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个女子还没有婚配?”若水一脸的怀疑,向房玄龄质问道。
房玄龄极为肯定地回道:“是,娘娘,这个郑女年方二八,从未许过人。”
“你有找过他们家周围的邻里询问过吗?”若水的语气弱了些。
“臣亲自遣人四处打听清楚,绝无出错的可能。”
若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放心了,这次真是辛苦房大人了。”
房玄龄恭谨地行礼告退。
若水看着案几上的画像,自语道:“没错啊,前朝官吏郑仁基之女。可是这个女子不是应该在贞观二年惹出了一场风波而后嫁到陆家去了吗?怎么可能尚待字闺中,而且也没有婚配,这年龄也对不上啊?莫非这郑仁基有两个女儿,而且都有绝色之颜?”
明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若水一个人在嘀嘀咕咕,她好奇地凑近一看:“咦,小姐,这就是长安第一美女啊?”
若水“嗯”了一声,只听见那丫头咕哝道:“什么啊,连夫人年轻时候一半的姿色都不及,算什么第一美女。”
“你是说娘年轻的时候?”若水不以为然,“你哪有看见过娘出嫁前的模样?”
明霞急道:“以前听夫人身边的杨妈说的,小姐的娘亲当初可是东都的第一美女,出嫁的时候惹得多少贵族子弟都扼腕不已呢。”
“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你又没亲眼见过?”若水故意逗这丫头玩,她当然清楚娘才是真正有着所谓天人之姿。
明霞听了,脸涨得通红,压低着声音道:“小姐,我从前有一次在夫人房里偷偷看到过一张画像,画中的夫人还是姑娘的装束,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呢,不过……”她犹豫了一下,“那幅画像的边角上还提着字,好像是一个叫阿摩的人画的,似乎不是老爷呢。”
阿摩?若水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不过不知道和自己拿到的那幅是不是一人所作?随即,她似乎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吧,就算这女子没有娘那般好看,不过我看着还算是不错,放在这宫里头应该也不会被比下去。”
明霞有些不满地说:“小姐,你倒是大度。”
若水见状,笑出声来:“不错,你家小姐就是要立志成为史上最贤惠的皇后,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明霞似乎有些被吓倒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怕是去找广月了。
甘露殿。
时隔一个多月,若水又一次站在这里,心境宛若隔世,自嘲地抿了抿嘴,她挂上温和的笑容走了进去,却意外地看见韦贵妃也坐里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应该是高阳吧。
看着似乎变得有些陌生的皇帝,若水端庄地行过礼后,又免了韦妃的跪拜。随即将手中的画像放在案几上展平,不意外地看见韦妃的身影一颤,她微笑道:“陛下,此画中的女子乃前朝舍人郑仁基之女,娇弱绝艳,有倾城之姿,秉性婉顺,臣妾以为后宫是该纳些新人的时候了。”
皇帝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地看了一眼,随意道:“全凭皇后做主吧。”
若水正色道:“那陛下请下聘书吧,臣妾以为这般容色即可聘为充华。”
李世民紧紧地盯了妻子一会儿,语带讽意道:“以皇后的意思,朕可是应该立刻下聘书?”
若水不以为意地转
而向韦妃说道:“韦姐姐来看看,这样的绝色女子是不是天下少有?”
韦妃尴尬地笑了笑,远远地看了一眼,语不对题道:“是,皇后的德行最是贤良。”
“有这般贤后,朕夫复何求?”李世民挤出几句话来,“皇后先请回吧,朕过几日便下诏书。”
若水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出来的时候,四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腿脚都轻盈了不少。
然而她身后的甘露殿却陷入一片阴沉的气氛中,皇帝将案几上的画像一手扫到地上,沉默不语。
韦贵妃哄着正在啼哭的高阳,不等皇帝出声赶人立刻起身告退。心中涩然,自从阴妃事发后,皇后对自己似乎就若即若离的,那个女子,总是能够轻易地看透一切,永远都好像高高地站在顶端俯视着众人,可又让人忌恨不得,讨厌不得。
良久之后,郑吉进来收拾凌乱的内室,当他拾起那幅画时,只听见皇帝冷淡的声音道:“你展开看看,那个女子可有皇后好看?说实话。”
郑吉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在奴才看来,这个姑娘长得是好看,可要说气韵高华却不及皇后半分。”
李世民淡淡地瞥了郑吉一眼,漠然道:“你倒是聪明,快去把魏征宣来。”语气中分辨不出喜怒之色。
几日后的早朝上,众臣们见到了一幕罕见的争执发生在魏征与房玄龄的身上,两人都是正一品的丞相,周遭的众人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好,更何况他们争执的可以算是陛下的家事,甚至还扯上了皇后娘娘。
皇后为陛下四处访求,终得郑女请备嫔御,于是陛下便下了聘书,可魏征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个郑女已许嫁陆氏,于是立刻向皇帝进言道:“陛下为人父母,抚爱百姓,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之心为心,故君处台榭,则欲民有栋宇之安;食膏粱,则欲民无饥寒之患;顾嫔御,则欲民有室家之欢。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郑氏之女,久已许人,陛下取之不疑,无所顾问,播之四海,岂为民父母之道乎?臣传闻虽或未的,然恐亏损圣德,情不敢隐。君举必书,所愿特留神虑。”
房玄龄立刻站出来反驳道:“诏书已出,大礼既行,不可中止。”此言一出,最是讲究礼法的中书令温彦博、礼部尚书王珪、御史大夫韦挺立刻出言附和。一时间,整个朝中吵得沸沸扬扬。
只有长孙无忌一言不发,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一个上午都吵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丢下一句明日再议,便拂袖离去,留下承乾依然跪坐在原地,一时摸不着头脑。
朝后,话题的两个中心人物,竟然又在去后宫的路上给碰上了。两人面不改色,点头示意后,一个朝甘露殿走去,另一个则走向立政殿。
若水已经在外间里等着房玄龄了,见人一进来,便忙不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从没许过人吗?”
房玄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道:“皇后,臣之前确实已经调查清楚,绝无魏征所说的那种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若水也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唯今之计,臣得马上找到陆家,只要陆家自己上一个否认的奏表,魏征也就无话可说了。”
若水皱了皱眉:“那只好再麻烦房
大人了。”
等到房玄龄退下后,若水深感疑虑,明明是没有的事情,魏征怎么会说得如此之肯定呢?更何况他哪里来的时间去查这种事情?当初自己可是又让淡云去查了一趟,确保万无一失的呀。
与此同时,甘露殿的内室中。李世民与魏征正一同用着午膳。
“陛下,依臣看,房大人必定会去找陆家来否认此事,那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笑道:“魏卿啊,你今天早朝这么一说,就已经足够了。明日即使他们拉出陆家,你也只要拿父皇纳了辛处俭的妻子那件事来作比,朕便能立刻退了那份诏书,你可明白?”
魏征原本便是心思极为敏捷的,立刻将事情想了个通透,点头应是。
翌日早朝,一切都如同李世民所预想好的,当魏征说出“陆爽以为陛下今虽容之,恐后阴加谴谪,所以反复自陈,意在于此,不足为怪”的话后,周遭所有人都沉默无语。
于是,皇帝顺势笑道:“今闻郑氏之女,先已受人礼聘,前出文书之日,事不详审,此乃朕之不是,亦为有司之过。授充华者宜停。”
一场风波就此盖棺论定,再无他言。
消息传到立政殿时,若水并没有太过诧异,早在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桩事情的结果,可是原本应该在贞观二年发生的事,放到了贞观五年依然是同样的结果吗?历史终究是无法改变的吗?
不,她摇了摇头,李治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可是……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只是事在人为,魏征自然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个必要来欺君罔上,除非……
“小姐,长孙大人求见。”广月的声音打断了若水的沉思。
若水点了点头,仍然想着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会吧,如果真的是他……
“皇后娘娘。”长孙无忌走了进来。
若水敷衍地笑了笑:“哥,早和你说叫我若水就好了。”
“你呀。”长孙无忌语气一转,“这两天的事都想明白没有?”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哥,你是说,真的是他?”
“什么他不他的,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长孙无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清楚了就收手吧,你这次可是把老房给害苦了。”
若水撇了撇嘴:“哥,你不会就只是来扫我兴的吧?”
长孙无忌笑了笑,从前的时候,他们兄妹就喜欢一直这么斗嘴:“我来和你说一声,再过几天,我就要回洛阳一趟。”
“真的?”若水惊喜道,“那我也一起去吧。”说完,她自己也察觉自己在说天方夜谭,顿时没了力气。
长孙无忌怜爱地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像她还是未出嫁的时候一样:“我去把老宅整一整,你有什么要哥哥带的吗?”
若水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忽然说:“对了,哥,你顺便帮我打听打听阿良哥哥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消息吧。”
长孙无忌的手顿时停住了,而后有些勉强道:“都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问得到。”说完急着起身,“宫里也差不多要下钥了,我也该走了。”
若水奇怪地看着长孙无忌慌张的身影,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更是深了一层,有些事情似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