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赫梯王宫
1、
当那菲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柔软编织物的大床上,眼前飘动着层层叠叠的柔软帐幔,空气中有着一股淡雅的熏香味道,像是身处在某个女孩的房间中一样。
看到眼前这种陌生的环境,那菲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原本应该皱紧的眉心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被绷得紧紧的,她伸手朝自己脸上摸去,手底触摸到了一种粗糙硬板的东西,完全没有肌肤应有的柔软和弹性,她抬起两只手将整张脸摸了一遍,发现自己除了眼睛之外,脸上全都被紧紧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就像是蒙面杀手一样。
等等,杀手?!
那菲原本混沌的思绪因为“杀手”这两个字而清明了一些,她记得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在树林里遇到了训练有素的杀手,而自己的脸就是在那时候被……
那菲着急地想坐起来,但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挪动一分,气喘吁吁的她决定暂时放弃挣扎,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再说。
“莉尔,飞飞回来了,还带回了阿慕哥哥的回信!”就在那菲正和自己虚弱的体力暗自较劲的时候,一个着急中带着兴奋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帐幔之外响了起来。
听到乍然响起的陌生声音,那菲全身充满了警惕,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进入房间的男子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和一直守在房间中的女孩。
“是吗?快给我看看!”一个有着些许熟悉感觉的女声响了起来,嫩软娇柔的嗓音让那菲一下就想到了在树林里被杀手包围的年轻女孩。
躺在大床上的那菲静静听着帐幔外的声响,决定等弄清楚了状况再出声也不迟。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女孩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阿慕哥哥在信上说,他已经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并且会在近期内尽快回来一趟。”
“阿慕哥哥又要到哈图萨斯来?莉尔,你现在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虽然看不到男子的表情,但是从他带着揶揄的轻快口吻中,那菲能想见他脸上一定满是促狭的笑容,“照我说啊,你们就快些成婚吧,总让阿慕哥哥跑来跑去,多麻烦啊!”
“哥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取笑人家,真是讨厌!”女孩娇嗔地说道,虽然话语里有些埋怨,但是她的语调里却尽是羞怯,“不跟你说了,我看看她的状况怎么样了……”
女孩一边说着掩饰羞意、转移话题的话,一边伸出手掀开层叠缀在床边的帐幔,她一眼就看到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的那菲,笑容立刻爬上了染着红晕的小脸:“哥哥,她醒过来了!快些叫御医过来呀!”
2、
年轻男子匆匆瞥了一眼已然清醒的那菲,他拍打了一下停歇在自己臂膀上的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鸟儿乖乖飞到了屋外的树枝上,男子自己则跑出去叫御医,女孩守在床边,看着那菲表情很是激动:“太好了,你昏迷了这么久,终于醒来了!”
那菲很想问女孩,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是脸部被裹得紧紧的,让她根本无法张口说话,只能任由女孩抓着她的手,一脸兴奋地说着话。
没一会儿,年轻男子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回到了房间里,女孩忙让开了床榻边的位置,让那个被他们称呼为“御医”的人帮那菲查探病情。
“现在病人已经清醒了,
脸上的伤应该也应该结痂了……”御医一边查探着那菲的伤情,一边絮絮叨叨地将她的伤情告诉女孩和年轻男子,“现在我要把她脸上的纱布拆除,看看伤情到底怎样了……”
在女孩和年轻男子的帮助下,御医用刀划开将那菲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那菲闭着眼睛,让御医将纱布一圈一圈地拆下来,等到十多圈的纱布都被拆除之后,那菲原本的面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啊——”看到那菲真正的脸,女孩最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差没有尖叫起来了。
“我的脸,怎么了?”那菲伸手想要摸摸自己久不见阳光的脸,但还不等她的手碰到自己的脸颊,她的双手就被年轻男子一把抓住。
那菲侧头看着一脸沉痛、死死抓着她的手的年轻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触碰自己的脸。
“你的脸……”年轻男子读懂了那菲眼中的疑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使力拉着那菲从床畔站起来,带着她向放在房间侧面的全身铜镜前走去,一边缓步走着一边给她做心理建设,“你的脸出了一点小意外,如果你看到了自己的脸,千万不要觉得讶异……”
“我的脸到底怎么了……”那菲怔怔地被掌心温热的年轻男子牵着往铜镜前走,不经意的,她看到了铜镜里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倏地甩开年轻男子的手,大步跑到了铜镜前。
那菲看着铜镜中将自己的脸完完全全地照了出来,她双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脸,震惊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在橙黄的铜镜镜面上,印出了一张眉眼五官都和伴随了她十多年无异的面孔,但不同的是,一道从左眼眉骨处划过鼻翼,一直延伸到了右侧唇角的长条伤疤,几乎要将她的脸给切割成为两半,让原本还算漂亮的面孔现下看起来分外狰狞。
“我……”虽然“毁容”两个字在胸口萦绕着,但是那菲就是不敢说出这两个残酷的字,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身体顺着铜镜落地的方向滑落,失声痛哭起来。
3、
就在那菲痛哭发泄的时候,年轻男子和女孩将御医给团团围住,追问他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她脸上的伤口上带有剧毒,现在毒已经解了,伤口也已经结痂了……”面对着两位主人咄咄逼人的问话和动作,御医诚惶诚恐地说道,“但是伤口很深,如果要等到伤疤彻底淡化恢复,至少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
“要这么久?!”年轻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正蹲在铜镜面前痛哭失声的那菲,浓眉深锁起来。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她的伤好得快一些呢?要知道女孩子的脸可是最重要的部位啊!”女孩也急了,她一把抓住御医的衣襟,着急地逼问道。
“小、小臣已经尽力了……”面对着女孩的焦急和愤怒,御医吓得浑身哆嗦,几乎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含有盐分的泪水会影响到创面,所以……”
御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孩一把松开他的衣襟,她和年轻男子对望一眼,两个人略略点头,同时朝仍然蹲在铜镜前的那菲身旁走去,得到了喘息机会的御医赶紧拍了拍自己被女孩抓皱的衣襟,拎起药箱就向外逃去。
“别哭了。”女孩和年轻男子一人一边扶起了那菲,将她挪回床榻边坐好,女孩心疼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柔地将那菲脸上晶莹的泪水给拭去。
年轻男子朝着守在门
外的侍女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女端着装有清水的铜盆和柔软干净的帕巾,年轻男子接过侍女浸水拧干的帕巾,深深叹了一口气,学着女孩的样子,轻轻帮那菲将脸上残留的泪痕给擦拭干净。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在我看来,你还是很漂亮的!”年轻男子一边帮那菲擦拭着脸颊,一边安慰她说,“一个御医不行,那我就去请更好的大夫来,一定会让你的脸恢复白皙漂亮的!”
“真的可以吗?”那菲低喃,她抬头看着正全神贯注盯着她看的年轻男子,他身形高大,五官很英挺,眨动着的深棕色眼眸,让那菲心头莫名闪过一阵熟悉的感觉,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请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见过我?”听见那菲没头没脑的话,年轻男子的动作一顿,他将目光集中在那菲几乎要碎裂的面庞上,他没有印象自己见过像是那菲这样有着外国面孔的人,深棕色眼底闪过深深的疑惑。
“我忘记跟你介绍了,你现在是住在王宫里,他是我的哥哥图德哈里亚……”就在那菲和年轻男子面面相觑的时候,女孩主动出声打破了室内沉默的气氛。
“赫梯王宫?图德?!”女孩的话像是明灯一样照亮了那菲正处在黑暗混沌中的思绪,她惊讶地将目光在年轻男子和女孩脸上来回移动着,“你是图德,普度希帕的儿子!你还有一个叫作莉尔的妹妹……”
“我的名字是蕾莉尔。”对于知根知底的那菲,女孩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大方地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那菲。
“咦,这真是奇怪了,难道你真的见过我?!”图德皱紧英挺的浓眉,就在那菲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暗中观察那菲的外貌,“我确定我没有见过你,只是看着你的眼睛,觉得似曾相识……”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记得也很正常。”那菲抿抿嘴唇,把自己记忆中的情形描述给图德听,“我是在埃及法老大婚宴会上见到你的,你回想一下试试看。”
“埃及法老大婚?那似乎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吧……”那菲的提示不但没有让图德解惑,反而让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冒昧问一下,你多大了?”
“我18岁。”那菲答道。
“这更奇怪了,埃及法老和那菲塔莉王后的婚典是15年前的事情,那年我才5岁,对埃及的印象都很模糊,你比我还小2岁,你怎么会把那时候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的呢?”
“15年前?!”那菲惊呼一声,“唰”地一下从床榻上站起来,双眼死死盯着一脸迷惑的图德,“埃及法老已经成婚15年了?真有这么久?”
“对呀,法老陛下的掌上明珠莫叶塔蒙公主就要满15岁了,法老陛下准备给她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祝宴会呢……”图德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一些埃及的事情。
那菲双眼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她无神地盯着图德一张一合的双唇,脑子里像是敲钟一样嗡嗡闷响,图德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莫叶塔蒙就要满15岁”这句话像是在脑海中生了根一样,不断地萦绕回响着。
再次回到古代世界,不但地点有了很大偏差,而且时间也长得几乎能割裂她和埃及深厚的联系,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而那个神秘的“那菲塔莉”依然占据着埃及王后的宝座……
一想到这些复杂的事情,那菲就觉得头昏眼花,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