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和他认识不久时,一直寡言倨傲的他开始轻声微笑对我说话,联想他平日里郑重庄严的样子,不苟言笑,只是对我侧目微笑,多多就断言说我和他有怎样怎样的亲密。
晚饭时,黎回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会自己用勺子大口吃饭,我见他像个小男子汉的成熟样子,问他:“黎回,和妈妈说说之前照顾你的叔叔阿姨对你好不好呀?”
“阿姨好——”黎回说。
“感觉真像做梦一样,黎回一下就被送回我身边,真是遇到了好心人,卓尧,以后要是能找到这位好心人,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我说。
黎回递给我一勺子鸡蛋羹,说:“妈妈吃。”
“谢谢黎回,黎回真乖。”我摸摸他的小脸蛋,说:“无法想象,半年没见,黎回还记得我是他妈妈。”
“小漫画,我也永远无法忘记你。”卓尧给我和黎回盛汤。
我们都各怀心事,都装作无事。
打算和阿春一起带黎回去医院,做一个健康检查,卓尧说会开车来接我们,我想他那么忙,我不忍心他将过多的时间付诸我这里。
阿春多句嘴说:“佟少,今晚你们一家团聚,不走了可以吗?”
“阿春,这会叫他为难的,这里,不是他的家。”我起身,抱着黎回进房间。
“爸-爸”黎回的嘴里忽然发出爸爸的声音。
我抱着黎回转身望着卓尧,那一刻,他脸上的欣喜万分让我心软,他乐得抱过黎回亲黎回的小脸蛋,把黎回举过头顶又抱在怀里,反反复复,黎回乐呵呵笑。
“再喊一遍爸爸,爸爸今晚就不走了,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卓尧对黎回说。
我的心里也跟着默念:快喊爸爸。
我不想他走,我的内心从未真正背离自己的初衷。
“爸爸。”黎回清晰地喊道。
“我的小宝贝和大宝贝,今晚不走,我讲故事给你和妈妈听。”卓尧抱着黎回牵着我的手,走进房间。
我幸福,也担忧,这种状态的紧密关系能持续到何时。
我和黎回各枕着卓尧的一只胳膊在他温柔叙述的童话故事中熟睡,我明白,这是这半年来,我从未有过的踏实,黎回终于安然无恙回来了,好像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他记得我们是他的爸爸妈妈。
黎回在儿童医院全面体检,一切都正常健康,他也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这让我才放心去淡忘那些天的恐惧和噩梦。
卓尧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时间来这里,他从不提及叶洁白,我也不多过问,只怕自己问的多,伤的深。叶洁白仍旧住在佟家,他和叶洁白的关系近到哪一步,我不想去想,从伦理上讲,他是属于叶洁白的,我也没有资格去要求更多。
只是,我努力想斩断自己的情思,寻找一个机会抽离自己在这耗时漫长的情感路上的纠葛,我不愿做第三者。
生日那天,在别墅里举办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邀请了多多,章侬,问多多怎么宋柏没有一起来,她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她本打算和宋柏好好一起过,可是,她又遇见了袁正铭,她像戒掉毒瘾后再次复吸一样选择和袁正铭继续保持地下的情人关系。
“多多,你错得离谱,除了财富,宋柏哪点不及袁正铭,你该好好珍宋柏,别再和袁正铭往来了,他会害了你的。”我煮着咖啡,说多多。
多多闭着眼,幽怨地说:“曼君,你难道不懂吗,我就是爱袁正铭,他就算明天破产成为一个乞丐我他妈的还爱他,他对我笑一笑,哪怕我知道他笑得虚伪,可我就会被那一笑融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就是这种爱情。”
我看着正在客厅和黎回玩汽车模型的卓尧,想想,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子呢,行走危险的爱情边缘。
“你和佟少以后的作何打算?对了,待会会有影楼送来我裱好的全家福,上次在公园给你拍的,可温馨可让人羡慕的一家三口,影楼的人都说很多女人这一生都会最想拥有这样的一张照片。是啊,嫁给佟少这样深情专一的男人,生一个漂亮的儿子,哪个女人不想。”多多从果盘里拿起一串红提吃。
“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幸福得不真实,对于未来,无从打算。多多,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卓尧抱着黎回,黎回喊卓尧爸爸的时候,我真的无法割舍,但我清醒我和他难入一个世界,我有多矛盾。有时我甚至自私地想,不如一下子就白了头,我和他一夕忽老,哪怕,生命到此为止,我不会活到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可当我想到黎回,我想起我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关于我和卓尧未来的美好幻想,我又舍不得,我舍不得结束这一切。我不想伤害叶洁白,不想隔断卓尧和他母亲,姐姐之间的骨肉血脉之情。”我低下头,无所适从。
“你看看章侬的花痴样子,就算没有叶洁白,也会有很多女人主动贴上来,你何必担心会伤害叶洁白,你的担心太多余了,这样的男人,哪怕他一生不动情,也注定是要伤害很多女人。曼君,既然这样的一个男人爱你,你为何还迟疑,袁正铭若有佟少百分之一的深情,我是万万不会松手。”多多说。
章侬双手撑在下巴上花痴地看着卓尧,偶尔会找话和卓尧说,也只是说工作上的事,只是章侬说的公司里的事是卓尧根本不会涉及的,那种对于一个公司来说小到都不算是事的事,卓尧又怎会放在心上。他淡淡然,惜字如金,被章侬问犯了,便说:“你的话太多的话,我可以开除你。”
章侬委屈地走过来朝我申诉:“曼君姐,你看看姐夫,对我的态度,我只是崇拜他,我可没半点非分之想,我和曼君姐是好姐妹。”
我端着咖啡走到客厅,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胳膊坐在他身边说:“你呀,可改改吧,不要总对我的好朋友冷冰冰的,以后我再落难了,她们真就不会帮我了。”
“傻瓜,哪有人老说自己落难的。”他笑着把我拥入怀里,我给他的咖啡加几粒方糖。
门铃声响,阿春开门。
两名影楼的工作人员抬着巨幅照片走了进来,照片很细心地包装好的,约有六十八寸大,我忙张罗着让他们把照片抬进卧室里,打开外面的包装,是雕花实木的相框装裱,相片中的我们一家三口,手牵手站在那棵粉色的花树枝桠下,一簇一簇大片大片的合欢花开的绚烂,我们的脸上,有着最相似的幸福笑容,黎回笑得露出洁白的几颗新生牙齿。
这般动人的全家福照片挂在墙壁上,一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张照片,想象着以后每天推开房门,我对这照片说:“嗨,卓尧,我们又见了,你过的好吗?”
卓尧揽着我的肩和我站在照片前,我看着照片里的我们眼角有柔软的笑意,温润的时光,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那株合欢树一簇一簇的花,见证我们曾爱过刹那芳华。
很多女人的一生都最想拥有这样的一张照片,深爱的丈夫,漂亮的孩子。
章侬和多多手挽手靠在一旁望着我们,都为这一幕默默感动着。
影楼的工作人员恳切的语气问:“阮女士,我们总监想征求您的同意,将这幅照片挂在我们店的橱窗上,做为宣传,我们摄影师都一致认为这张照片是很难拍到的,是很难对着镜头能够寻到的感觉,所以,您和先生能不能同意呢?”
“我没有意见。”卓尧说着,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对方。
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好,竟然主动递明信片与人,且是与他工作无关的影楼工作人员。
“您就是赫赫有名的佟氏集团董事佟先生,您本人比电视上要亲切多了,承蒙您的照顾,如果能有幸挂您的照片在我们店里,那一定是我们的荣幸之至。”现在影楼的人嘴可真甜。
我阻拦了一下,说:“不好意思,照片我们不想贴在橱窗上公开,所以,这个我不能同意,抱歉。”
“阮女士,您看佟先生都没有意见,您气质出众,宝宝又这么可爱,您就——”
“对不起,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不想我和孩子的照片公诸于众。”我断然回绝。
“您看您拥有这么幸福的家庭,何不让大家分享你们的幸福甜蜜,我们可以赠送你们一套婚纱照和一套全家福照。”
婚纱照?还会有那样的场景吗,我穿着婚纱嫁给他,在镜头前摆出各种亲密的姿态,他和叶洁白倒是可以拍婚纱照了。
“我不是他的妻子,你既然看电视你应该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谁,我是他的情人,见不得光,这个孩子,是私生子,不是多光彩的事,放在橱窗展示事要教天底下的男人都在外金屋藏娇生儿育女吗?”我说完,冷冷地走进厨房。
多多走进来劝我:“你怎么了呢,今天你过生日,说这些话叫佟少心里多不舒服,谁想这样呢,别让他为难。”
章侬也跟着说:“是啊是啊,知足者常乐,这样也听好啊,出了名分,你哪点得到的比叶洁白少呢?”
“我少的不是名分,是自尊自爱!”我手指交扣,心绪不宁。
卓尧走了进来,于是多多拉着章侬走出去,合上了厨房的门。
他手里拿着一个DV机和影楼的名片,他端着DV机在我面前,播放着去年他离开小渔村那天我在厨房给他做早餐的情形,我脸上和手上都沾着玉米粉,系着围裙,他抱着我对着得意地镜头说:我太太,漂亮吧。
那时的我,哪里会预料到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能在一起,也难以分隔,这种关系,让我时刻都会收缩自己的心神,似乎一直都在犯着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脸上的泪,闪闪发亮,想说什么,他却吻住我的唇,他的唇离我的唇最贴近的距离,他说:“今晚是你的生日,答应我,今晚开开心心度过,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只是,今晚别说。你的生日,我想你快乐。”
我点点头,他牵着我的手走出来,他客厅里的灯忽然灭掉,多多和章侬唱着生日快乐歌推着九层的蛋糕走了出来,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的蛋糕,我轻轻拉拉他的手说:“你真浪费,买这么多层的蛋糕,我们哪能吃的完,冰箱也放不下呀。”
“小漫画,吃的完,怎么会吃不完呢。”他说完,对阿春使了一个眼色,说:“开门,给我们今晚的公主最大的惊喜。”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眼泪,因为,我看见了太多我熟悉的人,我的舅妈,我的表妹,叔公,远房的伯父,婶婶,在小渔村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邻居们,便利店的青年店主,宋太太,珍珠场的老板娘……
我迎了上去,抱住舅妈,嘤嘤地哭:“舅妈,叔公,宋太太,你们怎么都来了。”
“曼君啊,舅妈和你在小渔村所有的亲人邻居都来看你,你爸爸妈妈走的早,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太多苦……”舅妈说着,抹起了眼泪。
“你就别说伤心的事了,今天是好日子,都要笑,不要哭。”年长的叔公发话说。
两个表妹拉着我的手说:“姐姐,姐夫好爱你,等我们长大了,也要嫁给像姐夫这样的男人。”
宋太太抱过来一对鸳鸯枕头说:“你们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送你们什么好,这对鸳鸯枕头,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客厅中央,我和卓尧被拥坐在中间,在烛光下,卓尧牵着我的手,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子,忽然单膝跪在我面前,眼神明亮深情说:“曼君,我们认识,都有四年了吧,这四年,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今晚,不只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向你求婚的日子,在这里,在小渔村父老乡亲的面前,在大家的见证下,我向你承诺,我这一生,非你不娶,生则
同生,死则同死,我永不让你孤单,你用不会孤单,我爱你,用我余下的这一生。上一次见你戴的婚戒松了,我给你换个紧的,我要牢牢扣住你。”
我的泪流得肆意,我伸着手指,他将戒指给我戴上,亲吻我的手背,黎回站在我们身边,喊我一声妈妈,喊卓尧一声爸爸。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声,多多边举着DV机录着边擦拭眼泪。
多多哽咽着说:“卓尧,曼君,我这一生亲睹一场你们这样的爱情,纵然我没有得到这般的爱情,却也是值得了。”
我和卓尧相拥而泣,在众人的祝福中,我此生铭记这一晚,他带给我的难忘一刻。
许愿时,我许了三个愿望,一是愿我身边的每一位人都平安健康,二是黎回茁壮成长,三是卓尧顺利度过难过不受戴靖杰的威胁。吹灭蜡烛,切蛋糕,红酒,果盘,点心,客厅里二十余人一同庆祝,这是我度过的最浪漫最惊喜的一个生日。
我挽着卓尧的手,给长辈斟茶。举案齐眉,喜结连理。
“曼君,今晚我正式向你求婚,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会明媒正娶给你最盛大的婚礼,邀请你在小渔村的每一位亲人来见证我们的婚姻。”他面向我,温柔道来。
我感动得无法言语,静默温婉望着他。
晚些的时候,安顿好大家在酒店休息,第二天卓尧安排车送他们回小渔村。
宋太太站在酒店房间门口,语重心长地说:“佟太太,你真幸福,别再计较名分这个问题,他爱你,你就是佟太太,他不爱的人,任怎么地她都无法动摇你的位置,好好珍惜他,这样的好男人,哪里还找得到,我要是年轻个十岁,我怕我也要和你抢一抢了。”
我说:“你先生待你也很好,你也很幸福。”
“呵呵,我们离婚了。他在外找了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女孩子,这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连孩子都有了,我看着他们倒更像一家人,我想离婚算了,反正他给我的钱够我花下半辈子了,我一个人也自在,不受气。”宋太太笑着摇头,她笑的背后,也是凄凉。
那个夜晚,我和卓尧站在那张巨幅照片前,就那么望着照片,他的钱夹里有我们在渔村照相馆时一家三口拍的照片,那时的黎回还太小,抱在手里,现在的黎回都能会走路会说话了。
如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生涯,我们彼此沉默相对,不期而遇吻对方的唇。窗外有烟火绽放,不惊不乍,短暂的光芒,为之动容。
此时此地,我们相爱得照耀彼此眼目,粉身碎骨浑不怕,甘愿惦念,缱绻决绝。
我们的爱,短而无救。时间真是快,聚散都快,它不会顾及你的悲喜惘然,只是凛冽直往,落得满地惆怅的余烬。
村上春树说: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的爱我。你头发乱了时候,我会笑笑的替你拨一波,然后,手还留恋的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的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这大概是最纯粹的爱情观,如若相爱,便携手到老;如若错过,便护他安好。
卓尧,我愿意与你相爱携手到老,如若错过,我愿护你安好。
这之后的日子,静悄悄的,没有多少波折,叶洁白也没有任何动静,卓尧每晚都会过来,偶尔他在这里过夜,我不再提分手,看看黎回,看看我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他的承诺,我想我静静等待,多一天在也一起,也是多一天美好的回忆。
别墅外的空旷地上那片百合花,开得正香,我春天里种下的种子,也都长成了花骨朵的模样,黎回牙齿整整齐齐都长出来了,坐在沙发上乖乖看图识字,吃我做的曲奇饼。小区里的保安小齐追求阿春,阿春好像对小齐也颇有好感,所以有时做些好吃的,我会让阿春捎到去给小齐吃,一路过来,阿春都长成大姑娘了,到了婚嫁的年龄。
我悄悄为阿春置办一些嫁妆,黎回大了也好带了,阿春应该嫁人去过自己的生活,我给她买了一点金器,存了些积蓄,都是卓尧平时给我的零花钱积累下来的,我素日里也不花什么钱,什么都不缺。
为了准备九月份的司法考试,我是静心备考,也不忘学习英语口语,每天都要练习一百句,以前遗失的知识,我要一个个找回来。
冯伯文从监狱里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满是忏悔和歉意,让我要注意安全提防戴靖杰,并在信末祝福我和卓尧。终于,我和冯伯文之间的恩恩怨怨化解开了,那次救了他,也是我的造化,他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我想,他是清醒了。
卓尧有一点点吃醋,他对冯伯文很是厌恶,我烧了冯伯文写的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冯伯文就算变得比过去好一百倍,那又如何,与我无干,我心里除了卓尧,容不下半点别的人。
六月一日的那天,卓尧过来,我正在阳台上看书,几名工人搬着东西,我走过来一看,一架钢琴,我喜出望外,真漂亮的琴,黎回可以学着谈钢琴,黎回也饶有兴趣,没等调好音就小手指在琴键上按来按去,听到可以发出好听的音乐,他的脸上充满了欢喜和好奇。
“我小时候爱画画,可我爸爸一心想我经商,不允许我画,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像我这样成长,我认为黎回喜欢音乐,只要音乐声响,他就笑起来了,很认真听,像是听得懂音乐。”卓尧说。
我见他这样体贴关心,细微之至,我说:“谢谢你,待我和黎回这样的好。”
“小傻瓜,说的什么话,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他低下头,凝视我的眼睛问:“我只想与你长久。”
“长就是多久?此刻,我只要你拥抱我。”我寥落地说,伸出双臂环绕他的腰际,像孩童一样紧搂在他的怀抱。
央求他陪我喝酒,他不答应,我就摇晃他一只胳膊,直到他点头说好,我开启酒,赤着脚跑到厨房拿酒杯,和他对坐在正对阳光的落地窗旁,他只许我喝一点,我说微醉正好。
“只要一旦喝醉我就可以对这无望的世间变得充满勇气,敢于抗衡,敢于敌对,卓尧,我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厚的脸皮才能安稳和你走下去呢,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喝着酒,觉得脸上发热。
他是光线照亮我独自颠沛流离的路途。
“别想那么多,我们的未来还很长远。”他抿酒,并不喝多,他待会还要回公司。
“你不胜酒力的样子最可爱。”我逗他。
他皱皱眉,衡量着酒杯说:“这点酒,我真不在意,晚上还有个会议,不能喝多,季东开车来接我,酒后不能驾车。不过,小漫画,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只得点头,不可以摇头。”
“你像个老妈妈。”我取笑他。
“明天我要去广州,去挖掘一个人才,正好,你也很久没有出去散散心了,我们一同去,机票我都订好了,明早我来接你。”他说。
“你都安排好了,也不事先和我说一下,要去几天,家里就阿春和黎回我不放心,我还是不去了。”我真心想去,但想到上一次黎回丢失的情景,我太害怕了,根本不敢让黎回离开我多久。
卓尧说:“你多余担心了,我放了季东几天假,让季东过来做黎回和阿春的贴身保镖。”
“季东愿意吗?”我问。
“他那么喜欢黎回,高兴都来不及呢,再者,你看看,我们不是要给年轻人多创造机会吗,阿春和季东,挺般配的。”他说。
“你别错点鸳鸯,阿春和保安小齐谈恋爱着呢。”我说着,反应过来,说:“给年轻人多创造机会?我也不老嘛,你才老呢。”我说。
“如果你怕,我帮你老。”他笑着喂我一块菠萝。
“对了,是什么样的人才呀,能够让你亲自去广州请他。”我好奇地问。
他故作神秘说:“一个对公司很重要的人,要是得到他和他父亲的支持,那下阶段的新楼盘销售就会顺利得多。”
我有些不胜酒力,他抱起我,放在松软落满阳光的榻上,我蜷缩起来,把头靠在他的腿上安心小憩,暖暖的光,酒气让身子更暖,只觉得一切惬意,好不安然。
翌日,嘱咐好阿春一些事,季东过来,我抱着黎回亲吻他的脸颊,给他穿好衣服,告诉他妈妈要和爸爸一起去外地两天,很快就会回来,他要听阿春姐姐和季东叔叔的话。
黎回乖乖在我脸上亲一下。
“辈分不对啊,怎么叫阿春姐姐,叫我叔叔呢。”季东笑着抗议。
阿春腼腆地说:“黎回现在会喊姐姐,还不会喊阿姨。”
“那我得趁这两天好好教教他。”季东说。
看这样子,我也放心了,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装了随身的衣服和用品,卓尧依依不舍抱着黎回,下巴上浅浅的胡茬弄得黎回痒痒咯咯直笑。
去往机场的路途,我们始终手牵着手,从走进机场大门直到登机口,他牵着我的手,我顺从地走,不时望望他的侧脸,我们多像去私奔。坐在头等舱,有几个空姐过来问他要名片。
我偏过头,偷偷笑,想他该如何应对。
“恐怕我太太不会答应。”他说着,搂着我的肩膀,对着美丽的空姐微微一笑。
我只好装作盛气凌人的口吻说:“对,我很小气,再骚扰我老公,我投诉你们!”
空姐悄然告退,我和卓尧相视一笑。
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出了机场,有司机在机场外接我们直接去酒店,我冲洗了个澡,化了淡妆,挽着他的手在酒店楼上的越南餐厅吃饭,我点了酸辣汤,生牛河,青木瓜鸡丝沙拉,简单的小菜饭,我们面对面吃着,他会不时伸出手,拉拉我的手心。
期间叶洁白打来电话,我这才知道,原来叶洁白只身一人也来到了广州,刚下飞机,问卓尧在哪家酒店。卓尧让她自己住个酒店,他说他在工作很忙,他匆匆挂了电话。
他有些唐突,无所适从,放下手里的白釉瓷勺说:“是的,她也来了,这是公司的安排。”
“既然有她陪你来广州,那是为什么又让我也过来。”我不悦。
公司的安排,言外之意,是林璐云的安排。
“正是因为我不想和她单独外出,所以我才想你和我一起,我不想你误会。”他解释。他是个极少为自己的决定做出解释的人,他解释,是怕我胡思乱想。
我继续吃饭,掩盖内心的悲伤,我夹菜给他,说:“这也是工作需要,那我回避一下,我自己在广州四处逛逛,你们去谈正事。”
“曼君。”他的手掌合住我的手,说:“下午我们去见程介泽,国际著名建筑师,把他聘请来我们公司担当新楼盘的名誉顾问和形象大使,你想想,程介泽说这是最佳的居住之地,谁人会不信?只要他加入,那我有信心,以全上海同期楼盘最高的价格且以最快的速度售楼一空。”
他这一招果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几乎所有的房地产楼盘都会请一些著名主持人,明星,模特等来作为形象大使,可卓尧请的是享誉国际的建筑师程介泽,听闻程介泽参与设计过很多国际性标准建筑,他笔下的建筑物仿佛都注入了灵气和神韵。
“这么说,确实是很有道理,换做我,我对楼盘广告的崇拜也不是关注某个女星,若有社会大众认可的建筑师来代言,我会更加憧憬和信赖。只是,他会帮我们吗?”我问他。
他胸有成竹地说:“当然,他是很难请得动的,所以我才会亲自来广州一趟,我父亲与他父亲曾是世交,应该会给我这个薄面,最重要的是,我们开发的新楼盘确实设计精心,以人为本,我相信也符合程介泽的眼光。我留了两套最佳户型,一套给你,一套给程
介泽,他如果能够入驻,那自然更是莫大的宣传造势。”
他端起茶杯喝茶,我崇拜的眼神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怎么这样盯着我看,你的眼神令我分心。”
“我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我到底有没有直达你的内心,你还有多少智慧谋虑没有表露出来,这只是你的冰山一角吧,你越来越像个合格的商人了。”我肯定他的实力太雄厚。
“佟太太,你太过奖了,我画漫画时,我想做个最出色的漫画师,事到如今不得不经商,我也要做个手段不留余力的商人,我既然担当了佟氏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期望,我就要做好,为了佟氏的发展,你牺牲了太多,我要不振兴公司,岂不辜负了你。再者,越早扩张企业势力,我就可以越早结束和叶洁白的婚约,到那时,我妈也不会反对我们。”他似乎比去年的他清睿多了些,他明白他要的是什么,该怎么做。
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硬着头皮往下走,他挑起了公司的大梁,从宏叶周转了巨额资金投入新楼盘的开发,如果顺利,开盘后回笼的资金不仅足够连本带息还给宏叶,剩余的资金足够佟氏未来的投资周转,研发新项目。
他和叶洁白的关系,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僵持,只能如此拖着,淡着,叶洁白也清楚知道这其中的潜规则,一旦卓尧资历雄厚,她这个名义未婚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是各取所需。
“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们是不是很残忍?卓尧,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是不是要遭天谴的。”我贪恋他的爱,迟迟无法退出。
“小漫画,别这么说,自私的是我,想要事业,想要家庭,残忍的人是我,真的有天谴,那也是我的责任。爱本无罪,我们没有伤害过谁,何过之有。”他说着,用纸巾擦拭我嘴角的汤汁。
我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我拿着纸巾看,说:“讨厌你,我哪有把汤弄到嘴上,你总是白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还没有黎回成熟。”他批判我,爽朗的笑。
我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叶洁白,我看到这个号码,头顶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会发麻,这就是做贼心虚吧,我问卓尧:“怎么办,她打电话来了,我接不接,我该怎么说。”
“我来接。”卓尧伸手来拿电话。
我急忙把震动中的手机藏在背后,不给他接,说:“你不能接,你一接,她就知道我们俩在一起,她会伤心的,嘘,我来接吧。”
我接通电话,说:“有事吗?”口气冷淡,想想又有些内疚,语气缓和,说:“我在喂孩子吃饭,有事你说。”
“你在上海?”叶洁白迟疑着问。
“嗯,在上海啊,怎么了。”我明知故问,撒谎还是脸稍稍发热红了,心跳加速,像个偷东西的窃贼。
“公司安排我和阿MAN一起来广州工作的,他没有和我乘同一航班,也不见我,也不管我,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家酒店,我以为是你也在,所以他才会抛下我不管。”叶洁白委屈地说。
我只好安慰她说:“他也许是忙呢,或者怕你受累了,你就自己在广州吃吃玩玩,他肯定是有把握独立能处理好工作事务才会这样,你别担心。”
“曼君,你只要放心,等时间到了,我会离开他,谢谢你的善良和宽容。”叶洁白诚恳地说。
这倒叫我难堪,无地自容,我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望着卓尧,勉强一笑,说:“我好有压力,这么好一个女孩子爱你如此之深,你反倒不珍惜她,她现在一个人在广州找不到你。”
“她可是堂堂宏业集团的董事长,以她在广州的人脉,你以为她会像个小女孩迷失方向吗?倒是你,我的小漫画呀,老爱犯迷糊,我是一天不见都不放心。”他感慨道。
这样子的对话,真是温馨,有恃无恐的相爱,该多好。
见到程介泽,双方介绍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程介泽就是上海著名大律师程肃清的儿子,也就是上一次鼓励我考律师证的程律师,他说愿意收我做徒弟,程肃清和卓尧的父亲是世交,我才恍悟,难怪程肃清会对素未平生的我伸出援助之手。
程介泽白净,戴着黑框眼镜,没有建筑师的另类气质,倒很像他父亲,文文静静的青年,但只要几句话沟通,便能发现他内心的艺术世界,宏观而庞大的构建方案,卓尧没有先提合作之事,只是和程介泽谈建筑与理想,看来卓尧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来收服这个千里马,他们两个男人谈着对国内外各个建筑师以及建筑的看法观点,他们的观点有时会产生分析,有时会不约而同达成一致,看起来,聊得很投机。
尔后,卓尧才提出他的想法,程介泽在看了卓尧递给他的企划书和建筑图,楼盘的理念之后,饶有兴趣,事情一下就明朗了起来。很快,程介泽和卓尧之间就达成了合作协议,成功邀请程介泽加入新楼盘的形象大使,并给新楼盘重新规划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绿时佳苑。结合着小区里大面积的绿化设计,以及绿色清新格调,在春天开盘,程介泽当场题诗——春芳又绿时,故人何不归。
以绿色,春天,归家,三个主题来宣传新楼盘,加上程介泽的实力代言,各个地铁公交的LED灯箱,移动电视屏幕,媒体广播宣传多面进行,本着以人为本,以家为中心,我想,卓尧的成功指日可待。
假设我不认识佟卓尧,作为一个购房者,我也会选择绿时佳苑。
“只有先打动自己,才能做好楼盘,如果自己都不想入住,那这个楼盘对开发者而言是失败的,我留了一套给我自己,也给你留了一套。”卓尧对程介泽说。
程介泽点头说:“佟少这个观点我很欣赏,你不仅是商人,你还是个人性化,充满浪漫文人气息的商人,这可能和你是漫画师的身份有关,当然,你有这么优雅美丽的太太,也是你浪漫的由来。谢谢你的盛情邀请,绿时佳苑的那套房子我收下了,不过我会按照绿时佳苑的房价来买,你懂的,只要东西好人人都会掏钱掏的甘愿。”
程介泽签了合同,会在一星期内处理好广州的工作,完结这边的建筑工程,在绿时佳苑开盘前积极配合做好宣传工作。
我长嘘一口气,终于妥当。
晚上和程介泽一起吃了晚饭,卓尧和程介泽似乎特别谈得来,我对建筑一窍不通的人居然也听得饶有兴趣,偶尔也会参与他们的讨论,两个行业不同的男人因为共同对艺术的追求达成了一致。
末了,程介泽在临走的时候,和卓尧握手,说:“佟少,这几天你辛苦了,看了大量有关建筑方面的知识,记得这么牢固,灵活运用,一定累坏了吧。”
“果然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兄弟。”卓尧心服口服。
“其实,我爸前天在电话里同我说了你的这个想法之后,我就答应了,故意没给你答复,让你亲自跑一趟,一来感受一下你的诚意,二来领教你的实力,大名鼎鼎的佟少名不虚传。令我意外的是,还让我看到你和嫂子夫妻恩爱的一面,原来你佟少也有温柔一面。”程介泽说。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少年老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卓尧说。
“建筑师不仅可以看透建筑的构造,还可以,看穿人这里的构造。”程介泽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补充说:“佟少,你心里的构造太小了,只装了一个女人。”
“一个够了。”卓尧拥着我,微笑着说。
送别程介泽,我打电话回到家里询问阿春和黎回有没有吃饭,黎回有没有乖,黎回在电话那一头喊我妈妈,然后喊了一声爸爸,季东说已经教会黎回喊叔叔,阿姨了。卓尧笑季东普通话说的不是很标准,别把黎回的发音误导了。
我依偎在他怀里,说:“疼先生,那你介不介意我让黎回喊你疼爸爸。”
“当初你定是故意喊我一声疼先生来打动我的芳心。”他得意地说。
我捏捏他的下巴说:“我的疼先生,脸皮越来越厚了哟,是你先追求我,是你先打动我的芳心。”
我们回到酒店,已是晚上十一点,我站在酒店窗前,看着夜景,问他:“卓尧,之前是你找过程肃清吗,是你在他面前提及我,并让他帮我的对不对,佟家和程家的关系这样好。”
“我是找过程伯父,那时我们都彼此心存芥蒂,刚好公司和正清律师事务所有个委托事项,我去那里,很巧,正在和程伯父谈话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你从窗户下走过,像个小傻瓜似的站在律师楼楼下,羡慕地看着从这里面走出的律师,我只觉心疼,拜托程伯父鼓励你一下,他本来就对你印象深刻,当年没收到你这个徒弟也是他的遗憾,所以他就下楼找你谈了谈。”
卓尧与我并肩站着,窗外是春天的夜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楼下酒店大门的灌木丛里,在路灯下,隐约可见桃花落在上面的花瓣。
“谢谢你,你究竟为我还默默做了多少事,一一告诉我,好不好,你给的惊喜太多,我何德何能消受得起,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惭愧地说。
“胡说八道,我是你丈夫,反正我坚持并贯彻执行我身为你丈夫,身为黎回的爸爸这两个职责,你要向我学习,做个合格的妻子,要对我宠爱有加,温柔有加,比如说现在——闭上眼,让我吻你,乖乖的。”他话音刚落,唇就贴靠了过来。
我悄悄眯着眼看他闭着眼深情投入的样子,这个男人啊,我是注定中了他的毒。
得不到名分,如此这般厮守到老,也很好,我沉溺了自己,无所泅渡,坚韧到底前往徜徉这时光里的彻骨绝爱,这样的绝爱,是我此后一辈子都不能够再重新回复的能力,那种爱到灵魂融合只有死亡可以终结的爱的能量。
等下去,就算是等到人世已老,沧海桑田。
他说我的身上有白色花香的芬芳,我说他的身上有树木在阳光下的木香,他是一株树,我是落在他身旁的一棵花。遥远有隐约的音乐声,飘渺着,白色床单,我在他的胸膛之下,像一朵明耀盛开的花,一览无余的身体,他轻轻一抱,好不亲切。
这样的男子,从他的明眸里,反射出一个更加美好的我,他提深了我对世俗男子的姿态,女人的一生,遇见这样的男人,他会让你重新审视你自己,包括挑选男子的目光。
如他说的,爱过他的女人,再也爱不上别的男人。
在广州还有一天的时间,我躺在他怀里用电脑查广州旅行的攻略,纠结地说:“怎么办,卓尧,哪里我都想去,可是只有一天时间哎。”
“那你先选一个你最想去的地方,以后机会多,再慢慢玩。”他说。
“噢——那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叶洁白,关心一下,她一个人在广州,你不能扔下她不管。”我说。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有花不完的钱,不管哪里,只要有钱,就不会丢。”他说。
“那万一遇到坏人呢,她长得那么好看。”我说,我没有想到,在第二天的晚上,会一语成谶。
“今晚不提她,好不好,小漫画,你的善良得有过度,你再这么说,我有理由怀疑你不够爱我。”他说。
我乖乖点头,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旅游攻略说:“明天白天,我们去莲花山好不好,这里有两千多株桃花,我要去看桃花,求招惹桃花运。”我偷笑。
“你敢,赏桃花可以,桃花运就免了,明早就去,我们多拍些照片,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也不能玩太累了。”他拿过电脑,关进,给我盖好被子说:“小公主,该睡觉了,不然明早一双熊猫眼看桃花,就不能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我钻进被子里,搂着他的脖子睡,真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