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阳光稀疏，凉风习习，小雀们叽叽喳喳欢快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斑驳的树影下，偶尔走过几个路人，他们都一脸木然，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一个个都急匆匆地快步前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无数普通清晨的某一个。

"啊！~~爸爸，快！！!"

伴随着一声娇稚的喊声，一个满头黑浓头发的漂亮丫头冲出了小区，她的粉红色裙摆上下飞扬，像一只漂亮的刚刚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带着生命的力量蓬勃而来。

突然，她站住了，转过身，焦急地跺起小脚。

她淡淡的柳叶眉也拧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小疙瘩，小巧的鼻子也皱起了几道细纹，粉红的小嘴撅着嘟囔道，“哎呀！你怎么老这么慢！”

“来了，来了，来了”

被埋怨的是一个瘦高的青年，一身运动装，留着短发，看起来清爽而干练。不过，却有些狼狈地穿着外套袖子。

“这不是出来了吗？别着急，不会迟到的”青年一脸自信地向她保证道。

“哼！”小丫头又跺了一脚，依然不满地撅着小嘴。

“昨天你怎么说的？！哼！我再也不原谅你了！”

小丫头扭过脸，自顾自的往前小跑着，黑黑的头发四散飘扬，留给青年一个蹦蹦跳跳的背影。

“额，昨天……”

青年抹了一把额头，颇为尴尬。

是啊，昨天。

就是因为自己回家取了一趟手机，那趟唯一的去学校的公车生生从他俩眼前开走了。他只能抱着女儿可怜巴巴接着等，结果足足多用了四十分钟，最终才赶到了学校。

老师的脸那时候臭的已经像一个烂茄子，临了还甩出来一句“小马爸爸，以后再这么晚送来，就没饭了哈，一定要注意培养孩子的时间观念……”

……

“哎呀，你咋又发楞了！”小马看他慢了下来，不禁又皱起了眉头，着急地挥着小手催他。

“哦，没，咱们快走吧”马玉小跑了几步，跟上女儿，拉起了她的小手，父女俩一起朝车站奔去。

到了车站，时间刚刚好，车到了。马玉紧紧牵着女儿走了上去。

没有座儿，不过很快，一个带着耳机的小青年就自觉地站起来给让座了。

小马懂事的说了声谢谢，就收起裙摆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爸爸，帮我梳头。”小马抓着马玉的胳膊，抬着小脸柔声说。

“恩，好。”马玉从包里拿出梳子，细心的帮女儿梳起头发来。

北京的路很堵，又赶上早高峰，车流交错，穿插着电动车时不时疾驰而来又飞奔而去，大大小小的各色车辆也都是见缝插针。于是司机师傅不住的刹车，车上的人也随之前摇后晃。

马玉抓梳子的手却是稳稳的，无论身体摇晃地多么厉害，他都很有经验的保持着身体尤其是手的稳定，争取不拉到宝贝女儿一丝儿头发。这也算是这些年带孩子练就的本领之一了。

很快，梳完了，马玉娴熟地拿出皮筋扎成一个马尾辫，又从包里掏出头小猪佩奇的头花漂漂亮亮地夹在上面。

“哎呦,小伙子。手艺不错啊，扎的还挺漂亮”旁边一个大姐忍不住夸奖了两句。

“谢谢，没啥，就是手熟了”马玉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说的同时也抖了抖腿。刚才为了保持平衡，他两腿肌肉始终紧绷着，现在有点酸疼。

小马却早已闭上了眼睛，一脸淡然的小表情。

每天坐车的时候都是她补觉的好机会。马玉腾出一只手，疼爱地托住女儿的小脑袋，让她舒舒服服的进入了梦乡，另一只手紧紧地拽住拉环。。

很快，到站了，小马也醒了。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拉起爸爸的手，准备下车。

“这爸爸。。。。。。还真不错。”大姐在他们身后小声嘀咕着，想起家里那位啥活儿都不干的主儿，一脸羡慕。

到了学校，小马不舍地跟爸爸告别后，就蹦蹦跳跳，进了教室。

马玉盯着女儿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她完全消失进了门口，才转过身，跟校门口板着脸的老师打了个招呼，拉了拉斜跨包，快步向走向车站。

路上还是各色急匆匆的人，他们大多都带着包，或背或提，不过都是双眼向前，四肢快速地摆动，像一个个机器人一样，漠然地相互擦肩而过却目不斜视。

老师刚才那神情，马玉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过又能怎么样？自己没钱没势，一个人拉扯着女儿，能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存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老师不待见也很正常，难得糊涂吧。

他们爷俩儿仿佛就像大海里的一小片浮萍，随浪摇摆，明天要被吹到哪儿都不知道。他人的尊重，是奢求不来的。

想到这儿，马玉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太阳这时候已经升高了，刺眼的光线直射眼睛，恍惚中似乎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对这个年轻人内心哀叹的回应一般。

公交车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全都是人。这时候的公车，仿佛变成了一个行走的人肉罐头，也夹杂着各种味道——韭菜盒子味儿、煎饼果子味儿、廉价香水味儿、小伙子青春期荷尔蒙的味儿……

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各种味道相互交替飘浮，令人作呕。

这样的环境总是让人焦躁的。

一位大妈就因为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后毫不顾忌地张着嘴骂人。虽然，在这过于拥挤的车里，她一时也找不到“元凶”，却一直不停地骂骂咧咧。

有几个年轻人一脸不耐烦，不过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出声。

生活不易，不服也得忍着。

旁边的马玉却已经习惯了，他拉紧拉环，闭上眼，戴上了耳机，享受起一天中难得的空闲。

几缕阳光斜射进车窗，射到一位女孩的手机上，又反射到马玉的脸上，明亮的有点刺眼。

他略微皱了皱眉，然后就毫不在意了。

这一刻，他，真是彻底地放松。

舒服。

当然，他还不知道到了单位会发生什么。