门宫墙不能天天相见,哪怕只有一时半刻远远看上一眼的机会,她也不愿错过。
这么一想,心情也跟着好了,冯妙叫青镜嬷嬷好生送那小宫女下山,自己对镜换了衣裳。她找了一件银灰色对襟掐腰长裙出来换上,又配了一件镶着一圈纯白狐狸毛的锦缎披风,颜色素净,算不得坏了修行的规矩。
穿戴整齐,冯妙几步绕出后山,将要跨出寺门时,她犹豫着要不要叫上忍冬同行或是叫几个侍卫跟随,可上元节灯市偶遇,是多么美好的情景,要是有旁人在场,意味就全都不一样了。山寺前的石阶上,有不少结伴而行的男女,正陆陆续续地上山来,东花市应该也正人潮如海,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么一想,冯妙就拉紧了披风的束带,她遮住大半面容,刻意避开了半山腰的羽林侍卫,逆着上山的人潮,踏着石阶往山下走去。
看着冯妙走远,躲在暗处的青镜才转出来,走到刚才那名小宫女面前:“姑娘久等了,我刚去加了件衣裳,这夜里还真有点冷呢。前山人多,我知道后山有一条近路,从那边送你下山吧。你先走,我在后面给你看着路。”
小宫女见她面目和善,全无戒备之心,抬脚便走。后山树木森森、怪石嶙峋,走出没多远,小宫女便觉得背上一股大力推来,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就跌下了一处断崖。
青镜对着崖下喊了几声:“姑娘,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山间没有人答话,青镜站直身子,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就算有人发现那小宫女的尸身,也是她自己想抄近路,失足跌下山崖的。
东花市上果然更是热闹,有附近的农户,用小锅煨着鸡蛋、米糕在街边贩卖。来来往往的人,手里都提着各色花灯。酒楼里有小二大声招呼:“猜谜猜谜,能猜中任何一条的,店主免费给您加菜!”
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上元节出来赏灯游街,冯妙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盘算着待会儿见了拓跋宏,要让他给自己买一个最大最贵的花灯。
冯妙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却不知道高楼上也有人在看着她。明秀堂也在这条街上,苏小凝唱过一支曲子应付了几位常客,便回了自己的绣房倚着窗子坐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她却一眼就看见了孤身一人的冯妙。她见过王玄之画的那幅伞面,所以印象深刻。
看着看着,苏小凝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男人都是这样,不管怎么招惹妖娆妩媚的野刺梅,心里总装着一朵干净素洁的白水莲。她把目光移开,却忽然发现,在人群里有五六个地痞模样的人,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冯妙身后。她在高处,所以看得分外明显。
苏小凝的目光缓缓转向屋内坐着的长衫男子,王玄之还完全不知情,他正在仔细擦拭那柄油纸伞,给伞骨补上一层桐油亮漆。琅琊王氏的公子,从小金尊玉贵,就是整株价值万金的珊瑚在他面前砸碎,他也不会眨一下眼,此时却对一把伞如此小心珍爱。
高楼之下,冯妙已经走过了人最多的一段路。跟在她身后的人渐渐围拢上来,把她渐渐逼进一条小巷。冯妙觉察到危险的气息,可是已经迟了,不过隔着几步远,小巷内便狭窄昏暗,没什么人经
过,街市上的热闹明亮,似乎照不进这里分毫。
她加快步子,想要从小巷另一端穿出去。可身后一名面上带疤的男人,已经几步绕到了她身前,不怀好意地笑着堵住了她的去路:“小娘子,一个人逛灯市,不觉得闷么?不如哥哥们陪你玩玩吧。”说着话,他的手已经往冯妙脸上伸过来,不施脂粉的一张小脸上,因为走得急了而带着些红晕,越发显得娇柔动人。
其余几个人也走上来,狞笑着把冯妙围拢在中间,口中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像样。
冯妙暗叫一声不好,这次的确是太大意了,只顾着想跟拓跋宏见面,却忘了多加防备。她拉紧披风,强自镇静下来,对那领头的男人说:“我是始平王府上的侍妾,几位大哥要是图财图色,没必要平白得罪了始平王殿下。你们放我平安回去,我定会送上金银作为谢礼,绝不食言,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如果是寻常的地痞无赖,始平王的名号,应该足够震慑住他们了。
那带着刀疤的男人嘿嘿笑了几声:“小娘子,不巧得很,让咱们来找你寻个乐子的,是宫里出来的人。横竖总要得罪一边,是得罪宫里的人事大,还是得罪始平王府的人事大,哥哥我心里有数。你还是乖乖地听话,也好少受些皮肉罪,多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贵人,日后报仇报怨,也该知道去找谁。”
这男人倒也不笨,言语间故意透了这些消息出来。不管冯妙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日后始平王真的追查起来,为了从他身上找出真正的主使,也必然得留着他这条命。
冯妙心中透凉,陡然间明白过来,必定是有人知道了拓跋宏仍旧对她念念不忘,要用这种恶毒的法子毁她清白,让她生不如死,再没有颜面回宫。
那几个人越围越近,动手去扯她的披风。冯妙心中惊骇到了极点,要是被这些人玷污,真不如立刻死了,念头刚一转,其中一人已经扯过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口中,让她既不能张口呼救,也不能咬舌自尽。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纵使她能在宫闱之间智计百出,可毕竟还是个柔弱女子。尤其是此时,她心里刚刚被一个人填满,更把自己的贞洁看得比性命还要宝贵。她身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那个人的,容不得半点污秽。
可她的力气太小,连强壮些的宫女都比不过,更别说几个壮年男子了。只听见“嘶啦”一声响,披风便被整个扯开,凉风一下子卷进敞开的脖颈间,直凉到心尖儿上。
狰狞的笑,夹杂着下流不堪的话语,一起涌进冯妙的耳中。两个人一左一右扭住冯妙的胳膊,像抓着一只小鸽子一样,把她牢牢箍住。领头疤脸男人上前,目光放肆地扫过她雪白的脖子,抬手就去撕扯她的衣裙。
冯妙转过脸去,不想看见那男人脸上猥琐的表情。那人得意地干笑了两声,竟然凑头往她脖颈上吻去。
那双粗粝的嘴唇正要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小巷口忽然跑过一群孩童,拍着手又笑又叫:“明秀堂的苏姑娘出来啦,快去看啊!”苏姑娘艳名远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睹芳容,只可惜她一向心高气傲,王侯公子轻易也别想见上一面,更何况市井里的普通人。
那十几个孩子却不跑远,只在小巷口来来回回地笑闹。这些孩子一叫,半条街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要去看上一眼传说中的苏姑娘。
东花市的青石板路上,四名小厮抬着一乘敞开的肩辇,苏小凝坐在辇上,用一整幅长绸裹住身子,肩上披着一件近乎透明的轻纱。眼角用黛笔斜斜地向上勾抹了一点,越发显得妖娆冷艳,涂抹过胭脂的双唇红而饱满,唇角却挂着一丝嘲讽和不屑的笑意。
在她身下,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杜鹃花,随着肩辇前行,苏小凝一面闲闲地拨弄着手上的瑶琴,一面抓起杜鹃花抛撒向四面聚拢过来的人群。花朵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原来那些并不是真的杜鹃花,而是用上好的宫锦扎成的,每一朵花里都包裹了一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个个打磨得平整光滑。就连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都是用米粒大小的银珠子缀上去的。
有人议论纷纷地说:“听说这次是咸阳王送来的礼物,原本也没抱多大指望,没想到苏姑娘竟然收了。”
围观的人啧啧连声:“苏姑娘不是从来不肯收这些人的礼物吗?那么多王公贵胄都看不上眼,偏偏就看上了咸阳王。不过这也说不准,不是还有个南朝来的小吏住进了苏姑娘的香闺嘛,兴许人家苏姑娘眼光独到……”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人们便像疯了一般直往前涌。有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苏小凝的样子,也有人拼命往前挤,不顾一切地去捡地上的花。街市上的人越聚越多,渐渐地便有些人被挤进小巷子里来。
围住冯妙的几个人,也忍不住转头往小巷外看去。扭住她胳膊的那两个人,心思早就飞到肩辇上去了,恨不得也能立刻挤到苏小凝身边,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大美人。那刀疤脸的男人,却目光凶狠地盯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这苏小凝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要得手的时候出来了,而且好巧不巧地正走到这条小巷子来。
觉察出手臂上的力道正慢慢松下去,冯妙顾不得羞怯,曲起膝盖对着疤脸男人的下身猛撞过去。那人正在想着把冯妙带到哪里去,冷不防之下被她撞了个正着,“哎哟”怪叫了一声,弯下腰去。
抓着冯妙的两人听见叫声,赶忙转回头来看,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那,冯妙已经挣脱了他们的钳制,往小巷口跑去。疤脸男人恼羞成怒,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喝道:“给我追,别让她跑了。”
冯妙原本也没指望真能把他撞伤,挣脱之后立刻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她心思转得飞快,无论是谁想害她,既然特意把她引出青岩寺才动手,那就一定是不想让人看破身份。只要围观的人一多,他们就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了。
可她从
小就体弱,此时跑了几步,越发觉得呼吸困难,眼前的人影一阵一阵地发虚。前方再有几步远就是小巷的出口,巷子外面灯火明亮,与巷子内的昏黑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来。
她努力向前跑去,却忽然脚下发软跌倒在地。紧追上来的疤脸男人扯着冯妙的衣领,把她扭在身前:“好啊,还是个带刺儿的,本来主顾叮嘱了,留你一条命,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时怒起,他扬起手就要往冯妙脸上打去。手举在半空还没放下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你最好放开她,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小巷另一头,不知何时走进一个人来,灯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叫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容貌,只看得见长垂的衣袖随着风猎猎拂动。他手中握着一支长剑,剑柄背在身后,身前只露出一段剑鞘。
疤脸男人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来人,呵斥了一句“少管闲事”,心里却已经有些胆怯了。来人气度不俗、衣着华贵,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贵胄子弟。他手里的那柄剑,从剑鞘的形状、装饰上估量,应当是一柄上好的重剑,可他拿在手里却举重若轻,光是这份臂力就已经很惊人。而他握剑的姿势也已经表明,他必定自幼拜了名师学习剑术。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来人气定神闲地说,“有人出钱让你坏了这姑娘的名节,可这姑娘分明梳着已嫁女子的发髻,已经不是处子。今晚的事,你做了还是没做,只要这位姑娘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冯妙被那疤脸男人按住,不能转头去看,可这声音却分外熟悉。
来人扬起下颔向着小巷口一点:“我刚好跟这姑娘有些交情,你们现在放手离开,我就当今晚没有这回事。”
他越是淡定从容,疤脸男子就越是怀疑,心里暗忖,他以一人对五人,还敢从小巷更偏僻的一头进来,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就是另外有人接应。疤脸男人眼睛转了几转,松开冯妙,向来人一抱拳,带着自己的人往人群里挤去。
冯妙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此时才迈开步子走过来,伸手要去扶她站起来。可冯妙这一晚死里逃生、连惊带吓,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听见有脚步声过来,缩成一团向后躲去,身子瑟瑟发抖。
那人把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背上,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是我,我来迟了。”那是王玄之温润低沉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焦急关切。
他的手一松,握住的剑鞘便落在地上,里面并没有放剑。南朝士子的确从小拜名师学习剑术,可学的多半是些华而不实的身形动作,他方才一动不动地站着,便是为了凭借这个握剑的姿势,吓退那几个空有一身力气的地头蛇,只要稍稍一动便会被他们看出破绽。
冯妙转头看清他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哽咽着叫了一声:“大哥……”
她的衣衫都已经撕扯破了,王玄之正要揽她入怀,听见这一声“大哥”,伸出的手便转了个方向,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低声说:“是我,现在没事了。”
他带着冯妙抄了一条近路,从小门进了明秀堂,直接带着她进了苏小凝的闺房。这一晚的惊吓,此时才发散出来,从入宫到今天,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可都没有今天的经历这么让她恐惧害怕。她不敢想,如果那些人得手,她要再怎么面对拓跋宏……
王玄之斟了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看她仍旧泪流不止,不忍心拿重话说她,可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沉声说:“你要想清楚,究竟是谁跟你过不去,不然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冯妙止住啜泣,小声说:“这次是我太不小心,轻信了别人的话,要为难我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罢了。”
“冯……妙儿,”王玄之上身略微前倾,改换了称呼,语气间竟然有几分紧张,“你不在宫中,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想要打听消息或是安排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皇帝也许真心记挂你,可他毕竟要理政、要处理军国大事,不可能时时照看你。你从前不是说,你的母亲可能在南朝,要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门便打开了,苏小凝已经换了一件束腰百褶玉华锦长裙,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一扫,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妆台前坐下。
王玄之缓缓坐直身子,恢复了平常的冷静模样,十分诚恳地对苏小凝说:“多谢你。”
苏小凝转回头,对着他展开一抹明艳动人的笑意:“你我相识多年,还说什么谢呢。”当着冯妙的面,好像这样说,便能显得她和王玄之更亲近,心里也跟着好受一些似的。
王玄之还要说什么,苏小凝已经拿过桃木小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头发,眼睛看着铜镜,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你不用过意不去,我吃的就是这碗卖笑的饭,不就是陪人喝几杯酒、唱几首小曲儿,再让人摸上几把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把冯妙的情形告诉王玄之时,王玄之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他知道冯妙的性子,不需要预先商量,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机会,她也不会甘心认命。他在平城有不少店铺,原本是想撒铜钱来吸引人群,可要一时凑齐那么多铜钱,也不是件容易事。
偏巧这时咸阳王拓跋禧送来了一整车宝石作心、纯银洒露的杜鹃花,想博美人一笑。苏小凝便第一次接受了恩客送来的礼物,作为交换,她不得不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明晚去咸阳王府登门献唱。
此时,禁宫广渠殿内,高照容正斜靠在软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丹朱嬷嬷。宫宴刚进行了一半,她就借口恪儿不舒服,先回了广渠殿来听宫外传回来的消息。她用指甲划拨着胡床一侧的雕花,轻笑着说:“咱们这位准皇后娘娘,要是哪天真能做成一件事,本宫才觉得惊奇呢。”
她脸上带着明媚如少女的笑意,近乎天真无邪地问:“那小宫女解决干净了没有,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