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_第四十一章 凭窗细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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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凭窗细语时

“这座长安殿,是开国皇帝专门为太子修建的,历来只有册立为太子的人才能进来居住。”冯妙轻声细语地说话,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杀戮气息冲淡了不少,“殿里的装饰恢宏壮丽,可皇长子毕竟还小,大人眼里庄重精美的东西,在他眼里难免有些狰狞可怖。再说,皇长子毕竟尚未册立成太子,住在这里也与名分不合。”

她低下头去:“皇长子一人单辟宫室居住,侍奉的下人难免欺负皇长子年幼,不肯精心照料。嫔妾认为,皇长子不宜继续居住在长安殿,还是应该请个位分尊贵的人来抚养。”

太皇太后的脸色和软了些,点头说道:“哀家原本想着,皇长子身份尊贵,贴身宫女、奶娘、御医都配得齐全,下人不敢怠慢,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把皇长子放在眼里,竟然闹出这样的事端来。”

她转向一直沉默旁观的皇帝:“宏儿,这毕竟是你的长子,就由你做主吧。”

拓跋宏走上前来,隔着幔帐看了一眼小小的婴孩,对着太皇太后朗朗地说:“后宫事务,一向是祖母做主,恂儿的去处由祖母安排,是最妥帖不过的了。”他对皇长子一向并不怎么亲近,总像隔着一种怪异的疏离感,可吃穿用度却一向都把最好的给了长安殿,众人只当他还年轻,并不特别喜欢小孩子,并没多想。

太皇太后淡淡地扫了高太妃和冯清一眼,说:“既然这样,那哀家就先把恂儿带回奉仪殿去,等病养好了,再做安排吧。”

拓跋宏神色间有些犹豫,忽然十分诚恳地对太皇太后说:“祖母亲自照料恂儿,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祖母每天要接见外臣,还要解答孙儿处理政事时的疑惑,孙儿担心祖母的身体会吃不消。”

他言辞恳切,让人无法拒绝:“孙儿也想尽力为祖母分忧,让祖母可以不用这么操劳,不如将每日听祖母讲解政事一次,改成每五日一次,好让祖母多些时间跟重孙在一块儿。”

太皇太后的脸像笼罩了一层清霜的竹叶,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变化,却已经让人觉出一股凛然寒意。“好,哀家正好也早就想含饴弄孙了,”她轻轻点头,“就照宏儿说的办吧。”

夜色已深,崔姑姑亲自上前把皇长子小心地抱起,用团花锦被包裹住,跟着太皇太后返回奉仪殿。

她见太皇太后有些闷闷不乐,便上前劝慰:“事情总算是办成了,也折腾了这大半夜,太皇太后早些歇息吧。”

直到此时,太皇太后脸上的清霜才稍微有了一丝松动:“办成了?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愿办成了呢。”拓跋宏自从冠礼亲政之后,就每天到奉仪殿一次,恭请太皇太后讲解政事中的疑惑。说是解惑,实际上皇帝的所有诏令,都要得到太皇太后的点头认可才能够顺利颁行。如果改成五天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了……

“哀家倒是没想到,为了挣脱哀家的控制,宏儿连自己的儿子也舍得,”太皇太后的赤金点翠护甲刮擦着桌面,发出令人不安的刺耳声响,“他比他那个为情所困的父皇可是狠心多了。

崔姑姑不好再接话,把皇长子放在一张小榻上,哄着他入睡。

太皇太后毫无睡意,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那个叫心碧的,是你的外甥女?”

“是,”崔姑姑低头,眼神有些黯淡,“她合该叫我一声舅母。当年奴婢因为受夫家获罪牵连,被没入宫中为奴。心碧的生母,是奴婢夫家的小姐,后来配给了宫中的侍卫为妻,曾经做过咸阳王的乳母。”

“难为她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皇长子的贴身大宫女,原本是个顶好的差事,可惜恂儿年幼,宫里太多人都想摆布了他去。她一个小宫女,夹在这些人中间左右为难。”

太皇太后抬手示意崔姑姑上前,帮她散开发髻。崔姑姑低下头仔细解开缠绕的珠络时,听见太皇太后极低的声音:“哀家刚入宫的时候,也被杖责过。那些被杖毙的人,起先多半只是闭过气去,一天两天没人料理,才真正死去了。”

崔姑姑的手一抖,眼圈慢慢红了,她刚刚嫁了人,整个夫家就败落了,剩下的亲人,也就这么一个外甥女而已。宫里杖毙的宫人,都会送到城南乱葬岗去。太皇太后这样说,就是准了给心碧留一条活路了。

窗外炸响一声闷雷,瓢泼大雨冲散了郁结的暑气。太皇太后轻如雾气的语声从唇齿间散逸出来:“妙儿这孩子,倒是没让哀家失望。要是她肯再多花些心思讨皇帝喜欢就好了。”她叫心碧去试探,所幸妙儿并没有一心要为林琅讨回公道,这是眼下唯一让她欣慰的事。

一连四天,拓跋宏都留宿在华音殿。他从前很少到哪一个妃子处过夜,偶尔召幸,也只在崇光宫外殿。这一次是因为冯妙自己也吃了蟹,咳喘症又有些严重起来,拓跋宏就在夜里陪着她。

忍冬没看出里头的详情来,一个劲儿埋怨她贪嘴。只有冯妙自己清楚,如果她不那样高调地让众人看见,她那个时间也在听心水榭附近,恐怕放进皇长子饮食里的蟹黄,也要赖在她头上。不说旁人,单一个冯清,就绝对不会放过这送上门的好机会。

至于抚养皇长子,太皇太后早有这样的心思,不过借着她的口说出来罢了。

因为吃了膏蟹,冯妙手上、背上也起了一串红疹子。拓跋宏好几次捧着她的胳膊说:“这么好看的白玉藕臂,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怕她用手抓破了出疹的地方,把她两只手都用棉布包裹起来。可那疹子将好未好的时候,尤其痒得难受,冯妙自己抓不到,就直往拓跋宏身上去蹭,像小猫一样扭来扭去。

每到这时,拓跋宏便抱住她,用棉布蘸了冰片、蛇床子、苍术、甘草配成的药水,在她犯痒的地方轻擦。有时擦着擦着,就觉得从面颊到耳尖都慢慢热起来,拓跋宏贴着她的侧脸说:“等你好了,朕再好好跟你厮磨。”

冯妙心尖儿一颤,整个身子都热起来。她分不清

拓跋宏对她有几分真情,渐渐地竟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假意逢迎,还是心甘情愿沉沦在此刻的帝王恩宠里。

进了八月,冯妙身上的疹子才算全消了。御医再三叮嘱,千万不可以再吃膏蟹了,发过一次疹子的东西,第二次再碰,疹子会发得更加厉害,严重的还会因此丧命。

冯妙答应下来,心里却不以为然,膏蟹原本就是稀罕物,要不是冯大公子快马运送,在平城哪能轻易吃得到?

拓跋宏许了她照旧自由出入崇光宫,冯妙一时兴起,换了件散口绛纱裙,要往崇光宫去。她看得出,拓跋宏喜欢汉人样式的衣衫,今天穿的这件,举手投足间,衣袖会垂落,恰好露出一段已经完好的手臂。

刘全见是她来了,立刻笑着上前问安:“娘娘今天来得倒早,皇上还在里头看奏章呢。”

冯妙蹑手蹑脚地进去,正看见拓跋宏捏着一本奏章,对着半敞开的窗子,蹙眉沉思。她绕到拓跋宏身后,双手蒙住他的眼睛,故意捏粗了嗓音说:“皇上猜猜,嫔妾是哪个宫里的?”

拓跋宏思索良久,才试探着问:“是颂元殿?不是……那是广渠殿?”

原本不过是故意博他一笑,可听见他一本正经地在满宫莺莺燕燕里挑选、猜测,心头还是掠过一丝不快,就像鹏鸟的影子划过天际,转眼就不见了,可是那一片阴影,却清晰地留在心上。

拓跋宏拉下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里:“怎么了,生气了?这么小气,是谁那天说要做个贤良的妃子的?”

冯妙把手向外抽了两下,却被他牢牢握紧,嗔怪地说:“嫔妾从前不知道,原来皇上的崇光宫也这么拥挤,颂元殿的也要来,广渠殿的也要来,哪里装得下呢?”

拓跋宏轻声发笑,伸手夹一夹她的鼻翼,不施脂粉的皮肤,触感润滑如上好的东珠。他一早就闻出了冯妙身上的幽香气味,故意逗她,而她此刻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命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点。

冯妙被他抱坐在膝上,手指点着刚才那本奏章问:“有什么事叫皇上心烦吗?”

拓跋宏用自己的手掌压住她的柔软小手,含笑问:“你且猜一猜,究竟是什么事让朕心烦。”

鲜卑大家族里的主母,当家主事的大有人在,再加上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期间,处理政事赏罚分明,也的确叫人心服口服,大魏后宫里,对女子干政并不特别禁绝。前几任皇帝在位时,也有受宠的妃嫔替皇帝抄誊诏令的先例,至于女官又被皇帝看中而成为妃子的,更是数不胜数。

冯妙沉吟着思索,倒不是猜不出奏章上的内容,只是斟酌着该如何说。碍着冯家女儿这层身份,她不好说得太过直白精准,惹皇帝疑心。可要是说猜不出,皇上既不会相信,也不会喜欢。除去美色怡人,君王向来更希望陪伴身边的,是一支并非徒有其表的解语花。

“让嫔妾猜猜看,”冯妙用绣鞋的鞋尖拨弄着紫檀木案一角垂下的小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嫔妾记得小时候,父亲喜欢养那种凶悍的猎鹰和猎犬,为了磨炼它们的野性,不给它们喂食,只让它们自己在猎场捕食。捕得多的,自然就吃得饱,可要是什么都捕不到,那就只能饿肚子。”

拓跋宏听她说得有趣,钩着她垂下的一丝发,侧着头听。

“这原本是很好的法子,所以昌黎王府的鹰和犬,一度是平城里最好的。可是时间久了,父亲就发现,那些猎犬不愿彼此配合,还时不时地为了争夺猎物而相互撕咬。几次出去游猎,都有猎犬受伤,父亲为此很是烦恼。”冯妙也笑着侧头,跟他四目相对,“皇上现在烦恼的事,就跟嫔妾的父亲当年烦恼的事差不多。”

拓跋宏哈哈大笑,抵着她的额头说:“调皮,敢把这些贵胄宗亲比喻成鹰和犬,要是被言官听见了,明天朕面前的奏表又要多出厚厚一摞来。”

冯妙略略低头,含着笑说:“大不了嫔妾陪着皇上挑灯夜读就是了。”

拓跋宏指着面前的两摞奏章说:“朕今天看了整整一天,都是这件事,朕的几位王叔为了瓜分土地和俘虏来的奴隶,吵得不可开交,都把状告到朕面前来了,要朕裁决。”拓跋宗室一向不发俸禄,即使有官职的人也是如此,王府、亲卫的巨大开销,都要靠征战中四处掠夺来供应。开疆扩土时,这方法自然是好的,可眼下柔然臣服,南朝又自顾不暇,并没有那么多仗可以打。

“父皇在位时,也曾经尝试过禁止私下劫掠,改由国库发放俸禄,”拓跋宏接着说下去,“可大魏国库本来就没有多少进项,那点金银布帛,最后都变成了额外的赏赐,该抢的还仍旧各自去抢,毫无效果。”

冯妙从他膝间跳下,问:“皇上有没有听过朝三暮四的故事?”

拓跋宏点头笑道:“《庄子·齐物论》里的一段。”他深受太皇太后的影响,自幼熟悉这些经典著作,可惜那些鲜卑出身的妃嫔大多并不懂得这些,而汉家名门出身的女子,在他面前又畏畏缩缩,不敢谈论这些话题,直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养猴子的人问猴子,橡子早上吃三颗、晚上吃四颗,怎么样呀?猴子都觉得太少了。可要是问,早上四颗、晚上三颗怎样,那些猴子就觉得很满意,不再吵闹了。”冯妙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学起猴子抓耳挠腮、自以为聪明的样子,也惟妙惟肖如在眼前,“所以呀,皇上要想改变这些人多年形成的习惯,就要先给早上的四颗橡子,让他们自以为得了好处,然后才给晚上的三颗,让他们不得不接受。”

拓跋宏赞许地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了大体的想法,可他仍然想听听冯妙怎么说,故意问道:“那么,什么是四颗橡子,什么又是三颗橡子呢?”

冯妙刚一开口,又合拢双唇,背着双手朝前挪了几步:“皇上这是在考嫔妾呢,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还要故意来问。”

拓跋宏站起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放松绷直的身

形,下颔刚好可以放在她肩窝上,嘴唇正正对着她的耳廓:“朕想听你说,只有说这些的时候,朕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你也在为朕打算。”

冯妙心口直跳,眼角染上一抹桃瓣似的红晕,低下头去说:“皇上是嫔妾的夫君,嫔妾自然要为自己的夫君打算。”

“妙儿,朕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她小巧的耳廓边、细嫩的脖颈上。

冯妙无力地推拒:“皇上到底还要不要听了?”

拓跋宏略微顿住,戏谑似的说:“先说来听听,朕看看是该赏还是该罚。”

冯妙侧着头想了想,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习惯是最难改变的,皇上不妨先从小处着手,许给贵胄宗亲一些好处,鼓励他们修建奢华的府邸、蓄养姬妾奴仆。让贵族的喜好,从游猎逐渐转移到吟诗作对、丝竹乐舞上来。时间一长,他们习惯了这样的安乐,就不会再愿意回到四下抢夺的日子了。”

拓跋宏把她拦腰抱起,半空里缓缓地转了个圈:“妙儿,你这些想法,都跟朕的完全吻合。不仅如此,朕还要兴建佛寺,让朕的叔叔、伯伯们,多去听听梵音,少些杀戮的戾气。朕再从国库里给他们发放俸禄,慢慢改变他们的习惯。”

冯妙笑着点头:“听予星说,织染坊那边,现在做得很好,用不了多久,绣娘的数量就可以再多加一倍。这些官造的绫罗绸缎,拿到外面去,一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除了收取农户的租子和接受纳贡之外,织染坊的收入,也是国库的进项。”

他停住脚步,双目含情凝视着冯妙:“妙儿,谢谢你,朕知道你在织染坊里花的心血。”他说得无比真挚,仿佛捧着世上最贵重的珍宝。

冯妙脸颊绯红,几乎要在他怀里慢慢融化。拓跋宏把她横放在紫檀木案上,手指沿着衣衫下玲珑的曲线游走,一路解开了衣带。夏日炎热,冯妙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软罗纱衣,衣带一松,衣衫便飘然落下。

紫檀木坚硬微凉的触感,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可那手指走过的地方,灼热如火焰一般,一点点吞噬了她脑中的清凉。“白……白天……”冯妙用双臂仓皇地挡住身躯,却丝毫无济于事。

拓跋宏缓缓压上来,随手取过一支羊毫笔,蘸着象牙精雕笔洗里的清水,在她身上勾画。水的清凉,落在燥热不堪的肌肤上,却好像石子投进湖泊一般,激起更大的一波涟漪。

笔触从她耳垂下一路走到平坦的小腹上,经过她身上一切姣好柔软的地方。冯妙躲避似的闭起眼睛,可那酥痒清凉的触感,却越发清晰,勾得身体内腾起一股奇异的火苗。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拓跋宏紧实的手臂,喉咙里溢出绵软的声调。

拓跋宏俯下头,沿着那道湿润的笔迹,把水渍一点点吻去。细软锦纱袍子遮住了两人的身体,书案上的文书、笔墨,全都“哗啦啦”掉在地上,紫檀轻摇,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响。

青涩的身体仍旧觉得疼痛,却在拓跋宏刻意温柔的抚慰下,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冯妙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把鬓发全都粘连在一起。在直上云端一般的放纵之中,拓跋宏喘息着把她搂紧,在她耳边低语:“朕可是为你,做了一回夏桀商纣了。”

冯妙伏在拓跋宏汗水淋漓的胸口,脸上的潮红稍稍褪去,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失落感。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拿避子的汤药来了吧……

拓跋宏用手指理着她乌黑如锦缎一般的头发,柔声说:“累了吗?出了这么多汗,吹了风要着凉的。”

冯妙微微摇头,想得越多,失望就越大,她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不该贪恋这一时一刻的情愫。

拓跋宏帮她拢上衣衫,手势轻柔地束好带子:“在这儿休息还是叫人送你回去?”看她不说话,便直接把她抱进内殿:“在这睡一会儿,朕要叫内秘书令进来宣旨,等会儿你醒了,再陪朕一起用膳。”

龙涎香的气味在内殿氤氲不散。冯妙缩在鲛纱帐内,抬眼看着拓跋宏替她盖上被子,等着他端过“甜汤”来,哄着自己喝下。可拓跋宏垂下床帐,就离开了内殿,过了不久,就听见刘全通传的声音:“李大人到了。”

隔着轻薄的帐幔,隐约可以听见拓跋宏说话的声音,他把要颁行的旨意,一样样告诉李冲,让他去拟旨照办。有些事情,如果李冲觉得不妥,也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到激烈时,两人甚至会大声争吵,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到最后没有结果,拓跋宏也不生气,只说这事会再斟酌考虑。

议论完政事,拓跋宏又把在鲜卑贵族之间推行俸禄的想法说给李冲听。

李冲仔细思索了片刻,说:“要转变宗亲贵胄的习惯,得循序渐进,急不得。而且,皇上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得有一套完备的文武官员等级,先给他们好处,让他们乐意从朝廷领取俸禄、禁绝随意劫掠。等到发放俸禄深入人心之后,还得挑一个皇上平日器重的人,让他因为不听皇令、仍旧随意劫掠财物而受到严惩,好让贵胄宗亲都清楚看见皇上的决心。”

“这事……”李冲沉吟着说,“最快也要两年时间。”

拓跋宏从座席上站起,对着李冲长揖:“多谢李大人教导朕。”若是换了别人,这时早已诚惶诚恐,李冲却只是下跪还礼,没有头衔,却很有帝师的风范。

李冲离去后,拓跋宏返回内殿,坐在床榻边。冯妙闭着眼睛,好半天听不到他说话,忍不住睁眼来看,却正对上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停留在面前三寸处,直盯着自己。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装睡?”拓跋宏刮一刮她的鼻尖,“因为你装睡的时候,睫毛会像蝴蝶翅膀一样颤个不停。”

冯妙被他说得脸热,索性坐起来,抱着膝看他。

“妙儿,朕有件事情想叫你去做,”拓跋宏拢住她的肩,让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前,一字一句都带着难得的温柔,“不知道你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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