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区忽然有了片刻安静，随后大家又都低头忙起来，谁也不愿意因为什么事撞上谭总冒火的枪口。就算事不关己，被擦枪走火波及到也是不好玩的。

整个区域想起了一片敲击键盘声，点击鼠标声。

一片欣欣向荣的感觉。

马玉也整理起了桌上的文件，他是业务部的一员。老王这一去“生死未卜”的，业务部又是一个充满算计和野心的部门，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这个部门甭想安静了，鸡飞狗跳是免不了的。

他是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的管好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是，城门失火，难免会殃及池鱼。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做好手头工作总是没问题的。

自求多福吧。

马玉正兀自低估，却听到了那句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马玉，你进来！”

谭总清亮的嗓音穿透过浅色的木门，穿透过整个工区，传递到马玉的耳朵。

马玉愣了一下，无奈地拿起文件本。该来的还是来的，老王一走，业务部群龙无首，作为整个公司最重要的部门，老板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整顿是难免的，不过，想不到会是从自己入手。

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过刘姐办公桌，刘姐悄悄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同时隐蔽地握了握拳头，性感的红色嘴唇翻了几番。

虽然没有出声，不过马玉读懂了，那是无声的一句“加油~”。

他拍了拍刘姐的椅背以示感谢，同时依然“唉”的叹出了声。

生死未卜啊。

推开门，问完好，马玉赶紧走到谭总对面的沙发边，毕恭毕敬地坐到了沙发沿上，那上面正好有个窝，温度尚存，估计是老王刚刚坐出来的。

马玉放下文件夹，目光也随之低垂着，落到了文件夹烫金的字上，那字体遒劲有力，闪闪发光。与洁净的桌面相映生辉。

“嗯，马玉”谭总声音倒是和缓下来，“你到公司几年了啊？”

“谭总好，差不多快5年了”马玉抬起头，目光礼貌地注视着这个年轻的老总。

谭总脸色倒是很平静，白皙的脸庞没有太多表情，眼睛一直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很专注。不知道在看什么。秀丽的眉毛却是微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哦，都5年了……跟王刚一起进的公司吧？”谭总似乎随口答道。

“额，谭总……”马玉些微有点尴尬，“比王总，稍微，早半年来的”

“哦？”谭总充满自信威严的眼神扫过来，略微有些惊讶“那这么说，你是最早跟着陆昊的喽？”

“是的，谭总，入职那会儿，陆总带的我”马玉有些纳闷，谭总怎么提到了陆昊，据说这个名字一直是她的禁忌。

“这样啊”谭总死死盯着马玉的脸，依然面无表情。“陆昊走那会儿，拉走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呵？”

“这个……”

马玉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陈年旧账都被翻出来了，实在想不明白谭总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时有些语塞。他偷眼瞄了下谭总，只见她目光又回到了电脑上，脸色平静，似乎没有太多的用意。

“回谭总，当时我刚到公司，还没什么业绩”马玉又瞄了一眼谭总，发现她眼神顿了顿，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另外，我来了不久他就走了，接触时间不长，不是特别熟……”马玉故意顿了顿。

“哦”谭总又开始浏览起电脑。不过，眉间似乎轻松了些。

片刻的沉默。

马玉脑子在飞速地转动，老王走了，谭总叫自己进来肯定是跟接下来的部门调整有关。整顿是免不了的，自己平时跟老王貌合神离的，关系也并不是特别近，清理时清理不到自己的；另外，说道业绩，自己也从来没有进过部门前三，不显山不露水的，提拔也轮不到自己啊。这怎么一上来就问起了履历，谭总这是唱的哪出啊……

越想越乱，马玉不禁又抬起目光，看向谭总的方向，却发现谭总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满脸严肃，一动不动，不禁一愣。

“马玉，你是老业务了，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哈——单子，好做吗？”

“谭总客气了，现在经济形势不太好，业务谈起来，确实越来越有困难……”马玉话锋一转“不过，咱们公司产品不错，性价比高，又有一大批老客户在，所以……”

谭总摆摆手打断了马玉的话，转过电脑屏幕，用冷静地声音问道——

“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做到每个月都能签下5个合同的，还不多不多，刚好超过公司的奖励线？”她眼神依然死盯着马玉。

马玉没想到她问这些，又有些楞，强装正定扫了一下屏幕上的表格。

“公司三年前定的任务是每个月20万，特别突出奖励奖的是30万以上的人，你每个月完成量刚好是31、2万，”谭总顿了顿，喝了口茶，接着说，“后来公司制度改成了奖励50万以上， 你的业绩正好就变成了51、2万，不多——不少——”

谭总故意拉长了音调“一点都不浪费啊~”

马玉头都大了，谭总的语气虽然平淡，不过依然像一记重拳打过来。这种事，怎么解释呢？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女儿的生活费，就想方设法地多拿那几千块钱的奖励金，也确实费了好大劲，有时候把当月的合同压到隔月，有时候拜托无欲无求的同事转让单子，台面下的互惠互利的这种小算计，是没法公开说的呵。

何况，这么做确实会影响到公司的收款计划，另外，实打实的让公司多了些奖金损失。

可是，怎么解释呢？

谭总还在盯着马玉，马玉没抬眼，心一横，想算了，实话实话吧。于是抬起目光，把自己压单子想多挣奖金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跟同事间互相让单子的事是不能提的。

谭总脸已经沉下来了，一直没有作声，手里的笔不时敲击着桌面，声音清脆，似乎在协助这个美丽女人的思考。

事情也不是太复杂，很快说完了，马玉一下子心里痛快了不少。他也踏实了，事情摆在这儿，怎么处理他已经完全决定不了了，到哪儿说哪儿吧。

听天由命。

“说完了？”谭总眉毛挑了挑，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马玉，你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点出息？5年了就一直惦记着那点奖金？！没有野心，做什么业务？！狼吃肉，狗吃屎……”谭总声音越来越高……

马玉的头一下子大了，心里咯噔一下子，说坏了，这回把姑奶奶惹急了，忙不迭地解释， “谭总，不是的，我有些实际困难，我家……我女儿……”

“困难？谁没有困难？”谭总又吼了一嗓子。

马玉赶紧闭上了嘴。

“马玉，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压单，你的业绩基本上可以拿下大部分的销冠，销冠没有奖金吗？这一平均可好，泯与众人，你以为公司在乎那点奖金，公司在乎的是人才，你知不知道因为武汉总经理，公司损失了多少？如果这个人靠谱的话……”

谭总越说越生气，门外的众人又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尤其是刘姐，脸色煞白，听着谭总一声声怒吼，越来越担心，马玉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如果因为这事儿有什么变动，这可就……

“呸呸”刘姐轻轻的呸自己，乌鸦嘴，静观其变不过但求多福吧。

马玉静静地听着，他不是没算过，销冠虽然也有奖金，不过不是每个月都能拿的，仔细比较还是奖金比较划算，也稳定。不过公司层面他确实考虑不周，话说回来，他也没有太多精力去考虑，毕竟他非常，非常需要钱。

谭总依然在怒吼着，不过看着马玉毕恭毕敬的，她也逐渐和缓了下来，话锋一转，问了句：

“你说你很缺钱？”

“嗯！”马玉盯着谭总的眼睛，肯定地说。

“好吧，你出去吧”谭总坐了下来，挥挥手，“去把人资部的董总叫过来”

马玉如同听一个晴天霹雳，完全没反应，叫董总，这什么意思？难道。。。。。

压单这种事虽然不对，但是也没到要赶尽杀绝的地步啊，这，什么意思？……

看着马玉一动不动，谭总又有些生气，怒吼一声，“怎么，没听见吗?”

“好的，谭总”马玉哭丧着脸走向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工位，马玉脑子依然一片空白，他盯着电脑前的拳头大的皮卡丘，那是女儿送他的玩具，说可以保护他。马玉心说，皮卡丘啊皮卡丘，这回咱们都得回家了。

董总扭着屁股咯噔咯噔的走进谭总办公室，不一会里边传来了两个女人的交谈声，似乎开始了某种讨论，时而平静，时而激烈。

虽然听不太真切，不过，每个人都知道，业务部、老王、马玉是拖不了干系的，几乎每个人又都伸直了耳朵，生怕漏过去一点跟自己相关的信息。

有两个人例外，刘姐眼神都在马玉身上，充满同情和关爱的目光，一动不动。

马玉也仿佛置身事外，他的心思都在下一步怎么走上，还有女儿下个月的生活费、房租、日常支出……

过了很久，谭总的门打开了，董总一扭一扭地走回了自己办公室，临关门，瞥了一眼马玉的方向。

整个办公区又响起了各种办公的声音。

不一会，董总办公室的小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A4纸，朝马玉走过去。

这张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马经理，这是人事部新的通知书，你看一下，稍后我们会把电子档群发抄送所有人”

小宋甜甜地说。

“好的，谢谢”马玉有气无力地接下来，放到桌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咦，？等等。

任命通知书？！

马玉一脸惊讶的看向小宋，小宋甜甜地笑了笑，扭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