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红豆接到了一通姜承禹的电话，这个电话让她的心瞬然跌落谷底。

“我手下的兄弟说，前几天看见叶念瑾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样子很亲密……还用不用我继续帮你查那女人是谁？”姜承禹话里带着讥讽和冷笑。

红豆沉默了几秒后道：“不用了，没死就好。”

说完，她挂断电话，自嘲地笑了。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人家只不过是玩腻了她，不想再搭理她而已。既然是这样，自己干吗还去担心他现在在哪儿！她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这一次她终于能幸福了，没想到这是上帝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半夜十二点，叶家和祁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祁盛业忽然病危，让所有人速来医院。

叶念薰和红豆接到电话后也速速赶到了医院。一大家子人围着抢救室门口安静地站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红豆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接到姜承禹的那通电话后，她一个人坐在床头哭了一夜。她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能洒脱点，拿得起放得下。她一夜没睡，在病房门口坐了一会儿后，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觉还不如不醒来，就这样沉沉地睡一辈子。睁开眼睛后她要面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叶念薰坐在她的身边哭得浑身颤抖：“红丫头……外公走了”

红豆刚刚醒来，脑子一片混乱，忽然听到叶念熏这么说，感觉就像没听懂她说的似的。她愣愣地看着叶念薰，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消化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祁盛业过世了，明明前几天还对着红豆没好气，怪红豆没好好照顾他宝贝孙子的老爷子，再也没法睁开眼跟她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再也不会了，原来这就是死亡。

红豆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感觉一阵冰冷。就在这个时候，走廊的一扇门忽然从外面猛地被人推开，那个消失了很久的人终于肯露面了。

红豆看着他的倦容，就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她说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许感觉一旦多了，就会被冷漠和麻木掩盖成一片空白。

叶念瑾的胡子长长了，一副疲惫失落的样子出现在走廊尽头，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来，脚下的声音悠远而沉重。

他直直盯着祁盛业病房的门口，嘴唇有些干裂，表情也看不出悲喜，是一种木然的表情。

叶念薰和叶志诚看见叶念瑾立刻跑了上去，脸上写满了焦急，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被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

叶念瑾伸出一只手，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自己没事，然后他静静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看着被白色床单盖好的祁盛业不说话。

他看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表情。他转身要离开病房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红豆。

红豆红着眼圈看着他，希望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眷恋，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好让她知道他们之前在一起的日子都是真实的回忆而不是她在做梦。

然而，叶念瑾只是深深地看了红豆一眼，没有言语，没有解释，直接跑出了病房。

红豆在背后喊着他的名字：“叶念瑾！”

他没有停，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红豆控制不了自己追了出去，走廊上的叶念瑾听到红豆带着撕心裂肺的语调再一次喊了自己的名字时，他便再也迈不开步伐了。叶念瑾忍不住回过头看着红豆，她跑得有些喘，他心疼却什么都不能做。

“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叶念瑾声色低沉。

“什么？”她睁大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

叶念瑾侧过一边脸，没有看她，过了好久，他闭上眼睛道：“我们还是分开吧。”

红豆其实早就有所感应，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直觉敏锐，男人变心的时候，女人总是能很快察觉到。

她只是没有想到，当这句话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那么刺耳，刺耳到她还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她试图保持镇定地问他：“理由？”

叶念瑾什么都不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对不起。”

看着他离开，她很想跑过去，但是脚却像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步子。她都奇怪自己为什么那么镇定，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她经历得太多，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了吧。

可笑！不是约定好了，在客观因素导致的非正常状态外不许说分手的吗？难道你忘了吗？为什么就是做不到，为什么？

晚上回到家后，红豆忙忙碌碌地给家人做饭，连她圣母大人都有些奇怪地问她：“丫头，你今天怎么这么热心啊？没等我催，自己就做饭了啊！”

红豆一笑：“你家姑娘本来就勤劳啊！”

圣母大人白了她一眼笑道：“嘿，这才是我家姑娘！”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圣母大人出去打麻将，只剩下红爸和红豆在家。红豆给红爸沏了一壶茶，然后又乖乖地跑过去给红爸按摩。红爸哈哈一笑道：“丫头今天怎么了？这么乖啊？”

“没事啦，这不是觉得好久没孝顺您二老了吗？”红豆笑笑道。

“哈哈，好姑娘！以后你也要对小叶的家人好，知道吗？”红爸道。

红豆的指尖忽然微微一僵，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吧。她苦涩一笑，打哈哈道：“哎哟，您老想什么呢，就这么急着把你宝贝女儿嫁出去啊？”

红爸拍拍红豆的手大笑道：“虽然老爸也舍不得，可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

红豆心里一暖忽然从身后搂住红爸的脖子，声色有些委屈：“老爸，我是不是个性不太好啊？”

“净胡说！”

“那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都说女儿随爸，你是觉得你老爸不帅吗！”红爸有些佯装嗔怒地笑道。

红豆扑哧一笑：“哪能啊，您老要不帅，能征服我妈吗？”

“那是！你妈再飞扬跋扈，最后还不是被你爸我给驯服了！”

这时候，门一响，圣母大人落了东西折回家取东西，正好听到这一老一少的谈话。柳叶眉一挑，声音先从玄关处传了过来：“姓红的，我不在家，你又称老大了是吧！”

红爸一听这声音，立刻跑到玄关处说道：“我不就说着玩吗，你落什么东西了，我帮你拿。”

“把我放茶几上的那几本杂志递给我，我要拿给姐妹们看的。”

“好的，您等着啊。”

红豆默默地退回房间。看着二老甜蜜幸福的小生活，她何尝不羡慕。这世界上甜蜜的人有那么多，唯独她不能，也许真的是自己不够好吧……

两周后沈檬从美国回来，红豆打起精神，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沈母还有小闹闹一起去机场接她。

沈檬刚从安检口出来就快速往出口方向走，看到闹闹的一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她跑过去把闹闹接过来搂在怀里，哭得浑身直发抖，嘴上一直在说着：“闹闹，妈妈回来了。”

闹闹睡得正香，听到沈檬喊他，竟忽然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搂着他的人，一时之间有种陌生却很熟悉的感觉。沈檬看着他发呆的小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亲着他的小脸没完。红豆和沈母看着母子二人相聚的场景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上车的时候，小闹闹又睡着了，沈檬把他搂在怀里不敢动，只是小声地跟坐在旁边的红豆说话：“怎么样？闹闹最近还好吗？”

红豆哭笑不得：“你都问了三遍了，大小姐！你儿子比你走时候胖多了好吗？”

沈檬也笑笑道：“哦，是，我都忘了。我担心闹闹担心得每天晚上都失眠，现在终于能见到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檬说话的时候，姿态优美内敛，隐隐约约中透着成熟含蓄，和以前那个未结婚生育的她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了。有那么一瞬间，红豆怀疑自己到底认不认识从前的那个沈大小姐。一细想，或许每个当了母亲的女人都会和之前不一样吧。

“怎么不见季王子跟你一起回来，季王子他爸爸怎么样了？”红豆问道。

沈檬摸了摸闹闹出了点汗的额头道：“他爸度过了危险期，目前没什么大碍。我实在放心不下闹闹，于是我就回来了。他在那边还要陪着他妈妈多观察一段时间再回来。”

红豆点了点头：“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真好。”

红豆忽然想到了叶念瑾的家。现在那个家一定支离破碎了吧，早已过世的母亲，刚刚过世的外公，还有那么多貌合神离的亲戚，她真的很想陪在叶念瑾的身边，陪他度过这些困难。即使什么忙也帮不上，但至少，有她的爱在他的身边。可惜，人家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呵呵。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狠狠按了几下，把那些眼泪和酸楚通通都逼回去。

最近沈母和沈父一直在忙着公司的事情，看着沈母的脸上满是倦容，红豆懂事地让沈母回了沈家，自己陪着沈檬和闹闹回了季家。

晚上，沈檬照顾闹闹睡觉，红豆给她做饭，正忙着，沈檬从厨房进来了：“闹闹睡着了，我陪你一块做吧。”

“哎哟，今天这么难得啊？”红豆嘻嘻一笑。

沈檬白了她一眼：“还不是感谢你照顾我儿子啊，知道你这个干妈当得不错。嗯，对了，叶念瑾呢？怎么没见我儿子干爹呢？”

这三个字忽然刺痛了红豆的神经，她立刻笑笑道：“人家忙啦，没时间跟咱们女人一样家长里短的，您老就见谅吧！”

看着红豆的表情，沈檬心里觉得怪怪的，也没多想就陪着她一起做饭。

红豆准备包饺子吃，两个女人在厨房一边揉面一边聊天。红豆今晚话特别多，笑容也特别多，跟沈檬说了好多公司有趣的事情，还有她离家时闹闹的一些趣事。然而这些话题里唯独没有叶念瑾。沈檬一边揉面一边仔细地看着红豆的表情。

红豆揉面揉得起劲笑着问道：“怎么样，你行不行啊？你的厨艺最近有没有进步啊？”

“喂？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沈檬好奇地问道。

“少来，我这点破事刚刚不都跟你说了吗。你看你儿子多可爱啊，我都羡慕死了，我也要赶紧嫁人生子！”红豆笑道，“你这面团揉得不行，像这样，再用力点！”

红豆揉着那团面使的力气越来越大，心里的苦楚忽然就翻涌了出来，她想到很多事。不是心里只有她一个的吗？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到底哪里不好？

“你怎么了？别揉了，你手都红了！”沈檬阻止了红豆，把她拉了过来。

红豆低着头，狠狠地攥紧双手，眼泪忽然就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她心里酸得很，酸得令她难以忍受：“为什么我总是被人抛弃……为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沈檬心一疼，她拉过红豆娇小的身子，把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头：“你怎么了？”

“老娘被人甩了！”红豆狠狠抓着沈檬的衣服，哭得歇斯底里。

沈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抱着红豆给她肩膀和温暖，沈檬小声安慰着她道：“哭出来会好受一些，至少我还在你身边。”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

沈檬听说了一切后，不知道为何心里一沉。她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叶念瑾不像是杜晓航那种人。又或许是她不了解叶念瑾，他的过去也未必是张白纸，沈檬握着红豆的手道：“你们找个时间见一面吧，你们之间需要沟通。”

红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何曾不想挽回自己爱的人，可是，她害怕，她怕叶念瑾不愿意再见她。

沈檬知道红豆的担忧，但是她还是鼓励道：“是，是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个人就不值得你惦念，所以你再去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

红豆微微点了点头，破涕为笑道：“还好有你陪着我，我都不敢跟我爸妈说。”

沈檬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得意地说道：“拜托，以前我跟季凉川闹别扭的时候，你陪着我一起哭我可没有忘记过。”

是吧，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能抱在一起哭的，或许才是真正的闺密吧。

第二天，红豆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要带着满满的骄傲和自信去找他，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那么狼狈不堪。至少，没了爱情，还有尊严。

红豆刚一踏入警局，只见里面的人忙忙碌碌的，根本没人有工夫顾及她。红豆径直去了叶念瑾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没关，叶念瑾和几个属下在里面开会。红豆在门口看着他的侧脸，仿佛已经隔了几个世纪般陌生，包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声音都让她觉得战栗。

“最近在海外有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家属？”叶念瑾穿着警服面目威严地看着对面的人道。

“组长，最近我发现有一名叫张琪芳的女人刚从法国回来，她是唯一一个符合我们搜索范围的人。她八年前有过一次出境记录，当年忽然得到了一笔巨款，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丧偶，至今未再婚。她曾经在广市附近住过。”其中属下答道。

“马上派人跟踪调查，一旦有证据证明她的丈夫是曾国威立刻向我汇报。”叶念瑾皱着眉头道。

“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痞子君忽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红豆。他微微一愣，刚想要提醒叶念瑾红豆来了，一个声音叫住了红豆：“红小姐？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叶念瑾立刻扭过头去看。红豆后面的舒昕薇手里拎着一盒午饭。红豆往后一退，她没想到会碰到舒昕薇，或许最近那个和叶念瑾在一起的人就是她吧。

红豆尴尬地笑了笑往里面看去，发现叶念瑾正在看着自己。红豆企图从他的眼睛里搜寻一些信息，但还没有开始搜索，叶念瑾的眼神便已经从她身上转移到了舒昕薇身上。

“昕薇又来送饭了啊！”叶念瑾的属下们一看来饭了，立刻不管红豆了，都跑过去围着舒昕薇聊天。

“人家哪是来送饭的，明明是打着送饭的幌子来看老大！”

“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老大会生病，老大病的那段时间多亏了昕薇照顾！”

生病？红豆心里一沉。

“大家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以前姐姐也受了叶大哥不少关照，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话一说出口，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下来，舒昕薇一愣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总这样扫大家的兴。我、我先离开了。”

她刚要走，几个人连忙拦住了她道：“哎，没事没事。接着聊啊，我们刚好开完会要午休了。”

叶念瑾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痞子君看着红豆一个人僵在一边有些不忍心，走过去小声跟叶念瑾道：“老大，人家是女孩子，别让人家等着。”

叶念瑾看了红豆一眼，走过去跟舒昕薇道：“我出去一下。”

舒昕薇乖巧地看了一眼红豆，点了点头。

红豆跟着叶念瑾直接上了警局大楼的天台。上面有一家露天的咖啡厅，不过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坐下来喝咖啡，只是走到栏杆边，俯视着看风景。

过了好久，红豆才开口道：“你生病了吗？什么时候？”

叶念瑾背对着她，看着漫无边际的云说道：“我消失的那几天。”

原来他是生病了，可是为什么生病了却一通电话都不愿意打给她呢。

“什么病？”

“没什么，只是旧伤复发昏迷住院而已。”叶念瑾淡淡道，就像那些伤口不是留在自己身上的一样。

“那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联系，不跟我联系……”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豆自己都没有底气了，叶念瑾既然对她已经没感觉了，又何必再联系她。

叶念瑾挺直身子，将双手插进口袋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怅然地道：

“伤口疼得厉害醒来后就在医院了，之后那段时间我心情也很乱，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住院的事情，就没联系任何人。”

“那现在呢，伤口还疼吗？”红豆问道。

“丫头。”叶念瑾忽然开口道。

久违了的一句昵称，差点拨乱了她的心弦。

她抬起头来看他，试图继续寻找他们曾经相爱过的痕迹。可是叶念瑾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残忍地丢给她一句话：“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我没有开玩笑。”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身体空空的，灵魂沉沉的。她咬了咬下唇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叶念瑾沉默着，好久才道：“舒昕薇。”

一个名字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很好，她终于笑了，得到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后，反而释怀了，她抿着唇露出一丝笑容：“知道了，再见。”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了警局。毕竟哭闹又有什么用呢，对一个人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再怎么想要找回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一整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吃的饭，怎么喝的水，怎么度过的这几个小时……她好像失忆了一般，像个行尸走肉，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最后一通电话让她清醒过来了，是痞子君。

她本能地接了起来，痞子君什么都还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急急忙忙打给红豆道：“哎！大嫂，老大在这边喝多了，我们几个拦都拦不住。他还要喝，你快点过来管管啊，再这么喝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了！”

红豆明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管他，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她心想哪怕只是劝他别再喝下去了也好，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出事不管，索性问了地址挂了电话就赶过去。

某个酒吧里，叶念瑾和痞子君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喝酒，旁边还有几个美女做伴，看来是趁着叶念瑾喝醉过来搭讪的。红豆刚一进去就看到叶念瑾他们那桌坐在角落里正玩得开心，叶念瑾却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痞子君在一旁拉着叶念瑾不让他再喝下去。

叶念瑾根本不理他，继续喝自己的。红豆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他最近心情很乱是为什么。他不说，她又怎么会懂。

叶念瑾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忽然一阵恼火，他双眼惺忪地看着红豆，低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来找我，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

话一出口，痞子君一愣，以为两个人在吵架，自己帮了倒忙。

“你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家。”红豆忍着他锋利的话在她心头上划的刀口，淡淡道。

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甩开了。

叶念瑾忽然站起来靠近红豆，整个人有些失控地对她吼道：“红豆，从现在开始，离开我的世界！算我求你，我不要你了，我不爱你了，懂吗？”

红豆瞪大眼睛，红着眼眶用凶怒的目光瞪着他，眼泪凝聚成大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然后红豆冷冷道：“叶念瑾，当初是你来招惹我的。我说过的，不要用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因为我玩不起！现在，你玩腻了，转身就走，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浑蛋！”

红豆越说越激动，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脸，那张让她爱得无法自拔的脸，那种感觉真的是又爱又恨，最后只能化作一串泪珠在脸上汹涌。

叶念瑾看着她，忽然冷冷一笑，对她道：“对，我是浑蛋！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耍你玩，这下你满意了吗？”

红豆咬着下唇，有些事情，她不想问的，今天终于能有机会问了：“因为我和舒昕薇的姐姐舒昕然性格很像，所以我是她的代替品，是吗？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没忘记过她对不对？如果不是因为她殉职，你们早就结婚了对吗？”

叶念瑾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面容忽然僵住。他一步步走过去捧起红豆的脸，仔细盯着她，声音有些嘲讽。那专注的眼神像是在告诉红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然后红豆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传来：“舒昕然根本不是殉职，她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忽然，红豆感到周身一阵寒冷。伴随着他凛冽的眼神，那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一阵恐惧。他的确说过他是黑社会，他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警察。可是，为什么，到底这些都是为什么？

痞子君听到这个忽然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也没人听到刚才的对话。他立刻把叶念瑾拉了回来，对红豆说道：“大嫂，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你们俩吵架了，你放心，我负责送老大回家，交给我吧！”

红豆脚下很沉，她甚至都挪不动步子。她看着叶念瑾倒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忽然感到一阵惶恐不安。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酒吧走出来的。虽然耳边一直循环着嘈杂的歌曲，但是她的心凌乱成了碎片。她的确对叶念瑾的过去了解得太少了。谁都想把肮脏不堪的过去调成一片素净的白。可是，没人能做到这一点，甚至每个人的现在或许正在被过去左右着。

她一个人坐在附近公园的秋千上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做。

呆坐了许久，她才重新恢复知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叶念薰的手机。

叶念薰赶到公园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一点了。晚上的气度很低，她给红豆带了件外套。找到她的时候叶念熏发现红豆瘦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急忙跑过去给红豆披上外套，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红豆看到叶念薰就像看到自己的亲姐姐般，一阵安心。

叶念薰发现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连忙问道：“红丫头，大晚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念薰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叶念瑾，舒昕然，舒昕薇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红豆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念薰听到红豆这么说一点也不吃惊，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以前的事情她早晚会知道。

她叹了口气道：“是、是昕然那孩子太傻了，她真的太傻了。”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红豆扭过头看着叶念薰，眼神认真地问道。

“为了念瑾，从十八楼楼顶摔了下去，当场死亡。”叶念薰闭着眼睛道。

一句简单的话，不乱，不复杂，却听得让红豆的心里错愕不已，慌乱不安。

两年前。

那时候叶念瑾刚升为重案组组长，痞子君和周可欣刚给叶念瑾举办升职宴会后不久，组里又举办了一次新人宴会，那个新人刚调来叶念瑾的组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她跟谁关系都很要好，唯独和叶念瑾有些生疏，因为她怕他的组长大人，那个新人就是舒昕然。

警局里女人本来就少，美女就更少。舒昕然的到来无疑是给整个警局带来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她刚来就被无数男人追求着，一开始叶念瑾看着手底下那几个不安分的组员对舒昕然的追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把那几个人叫到了办公室里训了一通，又把舒昕然单独叫到了办公室。叶念瑾穿着警服笔直地站在窗户边上，双手插在口袋里问她：“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舒昕然一愣，歪了歪头很天真地道：“报告叶警官，抓坏人！”

叶念瑾转身侧目盯着她，目光凛冽：“那就不要把警局弄得乌烟瘴气的！因为你，我下发给他们的任务没有一个能按时完成。至少在工作时间，我不希望再看到男女警员谈恋爱。”

叶念瑾平时虽然看上去还算温和亲切，但其实眉目间总透着一种笃定和令人恐惧的执着。舒昕然当时年轻气盛有些不服气。舒昕然虽然平时挺怕叶念瑾的，但那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就道：“男女之间互相吸引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叶警官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叶念瑾眉头一皱：“没有，干吗？”

“一看就没有，而且叶警官看上去也不像当警察的！”舒昕然大大咧咧地道。

叶念瑾嘴角一挑：“嗯？那我像干什么的？”

“黑社会的！”舒昕然笃定道。

这话一出，叶念瑾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居然发现了他真正的身份？

下一秒，叶念瑾的眼神已经变了。他的身份绝对不能让人识破，舒昕然看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恐怖冰冷立刻打哈哈道：“组长，你别生气啊，我就随便说说想逗你开心，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开心！”

叶念瑾看着舒昕然一脸尴尬讨好的样子，心里又放松了警惕，也许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不开心？”叶念瑾反问她。

舒昕然用指尖敲敲自己的脸颊道：“不知道，就是感觉，总感觉你平常是装出一副无所谓很快乐的样子，说不定有很多心事。”

叶念瑾心里微微一颤，也许这个女人说得没错。转而他冷冷一笑看着她道：“废话，你转来我这组，我能高兴吗？”

于是，舒昕然郁闷了。

从此以后她把叶念瑾封为整个警局里她最讨厌的人！

而后的一次任务里，整个组的成员都出动了，叶念瑾是整个活动的指挥人。他用无线对讲机安排着每个人的行动时间和方向，每个人都按照叶念瑾的指令行事，唯独舒昕然。

舒昕然的任务是跟踪嫌疑人，直到嫌疑人和另外一名同党接头就立刻用无线对讲机告诉叶念瑾。可是就在舒昕然跟踪嫌疑人的途中，她忽然发现一个他们组一直在追捕却未能逮到的另一个案件嫌疑人。当时她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地就跟着那名嫌疑人跑了过去，一直追到一条小巷子，却发现把人跟丢了。就在这个时候，无线对讲机忽然响起来，她的耳朵传来叶念瑾暴怒的声音：“舒昕然，你到底在干什么？”

舒昕然一愣，立刻四处张望想找刚才她一路跟踪的人，结果却发现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颤抖地回复叶念瑾道：“组长，我、我跟丢了……”

不用说，整个任务因为舒昕然的一时疏忽以失败收尾，线索断了个一干二净。

又是在办公室里，这一次叶念瑾却没像上次那样客气了，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把所有这一个月来跟踪的案件资料全扔在桌子上。忽然间，那些资料在她面前四散飞落，舒昕然承认，那时候的她，吓得腿都软了。她本来就怕叶念瑾，现在的她，恨不得一枪被他毙了，也比挨他骂要强。

“你到底是怎么从警校毕业的？你这种性格的女人也能来重案组？你分得出孰轻孰重吗？你懂什么叫绝对服从上级指令行事吗？”叶念瑾怒气冲冲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狠狠地道。

舒昕然心里一时没承受得住，立刻就从温顺的小组员变成蛮横无理的大小姐吼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你让我写的两万字的检查报告我也写了！我也保证下次不再犯错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要换组，我不想再跟着你了！”

叶念瑾被她气乐了：“我会好好地写份关于你不听上级安排，随便行事导致任务失败的报告交给其他组长的，我倒要看看哪个组长敢要你。”

舒昕然听了以后更加生气了，她承认她的脾气是冲动倔强了点，但是她实在克制不住了，当时就把配枪掏了出来，把胸牌取了下来，扔在了叶念瑾的桌子上道：“既然叶大警官封了我所有的路子，那我辞职总行了吧！反正我的性格也不适合当警察！”

她气冲冲地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这时候叶念瑾忽然叫住了她道：“舒昕然，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当警察？”

舒昕然的脚步忽然就停下了。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警察。她不像一般女孩子娇滴滴的，喜欢洋娃娃。她从小就喜欢汽车和手枪玩具，她觉得当警察是一件让她觉得骄傲的事情。她怀着一身的正气，看不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人，所以她励志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社会变得更美好，把坏蛋都抓光。最后舒昕然凭着一腔热血和勤奋考上了警校并且顺利毕业，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而现在她却这么轻易地放弃当警察实在是太不值了，想到这里她又后悔说出要辞职的话了。

叶念瑾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干脆地说道：“你很讨厌我对吧？”

舒昕然毫不顾忌地点了点头。

这让叶念瑾忽然觉得好笑，他走过去在她背后道：“就是因为知道你讨厌我，我才不能让你转到别的组长下面，当警察如果没有一点的忍耐力和毅力就别想办成一件案子。反之，如果你连我都能忍，别的事情你也一定做到了。”

听到这句话后舒昕然忽然心里一热，她扭过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叶念瑾的脸，忽然也没觉得那张脸有多讨厌了……

叶念瑾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脸色低沉了下来，像是跟她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我们警察的一时疏忽，有可能下一秒就有一条人命白白牺牲。如果那天你跟丢的那个嫌疑人，又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我相信你会自责一辈子。因为你没看住嫌疑人，才导致了一条人命的白白牺牲。”

舒昕然听到这里，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她的目标是保护好人，抓光坏人，上次的疏忽的确有可能本末倒置。她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还好，只是线索断了，并没有人牺牲。

她的态度软了下来，冲着叶念瑾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叶警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绝对听从你的安排。”

“不辞职了？”叶念瑾反问。

舒昕然猛地摇头。

“做错事情，不要想着用换组和辞职来逃避责任，而要用良好的态度去反省和改正，懂不懂？”叶念瑾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舒昕然才发现原来她的组长大人长得如此英俊啊……怎么以前没觉得……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舒昕然和叶念瑾的关系才算改善过来。

有一天舒昕然刚刚下班，刚好看到叶念瑾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她在原地磨蹭了半天，一拍大腿对自己道：“哎呀！烦死了，我个性有这么磨叽害羞吗！”

说完了后就立刻跑到叶念瑾面前，叶念瑾看着面前的女人挑眉道：“什么事？”

果然她的� �长大人气势高昂，不可直视。

她干脆低下头来减少自己的紧张感，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个……组长大人，碰巧我们都下班了，一起去喝点东西呗！我知道有家珍珠奶茶店不错呢！要不要去喝点？我请客，难得哦！”

叶念瑾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那是女人喝的东西。”

说完，叶念瑾昂首阔步，潇洒笔挺地离开了警局大楼。

舒昕然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果然，让叶念瑾动心是需要时间和手段的啊……

后来又有好几次，舒昕然借着一起下班的机会邀请叶念瑾去喝奶茶，都被叶念瑾拒绝了。最后一次的时候，叶念瑾在办公室看资料，终于抬头看着对面的女人道：“你就不能请我喝点别的吗？我真的不喜欢喝奶茶。”

舒昕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东西不对，还好不是因为讨厌她！

她立刻撇撇嘴道：“那要不喝咖啡？可是我不喜欢喝咖啡啊，还是奶茶吧，怎么样？怎么样？”

叶念瑾当时一门心思调查八年前的案子哪有心情跟女孩出去。他皱皱眉道：“改天吧。”

然后，这个奶茶之约就一直没能实现。

舒昕薇认识叶念瑾也是通过舒昕然。由于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姐妹俩相依为命，性格都多少有些强硬倔强。舒昕然要报考警察的时候，舒昕薇曾极力反对，她不希望自己姐姐出事。可是，舒昕然最后还是当了警察，成了叶念瑾的属下。之后舒昕然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整天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办公室查资料，调查嫌疑人，连吃饭的

时间都没有。舒昕薇只能反过来照顾自己的姐姐。舒昕然加入了重案组后，舒昕薇便时不时地跑到警局给她送饭。偶尔舒昕然加班的时候，舒昕薇更是送得积极了。

就这样，舒昕薇认识了叶念瑾，就像老天又跟她们开了一个玩笑似的。

因为，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两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了。

那是舒昕然加入叶念瑾组一年后，舒昕薇照例给舒昕然送晚饭，两个人在警局楼顶的一张小圆桌旁坐下来边吃边聊天。

舒昕然打开饭盒看到满满一大盒炸虾后特没形象地开始吃了起来。舒昕薇看着她哭笑不得，挖苦道：“真搞不懂，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

舒昕然哈哈一笑：“哈哈，可能是觉得我比较亲切吧！”

“对了，邢大哥你打算怎么办？人家追了你十多年了，你也差不多该答应了吧？”舒昕薇道。

刑天磊和舒昕然舒昕薇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俩把他当兄长。可是，刑天磊却从来没把舒昕然当过妹妹，在他心里，这一辈子认定的女人只有她。

舒昕然听到这个名字，叹了口气道：“唉！邢大哥对于我来说就是一起长大的大哥哥，我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况且我现在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舒昕薇一愣：“不是吧？谁啊？”

舒昕然难得像个小女人一样娇羞脸红了一下：“我们组长啦！”

就在这一刻，舒昕薇的心又一次被舒昕然摔得粉碎。舒昕薇暗暗自嘲，从高中开始，她喜欢的男人全都喜欢舒昕然，她想要的男人，舒昕然都先跟她说自己也喜欢。这一次，她长大了，懂得爱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舒昕然又是先开口的那个。她说，她喜欢叶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像两个人的约定好了一样，两姐妹谁先说出喜欢，那么就算另外一个人也喜欢这个男人，也不能再打这个男人的主意。她们遵守着这个约定一直到长大。

这一次，她又输了。

刑天磊家里的背景也不算普通，家里有个当官儿的老爸。从小就有些恃宠而骄的刑天磊仗着自己是官二代，为了保护舒昕然舒昕薇两姐妹，他赶跑了不少意图不轨居心不良的男人，而所用的手段大多都不够光明磊落。刑天磊当然都没有告诉她们俩是自己在背后做的这些，毕竟他想在舒昕然面前树立一个无坚不摧又正义感十足的男人形象，用这样的形象一直守着她。

刑天磊也没敢告诉舒昕然，每次舒昕然执行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的时候，他都会派几个人偷偷跟着她。舒昕然要当警察，刑天磊是第一个反对的。一个女孩子家，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当什么警察？受伤出事怎么办？当时刑天磊就是这么跟舒昕然说的，却没想到这句话会激怒她，而后，刑天磊怕惹得舒昕然不高兴，只好随着她，宠着她，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守护她的梦想，并且派人保护她的安危。

刑天磊工作不忙的时候就陪着舒昕薇一起去给值夜班的舒昕然送饭。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那时候的温馨和甜蜜是其他东西无法替代的。舒昕然珍惜这份儿时的青梅竹马之情才不愿意直接拒绝刑天磊的追求。其实，在和一个人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人会不会是你心尖上的人，有的人可以发展成恋人，有的人却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一切的起因都因为那次的案件，如果没有那件事情，或许后来的结果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到报案的时候叶念瑾正在办公室寻找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线索，忽然有人报警说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在警局大楼门口徘徊，神色诡异，行为举止都很奇怪。

一开始，叶念瑾以为只是普通的小偷之类的，就没太放在心上，就安排了几个人去楼下搜查可疑人。

没想到再接到内线的时候，叶念瑾整张脸都僵硬了。

“叶警官，刚才查到了在门口徘徊的可疑人的资料。几个月前可疑人的妻子因为……因为我们警方放跑了诈骗她二十万的诈骗犯，未能追回失款自杀死了。”

“立刻行动，先抓回来审问。”叶念瑾敏锐地下了命令。

事实证明，叶念瑾的判断没有错，就如同他瞬间想到的一般，这人在警局门口徘徊很可能是对警方怀有偏执的憎恶感，把妻子的死都归结为警方办事不力，而企图危害到警局。

然而，就在几个警员打算把可疑人带回警局审问的时候，那人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忽然间变了眼神，冲进了警局大楼里。那人红着眼睛，发疯似的直奔大楼楼顶。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警力本就不足，一开始警局的人还以为只是一个疯子跑了进来，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没想到等到几个值班警员追可疑人一直追到了屋顶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人脱了外套，浑身上下绑满了炸弹，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遥控器。

那人根本已经疯了，神志不清，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你们这群没用的警察，害死我老婆！我要让你们这座大楼的警察都给我老婆陪葬！哈哈哈！”

那几个值班警察还只是刚进警察局不久的新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愣在原地，只会说一些稳住疑犯的话。谁知道疑犯越听情绪越不稳定，大喊大叫要见局长。这个时间让那几个值班警察往哪里找局长啊，他们一边稳住疑犯，一边偷偷地用无线通信器报告给重案组组长叶念瑾。

就在这个时候，值班喜欢在屋顶休息的舒昕然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疑犯立刻跑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把她牵制在怀里，还将遥控器放在她眼前道：“快叫你们局长来！不然我立刻按下按钮！这女人必死无疑！”

那几个人立刻对他道：“局长马上就到，你直接跟他谈，先放了她！”

“闭嘴！人呢！快让你们局长过来！”

叶念瑾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只好先冒充局长稳定住疑犯的情绪，他看着舒昕然被囚禁他怀里，忽然间心里猛地一颤，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地对他道：“我来了，你有什么事慢慢说，都听你的，先把人放了。”

“为什么害死我老婆，你说！你们警察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二十万就这么没了！我老婆死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仔细看清楚，你怀里的女人是你老婆生前最重要的朋友，她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找我们算账的，我们还在处理当中，你冷静点。”叶念瑾冷静，坚定，一点撒谎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疑犯果然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的舒昕然，有些同情地问她：“什么？你是我老婆的朋友，我老婆死了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舒昕然毕竟也当了一年的警察，在重案组工作大大小小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她毫不慌张地点了点头道：“是，我今天来也是想让警方给个交代的。你先放开我，我们一起下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刚才答应我，要赔偿精神损失费五十万给我们。”

“真的吗？”可疑人似乎有所动容。

舒昕然见有效，便迎着他点头，声色柔和：“当然是真的。”

就在疑犯要松开舒昕然的时候，他的表情一滞，忽然整张面孔都狰狞了起来，他大吼一声道：“不对！我老婆的朋友没有我不认识的！你们骗我！全都去死吧！”

一瞬间，叶念瑾抓住疑犯刚刚缓神的那一秒空档，飞身过去一脚踢飞了疑犯手里的遥控器。疑犯手腕一阵吃痛眼看着遥控器滚落在了舒昕然身后。

舒昕然灵机一动，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跑到后面想要去捡遥控器，手还没碰到遥控器，那人一脚正好踢中舒昕然的后腰，舒昕然一阵吃痛，根本来不及平衡身体，就随着那股力量往后摔了出去。她整个人从大楼屋顶的栏杆处翻了过去，只有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围栏。叶念瑾根本顾不上疑犯，立刻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了舒昕然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

舒昕然从未感到这样恐惧过，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可是，谁知道天意弄人，她也有会命悬一线的一刻。就是在这一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抓着叶念瑾的手，额头都突起了青筋。

她真的想活着，因为她刚刚才学会了如何忍耐，如何当一名合格的警察，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以大局为重……这些都是她的组长大人教会她的，重要的是，她刚找到她真正爱的人，可是……

“昕然，别放弃……紧紧……抓着我。”叶念瑾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舒昕然，她正在用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的眼神看着他。后来，叶念瑾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告别。

就在这个时刻，疑犯捡起了遥控器，控制住了马上要扑过来的几个警员道：“别过来！你们再上前一步，我立刻按下去，这两人都得陪我一起死！”

警员们脸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

疑犯一边拿着遥控器，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表情狰狞中带着狂喜。他咧开嘴微微一笑，眼神空洞而无神地看着趴在他面前拉着舒昕然的手不放的叶念瑾。忽然一阵报复警察的快感袭来，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叶念瑾的后背。

叶念瑾只觉得眼前一昏，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手不禁松了一下，很快又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舒昕然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舒昕然忽然大喊道：“不要！”

然后她的眼泪瞬间纷飞出来，散落在夜空里就像飘散着的点点星光。

叶念瑾额头早已布满汗水，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他死死抓着舒昕然的手道：“别管我……拉着……我的手……用力爬上来。”

就在这句话说完后，后背上又是狠狠的一刀。

叶念瑾闷哼了一声，差点昏过去，但是他的手这一次却没有松动，他一直坚持着，坚持着……用尽自己的生命坚持着。

舒昕然早已泪流满面，最后的那一刻，她看着叶念瑾的脸忽然觉得很幸福，至少她能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离开。

她仰起脸，含着眼泪绽开一脸幸福的笑容对叶念瑾道：“组长大人，早知道，我的未来这么短暂，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其实，半年前因为我而导致任务失败，你骂了我那次后，我就喜欢上你了，一直到现在……最喜欢你了……”

叶念瑾的面容僵硬，他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舒昕然忽然微微一笑，像无忧无虑的天使一般轻声道：“下次……我再邀请你一起去喝奶茶……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说完这句话，舒昕然忽然松开了叶念瑾的手，让自己的身体迅速下坠，下坠……

叶念瑾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舒昕然在他面前迅速坠落，一摊血迹地面上迅速蔓延，那个人静静地躺在了血泊中间，一动不动了，再也不会跟他发脾气，也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疑犯看到舒昕然坠楼而亡，忽然高兴得失控，他嘻嘻哈哈地大笑着：“哈哈哈！笨女人！让你骗我！死得好！”

叶念瑾已经全身失去知觉，他根本不记得后背受过伤了。他只是呆呆地趴在栏杆上，看着那个残破不堪的身体，眼睛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就在疑犯大笑着放松警惕的时候，后面的几个警员一起冲了过来制服了疑犯，并夺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疑犯反应过来时早已四肢无力无法动弹了。

叶念瑾趴在楼顶看着舒昕然的尸体，任凭赶过来的救护人员怎么叫他，他都不理。然后他看到了同样看着舒昕然尸体的刑天磊和舒昕薇。

老天就是这么会捉弄人，就在两个人一起来给舒昕然送饭的时候，让三人目睹了舒昕然的死。刑天磊和舒昕薇来到警局大楼的时候，周围混乱成一片，他们立刻跟着路人一起仰头往上看，一眼便看见了叶念瑾抓着的舒昕然。然而他们还没发应过来，或者说还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就看见舒昕然从上面掉了下来，一眨眼的工夫，从此以后，一边人间，一边天堂。

刑天磊跪在了舒昕然尸体的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的脸，面无表情，舒昕薇亦是如此。

三个人，就这样一起安静地看着她。

最后，救护人员强行把叶念瑾抬起来送进了医院。叶念瑾后背上的伤因为及时抢救没有危及性命，住院休养了一个礼拜。自从舒昕然死后，叶念瑾都没有开口讲过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像活死人一般。

刑天磊去停尸房陪舒昕薇认尸的时候，表情很诡异，他对着早已苍白如雪的舒昕然笑道：“然然，明天你想吃什么，邢大哥帮你买好不好？”

舒昕薇站在一边看着刑天磊，只觉得他应该是精神崩溃了才有这样的举动。后来她才发现刑天磊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开始，舒昕薇以为刑天磊只是太爱姐姐了，所以不愿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直到刑天磊不管不顾地要杀叶念瑾，她才知道刑天磊可能患上了轻微的精神病。

可是，医院都没去，刑天磊就因故意杀人未遂罪被判入狱。刑家得知来龙去脉就立刻砸了一大笔钱打通各路关系，最后将刑天磊的罪行减轻到入狱服刑一年。

刑天磊入狱了，把自己关在地狱里还没走出来的叶念瑾却还在继续消沉着。

舒昕然死后，叶念瑾申请停职。他每天什么都不做只去酒吧喝酒，喝得醉生梦死，喝得失忆忘我，喝得像行尸走肉一般。

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不断地梦见那个场景，舒昕然在死前仰着头对着他笑，流着泪问他可不可以下次答应她一起去喝奶茶，然后又是一片血迹溅射在他的脑海里。每晚都是这个梦，从未间断过，梦里都是挥散不去的回忆，让他难以忘记的痛苦回忆。

舒昕然为了救叶念瑾，宁愿选择放手去死。可是，叶念瑾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他要怎么补救才能让自己内心的自责感减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叶念瑾总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要求警员去抓那个疑犯，是不是就不会惊动疑犯？后来的那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舒昕然是不是就不会死？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又是一阵难以复加的疼，他甚至到现在都觉得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舒昕然。叶念瑾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舒昕然一定不会死。

最重要的是，舒昕然一直都喜欢他，他却直到她死前的那一刻才知道。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愿意天天陪她去喝奶茶，只要她能活着。可惜，没有如果。

然后，又是漫长的一年。

叶念瑾重新复职了。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才从那段回忆里走出来，又或许如果他没有身负使命，要在警局里调查母亲八年前被射杀的案件，他一辈子都不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生活逼着他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说到这里，红豆早已浑然不知地泪流满面了，因为她心疼他的疼，一切的疼。

叶念薰讲到这里也泣不成声，她对红豆继续道：“别看念瑾平常一副活得逍遥自在的样子，八年前他亲眼看着妈妈死去，一年前他又亲眼看着昕然从自己手里坠楼，现在他又看着最疼他的外公在医院病逝……真的，他的心和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了。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强颜欢笑地面对自己的人生，什么都做不了……真的，我真的帮不了他，他太苦了……我的爱情是他在守护着；妈妈的死因他也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不让我和爸爸知道，怕我们接受不了；外公间接害死妈妈的事情也是他在守护着不让外公知道，怕外公接受不了。他要守护的东西太多了，他真的累了。”

红豆面如石灰，心早已跟着叶念瑾一起疲倦了。

“或许，你们分开真的会好一些。让他静一静吧，让他毫无负担地做他想做的事吧。”叶念薰道。

红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从秋千上下来，走出了公园。

她的思想和灵魂像早已经脱离了身体一般，对周围的事务没了感知。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周身无力，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干就躺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