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家来电
“佟老爹,接电话。”后山的采石场上,佟老爹正在用风钻钻炮眼,估计这一炮放下去,那砖厂也要做它个七天、八天的。谭七娃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冲佟老爹喊:“佟老爹,我刚到岭上的小卖部接了个电话,我爸说家里快挞谷子了,问我回不回去收水稻。我婶在电话那头也问你和冬妹子回去不?家里农活忙,请不到人呢,就怕雨水来了成熟的稻谷烂在田里。”
“你说什么呢?”佟老爹显然没有听见,冲谭七娃大声地喊。
“婶叫你中午在岭上店里去接电话!”谭七娃也大声地吼。
“听不见!”佟老爹比他吼得更大声。
“把风钻停了,有话告诉你。”谭七娃一边示意佟老爹停下手中的活,一边冲佟老爹叫。佟老爹咬着牙使劲地把那钻子往炮眼里摁了摁,然后一按手柄上的电扭,那不停吼叫的风钻终于安静了下来。谭七娃对佟老爹说:“我婶叫你中午十二点准时到岭上小卖部接电话,说家里挞谷子的事情。”
“收水稻那么点事情,她三娘母也能够收回家了嘛。腊梅儿今年都十七、八岁了,可以打个顶手了嘛,她弟弟也不小了,都不能帮家里做事呀?”佟老爹心里对佟大妈叫他回家挞谷子的事情一点也不在乎。
“我婶说家里还有事情要给你说呢。”谭七娃说。
“哦,好嘛,中午十二点是吧?”
“哎,就是十二点呢,我婶叫你准时哈。”
佟老爹再没理会谭七娃,一按手柄上的电扭,那风钻机又吼叫了起来。
中午,佟老爹顾不得吃饭,直奔岭上的小卖部去接冬月儿妈打来的电话。
“爹,眼看就快吃饭了,吃了再去接电话嘛?”冬月儿说。
“你妈说准时,十二点就要打过来,那饭你给留着就是。”佟老爹边说就边往砖厂后山岭上的小卖部赶了去。
机砖厂建在乡道公路旁边,多数农民都住在半山岭上,虽然比起老家四川的山小了许多,只能算个小山包,但在河源这样的山岭并不多,的确是砖厂取土采石的好地方。山岭上的小卖部安装了一部程控电话,这部电话不论是对岭上人家,还是在砖厂打工的外地人,都提供了十分方便快捷的通讯联络方式。改革开放初期,程控电话的安装给传统的书信联络方式带来了冲击,并大大地进了一步。而岭上开小卖部的老板除了打电话要计价收费,而且接听电话每人每次收一块钱,老板说这叫通知费和电费,鬼才晓得这能说话的机器要耗多少电。不过店老板生意十分兴隆,或许这电话为他招揽了不少生意。
准时,小卖部的电话响了。佟老爹以为是自己要接的电话,不料店老板操着一口听不太清楚的广东话,说叫谁谁接电话,一个岭上女人顿时喜形于色地跑了过去。或许是这女人的老公也在外地打工吧?佟老爹想,广东这么发达的地方咋也有人外出打工呢?不是说广东遍地黄金吗?原以为
只有咱们四川才穷呢,原来广东的农村也有贫穷人家。
不知接电话的女人叽哩哇啦地说了些啥,反正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样子。佟老爹虽然一句话也没听懂,但他晓得一定是女人的男人打回来的电话。佟老爹觉得好笑,这广东人把自己的男人叫啥不行,非要老公老公地叫,听着怪肉麻的,谁不晓得你男人是个公的呀?那叫自己的婆娘不是要叫老母了?佟老爹看着那女人扭动着腰肢接电话的风骚样儿,怕是八辈子也没见过男人了,可能是想男人想疯球了。
佟老爹这样想着,好不容易等到那妖娆的女人放下电话。
“叮铃……叮铃……”刚放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店老板提起电话听了一阵子,佟老爹以为是自己的电话了,伸手要去接的时候,店老板理都不理他,操着一口广东话叫了另一个人去接。他无可奈何地等待着,看来这洋玩意也挺累的哈,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还要侍候着把那家长里短的事情唠叨完才挣得到那一块钱,也挺不容易的。
“佟长贵,佟长贵,接电话呢?”店老板一个劲地在叫。
佟老爹看着等候接电话的人还有三、四个,便在旁边的凳子上闭目养神。说实在的,他也想冬月儿她妈了,想腊梅儿和她的弟弟。农村的活儿重,特别是收割水稻,要壮劳力才能完成粗重活儿,冬月儿妈一个女人家,能把这栽秧的事情做了也就不易了。挞谷子这事情非要壮劳力才能完成,何况还要翻晒,还要往那仓库里面收,这都是力气活。改革开放初的那些年,农民得到实惠最多的,恐怕就是满仓库的粮食了,家家户户少说也要打上几千斤稻谷,填饱肚子后每年都有余粮,缺少的就是手头没钱,称盐打油全得靠卖粮食换钱。佟老爹这样想着,一身的疲劳也向他袭来,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店老板叫了他几次,佟老爹才醒过神来。定睛一看,屋子里接电话的人都走光了。他接过那红色手柄的话筒,听冬月儿的妈在那头刚说了几句就哭了起来。佟老爹的心尖子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冬月儿的妈显然比较激动,待她平静了一会,冬月儿妈才问佟老爹家里挞谷子到底回不回来?佟老爹说工地上忙啊,况且两个人回趟家也不划算,路上的开销、车费等等这些加起来,还不如买粮食了呢,佟老爹给冬月儿妈算着账。胖老板平时不轻易给我们工钱,听说不干到年底难得结到工资,平时用钱只有借支一部分。我们也想年终一次结账,存整些,回家也好做个事情,不要平时就大手大脚地花了。冬月儿妈说那是那是,但家里挞谷子请人也需要用钱呀,看你能不能借点钱寄回家,现在家里请人不好请,一天三顿好酒好菜地侍候着不说,而且中途还要“打个幺台”(即歇息时吃点东西),工钱也高得吓人。佟老爹嗯嗯哦哦地应答着,对家里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他问娃娃们都好吧?冬月儿妈又开始抽泣了起来,她说现在的女娃子咋就这么难管哩,腊梅儿在家点都不听话哩,做出了我都说不出口的事情呢,羞死先人板板哟
!
佟老爹耐着性子听冬月儿妈絮絮叨叨说完,不觉大吃一惊。
你道冬月儿的妈在电话里哭个啥?原来,在佟老爹外出打工后,上初中三年级的腊梅儿开始厌学,自己发育得丰满的胸脯里面,那一颗躁动而不安分的心开始显现出青春的困惑。她变得爱打扮了,坐在教室里整天无精打采,和男孩子玩起来不分白天黑夜,每天晚上和村里的几个小青年往镇上的电影院里跑,看那些男男女女搂搂抱抱的爱情电影,看得晚了干脆就不回家,不知道跑到哪里“歇脚”去了。
最近冬月儿的妈发现腊梅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家换件衣服就跑了。一个月光明朗的夜晚,腊梅儿又要出门,佟妈妈骂着不准她出去,腊梅儿和妈妈吵了起来,嘴里说我出去了怎么了?我就是要出去,我这么大人了要你管呀?妈妈拦也拦不住。腊梅儿穿好那刚时兴的喇叭裤,把个屁股绷得紧紧的,穿一件女式小西装,脚蹬高跟鞋。擦上香水,甩给她妈一句“走了。”便迈着碎步,一路“蹬蹬蹬”地走出了一路风景。
腊梅儿这一走,佟妈妈的心又紧紧地纠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活儿,一路尾随着腊梅儿。月夜中,腊梅儿翻过后山的山梁,穿过了一片竹林,佟妈妈昏花的眼睛一下子见不到了腊梅儿的身影。这个鬼女娃子,未必消失了?她揉了揉眼睛,在那竹林外停住了脚步。正当她东张西望搜寻目标时,随着一声口哨,竹影绰绰的竹林里闪出了个男孩的身影。佟妈妈这才清楚地看到,腊梅儿那苗条的身子向男孩扑了上去。佟妈妈赶紧藏了起来,她要看这俩个混账东西到底要干啥?那男孩紧紧地抱住了腊梅儿,在脸上一阵疯狂地啃了之后,两个人分明在一阵乱摸,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之声。于是,腊梅儿的上衣掉在了地上,月光朦胧而又斑驳陆离的竹影中,那光滑洁白的肌肤露在了她的眼前。佟妈妈看得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得快要窒息,心里像有十二只小鹿撞击着心扉,“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随即两个人翻滚到了地上,都快速地脱着衣衫,蹬着裤子。佟妈妈赶紧背过了脸去,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不要脸的女娃子,真是羞死先人板板哟,我造的是哪辈子的孽呀,生了这么个报应女哟!她想制止他们,但那却是自己的女儿呀?这老脸往哪搁嘛?咋个办咋个办呢?佟妈妈急得脸都变青了,这女娃子今后可怎么嫁人啊!我的天呀!天呀!
“啊,啊,啊……我的哥哥耶!”随着腊梅儿一声惨叫,那边传来了快乐的呻吟……佟妈妈转过身去,她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还未出嫁的女儿在外乱搞。
佟妈妈欲哭无泪,欲喊无声,手足无措,心里滴血。月上中弦的仲夏夜晚,她为自己这无耻的女儿感到难过,这样不明不白地和人家乱搞,搞出了啥问题你说我这当娘的咋办呀?难怪这女娃子不安心读书,摊上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安心读书吗?佟妈妈捶胸顿足,心里冷得一阵阵发抖,唉,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大了不由娘管的女娃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