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玉楼空
李冲并没打算对拓跋宏有所隐瞒,见他问起,便把那天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从冯清送去五色琉璃珠,到在陵园五里之外见到广阳王,再到遇见李弄玉和同行的女子。
讲到这里李冲的话语忽然顿住,他隐约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直到此时才想起来,那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的另一个冯家女儿。“她……她是在青岩寺养病的那位?”李冲的声音有些断续,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词:青岩寺,青岩寺……她说她的香囊是一位老夫人所赠,而她在青岩寺养病。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天之内,永固陵兵变,北地各部和拓跋宗亲也不安生,要处理的紧急事务实在太多。直到此时,拓跋宏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回想,可李冲的话却让他越发不能心安。
手中一支玳瑁笔管,被捏得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拓跋宏叫了一声“刘全”,才想起刘全昨天已经在陵园内死于非命了。他叫来两个信得过的太监,让他们分别去问始平王拓跋勰和李弄玉。他们在陵园门外碰面后,便直接去联络广阳王,在陵园内善后,是最后离开陵园的人。
不过片刻,李弄玉就匆匆赶来,禀告说她没见着冯妙。昨天等到人后,始平王见她孤身一人等在门口,劈头盖脸地怒斥她不知轻重。李弄玉憋了满心的委屈,一路上都在黑着脸生他的气。她以为冯妙跟在父亲身边,又很快就能见到拓跋宏,并没太担心。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始平王拓跋勰也来了。为了防止亲贵手中的兵马异动,他整夜都在带人四处巡视,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他看见李弄玉也在,两人神情都有些尴尬,各自转开脸。
“皇兄,昨天原本有几个人在跟着皇嫂,臣弟担心是皇祖母派来的人,故意兜了个圈子把他们绕开了。”始平王拓跋勰脸上,带着几分愧色,“可臣弟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皇兄专门派去保护皇嫂的,如果臣弟没有自作主张……”
拓跋宏缓缓摇头:“这不怪你。”原本就是他没有把训练暗卫的事告诉勰弟,更何况,现在看来,那六名暗卫也未必可靠。
“臣弟现在就带人去找!”始平王拓跋勰已经明显地有些慌乱,他知道冯妙在皇兄心中的位置,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只怕“君临天下”四字,会成为皇兄心中再难摆脱的负疚。他匆匆起身,脚步都有些虚浮。
拓跋宏拉住他的胳膊,摇头说:“你先去休息,妙儿一向乖顺,不会自己乱跑让人担心。如果有人劫走了她,必定是要跟朕谈什么条件,朕今晚再去永固陵查看一趟,就清楚了。”
“那么臣弟带人跟着皇兄吧。”拓跋勰单膝跪地,仰头恳求。
拓跋宏仍旧摇头:“朕不带任何人去,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动手,要是逼得太急了,让他们看不到活路,朕怕他们会……”他闭上眼,昨天射杀太皇太后的羽林侍卫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杀人泄愤”四个字。只要想一想,心头就烧着一把烈火。
“可是……嫔妾来时,还看见几位老王爷在前面等着皇上召见,这个时候,皇上是不是不宜离开行宫?”因为父亲在场,李弄玉才在拓跋宏面前稍稍放松些,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皇帝必须以最安稳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好让人相信大局已定。
拓跋宏把笔管“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召来太监传旨:“今晚朕要在新晋的冯昭仪处歇息,你去请几位王叔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议。去叫高清欢再给朕送一些安神的药剂来,上次用的那种就很好。”
眼下行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他只能先用冯清做挡箭牌,劝走这些宗室亲王,再用迷香让冯清安睡,从她那里直接去永固陵园。自从选择教养宫女时开始,他就无意间发现了高清欢在香料药剂方面的才能,这些年一直在后宫使用他的配方。
冯清提早就听说了消息,自然喜不自胜。听说太皇太后病了,已经交出了印信,她连做戏的耐心也没有了,只教宫女送了几支山参过去敷衍了事。是姑母先抛弃了她的,让她禁足受尽冷落,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寝殿内全都换了簇新的四合同春纹锦帐,瑞兽铜鼎里加了上好的欢颜香,听说这种南疆传过来的香料,能令人在床笫之间极度愉悦。她坐在铜镜前想着,脸上不自觉地羞红起来。看来选择帮助皇上还是对的,姑母已经老了,这天下迟早都是皇上的,她已经是昭仪了,距离中宫皇后只有一步,看谁还敢说她不如冯妙?
拓跋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连婢女的通传声都没有响起。冯清在铜镜中看见龙纹衣袍,惊喜地站起身,叫了一声“皇上”,就往他身上软倒过去。
室内的香料味太重,拓跋宏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很快收起了那厌烦神色,从身后的婢女手里端过汤碗,含着笑说:“这两天你也累坏了,今晚还要劳累,朕叫人准备了乌鸡汤,趁热喝吧。”
皇帝亲手递过汤碗,又殷殷劝说,冯清早已经头昏得云里雾里一般,自己喝了几口,竟然把白瓷汤勺递到皇帝嘴边,要皇帝也尝一口。一朵五瓣梅花绽开在汤勺正中,宫中御膳房进献的饮食,一向都用这种瓷质的汤勺。拓跋宏眼前,忽然浮现出冯妙把唇凑在小勺上喝汤的样子。她总是吃得很少,有孕时在宫宴上也只吃脆藕和莼菜羹。
似乎看见冯妙的嘴唇在勺边轻抿,他头脑一热,就要吻上去。猛一抬头,却看见冯清的脸近在眼前。他一把推开汤勺,连热汤溅在他手上,都一无所觉:“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朕不喜欢喝汤。”
冯清并没察觉出皇帝情绪里的变化,喝光了一小盅乌鸡汤,便屏退了婢女。她绞着帕子看着拓跋宏,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热切。
拓跋宏只想等药力发作,根本毫无心情跟她虚与委蛇。他挑了挑了桌上的灯芯,让光线更明亮一些,坐到冯清对面跟她说话。冯清对汉学一窍不通,不过是能说些汉语而
已,跟拓跋宏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如果不是拓跋宏尽力找出话来说,恐怕室内的气氛早就尴尬冷寂了。
“清儿,你怎么会想到用五色琉璃珠去向李大人报信的?”拓跋宏随口发问,他并不相信冯清会有这样的头脑和气魄。其实,去给李大人送信才是最危险的一环,如果李冲果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靠着与太皇太后的私情才有了今天的官爵,他一旦识破了五色琉璃珠有诈,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来送信的人。
“皇上,早先在奉仪殿侍奉时,清儿就见过太皇太后用这种珠子召见李大人。皇上也知道宫中那些私底下的传闻,每次太皇太后与李大人私会,都会在宫室外面悬挂五色珠帘。清儿留了心在这上头,预先藏了几颗珠子在身上以防万一。”她把冯妙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只换了个名字而已。这些原本就是真的,她说起来也毫无破绽。
“清儿,你肯帮朕,朕很感谢你……”拓跋宏熟练地说着早已经想好的话,低头把她揽在怀里。他尽量在冯清身上寻找她们姐妹之间的共同,可是……真的毫无相像之处,冯清越是靠近,他就越想起冯妙无力推拒的样子,想得心口都疼了。
“皇上,您不必这样说,”冯清倚靠在拓跋宏胸前,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说出了那句准备了许久的话,“为了心里真正在意的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她在心里无声地大笑,冯妙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凭着这句话,她会成为取代林琅地位的人。
拓跋宏的身子明显地一僵,没料到这句话竟然从冯清口中说出来。他原以为林琅一向跟冯妙交好,跟瑶妹也时常亲近……
冯清把头蹭在他胸前,说道:“皇上还记得那次上巳春宴吗?清儿为皇上献舞之前,到附近的桃林里练习,刚好见到林琅姐姐在那里伤心哭泣。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而伤心,便说了这句话来劝慰她。”她当时的确经过桃林,刚好听到冯妙在这样安慰林琅。
“嫔妾知道,姑母和皇上之间,迟早会有些矛盾的。”她仰起脸看着拓跋宏,带着几分拿捏出来的羞意说,“嫔妾这句话,既是在劝说林琅姐姐,也是在表明嫔妾自己的心意。皇上,就是嫔妾心中真正在意的人。”
拓跋宏的眼神虚无地落在地面青砖上,他在心里应允过林琅,如果找到了说这句话的人,即使不能给她爱,也会把后位给她。只是没想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冯清。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低头问:“你从前有没有一件飞鸾样式带垂丝的发饰?”
冯清略想了一想,惊喜地“呀”了一声:“皇上说的是飞鸾衔珠步摇?那是母亲从前给我的,后来就不在我手上了,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此时此刻,她只想独占拓跋宏,不想提起跟冯妙有关的事。
可拓跋宏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冯清说的是把这支步摇丢在了某处,或许她那时就帮自己隐瞒了一次。他对冯清实在生不出丝毫喜爱之心,可他却不想对林琅失约,也因此更加不想欠冯清的情。
更何况,明天一早,那些叔伯辈分的宗室亲王,仍旧会到他面前来不依不饶地要求面见太皇太后。冯清的出身,正适合他用来表明态度,既不会放弃采纳汉家习俗的决心,也不愿与这些宗室亲贵发生冲突。他握住冯清的手轻捏,心里却在叹息。
林琅,林琅……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在天上,你已经帮了朕一次,现在又在提醒朕,不要把儿女私情置于千秋帝业之上,是吗?朕怎么忍心辜负你的心意……
他转头看向远处,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到大婚时,朕再还你一支一模一样的步摇。”
掺在乌鸡汤里的药效发作起来,冯清倚靠在拓跋宏身上沉沉睡去。拓跋宏把她放回床榻上,合拢了殿门,又垂下厚厚的锦帘,吹熄了室内的灯光。等候在门外的婢女会心一笑,便各自去休息,看来皇上和娘娘今晚都不需要旁人伺候了。
夜晚的灵泉行宫十分寂静,羽林侍卫都在外围防卫,行宫内反而没什么人走动。拓跋宏从后窗翻出,先潜回鸿蒙阁换了束身的衣衫,然后才从一条僻静的小路离开行宫,往永固陵赶去。出发前,他怕被人发现踪迹,还是戴上了那张傩仪面具,当初从平城带来行宫,不过是因为习惯,没想到竟然真的用得上。
永固陵就在方山南侧,骑马只需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与白日里恢宏壮阔的景象不同,夜里的永固陵沉静肃穆,墓道两旁的石雕无声伫立,带着穿透时光的诡奇神秘。
拓跋宏牵着马,沿着李冲说过的路线寻找。周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青石麒麟旁的地面上,遗落着一只小巧的丝履,大小恰是冯妙平常穿的尺寸。昨天整个陵园都被清理过,现在这只鞋出现在这儿,自然是有人故意要让他捡到,告诉他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再往前走,路上不时出现一点零碎的物件,耳坠子、素银发插、翠玉镯子……都是女子的款式,引着他一路追到万年堂门口。他从半开的石门进去,点起怀中的火折子照路。没走多远,就看见半空里悬着一个人,双手反剪在背后,被一根粗麻绳捆着,吊在靠近出门的墓室穹顶一侧,身上穿的,正是那天冯妙最后一次出现时的衣裳。
拓跋宏向前急走两步,把那人散落的长发拨开,便看见了冯妙苍白痛苦的脸。这样捆住双手吊着,连健壮的成年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拓跋宏顿时觉得怒火中烧,要把他怎样,只管来就是,为什么要欺侮一个柔弱女子?
他举起手里的剑,去割冯妙上方的麻绳。那根绳索用细麻绳混着牛筋编成,又粗又韧,一时间难以割断。
冯妙已经在漆黑墓室里被吊了小半天,火折子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勉强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见傩仪面具一角近在眼前,不由得“啊”了一声。她有些错愕,怎么会是这个人来救她?
听见她口中发出一声低吟,拓跋宏以为绳索扯疼了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侧着头
柔声安慰:“很快就好,再忍耐一下。”
冯妙已经分辨不清来人的声音,摇头说了一句:“沙……”
拓跋宏听不清她口中微弱的声音,想到此时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看着,忽然抬手摘下面具,向空寂的四周朗声说:“大魏天子拓跋宏在此,不管你是何人,也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来找朕!如果你再敢对朕心爱的人动手,朕必将你生时夷灭九族,死后开棺鞭尸!”
火折子的光亮晃动不止,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冯妙此时才听清了他的声音,转头来看,近在咫尺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墓室内的墙壁上,绘着威风凛凛的天神,可所有那些神祇画像,都比不过面具后这张坚毅的面容。
那些不能理解的反复无常、忽冷忽热,忽然间都有了理由。她拒绝了一份坦诚相交的心意,转身却向御座上的天子邀宠。因为身份和地位而接近,的确是很令人难堪的事,更何况还是拓跋宏这样的天之骄子?
“宏哥哥……”冯妙开口叫了一声,眼泪就簌簌落下。拓跋宏以为她疼得支撑不住,加快了速度切割绳索,口中越发轻缓地跟她说话:“妙儿,别害怕,朕在这里,很快就好……”
墓室中忽然响起一声石料转动的“喀啦”声,那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墓室内带起一阵回响。随着那声响动,细沙流动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清晰,脚下渐渐堆积了一层黄沙。随着黄沙增多,地面竟然开始缓慢倾斜。拓跋宏此时所站的位置,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大块可以移动的青石板。
冯妙心中焦急,却因为气息急促而说不出完整的话:“宏哥哥,沙土……地下有利刃……你快些……快些出去吧……”
帝王的墓室内,都有预先设好的机关,防止百年之后被人侵扰。她被人迷晕了带到这里,醒来时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起墓室内的机关,只要涌出的沙土堆积得足够多,就会掀翻脚下的青石板。
拓跋宏一言不发,把火折子随手插在青砖缝隙间,专心地切割捆住冯妙的绳索。脚下的石板已经与周围的地面分离,冯妙隐约看见石板下方是一处空洞,洞内地面上竖着半尺长的尖刀,寒光闪烁。
“宏哥哥……求你……走吧……”她拼命摇头,想要制止他以身犯险的傻气,涌出的眼泪打湿了地上的细沙。他要做光耀千秋的帝王,不该为了一个女子葬身在这里。
拓跋宏抿紧双唇,手里的剑用力一错,最后一股牛筋绳终于断开。冯妙只觉得手腕上骤然一松,整个人便跌落下来。拓跋宏伸开双臂把她接在怀中,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落地时的力道,给了脚下的青石板最后一股冲击。随着一连串“喀啦喀啦”的响动,那块石板缓缓翻转,他们两人随着细沙一起,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光滑的青石板上,到处都是流动的沙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攀爬借力。
拓跋宏迅速打量了一圈墓室内的情形,低头在冯妙面颊上轻吻,对她说:“抱紧朕。”
此时已经没法再说什么推拒的话,两人要么一起逃生,要么就是一起掉进布满利刃的空洞中。冯妙伸手紧紧钩住拓跋宏的脖子,让他能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剑。
拓跋宏缓缓放低身形,减缓下滑的速度,等到青石板与下方的空洞侧壁拉开一段距离时,他骤然发力,双足在青石板上用力一踢,手里的剑身准确地戳进了侧壁上一处青砖缝隙,把两人悬在半空。
青石板还在继续缓慢转动,很快便会完全翻转过来,把下方露出的空洞重新封死。拓跋宏凝神等待着青石板另外一面翻转过来,准备纵身跳上。如果不是因为多带着一个人,他现在就可以沿着洞壁攀爬上去。
冯妙越过他的肩头向后看去,青石板的另外一面渐渐显露出来。与刚才布满细沙的那面不同,这一面上布满了半寸长的尖钉,不像空洞下方的利刃那样立刻就会要人性命,可带着一个人滚上去,也必定会受伤。
“宏哥哥……”冯妙忽然努力向前,往他唇上吻去,唇齿相接间,她把双手松开,由着自己往下滑去。她见过拓跋宏黑衣夜行时的身手,没有了她这个负累,他一定能安然脱身。
可拓跋宏像是早已经料到了她要做傻事,一只手把她揽得更紧,同时在她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让她清醒过来:“你再乱动一下,朕现在就松手,跟你一起跳下去,死个干净!”
来不及再说多余的话,石板已经转得越来越近,拓跋宏在她眉眼之间轻吻,湿热的触感让冯妙闭紧了双眼。就在同一瞬间,拓跋宏握剑的手松开,人在洞壁上连踏数步,纵身一跃,跳上了青石板。落地时,他的手在冯妙脑后一压,把她整个脸都挡在自己身前。砖缝间的长剑发出龙吟一般连绵不绝的声响,最终消失在青石板的隆隆声响中。
身上传来落地的踏实感,冯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瞪大眼睛去看,眼泪像泉水似的,没完没了地涌出来。一旁的火折子恰在此时烧到了尽头,散出一缕黑烟后骤然熄灭。墓室陷入黑暗前,冯妙只看见拓跋宏半边肩膀挡在她身前,正落在尖刺上。
拓跋宏在黑暗中摸到了冯妙的脸,用手指抹着她的泪,只说了一句“哭什么”,就拉着她往门口快步走去。墓室中再次响起流沙倾斜、石板滑动的声音。脚下那块带刺的青石板已经严丝合缝地与周围地面合拢,这声音代表着还有其他机关也被触发了。
这一次,细沙堆积的速度明显快得多,地面上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绊住了他们的脚步。整个穹顶连着墓道石壁内,似乎都有石质圆轮在滑动,发出的声响四下回应。
靠近门口一侧的声响越来越大,拓跋宏凝神细听,忽然用手臂把冯妙圈在身前,低下身子迅速后退。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块顶门石从墓室顶部落下,正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封住了墓室大门。
黑暗中,拓跋宏的手臂无声收紧,引着他来这儿的人,根本不跟他讲条件,而是要直接把他困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