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伤的舞蹈
1、
欢迎晚宴之后,那菲在哈克什的府邸一连呆了好些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和理由进宫去,更谈不上见拉美西斯和莫叶塔蒙了,就在她开始心浮气躁、烦躁不安的时候,好几天不见的莫叶塔蒙却主动出宫,天刚蒙蒙亮,她就出现在了哈克什的府邸中。
守门的仆从将莫叶塔蒙来访的消息知会了哈克什,他赶紧拉上刚刚起床的那菲,一路小跑到前厅和莫叶塔蒙见面。
“阿慕哥哥、哈图莎公主!”莫叶塔蒙一见哈克什和那菲的到来,热情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拥抱。
“莫叶塔蒙,这么早你跑来我的府邸干什么?”莫叶塔蒙是个众所周知的懒虫,她能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跑来找哈克什,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阿慕哥哥,还有2天就是爸爸的40岁生日了,我想要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面对知根知底的哈克什,莫叶塔蒙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份礼物要非常非常特别,让爸爸过目不忘!”
听到莫叶塔蒙这么说,那菲在心底暗暗计算着:今天是2月20号,的确,再过两天就是拉美西斯和哈克什的生日了,不知不觉间,拉美西斯已经年届40,而哈克什也成长成为23岁的青年男子了。
“唉,莫叶塔蒙,你每年都说要送特别的礼物给法老陛下,可每年的礼物都很没新意……”一听到莫叶塔蒙提到这个每年必说一次的话题,哈克什就觉得特别无力。
“那是因为阿慕哥哥和西木特叔叔都不肯教我妈咪曾经跳过的庆生舞,所以我的礼物才会显得很没新意的!”莫叶塔蒙把粉唇嘟得高高的,挽着哈克什的胳膊向他撒娇,“我刚刚去了西木特叔叔那儿,他不肯告诉我妈咪跳过的那支舞,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啦!”
“庆生舞?那是什么?”骤听见莫叶塔蒙提到那菲塔莉,那菲心里一跳,她转头疑惑地问哈克什。
“就是你在我5岁生日时,在卜塔神庙跳过的那支舞蹈,以前和莫叶塔蒙聊天时,不小心透露给她的……”哈克什小声跟那菲解释道。
“阿慕哥哥,拜托你告诉我嘛……”看到那菲和哈克什咬耳朵,莫叶塔蒙坚持认定哈克什有所保留,她更加用力地缠着哈克什,不得到一个结果就不罢休。
“王后跳那支舞的时候,我还那么小,时间过了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啊?”面对着纠缠不休的莫叶塔蒙,哈克什颇为头痛,“我只觉得她的舞姿很美,但是具体跳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真的吗?”哈克什笃定的答案让莫叶塔蒙失望不已,她每年都会就这个问题追问西木特和哈克什,可是时间越久,答案也就越模糊,她扁着嘴巴,话语里带着哭腔,“本来我还想今年好好学妈咪跳过舞蹈,博得爸爸的开怀笑容,这个愿望看来是落空了……为什么我就是比不上妈咪呢?”
“这……”莫叶塔蒙失望的表情让哈克什不忍看下去,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菲,示意她去安慰下莫叶塔蒙。
“莫叶塔蒙,你为什么一定要跳你妈咪跳过的舞蹈呢,自己编一支舞蹈,跳给法老陛下看,他也会喜欢的呀!”那菲伸手拉过莫叶塔蒙,劝解道。
“我每年都是胡乱编一支舞跳给爸爸看,可他都是敷衍地笑了笑,一点都不喜欢我编的舞蹈!”莫叶塔蒙虽然被那菲拉着,但是她哀怨的目光还是黏着在哈克什身上,眼中有着盈盈的泪水,“我好羡慕爸爸和阿慕哥哥哦,他们都有和妈咪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为什么我就没有呢?”
莫叶塔蒙软声软语地说着遗憾的话,虽然只是很平常的一句抱怨,但她的眼泪和清浅的话语却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重重地敲打着那菲的心,她抬眼看着从小就失去母亲、从未体味过母爱温暖的莫叶塔蒙,泪水突然毫无预警地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莫叶塔蒙。
“莫叶塔蒙,我可以教你以前你妈咪跳过的舞。”那菲紧紧抱着莫叶塔蒙,要帮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不只是舞蹈,我还可以教你更多,让法老收到你的礼物时大吃一惊。”
“那菲,你……”那菲的主动出头让哈克什不自觉地紧锁眉头,不过他旋即想起那菲拥有那菲塔莉的所有记忆,而这份沉甸甸的记忆之中,自然也包括他5岁生日会上发生的一切,想到这里,他又将眉头舒展开来,转而在莫叶塔蒙面前为那菲说起话来,“哈图莎公主有很多绝招,保证能给法老陛下惊喜!”
“那我一定要好好学!”莫叶塔蒙破涕为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认识那菲才短短几天时间,但她总觉得那菲是她很熟悉、很亲近的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她撩开遮挡在那菲脸上的面纱,在那菲脸颊上轻轻啄吻了一下以示感谢。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平常的吻,却让那菲羞得双颊通红,为了不让莫叶塔蒙和哈克什看出她的窘态,她赶紧放下脸上的面纱,在哈克什的指引下,带着莫叶塔蒙到了府邸中闲置的空旷大房间里,一步一步教她如何跳出最完美的桑巴舞。
2、
桑巴舞特训的第一天,那菲只是将大略的舞步教给了莫叶塔蒙,要她回宫之后好好揣摩,第二天再继续精进舞步。
第二天清晨,莫叶塔蒙如约来到了哈克什的府邸,已经晋升为女官的萝丝以保护莫叶塔蒙的安全为理由,寸步不离地跟在莫叶塔蒙身边。
虽然莫叶塔蒙从没有接触过桑巴舞,但是天然的聪敏再加上那菲耐心的教导,仅仅练了一天时间,她就已经跳得有模有样的了,哈克什还将自己府邸中的演奏班都召集起来,在那菲的指挥之下演奏了在他们听来诡异无比的《Whenever Wherever》,在音乐的伴奏之下,莫叶塔蒙翩跹的舞姿显得更加迷人多姿,她纤细的身形和快速的舞步,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好了,莫叶塔蒙,这支舞你已经练得很熟练了,一定可以迷倒一大片人的!”一曲终结,莫叶塔蒙累得气喘吁吁的,那菲掏出自己随手携带的手帕,轻轻帮她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笑着恭喜她。
“想不到妈咪居然会跳这么奇特的舞蹈,我觉得好神奇哦!”莫叶塔蒙一边努力平定自己因为跳舞而急喘不已的呼吸,一边对着那菲露出可爱的笑靥,“我能跳出这么好看的舞蹈,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支舞蹈是不够的,我还要教你更多呢!”那菲拉开房间的门,带着莫叶塔蒙向厨房走去,“我要教你烤出最棒的生日蛋糕,让大家知道你不容小觑的实力!”
“啊,真的吗?”听到那菲要教自己烤蛋糕,莫叶塔蒙激动得几乎要蹦起来了,“阿慕哥哥跟我说过蛋糕是一种非常好吃的食物,我好想亲眼看看蛋糕的样子哦!哈图莎,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怎么懂这么多的啊?”
“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我会把能让法老陛下满意的一切东西都教给你……”
就在莫叶塔蒙对着那菲问东问西的时候,萝丝一直沉默不语地跟在莫叶塔蒙身后,十多年的宫中生活,已经让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历练成为一位经验丰富、识人精准的成熟女性,她一直在冷眼旁观那菲和莫叶塔蒙的相处模式,心里对那菲的真实身份愈加怀疑起来。
为了让莫叶塔蒙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学习如何做蛋糕,哈克什将厨房清空,为莫叶塔蒙准备了足够多的做蛋糕的材料,任她发挥。
“喏,先把鸡蛋分离开来,搅匀之后再加入面粉……”那菲一边说着做蛋糕的步骤,一边用自己的亲身操作来告诉莫叶塔蒙应该怎么做。
莫叶塔蒙如法炮制地拿过鸡蛋和面粉,在那菲手把手的教导之下,她很快就弄懂了做蛋糕的大体步骤,不过她毕竟是新手,好几次烤制出来的蛋糕不是鸡蛋没有搅拌均匀,味道尝起来怪怪的,就是烤得过糊了,使整个蛋糕苦苦的。
“哎呀,烤个好吃的蛋糕好难哦!”莫叶塔蒙看着自己面前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失败成品,沾染了些许灰屑的小脸苦恼地皱成了一团。
“公主,蛋糕好不好吃并不重要,只要法老陛下知道了您有这份心意,这就比世上最好吃还要美味许多了。”一直守在一旁的萝丝看着莫叶塔蒙受挫的可怜模样,善解人意地开口安慰道。
“不行,我不能这样轻言放弃,我一定要做出能拿得出手的美味蛋糕!”萝丝的安慰不但没有让莫叶塔蒙放弃,反而激起了她更多的斗志,让她更加勤快地钻研起做蛋糕的方法来。
“哈图莎公主,请和我来一下。”就在莫叶塔蒙专心致志地做着蛋糕的时候,萝丝悄悄走到那菲身边,对她耳语几句,然后就自己先走出了厨房。
那菲看着萝丝走出厨房的背影,又看看正忙于搅拌面粉的莫叶塔蒙,没有过多犹豫就跟着萝丝的脚步走出了厨房。
“哈图莎公主,可以将您脸上的面纱撩开,让我看看您的真实面貌吗?”萝丝在厨房外的回廊上站定,径自对那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菲也不多言,只是将几乎从不摘下的面纱给摘了下来,将自己脸上的伤痕毫无保留地展露在萝丝眼前。
“您的脸!”纵然萝丝经过十几年的历练
,见过了许多大风大浪,可是面对那菲脸上那骇人的伤痕,她还是禁不住惊呼一声,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口,“怎么会这样……”
“这是一个意外。”萝丝的反应完全在那菲的意料之中,她苦笑一声,又重新将面纱戴在了脸上,将眼睛以下的伤疤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真抱歉,我挑起了您的伤处。”萝丝将掩在口上的手向下挪去,轻拍着自己因为惊吓而激跳不已的心脏,“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您认识一个叫那菲儿的人吗?”
“那菲儿?萝丝,你是想问我认不认识你曾经服侍过的小姐、后来成为埃及王后的那菲塔莉吧?”那菲对于萝丝的问题付之一笑,心里因为萝丝的话而荡起了层层涟漪,“如果我说,我就是她,那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猜到的!”萝丝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呆愣了半晌,然后才放下自己长久以来身为女官而不得不摆出的架子,扑过来紧紧抱住那菲,激动得号啕大哭,“能得到摄政王子鼎力帮助、能让莫叶塔蒙公主一眼就喜欢上、能够完美地再现小姐跳过的奇怪舞蹈和美味蛋糕的人,除了小姐本人,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了!”
“萝丝……”痛哭失声的萝丝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那菲受到她的影响,眼前也有些迷蒙起来,她伸手轻轻拍着萝丝剧烈起伏的背,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我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了这么多年,您终于回来了……”萝丝哭得涕泪交加,但还是不忘向那菲诉说自己激动的心情,“公主从见您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在念叨您的事情,我今天跟来一看,虽然您的样貌和身份都变了,但是只要看着您的眼睛,我就知道,您就是小姐……”
就在萝丝不断向那菲说着这些年事情的时候,原本被那菲带关上的厨房门突然打开了,莫叶塔蒙的脸出现在了门边。
“哈图莎公主,我烤出了一个很棒的蛋糕哦!”莫叶塔蒙伸手蹭了蹭鼻子上因为专心烤蛋糕而沁出的汗珠,她的小脸上盈满了笑容,原本她想拉那菲进来看她烤的漂亮蛋糕,但是当她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萝丝女官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倒在那菲怀里,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们在干什么啊?”
“没、没什么……”萝丝没想到在自己忙着和那菲叙旧的时候,莫叶塔蒙会突然冒出来,她赶紧擦了擦泪痕斑驳的脸,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莫叶塔蒙看到。
“萝丝女官说莫叶塔蒙懂事了许多,知道孝敬法老了,感动得哭了呢!”那菲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悬在眼眶的泪珠给忍了回去,她微微勾起唇角,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对莫叶塔蒙解释道。
“哎呀,我对爸爸好是理所应当的,这种小事,没必要激动得哭嘛!”莫叶塔蒙松了一口气,对着那菲招了招手,“哈图莎,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烤的蛋糕嘛,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什么的!”
“小姐,您去吧,我没事的!”萝丝松开环住那菲的双手,然后就跟着那菲的脚步回了厨房,她看着那菲和莫叶塔蒙两个人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品尝着刚出炉的蛋糕的模样,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眼圈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
那菲指导着莫叶塔蒙将晾置的牛奶皮当作奶油铺在烤好的蛋糕上,偶尔抬眼看一看唏嘘不已的萝丝,感慨间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认出了她的身份,但独独缺了最关键和最重要的拉美西斯,那菲暗暗提气——希望通过莫叶塔蒙跳的舞蹈和做的蛋糕,能够让拉美西斯再现以前的事情,然后如她所愿地认出她来吧!
3、
2月22日很快就到了,今天是拉美西斯的四十岁生日,伟大的埃及统治者登基已经十五年了,在他有力的统治之下,埃及已经成为世界一流的强国,周遭的国家对埃及莫不俯首称臣。
尽管拉美西斯对生日这件事并不上心,但是在莫叶塔蒙的坚持和指挥之下,拉美西斯还是拥有了一个盛况空前的生日宴会,埃及国内的贵族和国外的使臣纷纷献上珍贵的贺礼,以示对法老和王室的景仰。
在拉美西斯宽阔的寝宫之中,十几位负责打理法老仪容的侍从持续忙碌着,今天白天拉美西斯要接见外国的使臣,晚上还要到宴会厅参加由莫叶塔蒙主办的晚宴,王冠、胸饰、环佩、衣服和鞋子,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任何的差错,侍从们都战战兢兢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拉美西斯眯着眼睛坐在木质包金的扶手椅上,任由他们为自己打扮。
“陛下,一切都办妥了。”没过多久,主管拉美西斯打扮的管事恭恭敬敬地向拉美西斯报告道,拉美西斯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铜镜中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的模样,他并没有如管事所预计的出现满意的笑容,而是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管事识趣地向拉美西斯行礼,然后就领着手下的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宫。
拉美西斯站起身来,看着十多年未曾有过变化的庄重打扮,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纯黑的瞳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足为外人道的感伤,也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能不用顾虑自己的身份,卸下沉重的法老职责,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那菲,已经十五年了……”拉美西斯从贴身的内袋中拿出一条橙黄色的安卡项链,他用手轻轻摩挲着死气沉沉、毫无金光色泽的项链,借着这条项链在思念那个离开多年、但他一直牵肠挂肚的小人儿,“我们的宝宝都要满15岁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原本戴在那菲塔莉脖颈上的安卡项链,从她因为生产意外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之前湛亮澄澈的光芒,拉美西斯在那菲塔莉的身旁守了许久,一直无法接受她突然离世的惨痛现实,无论是谁来告诉他那菲塔莉已经去世,他都听不进,更无法离开她的身体半步。
直到一直在安睡的莫叶塔蒙突然醒来,用尽全身力气号啕大哭,萝丝和伊莎怎么都哄不住,但是当拉美西斯一抱起莫叶塔蒙,她就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睁开圆溜溜的眼睛,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对拉美西斯露出笑容,看着怀抱中酷似那菲塔莉面容的女儿,拉美西斯这才意识到他还有抚养女儿的重大职责,自那之后他将自己的心思全部转移到了莫叶塔蒙身上,但是同时他也对外封锁了王后去世的消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期盼那菲塔莉能苏醒,回到他和莫叶塔蒙的身边。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命人四处找寻黑发黑眼、容貌与那菲塔莉近似的东方女子,来自东方的女子很多,但是符合他要求的却一个也没有,拉美西斯的心从最开始的满腔热情到渐渐失望,这些年随着莫叶塔蒙的成长,他心中的希望也愈加渺茫起来——也许终他一生,那菲都不会回来了……
拉美西斯感觉到一阵热流在眼眶周围打转,他敛下眸子,不想让那温热的液体毫无阻碍地流淌到经过精心修饰的面颊上,他死死攥着手中的安卡项链,握着项链的手越来越紧——尽管身居高位,锦衣华服,但仍掩藏不住疼痛多年的心,更掩不住无尽的悲怆和绝望……
“法老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去接见外国使臣了。”拉美西斯并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才过了一小会儿,负责通报法老行程的侍从就在外面轻轻敲了几下寝宫的门,向拉美西斯禀报他接下来的行程。
“……知道了。”听到侍从的声音,独处时内心脆弱的拉美西斯立刻收起自己受伤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将安卡项链收回内袋中,走出了寝宫,以一国之君的高贵身份,去面对那些外国使臣谄媚讨好的嘴脸,接受那些摇尾乞怜的所谓贵重礼物。
4、
就在拉美西斯不断接见外国使臣的时候,莫叶塔蒙在王宫中最大的宴会厅里指挥往来不断的侍从和侍女布置举办晚宴所需要的东西,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她还是忙里偷闲地烤制了一个香喷喷的蛋糕,顺便练了练那菲教她的舞蹈,一想到晚上自己的舞蹈能给爸爸带来惊喜,莫叶塔蒙就忍不住窃喜起来。
夜幕降临,打扮一新的哈克什带着同样盛装打扮的那菲和蕾莉尔坐着马车进了王宫,今天的王宫因为法老的大寿而布置得喜气洋洋,那菲看着灯火通明的王宫,心里对于等一会儿莫叶塔蒙的表演,既期待又忐忑——拉美西斯能透过莫叶塔蒙的舞蹈和蛋糕认出她来吗?如果认出来了,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呢?
晚宴还没有开始,那菲就开始忍不住猜想拉美西斯和自己相认之后的温馨场面了。
等那菲一行人抵达宴会厅的时候,厅中摆成一溜的矮桌旁已经端坐了许多贵族和大臣,那菲他们才刚刚在靠近主座的位置坐定,身为主角的拉美西斯就在前呼后拥的侍从引领下抵达了宴会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莫叶塔蒙跟在拉美西斯身后,她对着跪在地上行礼的那菲露出一个笑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怪趣的动作让那菲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拉美西斯在居中的黄金座椅上坐定后,抬抬手示意下面的人都可以起身了,等大家都坐回自己的座位后,莫叶塔蒙就大步走到了宴会厅正中央,她扬起双手拍了拍,两个侍从立刻从门外抬了一张放有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圆盒子的矮桌进来,走上高台,将矮桌放在了拉美西斯面前。
“莫叶塔蒙,你今年又有什么惊喜要
给我啊?”拉美西斯盯着面前看不出装着什么的盒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站在宴会厅正中央、一脸得意笑容的莫叶塔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开口问道。
“为了庆祝爸爸四十岁的生日,我给爸爸准备了两件礼物——一件装在您面前的盒子里,一件在我身上,等我将我身上的礼物展露完毕,您才可以打开面前的盒子哦!”莫叶塔蒙神神秘秘地说道,她转过头去,对隐在宾客身后的演奏队点了点头,演奏队开始演奏《Whenever Wherever》的前奏,莫叶塔蒙转头看了看正在帮她击打节拍的那菲,踩着强有力的鼓点开始了舞动。
随着莫叶塔蒙的舞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着《Whenever Wherever》的乐曲,整座城市的光芒似乎都汇聚到了莫叶塔蒙身上,让她的舞蹈看起来无比耀眼和炫目,众人除了屏息欣赏这夺人心魄的舞蹈之外,再也无暇去顾及别的事情。
坐在一旁的那菲静静看着莫叶塔蒙优美中带着动感的舞蹈,心里因为她的聪慧和努力而欣悦起来,她悄悄侧头看了看坐在主人位置的拉美西斯,想看看他有怎样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拉美西斯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笑容,脸色反而阴沉了下去,隐隐的,他的眸中似乎还映出簇簇的红色火苗,看得那菲心惊不已。
“呼,跳完了!”最后的结束音响起,莫叶塔蒙摆出了一个姿势优雅的造型,将整支舞蹈定在了最后的动作上,虽然莫叶塔蒙跳得气喘吁吁的,额上也沁出不少汗珠,不过她还是不忘笑着问端坐在高台上的拉美西斯,“爸爸,你觉得我跳得好不好?”
“……嗯,还不错。”脸色铁青的拉美西斯盯着满脸笑容的莫叶塔蒙看了许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勉强说了句表扬的话,“莫叶塔蒙,你的舞蹈表演过了,现在我可以看盒子里的东西了吧?”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揭开盒子——”拉美西斯作势伸手要打开面前的盒子,莫叶塔蒙急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高台,她伸手按住盒子,对着拉美西斯挤眉弄眼一番,然后才像献宝似的“唰”地一下揭开盒子,顿时一股浓浓的蜂蜜香甜气息迎面扑来。
“爸爸生日快乐!这个蛋糕是我在历经无数次失败之后,花了好大气力才烤制好的,这上面的奶皮很好吃的哦,当然蛋糕本身也不逊色啦……”
就在莫叶塔蒙喋喋不休地想拉美西斯介绍自己精心烤制的杰作时,一直阴沉着脸的拉美西斯不发一语,猛地攫住了莫叶塔蒙抓着盒罩的纤细手腕,喉间迸发出光听都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嗓音:“谁教你这么做的?!”
“噢……”情势急转直下,毫无防备的莫叶塔蒙被拉美西斯这么一抓,手中的盒盖“砰”地应声落地,她从未见过表情如此严肃、嗓音如此骇人的拉美西斯,连连痛叫几声想要博得拉美西斯的同情。
可是这一招并不奏效,拉美西斯依然用冒着火焰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看,无奈之下,莫叶塔蒙蹙紧眉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菲所在的方向,嗓音里有着难言的委屈:“是、是哈图莎教我的……”
“哈图莎?!”对联姻之事毫不上心的拉美西斯根本不记得哈图莎是谁,他顺着莫叶塔蒙目光的方向看过来,阴沉危险的黑眸正好撞上那菲盯着莫叶塔蒙的担心眼神,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松开了紧紧攫住莫叶塔蒙细腕的手:“是你?!”
拉美西斯在看过莫叶塔蒙的舞蹈和蛋糕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副恶狠狠恨不得吃人的可怖模样,这和那菲所预想的情形相差太远,她只觉得现下自己脑海一片纷乱,拉美西斯看她犹如看灭门仇人一样的眼神让她连一秒钟都承受不了,她的目光只和拉美西斯的目光交集了短短一瞬,然后她就敛下了眸子,不愿直面拉美西斯来源莫名的巨大怒火。
整个宴会厅因为拉美西斯的怒火而出现了死亡一样的寂静,在座的贵族和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拉美西斯恐怖的怒火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你能教莫叶塔蒙跳舞,那想必你的舞技应该不错。”沉默良久,拉美西斯再度开口,不过这次话语中的火药味没有那么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嗓音,“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在众贵族和大臣面前,展露你出色的舞姿吧!”
拉美西斯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请求,但拉美西斯那坚决的声音和态度,都摆明了这是不折不扣的命令,那菲脸色煞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像对待一个普通舞女一样对待自己。
“法老陛下,这不妥吧!”哈克什见状,赶紧出面为那菲说情,“哈图莎毕竟是赫梯送来埃及的公主,陛下要求她当众舞蹈,这岂不是有辱赫梯的脸面?”
“阿慕,刚刚莫叶塔蒙在大家面前起舞,照你这么说,那她也是有辱埃及的脸面了?!”面对哈克什的反对,拉美西斯并没有翻脸,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越来越沉肃。
“这……”拉美西斯的话让哈克什哑口无言,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阻止那菲当众跳舞的时候,不愿被拉美西斯看轻的那菲却主动站起身来,抬脚跨过矮桌,落落大方地站在了宴会厅正中央,也就是莫叶塔蒙刚刚跳舞时站过的位置上。
“不……”阻止的声音同时从两侧传来,那菲看了看坐在左侧矮桌旁的西木特,又看看坐在右侧矮桌旁的哈克什,对满脸焦急的他们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就不顾他们的阻止,径自哼唱着桑巴舞曲的节奏,翩然舞动起来。
那菲哼唱的舞曲轻快,她的舞姿也很轻盈,歌和舞完美地融为一体,犹如黄莺出谷的嗓音再配上轻柔翩跹的舞蹈,让众人看得如痴如醉,那菲的舞蹈比莫叶塔蒙的更加引人注目。
那菲用尽全身力气舞完一曲,立在原地等着拉美西斯开口说让她回到原位的话,可是拉美西斯却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说道:“再跳。”
迫不得已,那菲只能继续在众人面前舞蹈,虽然难过正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内心,但她澄澈的双眸,却一直都定在身居高台的拉美西斯身上。
那菲一边舞动着,脑海中一边飞速闪过以前和拉美西斯在一起的幸福片段,这个曾经给过她全世界的幸福、现在却试图将比山更重的羞辱加诸她身上的男人,无论他的个性变得有多么恐怖和残暴,他的言语变得多么冷漠和残酷,他始终是她深爱的人。
拉美西斯冷眼看着那菲又一次将耗尽她力气的舞蹈跳完,他的唇角泛起冷酷的笑意,沉声命令道:“再跳。”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拉美西斯想要羞辱那菲的深沉用意,同情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到那菲身上,但是那菲不愿意让那些人看清楚她眼底的痛苦,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继续旋舞起来。
一支舞跳完,继续跳下一支,跳完了下一支,拉美西斯却依然沉声命令她继续跳,在拉美西斯不断的命令下,那菲一再重复地跳着费尽心神的舞蹈,跳到后来,那菲原本悦耳动听的嗓音因为长时间地哼唱歌曲而变得沙哑,纤细的身体因为不堪长时间的舞蹈而变得有些摇摇晃晃,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的。
不知跳了多久,那菲觉得自己实在无力再跳舞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坐在高台上的拉美西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隐忍许久的泪水突然决了堤,那菲只觉得心如刀割,来势汹汹的泪水如同珍珠一般颗颗掉落,就像她在不断滴血的心一样滚烫疼痛。
“继续跳——”那菲的柔弱无助看在拉美西斯眼里,可他对那菲的处境没有丝毫的同情,看到她的泪水,拉美西斯只觉得一阵心烦,说出的话也更加刺耳,“哈图莎公主不是号称很会跳舞吗?拥有绝世舞技却不愿在本王面前展现,是不是看不起本王?”
“我……”长时间的舞动让那菲的身体有些虚弱,而拉美西斯的决绝无情,更是狠狠刺伤了她脆弱的心,她张了张嘴,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跳动多时的双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菲纤细的身形突然摇晃起来,那菲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眼前一按暗,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就在那菲倒地不起的前一刻,一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的哈克什猛地站起身来,冲上前来抱住了即将软倒在地上的那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西木特和哈克什几乎是同时冲到那菲身边的,哈克什将那菲打横抱了起来,西木特检视着那菲双脚因为长时间的舞动和旋转而泛起的红印,眼里有着深深的担心和浓浓的疼惜,一直站在拉美西斯身旁的莫叶塔蒙也忍不住了,冲下高台走到那菲身边,当她看到俏脸泛白、额角渗着冷汗、已然昏迷的那菲,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敬爱的爸爸产生了埋怨,顾不上多想,她领着哈克什和西木特向自己的寝宫走去,想给昏迷的那菲一个安静的环境,让西木特好好帮她诊治。
坐在高台上的拉美西斯冷冷看着焦急的莫叶塔蒙领着哈克什和西木特出去的场景,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他还是能看到被哈克什横抱在怀中的那菲惨白的脸色,说不出为什么,刚刚还残酷命令那菲在众人面前一再展露舞姿的拉美西斯,现在心脏却因为那菲的昏迷而一阵阵紧缩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宴会厅门口挪开,不想再让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哈图莎公主”影响自己原本冷静自持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